偏执总裁他不当了[穿书] 作者:庭芜 文案: 纪眠竹穿书了。 穿成了狗血耽美文里色胆包天的偏执反派总裁,仗着家大势大,逼迫主角受与他成婚。 刚穿来时已是新婚之夜。 纪眠竹一手扯着腰带,一手搭在主角受结实紧致的腹部,身体靠近欲行不轨。 对上主角受阴狠的视线后,纪眠竹忽地回忆起书中后期他被主角攻受混合双打的凄惨局面,一双细长白皙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他表情慢慢变得严肃,扯腰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随后作乱的手在主角受小腹处胡乱揉了两把,薄唇一张,就是一串话: “肌肉不够紧致,一看就是没吃过上班的苦。” “明日随我去公司996。” 床上半躺着的主角受面上屈辱的表情滞了滞。 纪眠竹说完扯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一拢睡袍,长腿一迈,看似不屑实则仓皇地离开。 后来,纪眠竹低调做霸总,悉心为主角受铺路,只等他离开自己好安享总裁晚年。 只不过原主是个偏执怪,偏执形象深入人心,专门聘请的私人心理医生总是登门建议他好好谈场恋爱来治疗一下,让正常人纪眠竹烦不胜烦。 他抬眼看着不停说话的年轻心理医生,一挑眉: “要不你来?” 医生走得飞快。 纪眠竹松了口气。 笑话,霸总怎么会谈恋爱呢,霸总自然是要专心搞事业了。 然而放松下来的纪眠竹却没有注意到门口一闪而逝的身影。 当晚,纪眠竹梦里便感觉自己身旁有什么东西,且存在感十分强烈。他一睁眼,便直直对上了主角受江敛的目光。 朦胧月色中,江敛手撑在他脸颊旁边,神情温柔的不像话。只不过下一秒他便陡然变了个面色, 一张脸上满是浓浓的占有欲,凑近了纪眠竹,语气缱绻又疯狂: “我才是与你结婚的人,理当为你解决难题。” 被迫治疗的纪眠竹:??? 【专心搞事业美貌霸总受&真偏执占有欲强攻】 ps: 1、风味独特,狗血混杂着一丝沙雕,不喜勿入 2、现代架空背景,同性可婚。受有一点万人迷倾向,攻受身心双洁,年下,先婚后爱,1v1he 立意: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甜文,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眠竹,江敛|配角:|其它:穿书,甜文,微沙雕 一句话简介:然后成了美貌沙雕受 第1章 江少爷已经在床上等您了 “纪总,我帮您放松一下。” “那我喂纪总吃颗草莓~” “切,你真不懂情调,既然都到‘迷迭’来了,主场当然是酒咯。纪总,别听他的,来,我喂您喝酒~~” 伴随着一道甜腻娇气的声线,纪眠竹鼻尖闻到一股馥郁的酒香,同时唇边也被冰冰凉凉的东西抵住。 受这触感所惑,脑袋晕晕沉沉的纪眠竹下意识地张开唇舔了一口,浓烈的味道在口腔内炸开,像是一团火焰直冲脑门,霎时间驱散了笼罩在周身的不清明,纪眠竹猛然抬起眼。 周围的坏境十分陌生,但能辨认出是在一间包厢内,且私密性极好,完全听不到外头的声音。 不过......他刚刚不是出了车祸吗? 想起刚刚耳朵里隐约听到的对话,纪眠竹皱着眉朝身边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眼前的画面让他登时僵住身体,愣在了原地。 卧槽! 什么情况? 他怎么在左拥右抱?? 说是左拥右抱其实还有点不太合适,虽然他左边紧紧偎着一个生闷气的可爱男孩子,右边靠着一个拿酒杯娇滴滴的小卷毛,但脚边还不可忽视地蹲着一个柔弱美人,长发垂落下来,乖顺地贴在背部,身上穿的黑色旗袍开衩到了大腿根,白嫩嫩的腿露出来,黑与白对比十分强烈。 但那平坦的胸部和凸起的喉结还是暴露了他的性别。 画面太过于刺激以至于纪眠竹呼吸一滞,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完全是被吓的。 软座上纪眠竹的细微动作自是瞒不过旁边的人,举着酒杯的小卷毛见此勾起红艳的唇势在必得地一笑,扫了旁边两眼,不屑意味十足。但他很快便将这丝嘲讽压下去,重又挂着笑容仰起脸,务必展现自己美好的一面,放柔了嗓音: “纪总,威士忌好喝吗?不如我们换一种喝酒的方式?” 这番话含着暧昧,纪眠竹还没回过味来便觉得胸口一凉,他低头看过去,自己熨帖的西装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衬衫扣子不知不觉间已被解开了两颗,且男孩子的手还在不停地往下去。 纪眠竹倏地坐直了身子,一把打开那人的手。 “离我远点!” 小卷毛没料到这突然的动作,酒杯一抖,里面残余的酒液倾洒出来,大半倒在了纪眠竹的衬衫上。昂贵轻薄的料子被浸湿,紧紧贴在纪眠竹的胸膛上,隐隐勾勒出里面肌肉诱人的轮廓。 酒液粘在皮肤上的感觉令人有点恶心,纪眠竹抿着唇,周身的气压低了下去。 小卷毛慌张地退到一边,完全没了刚刚娇纵的模样,一边觑着纪眠竹的脸色,一边克制不住地发着抖,道歉的话也说不利索。 “纪总,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紧张地吞咽着,脑子里控制不住地预想着接下来男人的反应,大概率是将他一脚踹开,或是拽着头发暴戾地呵斥,轻则打骂,重则......小卷毛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发抖,跪在软座上的膝盖都有点支撑不住。但他不能躲开,毕竟云城纪氏太子爷的阴晴不定手段狠辣众人皆知,不顺他意的话,下场更为凄惨。 小卷毛噙着泪,咬牙等着男人的动作。但巴掌或是疼痛都没等来,唯一出现的是上方纪眠竹有些不悦的嗓音,低缓地响在包厢里。 “去那边,做一百个俯卧撑。” “......啊?” 小卷毛泪眼朦胧,求饶的话堵在喉咙里,圆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这位纪氏太子爷。天花板上奢华迷乱的光芒细碎地撒下来,像有自主意识一般聚在软座周围,衬得眼前男人愈加矜贵清雅,周身沉郁的气质似是被稀释了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怎么,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男人蹙了下眉,眉间又染上一层阴郁,隐隐有着风雨欲来之势,仿佛刚刚的都是幻觉。 小卷毛一抖,压根不去细想这个命令的缘由,只是动作慌乱地滚下软座,伏在地板上,吭哧吭哧做起了俯卧撑。 只不过才做了几个,他的动作便肉眼可见地疲了下来。 纪眠竹轻哼一声,丝毫不怜香惜玉。 虽然一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作为总裁,平时接触的会所并不少,自然明白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只不过自己清心寡欲,从未碰触过罢了,而今差点被沾染,不免恼火。 思及此,纪眠竹又将目光移向旁边两人,板着一张总裁脸,沉声吩咐: “你,细胳膊细腰的,一看就是缺乏锻炼,一百个仰卧起坐。” “你也是,一百个高抬腿,加强一下腿部肌肉的锻炼。” 说完,纪眠竹一挥手。 “快点,别磨蹭!” 可以说霸总内味拿捏得十分到位了。 可爱系和柔弱美人各自慌乱地起身,走到小卷毛身边站成一排,一个做着仰卧起坐一个做着高抬腿,迫于身后纪眠竹危险的目光,他们压根不敢忽悠,做得特别卖力,好好一个高级会所愣是整的像是正上着体育课的学校操场,还是有领导在一旁查课的那种。 看着三人离自己距离远了,“校领导”纪总终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缓了缓刚才紧绷的神经。 伴随着三人“锻炼”时不住的喘气声,和做高抬腿那位鞋子敲击地板急促又响亮的哒哒声,纪眠竹渐渐陷入了沉思。 自己刚刚还十分倒霉的出了车祸,依照记忆里的惨烈程度,他大概是当场嗝屁了,然而自己现在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这里。排除掉所有选项,即便剩下的再怎么匪夷所思,它也只能是正确的。自己应该是穿越了。作为一个爱看狗血沙雕小说的霸道总裁,纪眠竹思维十分活络,甚至还在猜想自己是不是穿书了。 不过眼前信息有限,要想进一步证明的话,还需走出这扇门。 想着想着,纪眠竹又不禁将目光落在那三人身上,察看着进度。小卷毛已经体力不支,就差瘫软在地板上了,可爱型的也大喘着气,憋红了脸。最惨的是柔弱美人,穿着高衩旗袍高抬腿,随着动作大白腿露出来,里面啥也没穿。 ...... 纪眠竹有被辣到眼,嫌弃地偏了头。 过了很久很久,遥远的一百下终于结束,纪眠竹没管那三人怎样,自己大步走向包厢门,一把拉开。 门口围着的人收不住眼神,直直地撞了上来。 “呵呵......纪总,纪总威猛!” 经理干笑着,目光掠过纪眠竹前胸湿掉的衬衫,朝纪眠竹竖了个大拇指。 他们可是听见了,自从纪总沉着脸进去后没多久,里面就传出了激烈的声音,此起彼伏,足足有三道!暧昧的喘息加上厚厚墙板都阻挡不住的啪啪声,可想而知里面的战况。要知道,迷迭的包厢质量那可是整个云城都数一数二的。 经理看向纪眠竹的眼神里流露出敬佩,隐隐还有同为男人的羡慕。 纪眠竹没在意经理的眼神,目光在周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结合着已知的一切,很快便确定下来。 穿越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迷迭经理身边若有若无地跟着一些人,看装束,大约都是来玩的富二代,瞧见纪眠竹出来后都巴结地簇拥上来,七嘴八舌: “纪总牛哇!” “不愧是纪总,轻易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纪总这样的才是真男人,刚刚得到江二少爷,还能从容不迫地出来玩。说起来,还要祝贺一声纪总,终于得到心爱之人了呢。” 江二少爷? 纪眠竹皱起眉,目光看向说话的那个富二代。 富二代被他看得浑身一激灵,知道自己是马屁拍到了驴腚上,连忙改口: “嗐,错了错了,江敛就是个小玩意,玩玩就扔了,做不得数......” 听到这句话的纪眠竹感到有一股熟悉之风扑面而来,隐隐还带着挥之不去狗血的味道,令他眉头忍不住皱的愈深,心里重重跳了两下。 富二代触及他沉下来的阴郁目光,额角冒出冷汗,在心里吐槽纪总果然阴晴不定捉摸不透,偏执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拉拉朋友衣角,果断选择离开。 “纪总我们还有事先走了!祝您玩得愉快!” 纪眠竹看向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依旧没出声,只觉得心累。 比穿越更高级,自己是穿书。 嗯,穿的还是出车祸时才看过的狗血小说里面的霸总,只不过是偏执反派霸总,最后瞎眼瘸腿的那种。而那个富二代口中的小玩意,就是致使他瞎眼瘸腿的主角受。 呵呵:D 仿佛是能猜到他所想一般,一直站在旁边恍若隐形人的秘书上前提醒了自家总裁一句,信息量十分巨大:“纪总,今天是您与江二少的新婚之夜。” 别玩脱了。 纪眠竹浑身一震,明明迷迭内装潢精美温度适宜没有晚风,但宋秘书看着自家总裁的背影,愣是看出了一种迷离萧瑟之感。风萧萧兮易水寒,总裁一去兮不复返的那种。 宋岩推了推眼镜,压下这种离谱的感觉,再次提醒: “纪总,回家吗?” “......回,当然回!” 纪眠竹咬咬牙,当先迈出步伐。 豪车一路风驰电掣,在纪眠竹的要求下像是屁股后头有人追那般驶向原主的大别墅,最终平稳地停了下来。 纪眠竹没有矜持地等待秘书给自己开门便径直下了车,别墅门口等待的管家迅速迎了上来。 “纪总,江少爷已经在床上等您了。” 妙啊。 这个等,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愿的。 纪眠竹眼前一黑,担心的事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草,一种植物。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2章 一看就是没吃过上班的苦 云城上方的夜空压过来,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像是一大块墨色的阴影,重重的压在人心头上,像是在预兆着什么一般,令人喘不过来气,纪眠竹没忍住吞咽了一下。 他的西装落在迷迭的包厢里忘了带出来,此时上半身就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还是浸过了酒的那种,微凉的夜风一吹,令人打心底发颤。 站在台阶前的管家并不能理解纪眠竹此时的感受,他看见自家总裁挺拔的身形晃了晃,还以为是自己走了神,心里一惊,连忙端正了态度,又上前了几步,愈加恭敬。 “按照您先前的吩咐,江少爷已经换好了衣服。” 这话落在纪眠竹耳朵里,犹如一道催命符,让他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未来瞎眼瘸腿的模样。 但这是原主先前的命令,怪就怪在他穿来的时机不合适。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埋怨也没有什么作用,只能尽力补救,看是否会有奇迹发生。纪眠竹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还是没忍住幽怨地看了管家一眼,没再说什么,大步走向别墅。 管家被纪眠竹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十分捉摸不透纪眠竹的意思。作为纪眠竹身边的老人,管家先生即便身经百战阅历丰富,但有时还是会被纪眠竹那种阴恻恻,像是毒蛇爬在脊背上的眼神吓住。但很奇怪的是,刚刚纪眠竹的那一眼并没有引发他的紧张,反倒是多了些温度,有了一丝人情味。 就像是一弯干涸发臭的泉,突然又被注入了新鲜水流一般。 管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纪眠竹后面,时刻准备着为自家总裁服务。 “江少爷被安置在这间房间,热水已经准备好,您先沐浴一下吧。” 纪眠竹顺着管家的目光瞅了瞅紧闭的房门,觉得十分牙疼。为了避免自己这副样子进去,被惊魂未定的主角受以为自己新婚之夜还在外面鬼混,从而加剧他晚年的凄惨现状,纪眠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好好收拾一下,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的。 于是他点点头,乖乖进了浴室。 然而洗着洗着纪眠竹才后知后觉,他哪来的什么好印象,好印象全被原主败光了,给他留下来的全是烂摊子,还是拼都拼不成形的那种。 伴随着这个想法,纪眠竹一阵热泪盈眶,从他下巴处滴落下来的热水里,还掺杂着几滴悲愤苦涩的泪水。 完全是气的。 你说原主干啥不行,非得看上主角受,这不就捅了马蜂窝?看上了也不好好珍惜,在江家陷入经济危机时高高在上,提出以主角受为筹码,换取纪氏的资金支持,把人强娶回家,一口一个小玩意,圈在家里根本不给半点尊严,甚至还在新婚当天去云城知名会所包人,一包包三个。 有病! 纪眠竹给原主所做的混账事下了个定论,便匆匆忙忙穿上浴袍出来。 出来后远远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洗去了一身酒气的纪眠竹也不敢进去,只敢在不远处巴巴地望着,在脑子里构思进去后发生的事。 小可怜主角受现在在干什么? 他会听自己的解释,会原谅自己吗? 玛德,想也知道不可能,自己今后真的要瞎眼瘸腿了。 纪眠竹抿着唇无意识地在原地转着圈,脚底下厚实的地毯因为他不停地踩动动作已经凹陷下去一小块,无精打采地倒在一起,与旁边的松散柔软形成了鲜明对比。还好此刻这边并没有佣人,大约是为了给他们俩营造一个空间的缘故,连兢兢业业的管家先生也失去了踪影,不然他们看到自家总裁犹犹豫豫的这一幕,一定会惊掉了下巴。 纪眠竹磨磨蹭蹭了一番,差点将脚底下的地毯给磨秃,尽管他不情不愿,但还是整顿了一下心情,壮士扼腕般,悲壮地上前推开房门。 房门吱呀打开的那一刹那,大约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床上半倚着的人抬眼看过来,纪眠竹直直地与他对上视线。 主角受江敛的目光在门刚打开纪眠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扫了过来,有如实质一般打在纪眠竹身上,像是一道能洞穿人身体的射线,锐利危险,令人胆寒。但须臾之间,在纪眠竹抬眼时这危险的感觉便淡了下去,藏匿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忽视的屈辱感和不愿的倔强,尽数呈现在他好看的面容上。 江敛的瞳孔漆黑深邃,像是无星无月的夜空,恍若有吸力一般,攫取着人的注意力,让人于不经意间便被其吸引,而后沉迷。但纪眠竹看了后只觉得慌张,和淡淡的忧伤,这令他在对上对方的视线后便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垂着眸子关上背后的房门。 房门嗒的一声被关上,像是一道暧昧的信号,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起来。 纪眠竹调整着呼吸,迈开步子走近床边,在心里想着合适的说辞。 说起来这主角受也怪惨,作为私生子在家里爹不疼后妈更不爱,上面还有个跋扈兄长,地位属实尴尬。这不,江家刚出问题,便迫不及待地丢出江敛这个筹码换取周转资金,压根不考虑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啧,小可怜。 纪眠竹深表同情,想好说辞后抬起眸子看向江敛,唇边也挂上和蔼可亲的笑容,打算温柔地感化对方,务必要让江敛知道自己对他没什么心思。 然而床上画面映入眼帘,纪眠竹唇边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这一眼的冲击力实在太大,顷刻间让纪眠竹想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被两个字接连刷屏: 卧槽! 卧槽! 这也太内什么了吧?! 距离近了之后,原先看不真切的事物都在纪眠竹眼里尽数铺展开。床边半倚着的江敛,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质睡衣,薄到什么程度呢?薄得跟纱一样,连肌肤都看得分明,影影绰绰更显身形,修长的双腿劲瘦的腰肢,以及上方胸膛抓眼的两点...... 纪眠竹眼睛被刺到一般飞速移开目光,耳尖不受控制感受到一股不正常的热度,他为了避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视线上移,最终定在江敛那张十分好看的脸上。 而江敛自从他进屋后,便是这样一个动作自始至终没动过,也没出过声,对自己的穿着更是无动于衷,好像知道自己的反抗在偌大的纪家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完全不起作用一般。但与之相反的则是他的眼神,透露出浓浓的倔强,像是一道惊雷,直接炸开在纪眠竹脑子里。 纪眠竹愣了愣,身体有些僵硬地上前,努力组织着被冲击的零散的语句。 大约是被那件十分情、趣的睡衣吓到,纪眠竹的步伐也随之失了利落,再加上不敢低头,直视着江敛,他脚上动作难免有点跌跌撞撞。 这样跌跌撞撞行走的后果显而易见,纪眠竹一脚蹬在了床边厚重的长毛地毯边缘,完美地被绊到。 身体失衡地向前,纪眠竹不受控制地弯腰,慌乱间他一只手狠狠抓住床头边缘借力。屋漏偏逢连夜雨,用力稳住身形之后,他浴袍的腰带却是因为这个大幅动作松了开来,隐隐有敞开之势,纪眠竹连忙收回手拢了一把。 紧急关头注意力都在右手上了,另一只手如何脑子自然是管不了那么多。纪眠竹回过来神后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左手好巧不巧摸上了江敛结实紧致的小腹。 完完全全不偏不倚。 规整得好像他别有居心蓄谋已久一样。 再加上他这仿佛是扯腰带一般的动作,搞得他活像是恶狗看见了肉包子,急不可待地上前欲行不轨。 纪眠竹登时便萎了。 而江敛也对此做出了反应,虽然仍旧是没出声,但身体却是僵住了,看着纪眠竹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十分阴狠,仿佛看着死人,纵使纪眠竹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的存在。 想起书中后期自己被主角攻受混合双打的凄惨局面,纪眠竹寒毛倒竖,一双细长白皙的手没忍住抖了抖。 他也没管此刻两人暧昧的距离,在瞎眼瘸腿生死魔咒的驱使下,纪眠竹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仿佛扯腰带一般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念头,纪眠竹的手在江敛小腹上含糊揉了两把,多年霸总气势瞬间外放,薄唇一张,就是一串霸气侧漏的话: “呵,肌肉不够紧致,一看就是没吃过上班的苦。” “明日随我去公司996!” 江敛面上屈辱的表情顿时凝固。 说完,纪眠竹快速收回手,直起腰,拼尽全力扯出一抹淡定从容的笑,只不过这笑容,多少沾点邪魅。 他没敢再看江敛后续的反应,拢了拢松松垮垮的睡袍,长腿迈开,看似从容实则仓皇地离开。 门咚地一声又合上了。 房间重又变得安静。 床边的江敛依旧是那个姿势,看起来没有多大反应,只不过垂在身侧一直紧握着蓄势待发的手却是逐渐放松开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又盯着空荡荡的门边看了许久,幽深的眸光里意味不明,隐约有着一丝玩味。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个甜度超标的小甜饼,甜到上头,不甜不要钱~ 《钓系omega跑路了[穿书]》by晚余秋 阮湫穿书后成了进献给暴君的美人Omega。 按照剧情,他会因为刺杀失败而死无全尸。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暴君是他之前渣了就跑的偏执前男友!!! 眼看自己的处境就要雪上加霜,阮湫决定先下手为强,把秦逾烬这个神经病关进去。 但……因为操作不当,他似乎、好像把自己也关进去了。 阮湫靠着门,瑟瑟发抖地看着一边动弹不得的秦逾烬。 因为吸入巨量信息素,他也被勾起了结合热!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好看向前男友。 阮湫:那个……我发誓我就吸一口,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七天后,把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做了的阮湫立马变成肥啾跑得无影无踪。 - 众所周知,蔷薇帝国的皇帝陛下秦逾烬极度厌恶Omega。 宁愿自己熬过易感期,也不愿意碰Omega一下。 忽然有一天,秦逾烬亲自下达通缉令,要逮捕一个Omega。 属下问:抓到了怎么办? 秦逾烬神色阴沉:杀了。 在一旁看了个全程的肥啾阮湫缩了缩脖子:“……” - 靠着圆滚滚的外型,阮湫混成了秦逾烬捧在掌心宠着的啾啾,是帝国人人羡慕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他在秦逾烬面前意外发情,当场把所有的马甲掉了个精光。 阮湫:完了完了,他死定了QAQ - 暴虐的皇帝陛下最近一段时间脾气变好了,整天沉迷吸鸟,无法自拔。 被捧在手心的阮湫抬起小爪子摁在秦逾烬脸上:“秦逾烬,你个变态!我就不变成人,有本事你分手啊!” 秦逾烬眼睫低垂,低头轻轻吻了吻掌心里的小肥啾,哑声道:“没本事。” 钓系小少爷x偏执大暴君 阮湫(受)X秦逾烬(攻) 第3章 原主的秘密小黑屋 纪眠竹直到走到楼梯口都有点惊魂未定,扶着楼梯胸膛上下起伏。别看他刚才淡定得很,骚话张口就来,实际上心里十分没底,尤其是对上江敛那个十分狠戾的目光后,头皮一阵发麻。 纪眠竹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木质扶手,微微叹了口气。 嗯,暨强娶主角受后,他又多了一项罪名,强逼主角受穿涩情睡衣,甚至还上手摸了两把,罪加一等!光凭这个,后面出场的深情强大号称醋王的主角攻就不可能放过他。 这都什么事啊。 纪眠竹又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打算用睡眠来麻痹一下自己,他凭着一点对书中的印象朝原主的房间走去。 路过某一间房后,纪眠竹的脚步顿了下,面上现出一点怪异之色。 很奇怪,在刚刚经过这道房门时,他明显感到一股陌生的愉悦之情,从心底升起,印在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值得他开心的事物一样。这心情来得莫名其妙,毕竟他刚刚才经历不好的事情,满心的沉重悲伤,就差网抑云了,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既然这感觉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本能反应了。 纪眠竹思索了一番之后,盯着那扇房门挑了挑眉。 原著里说,大反派性情阴郁偏执,私下里干的事情从不让人知道,还专门腾出一个房间,心情不好时就进去,出来后便会短暂的心情愉悦开来。即便是服侍他的管家,也不知道那个房间里到底存在着什么。 纪眠竹打量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房间,摸了摸下巴。 不会就是这间吧? 他看了一眼周围,佣人大约都被提前打过了招呼,此时整座别墅里静悄悄的,他从主角受所在的二楼径直上到三楼都没见到过一个人影。思及此,纪眠竹也便安心地回过头来研究起这扇门的玄机。 原主真的十分谨慎,指纹虹膜加输入密码,足足三道防护,生怕别人知道他的秘密。纪眠竹依次解锁之后,房门敞开了条缝,里面自动亮起灯。 明亮的灯光之下,房间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与其他房间要求舒适的设计理念背道而驰的是,原主这个秘密小黑屋,四面没有窗户,全是倾心打造的陈列柜,厚重大气的颜色配上明净的玻璃,像是误入了哪家知名的博物馆。 只不过整体的神秘氛围全被正中央那个巨大的监测器破坏掉了。 纪眠竹走向监测器,与此同时,书中关于原主的详细部分也在眼前场面的影响下,从他脑子里被单单拎出来。 大反派幼年期父母意外双亡,他又处于这样一个金钱与权力并重的庞大家族,作为纪氏未来的太子爷,背后虎视眈眈之人并不少,隐匿于暗处,随时准备着给予致命一击。尽管原主的爷爷,也就是当时的纪家家主处处防备着,但原主的幼小心灵也已经滋生了黑暗,习惯事事遵循自己的节奏,掌控欲暗暗生长。 随着年龄的增长,原主的掌控欲水涨船高,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掌控别人,甚至是掌控自己,在自己的卧室里装摄像头,还单独开辟出一间屋子用来监控。而那些陈列柜也是原主为了进一步满足自己的掌控欲而设计的,每掌控一件事物,便将与之相关的东西放进去,陈列在里面,时时欣赏。 这能使他获得难以抵消的快感。 纪眠竹瞧着柜子里的一件件不起眼的物件,感到一阵恶寒。 那些东西像是一个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令他手脚发麻,没来由地觉得恶心。纪眠竹吞咽了一下,压下那阵莫名袭来的反胃感觉,四处瞧了瞧,从角落里掏出来一个袋子,打算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扔掉。 既然他穿过来,那原主的这些东西也就失去了用处,他又不是神经病,留着这些垃圾干嘛,当柴火吗? 纪眠竹一边吐槽,一边麻利地打开陈列柜的玻璃,三下五除二地将那些东西扫进了大口袋里,最后在袋子口完美地打了个结。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顺眼了不少。 至于中间那个巨大的监测器,纪眠竹只能把它暂且留下来了。毕竟这么大一坨,根本不好偷偷带出去,万一暴露出原主的癖好,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麻烦。 临出门时,纪眠竹又瞅了瞅漂亮精致但是空空荡荡的陈列柜,陷入了沉思。 这么好看,不用可惜了......不如就用来放他喜欢的沙雕小说吧!正好还十分保险,简直完美。 纪眠竹思及此眼睛一亮,感到十分满意。 怀着对未来即将拥有一屋子沙雕小说的美好憧憬,纪眠竹拎着袋子,表情愉悦地下楼,准备将其丢掉。 下到二楼的时候,十分不凑巧的,纪眠竹遇到了开始时见过的管家先生。管家依旧穿着规整的西装三件套,干练非常,即便是深夜了也还坚守在岗位上,亲自擦拭着酒柜里价格高昂的红酒,以及各种晶莹剔透的酒杯。瞧见纪眠竹的身影后管家愣了一瞬,随即放下手里雪白的布,将酒杯小心地放回原位,朝纪眠竹走了过来。 “少爷,您这是?” 他看向纪眠竹手里的袋子。 虽然公开场合按照要求他称呼纪眠竹为纪总,但私底下,管家还是习惯喊他为少爷,毕竟,他也算是看着纪眠竹长大的。即便少爷性格再怎么阴晴不定,但在管家眼里,他也还是小时候那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想起自家少爷幼时的艰难,管家心里忍不住一疼,看向纪眠竹的眼神恭敬里还带着一丝慈爱。 纪眠竹倒是没接收到,他只顾着面部表情管理了。将自己脸上的高兴之色收敛住,他又变回了原主那个冷沉沉的模样,纪眠竹清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反常,稍稍解释了一番。 “是无用的东西,留着占地方,我准备把它们丢掉。” 管家点点头。常年管理着偌大的别墅,对别墅里的一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也没多问为什么自家少爷新婚之夜不在屋里呆着,而是手里拿着一袋子无用的东西出现在外面,他只是默认了少爷这个说法。 “天晚了,少爷尽早休息,我去帮少爷丢掉吧。” 纪眠竹应声,将袋子递给他。反正原主的秘密小黑屋从来没人进去过,袋子里也只是一些寻常物件,即便被发现了也没人会联想到原主的怪癖上去,他还是挺放心的。 纪眠竹看着管家从容接过袋子,看也不看袋子里的东西,只是细致地为他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浴袍,嘴里嘱托着话,像是一个长辈在耐心地对待着宠爱的孩子,他面上不由得显出一抹复杂。 定定看了一会儿后,想起原主极少喊过的称呼,纪眠竹垂着眸,轻声吐出两个字: “赵叔。” 管家的动作一顿,向来严肃的脸上出现一抹笑容,眼角的细纹也动了动,愈发像个长辈了。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纪眠竹微微错开眼神,不晓得刚刚自己是哪根筋抽了。他有点招架不住对方无声的热情,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就是忽然想喝酒了。” “那我帮少爷倒一杯。” 说完,管家便走向先前的酒柜,取出擦拭得锃亮的红酒和杯子,替纪眠竹倒了一杯后才转身离开。 纪眠竹坐在椅子上,握着酒杯,看着里面的红色酒液在玻璃杯中轻缓摇晃,反射出好看的碎光,不禁出了神。 这位管家先生,可以说是原主身边除了纪老爷子,对原主第二好的人了。哪怕他性格不好,也没半句怨言,甚至在原主遭受到主角攻受的报复,身败名裂之后也依旧陪在原主身边,给足了关爱和包容。纪老爷子去世之后,他就是原主身边唯一的长辈,让原主即使是在纪家没了后,也依旧像是小少爷那般生活。 只可惜,和原主这个大反派待在一起,管家最终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纪眠竹垂着眸子,抿了一口杯中红酒。 比起迷迭里的那口辛辣浓烈的威士忌,他还是更喜欢这样滋味醇厚绵长的红酒。 红酒绵长的口感,似乎也拉长了他的心绪。纪眠竹微微靠在椅子上,陷入了对原著剧情的思索。 开局虽然狗血,看似无解,但还是有一丝转圜机会。 而这个突破口,就在主角受身上。 为了自己能够安享总裁晚年,和身边人的安全,他也得搏一把。 趁现在还没犯下什么大错,主角受对他的感情只停留在表层的厌恶上,还未滋生出不可挽回的恨意,纪眠竹觉得有必要改变下策略,对主角受好一点,用贴心的温柔去爱护他。 毕竟主角受作为一个小可怜,在遇到主角攻之前,平时周围肯定是没人对他好的。那自己对他爱护一点,关心一点,刷一下好感度,到时结局不管怎样,肯定是要比原著好得多。说不定纪家不会倒,自己也不会瞎眼瘸腿,还能有一屋子的沙雕小说,美哉! 纪眠竹越想越激动,眼前似乎都出现了未来自己的咸鱼生活,忍不住猛拍了一下大腿。 这个偏执总裁他不当了! 纪眠竹又美滋滋地抿了一口红酒,唇角勾起幸福的微笑。然而下一秒,他就在不远处瞧见了一抹身影,依稀是主角受的模样。 嘴里的红酒顿时就不香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这主角受......有点壮啊! 不知道主角受何时出来的,在那边站了多久,又是否看见了什么,纪眠竹此时此刻疯狂在脑子里回想自己刚刚思索原著剧情时有没有发出一些声响,或者是无意中泄露了什么。确定完毕自己没有自言自语的坏习惯之后,他稍稍淡定了一下,再度看向那边。 主角受江敛依旧在那站着,似乎连姿势也没有换过,一动不动耐力非常。 大约是纪眠竹头顶的水晶灯太过明亮耀眼的缘故,这令他觉得那边的卧室门口对比之下显得十分黯淡,就像是没开灯一样。而江敛就站在那片阴影里,面容被模糊掉,看不清表情,身形却是被衬得颀长。 两人一明一暗,仿佛两个警惕心十足的动物在相互对峙,只等着先一步发现对方的破绽伸出利爪,给予致命一击。 这样无声看了许久,纪眠竹眼睛累了,他灵机一动,就着举着酒杯的姿势,朝对面轻轻摇晃了一下。 “要来喝一杯吗?” 这个问句用得非常好,纪眠竹暗暗夸了自己一下。既可以表明自己就是在喝酒,没有什么其他的龌龊心思,足以令江敛放下警惕,又可以改变目前这种胶着的战况,哪怕江敛扭头离开也没有关系...... 嗯?他走过来了? 纪眠竹有些呆愣地看着对面的江敛听了他这句话后,姿势发生了变化,长腿迈开一步一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不禁眨了眨眼。 门边的阴影不舍地从江敛身上离开,对方渐渐沐浴在了光线中。随着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纪眠竹一边压下惊讶的情绪偷偷看着对方,一边将酒杯抵在唇边,浅浅地喝了一口。 不得不说,江敛作为主角受,那外形条件真是一等一的好。脸就不说了,那可是让大反派原主见一面就起了色心的容貌。身材也是绝顶,宽肩窄腰大长腿......嗯......就是这怎么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壮? 这得有他那么高了吧? 比他高也说不定。 纪眠竹微仰着脸,面色复杂地看着江敛走近,又在他隔座坐下,心里的滤镜破碎得一干二净。 之前江敛在床上半躺着他没在意,刚刚在门口也没发现,怎么现在一走近,他心目中柔弱无依的小可怜突然就变了?变成了一米八几的壮汉?还是说,原主的口味居然这么重的嘛? 纪眠竹顷刻间对原主的变态又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他在心里唾弃了一下原主,垂着眸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听着酒杯接触桌面发出的清脆声响,纪眠竹斟酌着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打算与主角受来一场彼此交心的谈话,务必让他放下心里的戒备。然而这场旷世谈话还未开头便已半路夭折,纪眠竹动作一顿,差点把酒洒出来,因为谈话的对象还穿着那件薄纱似的睡衣,此时正大剌剌地坐在他对面。 纪眠竹的温柔笑容顿时变成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虚着目光快速移开了视线。 他他他怎么还穿着这玩意儿?!房间里是没有其他衣服吗? 等等,江敛不会以为自己刚刚在房间里没得逞,现在又开始琢磨上演着要将他灌醉的戏码吧??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变态吧? 这还真有可能! 纪眠竹心思百转千回,一瞬间惊恐莫名,连尴尬的笑都摆不出来了,有苦说不出。就这么疯狂吐槽了两秒后,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冷静了下来,并自己综合着整场事件找到了江敛这么做的理由。 最开始是变态原主让这么干的。 别墅里的佣人没人会反抗他的命令。 估计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惹得原主不高兴,江敛所在的那间屋子里也特地没有放置其他的衣服。也是,江敛在这里无依无靠的,他不穿着这个还能穿啥呢? 霎时间,纪眠竹脑子里主角受的小可怜滤镜又回来了,且超级加倍无坚不摧,让纪眠竹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股子浓浓的罪恶感。他清咳两声,丢下一句“在这等我”便匆匆忙忙地起身,去别的房间搜罗了一番,给江敛找件能穿的正常衣服。 不一会儿,纪眠竹手里便拿着件差不多款式的浴袍返回。他刚想靠近展开浴袍给江敛披上,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纪眠竹又很快停下了这个动作,改为站在一旁将浴袍递出。 “晚上冷。” “先凑合着穿吧,等会我让管家再给你送些衣服。” 江敛对纪眠竹突然的好意不置可否,他定定看了纪眠竹一眼,深邃的眼睛里似乎藏着许多东西。就在纪眠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下一秒江敛便垂了眼,一言不发地接过纪眠竹手里的浴袍,展开来从容不迫地穿上,末了还轻轻道了声谢。 那声谢谢声音虽然小,但在此刻颇为寂静的场面下听起来还是十分清晰的,纪眠竹弯了弯眼。 他亲自给江敛倒了杯红酒,放在他面前,随后便自顾自地坐回了原位,没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喝着他那杯快要见底的酒。 一时无言。 纪眠竹没有什么动作,江敛自然也不会有,他抓了抓浴袍的系带,拿起了那杯酒。但酒杯抵至唇边时,江敛却没有第一时间喝,而是微微偏了头,看向隔着一个座位的纪眠竹,眸光深处含着打量。 纪眠竹向后微微靠在椅背上,低垂着眼眸,凤眼弯出好看的弧度。这是一个极为松散慵懒的姿势,好像眼前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计算一般,漫不经心又胸有成竹。他的发丝显得有些乱,大约是不久前才沐浴过的缘故,上方水晶灯的细碎光芒跳跃其上,好像在诱惑人上去摸一摸。 整个人透露出一种贵气,明和清雅,仿佛那些个阴暗的东西,都不配出现在他面前一般。 江敛的目光一寸寸极为小心的逡巡,从纪眠竹微微敞开的浴袍衣襟,到他握着高脚酒杯的细长白皙的手指,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了对方喝酒时微微启开的形状饱满的唇。 自己的目光虽说放得极为小心,但依对方的性格,应该第一时刻便发现了才对,然而不知为何,纪眠竹却始终没看过来,甚至在江敛后来刻意放得大胆的目光中,他还舔了一口唇边的酒渍。 殷红的酒液被舌尖一勾,转瞬即逝,但却让江敛的眸光更深了一点。他喉结滚了滚,收回了视线,喝下了第一口酒。 丰醇的味道在嘴里弥散开,江敛微闭了闭眼,不再去想对方此种行为之下的深意。 实际上另一头的纪眠竹只是在单纯的发呆而已。 脑子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胡思乱想,直到酒杯里空空如也他才恍然回神。 纪眠竹看了看不远处墙面上的钟表,等江敛喝完了才站起身来。他指尖敲了敲桌子,引起对方的注意。 “早点睡觉。” 冷不丁对上江敛那双黑沉沉犹如深潭的眸子,纪眠竹又是一愣,脑子也一抽,原先准备好的人道主义关心的话语顿时变成了资本家冷冰冰的客套。 “......明天好有力气上班。” 纪眠竹默了默,挣扎一番后颓然放弃,转身走向楼梯。 他身后的江敛嘴角抽了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听说纪总那方面惊人 这一天虽然短,但发生的事情特别多,既要勉强维持住原主的人设不露马脚,又要身法了得规避剧情里隐含的风险,令人心力交瘁。 纪眠竹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刹那,他的眼底现出一抹疲惫,匆匆洗漱完毕,他便躺到了里面那张大床上。大概真是困到了极致,脑子里今后的打算才刚刚起了个头,纪眠竹的眼皮便耷拉下来,陷入了沉睡。 梦里也似乎不安稳。 纪眠竹见到了被夸张了的,凶神恶煞仿佛恶鬼王在世一般的原主,拿着小皮鞭不停地抽打小白花一样可怜兮兮的主角受江敛,然而主角终究是主角,江敛坚韧不拔顽强地挺过了原主的折磨,场景一转,变成了江敛和一个脸上打了马赛克的男人一人一条加长版皮鞭,抽打着不停惨叫的原主。 原主被打得像是一个飞速旋转的陀螺,还是有声的那种,一边惨叫一边咒骂。场景又凄惨又好笑,纪眠竹梦中笑出了声。然而片刻之间,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原主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 那边同一时间,他们三人也像是发现了这一奇妙现象,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随后便像是放下了恩怨一般追着纪眠竹喊打喊杀。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纪眠竹被追的窝火,撸起袖子转过身,一脚一个把他们踹离了梦境,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睡眠。大约是前半夜的踹飞颇有奇效,后半夜他便再度陷入了深度睡眠,甘甜无梦,十分的香。 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眼皮子上的时候,纪眠竹那穿了书都没消磨掉的生物钟发挥了效用,成功将其唤醒。 他睁开眼掀开被子坐起了身,脑中清明一片。 纪眠竹对昨晚颇为混乱无序的梦境回忆里一番,场景里的细节历历在目,好像就是真的一般,纪眠竹不禁挑了挑眉。 这难道是剧情大神给他的启示? 他悟了! 睡了个觉就顿悟了的纪眠竹高高兴兴下床洗漱,以宽厚的胸怀明亮的微笑迎接这个狗血与操蛋齐飞,三观共剧情沉沦的世界,务必做到抛开偏执,专注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主角受铺路这三大良性发展观,热情响应剧情大神的号召,开创新世纪穿书无风险。 镜子里的人眼神明亮帅气逼人,少了梦里原主周身萦绕散不尽的郁气,多了几分清贵,是他自己的模样。纪眠竹拿毛巾擦了擦脸,转身出了门,打算清早为主角受送去一份温暖。 然而开了门刚转身,他便遇到了上楼来的管家。管家猝不及防见到纪眠竹,动作一顿微微愣住。“少爷今天怎么起的那么早?” 纪眠竹面色不变。 “昨晚睡得好。” 管家不疑有他,了解后朝纪眠竹笑了笑。“厨房已经在准备早餐了,稍等片刻就好,晨报也已经拿过来了,少爷可以先在客厅等一等。”纪眠竹点点头。 管家见状也不再说些什么,越过纪眠竹进了卧室,帮他收拾一下屋子。 纪眠竹迈开步子,依管家所言,下楼到了客厅,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拿起一旁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报纸看了起来。报纸还是财经的,满篇都充斥着令人愉悦的金钱的气息,纪眠竹显然对此十分熟悉,看得津津有味,顺带着还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商业行情。 看到上面一则海外知名企业准备打进国内市场的报导后,纪眠竹不知为何觉得十分熟悉。这丝熟悉感来得莫名其妙,纪眠竹仔细想了一下,但不出意外一无所得。他将报纸又看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玄机,这才放弃,在心里暗暗记下,打算日后在细细思索。 脑内清空的纪眠竹又开始琢磨起江敛来,说曹操曹操到,他的目光才刚刚从报纸上移开,视线范围内就出现了江敛的身影。 江敛穿着一身合身的衣服,从上到下着装整齐,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容貌出色,少了奇怪睡衣和浴袍的影响,他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十分清冽,和他的名字很搭,像是江边清早送过来的晨风,带着一丝潮湿的感觉。 纪眠竹欣赏了一番,心里感叹管家办事的效率奇高,他昨晚提了一嘴,今天江敛就穿上了正常的衣服。 纪眠竹很欣慰。 我命令你服从,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起来了?坐吧,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纪眠竹笑眯眯道。 江敛闻言后抿了抿唇,脚步也停了一瞬。他对纪眠竹这种较之昨晚更为明显的转变颇有些无所适从,避开对方那种仿佛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目光后,江敛犹犹豫豫着在他身边坐下,只是两人之间还是空了一大块,像是一道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坐下的那一瞬,江敛注意到了茶几上摊开的报纸,他的目光在上面显眼的报导上一扫而过,凝了一下,随后便不着痕迹地移开,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纪眠竹没注意他这点小动作,兀自头脑风暴回想着原书里有关江敛的一切细节。而他旁边的江敛,眼神也渐渐落到了他身上,像昨晚一般不住的打量着,心里究竟想着什么只有江敛自己知道。 转眼间厨房里早饭便准备好了,管家帮着佣人将热腾腾的饭上桌。与纪眠竹所想的奢华西餐不一样,纪家的早饭还是中式的,小笼包豆浆煎蛋应有尽有香气四溢,十分接地气,看得人食欲倍增。纪眠竹虽然总裁做得久,但还是更喜欢中餐一点,这顿早饭十分合他心意。 他刚刚拿起筷子,便看见管家将同样的一份摆在对面的江敛身前,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清咳了一声。 管家和江敛同时看过来,只不过一个讶异一个幽深,纪眠竹不慌不忙,将江敛面前的那份煎蛋端走。 “江敛不喜欢吃煎蛋,下次注意点。” 说着纪眠竹将其他的放到江敛面前,动机显而易见。这波叫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细节拉满,应该能涨一波好感了吧?纪眠竹美滋滋的想着,还偷瞄了一眼对面人,见江敛呆愣愣地盯着那盘被端走的煎蛋,他更加开心了。 嗯,看来已经见效了。 凡事都讲究个度,循序渐进。纪眠竹见自己的这波操作作用起的非常快,便立即收了手,让江敛好好体味一下,他自己则是不急不慢地吃着饭。 一旁的管家从惊讶的情绪中走出来,看着眼前两个人应了声好,眼角都笑出了细纹,纯粹是欣慰的。少爷还是头一回这么关心别人,看来这个江敛对少爷的意义非同一般啊。 管家这么想着,默默地退了开来,把空间让给他们两人。 两人的早饭吃得默契非常,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纪眠竹是别有用心,江敛则是敌不动我不动,十分能沉住气。 “吃饱了吗?宋秘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纪眠竹优雅地擦了擦嘴,手撑着下巴含笑望着对面的江敛,眸光柔和的可以。“没好也没关系,我等你,不急。” 对待小可怜就要有对待小可怜的亚子,原主的那种偏执是万万不可取的。虽说昨晚太过激动一时嘴快说要江敛跟他996,但纪眠竹也不敢真的那样做,顶多是按照他这个总裁的作息来罢了。 况且,要江敛进纪氏也有他的用意。 纪眠竹继续满目柔情地望着江敛。 大概是他的目光存在感十分的强,江敛吃饭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十分不自在。纵使早餐万种美味,但对着这样一道含情脉脉的视线,任他再怎么样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江敛轻轻放下筷子,沉默着擦了擦嘴,说了自从早上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好了,走吧。” 纪眠竹闻言站起了身,带着江敛朝别墅外走去。 别墅外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很有原主内味,而宋岩就站在一旁,看样子等了有一段时间了。宋岩不愧是原主身边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办事效率十分高,瞧见门口走出来两人后便十分自觉地拉开了后车门,在两人坐进去后才走向前边的驾驶座。且全程没有一句废话,利落干练。 纪眠竹在车里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使自己更加舒适。 宋岩在书里结局是什么来着? 哦,因为原主后期太过辣鸡,他从原主的忠犬跳槽变成了主角受的忠犬,甚至还朝原主反咬了一口,成了恶狼。 ......淦! 纪眠竹微笑着看向车窗外,掩饰住自己忧伤的表情。 坐在另一边的江敛原本是敛着眸的,然而他被纪眠竹的小动作吸引住了视线,不自觉地看了过去。大概是由于对方是出于偏头看向外面的这样一个姿势,所以位于一侧的江敛目光十分不加掩饰,从纪眠竹线条好看的侧脸,到规规矩矩交叠放于腹部的双手,打量个没完。目光专注,含着他自己本人都没察觉到的一丝认真。 纪氏作为云城商业圈里的顶级权贵,公司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拥有一整座大楼,高耸入云,是普通人几辈子也打拼不到的程度。 黑色豪车稳稳地停在了纪氏大楼前。 此时还是忠犬的宋秘书下车拉开车门,让纪眠竹和江敛下来。 现在不过九点,正是上班的高峰期,门前不断有员工快步走入,神色焦急步履匆匆,赶着上班打卡。因而这一时间段纪眠竹一进大厅,顷刻间便成了众人眼里的焦点,员工纷纷停下来朝自家总裁打招呼,一时之间“总裁早”之声不绝于耳。 纪眠竹端着总裁架子,点点头高冷地“嗯”了声,随后又道了一句“辛苦了”,彰显了一下他对员工的关心,随后便带着身后的江敛,走了旁边的总裁专属电梯。 这边纪眠竹刚离开,那边员工内部就开始了八卦的狂潮,猜测着自家纪总身后跟着的那个青年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跟着纪总走专属通道。 然而话题说着说着,就歪到了前不久纪眠竹在迷迭里的惊人战绩。 众所周知,上流的交际是一个圈。迷迭里进出的多是富二代,那天富二代们过于震惊,将在纪眠竹包间外的所听所见讲给了自己的好朋友及家人,言语多有夸大,而他们的好朋友及家人在对外聊天时不经意间又进一步传给了其他人。纪氏里的员工平时的交际圈子也不会小,不知是谁偶然间得了这么一条八卦,就这么一层一层地传了下去,几乎整个纪氏很快便知道了自家总裁的这件事。 说他们纪总夜御三男精力充沛十分持久还不带喘气的,搞得那三个男孩子叫的连迷迭顶级的隔音都挡不住,回荡在走廊里。这还不算什么,他们纪总出来时跟没事人一样,反观那三个男孩子,一个赛一个的惨。脸颊泛红双眼迷离额头冒汗那都是基操,听说自从纪总离开之后他们都瘫软在了地上,一个胳膊无力一个腿部绵软,还有一个捂着小腹动弹不得,一步三喘,得要人扶才可走动。 此般场景颇叫人浮想联翩,问他们发生了什么,皆是神情惊恐拼命摇头不说半句,像是被那夜折腾得狠了怕了的样子。 员工们提及这个可都来了劲,连上班也消磨不了他们的热情,窃窃私语着。 “......绝了,我也是才知道,纪总那方面原来这么厉害的吗?我看他平常那副阴沉沉的样子都觉得害怕。” 一个员工吞咽了一下,但依然泯灭不了她对此事的好奇。 “纪总,男人的骄傲!”听声音是毫不掩饰的浓浓的艳羡。 “哎,你们说纪总后头跟着的那个小青年,会不会是纪总的新宠?” “我看很有可能!” 他们后面,刚刚停好纪总爱车便马不停蹄急匆匆走过来,却猝不及防听了全场自家总裁那方面丰功伟绩的宋姓忠犬秘书:“......”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怪不得原主在公司里总是阴恻恻的 宋岩一瞬间面色变得复杂难辨起来。 其实身为纪总的贴心秘书,当时他就在第一现场候着。刚开始包厢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出奇,后来就不知道怎么了,里面传出了喘气的声音,黏腻粗重,颇令人脸红心跳。但仔细一听,还有那么一点不对味。不过既然来了迷迭,目的也就那么一个,因而众人也就理所当然的那么认为了。 但不管怎样,这些都不该是员工公然议论的。宋岩盯着那几个员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沉着脸清咳了一声。 这声咳嗽像是平地上的一声惊雷,顿时让前面的的那几个员工停止了议论,回过头来尴尬地对着宋岩打了声招呼。“宋、宋秘书,早上好啊,哈哈哈。”随后便局促的笑笑,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散去。 宋岩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这才迈开步子进了电梯,朝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赶去。 那头纪眠竹已经先一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让江敛在侯客室里待着,自己则是进了总裁办公室里熟悉了一番。 原主的这间办公室十分宽敞,拥有霸总经典的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占据着最好的视野,窗外就是云城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地带,此时下面车辆连绵不绝,可以想象入夜之后的景象,定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上演着上流社会经久不衰的繁闹。 纪眠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从窗边返回,改为坐在办公桌前宽大的办公椅上。 办公桌高度刚刚好,椅子也很舒适,但不知为何,纪眠竹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在椅子上左挪右移,就是坐不安稳,而且背后还越来越热。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纪眠竹猛然醒悟。 他这是背着太阳光的,自己还穿着深色西装,不热才怪呢! 说起来十分不可思议,原主的这个办公桌的方向,竟然就这么直接放在落地玻璃窗前,人这么一坐过去,正好背对着一整面玻璃窗。此时百叶窗还拉了上去,没了阻碍,上午时分的太阳光斜斜射进来,尽数打在人背上。 纪眠竹连忙站起身,离开了那片火热的太阳照射区。 难怪原主在员工面前总是一副阴恻恻的模样,搞得员工进来报告都战战兢兢的,进纪总的办公室成了整个公司最令人害怕的事情。 这踏马逆着光,不阴沉才怪呢! 尤其是背后的阳光再明亮那么一点,整的坐在那里的人活像是包公转世,配上原主那周身的气质,啧啧啧。 纪眠竹抱着臂嫌弃地看着那张办公桌,指尖漫不经心敲着手臂,在心里琢磨着如何改动。 正当他犯难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从外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纪总。” 纪眠竹眼神一亮,连忙把宋岩这个万能小助手放了进来。 进了门的宋岩瞧着自家总裁的那张帅脸,还未开口,脑子里便全是“夜御三男”“丰功伟绩”“脸不红气不喘”“男人的骄傲”,牢牢占据了他的思想,成功把正事挤了出去。这令宋岩颇为不好意思,不自觉地羞愧低下了头,连纪眠竹的正脸都不敢看了。 纪眠竹注意到了宋岩一瞬间的难看面色,凑近上前一步摸上了他的额头。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生病了吗?” 纪眠竹仔细看了看宋岩的神色,又感受了一下手底下的温度,纳闷道:“这温度挺正常的啊,不像是发烧......还是说有其他问题?生病了一定要讲出来啊。”想起书中原主过于垃圾宋岩倒戈反咬的事情,纪眠竹暗暗一哆嗦,语气又真诚了几分。“咱们公司向来体恤员工,你若是不舒服,向我请假即可,奖金照常发,我不会怪你的。” 话里话外都是关心,连带着那双好看的凤眼,都蕴着真实的情感。宋岩看着自家总裁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微红着脸没忍住稍稍后退了一步,他习惯性地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金边眼镜片上反射的太阳光掩饰了他眼底的一丝奇异神色,宋岩慌忙摆摆手。 “纪总,我......我真的没事的,没生病也不用请假。”宋岩将先前听到的那些话努力摘出去,试图找回自己以往的精英状态。不过片刻之间,他便恢复了平静。 纪眠竹闻言更加感动。 瞧瞧,这多好的员工啊,多实诚啊,连带薪休假的机会都拒绝了,这样的好员工不好好珍惜那真是天打雷劈。 “纪总,现在有事情吩咐我吗?” 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纪眠竹被这一声拉回,他想起了最初让宋岩进来的初衷。纪眠竹连忙侧了侧身,露出被他挡住的办公桌,示意宋岩看过去。 “这张办公桌的位置不太好,找人帮我挪一下。”纪眠竹四处看了看,最后指了指一边。“嗯......就放那边好了,有阳光但不晒。” 宋岩点点头。 “好的纪总,我这就去办。那在侯客室里的江少爷怎么处理?” 纪眠竹毫不犹豫:“把他安排进总裁办,助理职位,在你之下,平时跟着我就好,让他尽快熟悉纪氏的整个流程,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宋岩再次点点头。 纪眠竹的这番话含金量可不小。总裁办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况且还是常常跟着总裁的助理。职位越高,层面也就越高,平日里接触到的东西就与普通人不一样,地位也高出一大截,可以说是助理职位的巅峰了,他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也是花了不少时间。但这是上司的指令,宋岩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他只需要认真完成纪总的每个指令就好了。 因而宋岩只是应了一声,便带着两个任务快步出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纪眠竹看着宋岩离开,转身去了隔壁侯客室,打算见一见江敛。 其实让江敛进总裁办这个决定,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就算是身为主角的小可怜,他的成长也是需要时间和空间的。昨晚躺在床上时,纪眠竹就开始琢磨,如何在主角攻尚未出现,江敛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为对方铺路。想着想着,纪眠竹就把注意打到了纪氏头上。 毕竟纪氏在整个云城商业圈,可以说是龙头老大,接触到的均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一个项目拿出去都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纪眠竹作为纪氏的总裁,近水楼台,而江敛做他的助理,从中也能得到很多东西,业务水平,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乃至逐步积累自己的人脉圈子,总有一个是他需要的。 再说了,把人看在身边也安全。 就算江敛今后离开,纪总的助理这个职位,也能为他的履历镶一条金边,为他夺回江家的一切也有帮助。他这几乎是在拿整个纪氏为江敛铺路,希望未来江敛能念着他这点好,小可怜不可怜的时候,能不那么针对他,让他安享一下晚年。 纪眠竹叹了口气,推开了侯客室的门。 里面的江敛正安静地坐在真皮沙发上,老老实实的,既没有乱走也没有乱瞟,自有一番风骨。瞧见纪眠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也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一眼,仿佛他压根不在意自己被带到纪氏这件事情一般。 说来也奇怪,那天晚上他说要将江敛带进纪氏,江敛就没什么大反应,如果说是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还能理解。但今天早上两人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江敛对自己要进纪氏没提半句相干的话。 纪眠竹暗暗打量了江敛一眼,满心赞叹。 不愧是主角受! 看这处变不惊的性格,临危不惧的作风,如此能沉住气,怪不得人家是主角呢。 他走到江敛身边,伸手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 “我将你安排进了总裁办,做我的助理,你觉得怎么样?” 江敛抬起他黑沉沉的眸子,打量了一下纪眠竹的面部表情,最后盯住了纪眠竹的那双极为好看的凤眼,似乎是要看进去一般。半晌,他扬了扬唇,露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意味深长道:“挺好。” 纪眠竹很满意,他朝江敛的肩膀拍了两下。 “那我带你去熟悉一下这个岗位,走吧。” 江敛依言起身,纪眠竹眼睁睁看着原本坐在沙发上矮他半身的人,突然就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那种微妙的感觉再度侵袭了过来,让他微笑的表情都情不自禁凝了凝。 纪眠竹心里默念着小可怜催眠自己,带着江敛朝总裁办的方向走过去。 与此同时,总裁办里的员工也接到了宋秘书的通知,说是总裁办里会新来一位员工,让他们做好准备。 这则消息可捅了天了,总裁办里顿时炸开了花,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公司里谁不知道今天早上纪总破天荒地带着一个压根不是纪氏员工的青年进了公司,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事情,且两人关系看起来还很亲密的样子,十分耐人寻味。 据说那青年,还是从纪总家里出来的。 因而众人便一致认为,那青年是纪总的小情人。 而现在,他们纪总玩情调,要将小情人安插进总裁办做助理,方便他随时玩弄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纪总的偏执程度又加深了! “总裁就是不一样,真会玩啊!” “你们说这小情人得有多好看,才能让咱们纪总五迷三道的,把人安插进来,就为了天天看着?” “长得好看不好看不知道,但要我说,这小情人肯定活儿好。” “嚯,新思路打开了。” 这天儿才刚聊起个头,总裁办里的眼尖的员工就看见位于他们话题中心的纪总领着个青年,从远处过来,大步走进了总裁办的大门。他们纪总走在最前面,腰细腿长的,再配上挺括合身的深色西装,冷漠睥睨的神情,颇有几分霸总来给小情人助长气焰的味道。 总裁办的众人顿时安静如鸡,即便心里翻江倒海抓心挠肝好奇丛生,也都各自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他们一直在工作从未摸鱼一般,直到纪眠竹走至里面才装作惊讶地招呼了一声纪总。 而此时,远远落在纪眠竹后面的某个小情人也渐渐走了过来,站在纪眠竹身边,长身玉立,足足比纪眠竹高了半个头。 翘首以盼小情人真面目的众位员工顿时一愣。 好看是好看......但怎么比纪总还高呢? 他们纪总原来喜欢这样的?! 纪眠竹不知道他的好员工们的心中所想,听见招呼声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假装没看见进门时那几个人拙劣的演技,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他环视了一圈,等到总裁办里人的都坐不住了才开了口: “这是江敛,你们的新同伴,我的另一个助理,未来要在总裁办里工作,想必宋秘书应该都告诉你们了吧?” 听见自家总裁开了金口,众位员工连忙应和,机灵的还趁机拍了一把马屁。 “知道知道,宋秘书刚刚还在群里发了消息。” “原来是叫江敛啊,好名字啊,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 “嗐,这点小事还劳烦纪总您亲自跑一趟,招呼我们一声就好了。” 说着他们趁机看了几眼站在纪眠竹身边的小情人。 按道理来说,像是这样被金主亲自安插进公司里的小情人,面对未来的同事只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腼腆畏缩的,乖乖巧巧地向众前辈打招呼;另一种则是趾高气昂的,仗着金主撑腰胡作非为,不把人放眼里。但奇怪的是,他们纪总的这个小情人两边都不沾。 听见众人说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站在纪眠竹身边微微敛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间或看几眼他们英明神武的纪总,然后继续陷入沉思,全然不在意未来的同事怎样。 就很奇怪。 站得靠前的几名员工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又多看了一眼丝毫没有他们认为的纤细美感的小情人,在江敛和纪眠竹个头上来回打量,越看神情越怪异。联想到纪眠竹在迷迭里的传闻,他们恍然大悟。 懂了,纪总是喜欢这样耐操的! 自认为发现惊天秘密的众员工使劲压住自己的异样情绪,低下头掩饰一番激动,认真听他们纪总讲话。 纪眠竹闻言挑了挑眉,对这种拍马屁的行为不置可否,等员工们渐渐安静下来才继续说话:“既然你们都知道那我也就不废话了,江敛第一次接触这个岗位,需要在总裁办里熟悉一下流程,你们作为前辈,空闲时可以教教他。”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应该的应该的”“纪总不说我们也知道怎么做”。 纪眠竹见他们如此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回转身子,抬眼看向江敛,再次嘱咐了一番:“那你就先留在这学习一下,如果有实在不懂的,也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江敛低头深深地看他一眼,眸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一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加沉默内敛。但随即,江敛便扬唇一笑,盯着纪眠竹的眼睛低低道了声好,看起来十分乖巧。 这一笑顿时把他周身的那种沉敛的气质驱散开来,有了些年轻人的朝气,像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令人心旷神怡。纪眠竹有被惊艳到,定了定神,最后也跟着笑了出来。 他伸手拍拍江敛的肩膀。 “你笑起来还真挺好看,平时就该这样开心一点。”纪眠竹弯着眼睛,柔声道:“那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江敛又应了声好,目送纪眠竹的身影渐渐远去。 总裁办里的员工近距离地吃了这碗狗粮,直呼刺激。瞧瞧他们纪总刚刚的模样,啧啧啧,平常阴沉沉的人在小情人面前竟然这么温柔,看来这是真爱啊!这小情人手段可不简单,把纪总栓的这么牢。 然而他们转瞬之间便看见,手段高超的小情人目送纪总远去再回过头来时,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沉冷一片,像是雪原中冰封的黑曜石,和在纪眠竹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 纪眠竹把江敛安排好,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与走时不一样,这段短短的时间内,现在的办公桌已经换了个方向,安安稳稳地待在他指定的位置,其上的办公用品一件不少,昂贵的桌面上一半阳光一半阴影,位置绝佳。而落地窗的正前方,原先办公桌待的位置,也被贴心地从别处移过来了一套沙发和几盆绿植,相得益彰,足以体现办事人的用心。 纪眠竹再次感叹了一番宋岩的好用,随后抬脚走近办公桌坐下,打开了电脑,调出近年来纪氏的相关业务和内部资料,一件一件认真看了起来。 接管了原主的身体,也就要肩负起原主身上的责任。现在纪氏的掌权人变成了他,如此庞大的公司他得花时间好好熟悉一番,不然两眼一抹黑,某个决策出了问题,造成的影响可不会小。说不好,在主角攻受联合起来对付他之前,纪氏便已经不复存在。毕竟,越是庞大复杂的企业,崩盘起来也就越容易,越惊心动魄。 纪眠竹凤眼盯着电脑上的文字,鼠标滚轮不断滚动,渐渐沉浸了进去。 不过幸好,在穿书之前他就是总裁,从小到大接受的全是精英教育,连续几年的总裁生涯让他的接受能力锻炼得十分出众,这样的问题压根难不倒他,无非就是工作量大了一点,繁杂了一点,熟悉的时间要长一点罢了。 他端过咖啡抿了一口,略微苦涩的感觉在口腔里漫开,令人精神一振。 纪眠竹这一熟悉就是几个小时,除了解决生理问题之外就没离开过电脑,将近午休的时候,他终于把纪氏的大致情况摸清楚了,整个人渐渐从先前专注的状态里脱离,松懈下来。 心里大概有了感觉,剩下的部分留着晚上再看吧,不急。 纪眠竹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揉了揉眉心,缓缓向后靠在舒适的办公椅上歇了歇。脑子里放空一片,思绪漫无边际,却在触及某一点时让纪眠竹陡然坐起身子,睁开的凤眼里浮起兴奋之色。 来了这么久,他都没看过一点沙雕小说,还有电视剧之类的,光顾着走剧情了。现在工作了这么时间没出过一点差错,他奖励自己看一会儿,放松一下,这不过分吧? 纪眠竹说干就干,拿过手机琢磨着下载了这个世界里的绿江小说app,搜罗着自己感兴趣的小说。这操作他极为熟悉,看样子平时是干得不少,没过多久收藏夹里便多出了许多优秀小说。做完这些后,他又握起了鼠标,利落地叉掉电脑上的文件,改为搜索电视剧,专挑那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古早风味。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当机立断点了播放。 纪眠竹又向后极为舒适的靠在了办公椅上,修长双腿交叠在一起,骨节分明的双手也交握放于腹部,神情慵懒又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这副样子会令人误以为他在开着视频会议,屏幕背后是众位高层,严肃地商讨着某个价值千亿的项目。但殊不知办公桌上那个高端配置的电脑,屏幕里正上演着他逃她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狗血剧情,甚至还有挖肾掏肝虐身虐心等原汁原味的佐料。 纪眠竹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有趣时,指尖还忍不住的一点一点。 然而他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外面就传出了轻轻的叩门声,是纪氏的某位高层主管过来。 纪眠竹无奈一点鼠标按下暂停键,把人放了进来。 主管刚进来看见变动了的办公桌还有些微愣,不过片刻之间他便回神,朝纪眠竹这边走了过来,硬着头皮开口: “纪总,这个项目的预算,我想再和您商量一下......” 说着递过了文件。 纪眠竹接过来大致翻了一下,脑子里顿时回想起对应的项目。但他看着看着,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笔预算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人既然用了“再”这个字眼,说明这件事情原主就已经否决过了,但他却再次过来,如此锲而不舍真让人赞叹一句意志坚定。再且,这项目他也看过了,根本不需要用这么多钱便可取得一个不错的结果。 纪眠竹可不是原主那个说一不二一点也不解释,只是用阴郁的气质把人吓走的性子,他拎着这点问题皱着眉洋洋洒洒地说了半天。大概是总裁的通病,他越说越气,拿在手里的文件翻得哗哗响。“......这么一点小事你都不明白?非要花不必要的钱?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你究竟是怎么成为主管的?” 对面的主管完全插不上半句话,纪眠竹抿着唇将那份文件甩在桌面上,沉怒地看着对面人。 但那份文件仿佛是有自己的想法,不偏不倚打在了鼠标上。随着清脆的一声响起,电脑又开始了运行,继续播放着被暂停的电视剧。 于是在这十分严肃的场景里,响起了一声十分低沉,含着三分怒火三分不屑还有四分玩味的声音:“......你可知,你这是在玩火!” 纪眠竹和主管俱是一愣,电脑里趁着这个机会又见缝插针了一句,带着可怜与倔强: “不要再说了,我不听我不听!我是不会向你屈服的!” 台词穿插的刚刚好,好像在映照着什么似的。 主管面上的表情顿时一片空白。 纪眠竹也是一僵,心里暗恨,飞快按下暂停。而后仍旧是沉着脸,仿佛这电脑是正常的一般,先前的那些霸总语录全是幻觉。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主管拎起始作俑者文件,仿佛游魂一般离开了总裁办公室,神思恍惚,脚步虚浮。门外候着他的助理,看见主管出来状态不对劲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您还好吗,纪总他怎么说?” 公司里谁不知道纪总的性格?他的办公室高居纪氏最不想去的地方榜首之位,从纪总的办公室里出来都得削去半条命。主管脸色这么差,该不会是遭遇了什么吧? 纪总这两个字瞬间唤醒了主管的记忆,他的面色顿时由空白变得惊恐,仿佛是回忆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事情,连忙摆摆手,匆匆离去。 小助理见此也不敢再问。 但经此一事后,纪氏内部自从迷迭事件与小情人事件后,又开始了新一波传言—— 据说纪总的阴郁偏执又加深了!连经验丰富的主管都招架不住,闭口不谈在总裁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 那件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也成了纪氏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第8章 我真不是故意扯你衣服的 自主管走后,纪眠竹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好久,盯着电脑屏幕,面部僵硬,眼神晦暗不明,隐隐看去,还有那么一点惊恐。 糟糕,他的霸总形象要维持不住了! 穿书以前他这么干从来就没出过事,今天怎么就翻车了呢? 难道是受这个狗血世界的影响? 他眸中闪过一丝思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点灵光。 算了不管了,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电脑中病毒了。 电脑自动播放的狗血剧,关他纪眠竹什么事? 不消片刻,纪眠竹就做足了心理准备,稍稍紧张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心安理得地指尖一点,又按下了播放。顿时,先前戛然而止的狗血剧情再度上演。 来都来了,好歹看完吧? 有始有终是个好品质。 直到这集电视剧播完,纪眠竹的办公室都没有人来打扰,全了他这个“有始有终”。纪眠竹满足地关上电脑,起身离开办公桌,在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来的热烈太阳光里眯了眯眼,打算到外面逛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公司里的员工大多抓紧这个机会补个午觉,因此外头动静很小,只有少数人还在办公,但也刻意放轻了动作,没有把键盘敲得噼啪响。纪眠竹见此自然也不会过去,扰人清静,只是在稍远一些的茶水间附近溜达溜达,打算放松一会儿就回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溜达,竟然还能听到员工们私底下的一些闲谈。 “......今天咱部门来的那个人,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用眼看呗!” “我可听说了,这小情人不简单,还是江家的二少爷呢,来这给咱纪总当助理?屈才了吧?” 茶水间内几句极小声的聊天传进纪眠竹耳朵里。他本想换个地方,不欲偷听别人聊天的内容,但这句“江家二少爷”却让他停住了脚步,纪眠竹眉头皱了起来,脚步一转,甚至还往那边走了两步。 随着距离的拉近,原本若隐若现的聊天声也渐渐清晰了起来,纪眠竹也看见了那几个聊天人的模样。 “什么二少爷,这江敛就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江家压根就不在意他!”一个化着精致妆容,依稀上了点年纪的女员工正对着他这个方向靠在桌边,端着杯咖啡,向上挑着的眉全是不屑。“我有个朋友知道点内幕。江家陷入困难时,求助于咱们纪总,给出的筹码就是江敛,可以说是丝毫也不手软。那点资金对于咱纪总来说,就是个小数目,依我看,这江敛也没什么价值,跟着纪总,也不过个小情人的地位了。” 说完,她还撇了撇嘴。 “乔姐,你知道的可真多啊,要不是你,咱们可就信以为真捧着那个江敛了。” 旁边很快便有人恭维着,这让那个被唤作乔姐的女员工很是舒心,下巴都抬了抬,神情间满是倨傲。“捧什么啊,纪总也就是那么说说,你们还真当真啊?无非就是做个样子,平日里拿来玩玩罢了......不过我瞧他这一上午都没说过话,爱答不理的,也不知是不是瞧不起咱们,看着就让人生气。” 乔姐沉了声音,喝了口咖啡。旁边那人见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立马附和:“那要不......咱给他使个绊子?工作上接连出差错,想必纪总再怎么不在意,心里也还是会不高兴吧?” 纪眠竹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一凛,还有点不高兴。 江敛不愧是小可怜,浑身上下写满一个惨字,上班第一天就有人找茬,连他提前给撑场子都不管用。但不管怎样,这江敛一天在他身边,一天就是他护着的人,这要是在他领域内出了状况,他可怎么向自己交待? 不行,他绝不允许! 纪眠竹心里闪过这些,沉着脸气势汹汹地朝那边走过去。 那边乔姐听了这话,瞪了身边人一眼。“啧,你是蠢还是傻?纪总都说了让江敛有不会的问咱们,这绊子要真使下去,纪总是迁怒他还是迁怒咱们啊?要我说,咱就应该......啊,纪总?!” 乔姐浑身一震,看着突然出现在门边眉眼凛然的男人,手里的咖啡都拿不稳了。 纪眠竹大步走进来,漂亮的凤眼上挑,冷笑道: “我看你很了解我的样子,要不这个纪总你来当?” “哈哈......纪总您说笑了。” 乔姐捉摸不清纪眠竹是否听见了之前的那些话,只好以干笑来混过去这尴尬。 “哼,说笑不说笑你自己清楚。”纪眠竹扫了一眼茶水间的人,声音里的冷意不减。“午休时间是留给员工休息恢复精力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碎嘴的。这么有精神的话,这个星期都留下来加班吧,也省得埋没了人才。” 几人都嗫嚅着说不出话,只能吃下这颗苦果,低眉耷眼灰溜溜地离开。 纪眠竹犹不解气,冷着脸给自己接了杯凉水压压火气。 要不是他偶然间出来逛逛,说不定小可怜江敛还真就被人给欺负去了。这一欺负造成的后果可不小,人是他带过来的,账都算到了他头上,他离书里的结局也就更近了一步。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在给他找麻烦? 纪眠竹喝了口凉水,磨了磨牙。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碰巧路过的江敛看在眼里。 他沉默着站在暗处,盯着满身火气的纪眠竹若有所思。随后,江敛抬手将手里那杯还滚烫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泼在自己身上,动作利索又果决,前胸白净的衬衫顿时染上了一大片咖啡渍,还在不停地冒着热气。 深棕色的咖啡有些甚至还溅到了他线条明利的下巴上,江敛却仍旧只是看着那边的纪眠竹,表情淡漠,丝毫不在意咖啡的滚烫。他扯了张纸随意擦了擦,便朝纪眠竹那边走过去。 纪眠竹将一次性杯子扔进垃圾桶,火气消了大半准备返回办公室时,在茶水间外便遇见了十分狼狈的江敛。 他动作一顿。 江敛拎着已经空掉的咖啡杯,衬衫上狼藉一片,咖啡的痕迹四溅开,看着就像是......被人泼上去的一般。 此时他站在那里,微微垂着眸子,睫毛投下来一片阴影,神情隐忍又落寞,就差在脸上写上小可怜三个字了。 纪眠竹顿时就心疼了,大步走过去,紧张地询问: “这是怎么搞的?” 江敛扯了扯唇,语气平静。 “我自己不小心打翻的。” 纪眠竹明显不信,皱着眉拉过江敛的手腕,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把人按在沙发上坐下,纪眠竹从自己办公桌上拿过来一盒抽纸,扯出来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为江敛擦拭着。 坐在沙发上的江敛任由对方动作,他低头看着忙忙碌碌紧张兮兮为他擦咖啡渍的纪眠竹,目光在对方优越的面容上描摹。感受到下巴处传来纸巾划过肌肤有些痒的感觉,江敛的眸光动了动。 有一瞬间竟生出了想攥住对方手腕扯向自己的念头,江敛几不可察地蜷了蜷身侧的手指,偏开了目光。 擦完江敛下巴上的咖啡渍,纪眠竹又扯出来一张按在江敛的前胸衬衫上。然而就在指尖触上去的那一瞬间,感受到指腹上传来的温热感觉,纪眠竹一愣。 这过去多长时间了,竟然还是温的? 那泼上去的时候,温度该有多高? 不会是刚泡好的热咖啡吧?? 纪眠竹被这个想法吓到,连忙拉开江敛的衣襟察看对方有没有伤到。可能是他过于着急的缘故,手上动作也猛烈了些,扣子还没完全解开便动手去拉,结果崩开了两颗纽扣,与此同时,衬衫衣襟也顺势敞开,露出了里面的肌肤。 只见江敛结实紧致的胸口皮肤上,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大片。 颇为触目惊心。 这小可怜以前到底是受过多少苦?被烫成这样了都没吭过一声,跟个没事人似的。 纪眠竹抿着唇,有些心疼地摸了上去,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他张了张唇,抬眼看向江敛。 “你疼......”不疼? 话说到一半,纪眠竹对上了江敛深邃的目光。 他一愣,眼角余光瞥见沙发上躺着的两枚衬衫扣子,再看了看江敛大敞着的衣襟,瞬间意识到自己此番行为像是个趁机吃人家豆腐的老流氓,简直是坐实了原主色胆包天的称号。纪眠竹顿时老脸一红,手触电般地缩了回来,磕磕巴巴地解释: “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怕你被烫伤才扯开衣服看看的......”越解释越像是在掩饰,沙发上的两枚纽扣无声控诉他的罪行。 江敛看着面前颇为慌张的纪眠竹,黑沉沉的眸子里隐约露出一点笑意,他道: “我知道。” 纪眠竹绞尽脑汁找解释话语的动作一停,身体也舒缓了下来,他清咳了一声,继续问着没说完的问题: “那你疼不疼?” “还好。” 纪眠竹视线落在那片泛着红的皮肤上。大概是衣服敞得有些开,纪眠竹还能看到略微下面的一点肌肤,肌肉分明,腹肌形状十分漂亮,蕴含着力量,与他那天睁眼说瞎话的内容截然相反。 纪眠竹飞速移开了目光。 “咖啡渍擦不掉,你把衬衫脱下来吧,我让宋秘书给你送过来新的。”似乎是怕江敛误解,纪眠竹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看。”他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对方。“先穿这个吧,等宋秘书到了再换掉。” 江敛点点头,接过纪眠竹手上的外套。 纪眠竹则是主动避嫌,离开去了旁边。 江敛一边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衬衫上零落下来的扣子,一边欣赏着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的纪眠竹的身影。对方的衬衫下摆扎进西装裤里,愈发显得腰身柔韧,线条诱人,江敛目光从纪眠竹的腰身处下移,又落在了对方修长的双腿上。他穿上纪眠竹的西装外套,对方身上的气息顷刻间环绕过来,很清淡,不令人厌恶,反而让人有些沉醉。 江敛出声。 “好了。” 纪眠竹转身回来。 “我已经告诉宋秘书了,他一会儿就过来。现在是午休时间,别浪费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我让宋秘书带了烫伤的药膏,等会儿给你抹抹。” 江敛点点头。 “好。” 纪眠竹见到如此乖巧听话的江敛,神情也忍不住柔和了下来,一双凤眼愈加显得清贵。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毯,盖在了已经在沙发上躺下的江敛身上。 江敛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呼吸便匀称了起来。纪眠竹见此,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又给宋岩去了通电话。 “......总裁办里的一些人,该好好清理一下了......里面有个姓乔的,你好好查查,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尽快处理。” 即便是压低了声音,在这颇显寂静的屋子里也能断断续续地听到某些词句。沙发上原本应该睡着的江敛,此时却睁开了眼睛看向纪眠竹那边,如寒夜一般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个关心他的人。 江敛就这么无声地凝视了一会儿,在纪眠竹转身前再度合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我真不是馋你身子 宋岩仅仅半个小时就到了,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有江敛能穿的衣服,足足拿了一身,还有一管药膏。 “纪总,东西我拿来了。” 进了办公室的门,宋岩便将袋子递给了纪眠竹,纪眠竹一边接过一边使眼色要他小点声。宋岩微愣,余光瞥见旁边的沙发上睡着的人后,表情变得了然。 他颇为上道地不再开口,转身退了出去,还没忘记把门轻轻关上。 纪眠竹在袋子里扒拉扒拉,从底部掏出来药膏。他瞅了瞅沙发上睡得正香的江敛,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管状物,陷入了两难。 伤处不及时涂药的话,万一恶化就难办了。但江敛还没醒,人是自己让睡的,这才刚躺下没多久,他要是把对方叫起来,江敛不会生他气吧? 纪眠竹抿抿唇,面上现出纠结之色,再三权衡之下还是准备上前喊人。在他拿着药膏刚刚走近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动了动,睁开了那双冷沉沉的眼睛,里面很是理智,丝毫也没有刚睡醒时的迷蒙。 纪眠竹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自己醒了就好,省的他还要把人叫起来。 “宋秘书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现在给你上药?” 纪眠竹拎着那管药膏,给江敛展示了一下。 江敛点点头,从沙发上直起身子。 纪眠竹顺势坐在一侧,动作十分自然地又掀开了江敛的衣服,察看伤势。过了半小时,对方皮肤上的红色痕迹丝毫没有减退,可见烫得严重。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这么重。纪眠竹微蹙了蹙眉,拧开了药膏的盖子,在指腹上挤出来淡色的药膏,覆在了江敛前胸上。 似乎是怕江敛疼到,纪眠竹的动作放得十分轻柔,指腹一寸寸地在对方胸口皮肤上揉抹,将药膏抹得均匀。 抹到一半的时候,纪眠竹看着自己不停动作着的手,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江敛的伤处是在前胸又不是后背,他的手也好的很,活动自如。 那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积极地给人涂药?? 居心不良??? 一时间,纪眠竹似乎都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江敛的凝视,他头皮顿时一阵发麻。但自己干都干了,中途突然离开那岂不是更坐实了这个名头?思及此,纪眠竹强忍着不去抬头看江敛,兀自硬着头皮把剩下部分赶紧涂完。 仿佛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清白似的,纪眠竹全程盯紧自己的手指,没往他处乱瞟,规规矩矩的好似一个小媳妇。 合上药膏盖子的那一刻,纪眠竹有一种苦尽甘来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拉开一段距离,将宋岩带过来的干净衣服递给江敛。 “换上吧,还有这个药膏,一日三次,别忘了涂。” 说完他又自觉跑到了一边。 江敛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抹了一层药而颇显的清凉的皮肤,眸底闪过一丝含义不明的东西,他脱下了纪眠竹的西装外套,改为穿上宋岩带来的衣服。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纪眠竹才转身,他看了看手表,对一旁穿戴整齐,丝毫看不出来有伤的江敛说道:“午休还没结束,你是再睡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回去?” “回去。” 看着纪眠竹点点头,江敛又说了一声谢谢。字正腔圆,听得很是清楚。 纪眠竹闻言,顿时感觉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忍不住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凤眼因为这个动作都上挑了些许。他轻咳一声摆摆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应该的。” 江敛这次没再停留,深深看了一眼纪眠竹后就离开了。 这一整天再没出过什么意外,很是平静,纪眠竹也抽空将剩下的资料全部看完了,对纪氏的整体把握愈加清晰,一些细节对答如流,丝毫看不出来他是外来的穿书者。至于江敛,也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总裁办里学着东西。原本纪眠竹还担心他会再被欺负,找了个时间偷偷过去看了看,见对方没什么事才放心的回去。 两人一个在总裁办公室,一个在总裁办,各自相安无事,隔着条长长的走廊,直到晚间下班才再相见。 纪眠竹和江敛一前一后走出纪氏大楼,沿途也有不少下班的年轻员工,见到他都纷纷打招呼,一时之间,纪眠竹身边又充满了“纪总再见”的声音,像是鸟雀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不掺杂利益,完全就是见着面顺口打招呼的那种单纯,听了很令人舒心。 纪眠竹的心情也被带动的上扬了起来,凤眼弯了弯,浅笑着回应了过去。他本身就长得极为好看,再加上褪去了原主的那种阴沉沉生人勿近的气质,只剩下大家族里走出来的一身清贵,随便几个动作便足够赏心悦目,是很能调动起别人的好感的。 果不其然,周围的那些年轻女员工都忍不住脸红心跳了起来。 走在纪眠竹身边的江敛见状蹙了蹙眉,愈加沉默,气场也稍稍压抑了一些。 纪眠竹毫无察觉,一路笑着走过去,他旁边的江敛也便一路沉默着过去。直到两人双双进了车里,纪眠竹才偏眸看向江敛,关心了一句: “皮肤上有没有好一点?” 江敛周身的沉郁气场无形消散了点,对上了纪眠竹蕴着关切的眸子。 “药膏很有用,好多了。” 纪眠竹点点头,很是欣慰。 而后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他不说话,江敛也无话可接,于是江敛又变成了默默打量着纪眠竹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车停在纪家别墅门口。 纪眠竹一天几乎是没合过眼,因而进了车里后便略显疲惫地闭了闭眼,还因此差点睡过去。在这迷迷糊糊的过程中,纪眠竹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好像在浓雾里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似的。这感觉时隐时现,朦朦胧胧的很不清晰,再加上困倦侵袭了他的大脑,令他有一种置身梦中的错乱感。 车一停稳纪眠竹便醒了过来。 他看了看四周。 司机好端端地开着车,旁边的江敛也在偏着头看窗外,果然是做的梦。 纪眠竹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转头进了门。 纪家的佣人见到纪眠竹和江敛进来,纷纷问了声好,纪眠竹温和的点点头,他这一动作令那些佣人惊诧了一瞬,手里的活计都忘了做。这一小细节被江敛敏锐地捕捉到,他很快便敛了眸子里的情绪。 纪眠竹脱下西装,坐在了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 他原本是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热播的电视剧,然而此时屏幕上播放的财经新闻报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上面是一个眉目矍铄的中年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旁边的那一行小字赫然写着——淬星科技副总,李长朔。 电视里还在喋喋不休着淬星即将入驻国内,记者就这个主题不停地问着中年人问题,中年男人也一一做了解释,言辞清晰利落,神情间不免透露出势在必得,那是属于大企业的自信。 纪眠竹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脑子里的某一根弦忽地接通了。 他总算明白早上看到报纸上那篇报导时的熟悉感是哪来的了。 穿来不过两天,剧情的齿轮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轧到他脸上了! 这个淬星科技,在原著里的戏份可不轻,算是推动剧情的一把好手。淬星原是常年驻扎在海外的一个知名游戏IT企业,然而某一天,它背后没露过面的神秘掌权者突然起了进驻国内游戏市场的心思。大人物的心念一动,却在国内企业间掀起了轩然大波。淬星要打进国内,那就势必会选择一个合伙人,合作共享互利互惠,共享淬星的技术,再为它提供便利。这对任何企业都可以说是十分难得的机遇,仿佛一块肥美至极的肉。毕竟,淬星的技术无论放在哪里,都算是顶尖的了。 而淬星的共享的便是会在未来引起全面轰动的一款游戏,应用了淬星从未对外公开的独有的技术,并且淬星还有将其全息化的准备。电视上这个接受采访的中年男人李长朔,便是淬星掌权者的下属,大人物不露面,淬星的对外便是他在一手打理。 不久的将来,李长朔便会代表淬星,在国内开办一场酒会,意向合作的企业家自会前往,而淬星会在其中挑选一个最合适的。 原著里原主这个时间段正和主角受狗血情深,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再加上他自命清高,也便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这也是造成后面纪氏破产,纪家开始走下坡路的一个重要原因。 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纪眠竹面前,一切都还来得及,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让其溜走? 纪眠竹眸底亮起了光,那是面对挑战的兴奋。 他火速给宋岩去了通电话,召集纪氏高层,打算稍后开个视频会议商讨一下这件事,务必拿下这个合作。 电视上李长朔的采访还未结束,纪眠竹的叮嘱还在进行,旁边不知不觉间出现了江敛的身影。他看着屏幕上的中年男人脚步一顿,眸光定了定,注意到沙发上正一脸严肃打电话的纪眠竹时,又忍不住挑了挑眉。 纪眠竹打完电话就去了书房,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开个视频会议绰绰有余。他打开了平板,轻车熟路地进了会议房间。 宋秘书大概还在通知高层,纪眠竹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随后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脑子里组织着待会儿要说的东西。目光偶然间瞟到视频会议上的某项有趣功能,纪眠竹被吸引住,忍不住拿起平板试了起来。 那是这个会议办公软件为了拉近上下级关系而推出的一项人性化功能,也就是特效贴纸。纪眠竹挨个点了点,他的脑袋上顿时多出了小兔子、小猫咪,还有小狗狗的耳朵,不停晃动着,十分可爱。纪眠竹来劲了,趁着这会没人,玩得不亦乐乎。 贴纸不止有这样可爱风的,还有狂拽酷霸吊炸天的。纪眠竹随手点了一个墨镜,屏幕里他的脸上顿时戴上了一个黑漆漆的酷哥墨镜,不止如此,他的脖子上还挂上了闪亮亮的大金链子,唇边也叼上了一支烟。 整个人好像道上的大哥大一般。 从没见过这副样子的纪眠竹顿时愣了愣,还凑近仔细瞧了瞧,但随即他便被勾起了莫大的兴趣,捧着平板左右晃动脑袋,欣赏着这个另类的装扮。 书房门突然被敲了两声,纪眠竹一抖,无意间触碰到了屏幕,屏幕上的窗口顿时消失不见。他赶忙把平板放下。门外站着管家,稳重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少爷,孟医生来了,您是否过去看看?” 纪眠竹听着管家说的这个孟医生,心里升腾起疑惑。他朝门外简单应了声,便随手将平板搁置一边,给宋秘书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一下后,便起身离开了书房,下到了一楼的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垂着眸看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杯,身上还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看样子像是直接从医院里过来的。注意到楼梯口出现了纪眠竹的身影,这位孟医生微微仰起脸,朝这边露出一个闲适的笑容,很是令人如沐春风。 “孟医生。” 纪眠竹走至旁边的单个沙发上坐下,率先打招呼。 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孟医生,一边在脑子里搜罗原书里有关的剧情。 “纪总好啊。”孟符放下手里只喝了一口的茶水,笑眯眯道。“刚下班,我顺路过来看看。纪总最近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按照我之前的开出的心理疗程放松?” 心理疗程这个字眼一出,纪眠竹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人是原主的私人心理医生,还是纪老爷子介绍来的。原书里原主性情阴晴不定,只有这么一个独孙的纪老爷子十分担心,便给原主找了个心理医生,想要调理一下,也就是眼前的孟符。 孟符年纪不大,纪老爷子原本认为两人年纪相仿,彼此说得来,原主会多听一下。但其实原主谁也不信,也就是看着纪老爷子的面子上才勉强接受了孟符,对其日常敷衍,什么心理治疗也是嗤之以鼻。 搞明白这些后,纪眠竹心里定了定。面对孟符抛出的问题,他虽然不知道那心理疗程具体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演戏。纪眠竹装模作样地微微靠在了沙发椅背上,一双凤目微眯,看向孟符,气势拉的很足。 “最近蛮好的,但公司里有些忙,孟医生说的那些,我还没开始。” 这也是实话,原主当时压根就没听,想必这位孟医生自己心里也清楚。 果不其然,孟符闻言后微微皱起了眉,但语气却仍是温和的,循循善诱。“这样可不行,纪总还是注意点为好。健康的心理会对日常生活起到积极效果,对身体也是大有裨益,更别说纪总您还掌管着庞大的纪氏,对自己更应该多关注些......” 纪眠竹听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出那个疗程是什么,不免有些无奈。他跟着孟符的节奏嗯嗯啊啊着附和,心里却记挂着书房里的会议,只想着这位孟医生赶紧停下,他好赶紧回去。 孟符听见纪眠竹的答应声,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要知道,以前自己来时,这位纪氏太子爷可是全程冷脸的,自己讲十句也不一定会得到对方的一个眼神,哪里有现在这种乖巧样。 都是年轻人,孟符心胸也没那么狭隘,只当是这位纪总终于想开了,见此神情也愈加柔和了些。 他三言两语将话说完,便提出了告辞。 走神了的纪眠竹神情一震,客套地挽留了下。“孟医生吃过饭了吗?不如留下吃顿晚饭再走?”孟符笑着摆摆手,“不必了,我说的话纪总能听进去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等疗程见效了纪总再请我吃饭也不迟。” 纪眠竹把人送到门口,稍后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书房。 经过宋秘书的辅助工作,纪氏的高层已经到齐了,纪眠竹见状赶紧坐到了办公桌前,开始会议。 原本闲聊着的纪氏高层们也正襟危坐起来,安静等他们纪总开口说主题。然而当屏幕上现出影像时,不管这些高层此时身在哪里,都是不约而同地虎躯一震,双眼睁大,明显被吓到的样子。 他们纪总应该是在家,背后是一整面书柜。这不是重点,令他们震惊的是,出现在屏幕里的纪眠竹的脸。 嗯,那张十分好看但总是阴沉着的帅气脸庞,不知为何戴着一个墨镜,脖子上还挂着大金链子,嘴边叼着烟。甚至随着纪眠竹的动作,这些贴纸还在不停调整着位置,时刻跟随。再加上他们纪总身上穿着西装配套的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自发的强大气场混着奇奇怪怪的装扮,令在场的所有人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词——□□大哥。 此时这位道上无名的大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清了清嗓子便有条不紊地进入了正题。 高层们有心提醒,但纪眠竹所说的事情太过重要,他们也找不到合适时机,于是便只好强行压下违和感,默默地听着,一个个全都低着头。 若说只有几个人低头还好,一大片全都这样,就很能引起人的注意。纪眠竹看了眼视频,皱了皱眉。 “你们注意听了吗?为什么都低着头?” 高层们苦不堪言,强笑着抬头面对他们纪总邪魅狂狷的脸,连声答应。 纪眠竹顿了顿,再次着重强调了淬星此次合作的重要性。刻意放得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高层们的脑海里,配上画面,严肃里带着浓浓的压迫感,压迫感里还混着无法割舍的违和。 就像是他们纪总撸袖子要和兄弟们商量抢下与淬星的合作似的。 就很令人窒息。 然而到了最后,纪眠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让高层们回去想方案,便简单干脆地说了再见,关掉了平板。 线上会议房间里随着纪眠竹的离开寂静一片,好半天才有人从那种状态里走出来,哆哆嗦嗦着关掉会议。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参与这场会议的高层们,见了纪眠竹都是一种不敢直视的状态,无论是汇报工作还是碰巧一起吃饭。不明真相的普通员工暗地里大惊,私底下都纷纷猜测着,纪总一定是更加难应付了! 于是这段时间里,纪氏内部人人安分守己,刮起了一阵本分工作的良好之风,让纪眠竹很是欣慰。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嚣张跋扈江大少 纪眠竹交代完正事,一身轻松,溜溜达达地从书房出来。他看见不远处站着江敛,便笑眯眯地走过去。 只是这脚步才刚迈开,从不远处的江敛身上,便传出了一阵急促的铃音,纪眠竹的脚步很体贴地顿住了。 铃音响了一阵,不依不饶惹人生烦。江敛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江晔,黑沉的眸底无可自抑地闪过厌恶之色。他手指都悬在了红色挂断上,却在瞥到不远处的一抹身影时转变了心意,划开了绿色接听。 “喂?”江敛的语气淡淡。 “阿敛,和纪总相处的怎么样啊?” 江晔的语气十分关心,听上去就像是普通父亲对儿子的关怀一样。但他的语速却是过于急了些,殷切得有些不正常,江敛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就那样。” 江敛回复简短,没什么感情。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给你脸......”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江晔语气一瞬间变得暴躁,脏话都飙至了嘴边。江敛眸底闪过嘲讽,沉默地听着那头一阵兵荒马乱,像是手机陷入了争夺,紧接着一道女声响起:“阿敛,你别生气,你爸爸他也是太关心你了......”江敛眸底嘲讽之色愈浓,没吭声,任由那边的女声假惺惺地说着关心的话语。 不过片刻,女人的声音消下去,江晔再度上线。对方似乎是被劝阻到了点子上,想到某种好处,生生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调整了一下心情,对着电话再度殷切出声: “阿敛,纪总对你这么上心,你也应该为咱们家里着想,别光顾着自己一个人......” 对方话里话外都是贪得无厌,江敛面无表情,耐心即将告罄。但想到不远处的某个人,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厌恶,再度开了口: “父亲,纪总对我很好,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江敛暗暗瞥了一眼纪眠竹,放大了一点音量。见对方果然依自己所想般皱了皱眉,他心情不禁舒缓了点,连叫对面那个男人父亲也没那么糟心了。“劝父亲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心思放在正事上。” 他无视对面男人的怒骂,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回转身子后,早就知道纪眠竹在附近的江敛,不禁装出了几分惊讶。 “......纪总?” 纪眠竹抿着唇点点头,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翻起了波涛。 从刚才江敛那短短几句话来看,打过来电话的应该就是他那狗逼父亲,江家之主江晔。原著里对亲儿子江敛不闻不问,甚至把人卖给大反派原主,只为换点钱去填江家的窟窿。 想起刚刚江敛话语的深意,纪眠竹眸底闪过一丝气愤。 现在竟然还来舔着脸问江敛要好处? 是人吗? 一瞬间,白天时江敛被欺负烫伤却倔强隐忍的神情闯进了纪眠竹的脑海里,让他气愤中又多出一点心疼。 不过片刻,纪眠竹便作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带江敛回江家一趟。 有他在,看谁还敢欺负小可怜! 江敛观察到纪眠竹面上不甚明显的神情变化,不由得小幅度地弯了弯眸子。 他还真是好懂。 这点笑意稍纵即逝,很快那双眼睛又恢复成沉冷的模样。 * 第二天一早,纪眠竹就给宋秘书发了条信息,讲明自己今天暂时不去公司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纪眠竹编辑完文字,胸腔里陡然生起一股豪情壮志,他要带小可怜江敛杀回江家,给那对夫妻一点颜色看看! 嗯,杀回江家的第一步,就是带江敛去置办一身行头,闪瞎他们的狗眼。 于是吃过早饭,在管家慈祥和蔼的目光中,纪眠竹便搭上了江敛的肩膀,凤眼微弯,里面盛着期待。“今天先不去公司了,我想起来还没陪你好好逛过,咱们今天去商场怎么样?” 江敛闻言微挑了挑眉,对上那双毫无阴沉之色的凤眼,露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 “好。” 纪眠竹对江敛的听话满意又感动,当场喊上司机带着人去了云城最大的商场。这商场有纪氏一半的股份,在此之前他了解纪氏的时候便已经注意过,因而纪眠竹毫不担心自己会露馅,带着人直接就去了纪氏旗下的某个奢侈服装品牌。 这个品牌主打日常,且新潮不落俗套,设计感强,再加上奢侈品牌的名头,很受云城上流公子哥们的追捧,对江敛这种年轻人再合适不过。 纪眠竹一进门,店里的导购小姐便十分眼尖地认出这是他们背后的大老板,于是脸上本就微笑着的神情顿时又真诚了几分,态度也愈加殷切,一口一个纪总,就差把两人供起来了。 “纪总,您二位需要什么,这边是衣帽区......” 导购小姐将两人引向里面。 纪眠竹跟着导购小姐的步伐,在那些精致衣物上扫了几眼,想询问询问江敛的意见。但他偏过头时,注意到的是自始至终默默无言低眉敛目,却亦步亦趋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江敛,不禁愣了一下。店内为了营造高奢的气氛,灯光打得十分足,璀璨明亮,这就衬得江敛愈加沉默寡言,格格不入。 纪眠竹在心里叹息了几分,一颗心变得柔软了些。小可怜平常在江家待遇这么差,恐怕也是从没踏足过这样的奢侈服装店。他陡然生出几分爱怜之情,很想摸摸对方的脑袋,但纪眠竹瞧了瞧两人的身高差距,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担心江敛对此不了解,怕打击到对方的自尊心,于是便自作主张地挑选了一些适合江敛的衣服交给导购小姐。“这些,拿适合他的型号。”随即又转身温柔地看向江敛,笑了笑,语气温和:“去试试吧,我就在这等你。” 言下之意就是别害怕,像平常一样就行。 纪眠竹话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江敛自然是能感受到,他垂着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微笑着的纪眠竹,慢慢应了一声。 一旁的导购小姐惊讶于背后的大老板竟然对眼前的青年如此温和,心里更重视了几分,她拿着那些衣服,朝江敛十分礼貌地微笑。 “这位少爷跟我来吧,我带您去试衣间。” 江敛点点头,迈开步伐,在纪眠竹的注视下跟着导购小姐走了。离开纪眠竹的视线范围后,一直垂着目光降低存在感的江敛撩起了眼皮。 “少爷,这是......”导购小姐按照纪眠竹所说的,挑出适合江敛的型号,捧着准备给对方。但她一转头便对上了身后人的沉冽目光,江敛黑漆漆的瞳孔直对着她,让导购小姐吓了一跳,话也断了半句。对方没有刻意收敛过的气场压得导购小姐呼吸一滞,差点失态。但她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很快便强行调整了过来,把话说完:“......这是纪总为您挑选好的衣服,试衣间就在您身后。” 江敛淡淡“嗯”了一声,便接过衣服转身进去,全程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语。 导购小姐抚着胸口顺了顺气,她站在外面的不远处,心里琢磨着。 这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能被纪总看上,还亲自带出来为其挑选衣服,可见宠爱不浅。但想起对方刚刚那个目光和气场,导购小姐还有点后怕。原本她只觉得对方是个普通的世家少爷,运气好了被纪总看上,但现在看来,对方应该颇有手段,不然气场也不会这么强大。 作为在这里待了许久的老人,上流人物接触的多了,她自认自己眼光不会太差。 对方一定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导购小姐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一边在心里思索着,一边等这位不简单的少爷换好出来,她好去向纪总交代。 然而就在这等着的空当,旁边的试衣间里出来了一个人,一出来眼睛便四处看着找着人,随后那道嚣张不友善的目光便定在了导购小姐身上,她顿时心里一咯噔,某种不好的预感浮现。 这位不好相与的江家大少,可别找上她啊! 说起来这江大少倒是常来他们这家店,算是老顾客。但他仗着家世不错脾气很冲,对店内的导购十分不客气,一点不合心意便恶言相对。导购们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顾客,但没有办法,只能笑脸相迎十分憋屈。 导购小姐心里腹诽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没看见对方,只期盼着对方快走。 但预感这东西,有时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果不其然,出来的江修杰撇了撇嘴,一指导购小姐所在的方向,眉毛一抬,原本还算疏朗的长相顿时被这个神情破坏殆尽,尽显跋扈。 “就你,把这些给我包起来吧。” 导购小姐顿时脸上现出为难,纪总和这位江大少孰轻孰重,她心里门儿清,因此便更加不愿,心里斟酌着语句委婉拒绝: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有其他的客户不太方便,您可以叫其他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江修杰面上十分不耐,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语气也重了几分,趾高气昂:“什么其他客户?我说要你来是给你面子,赶紧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导购小姐面上一僵,暗暗咬牙切齿,但脸上却仍是保持微笑着的。她再度张口,想搬出纪眠竹的名字让这个垃圾江大少知难而退,但话还没说出口,旁边的试衣间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换了一身衣服的江敛。 导购小姐顿时眼前一亮,直呼救星,飞快走过去。 “少爷,我们去给纪总看看吧?想必纪总也等待多时了。”赶紧离开,去他们纪总那边,看这个江大少还敢不敢纠缠。 江敛点点头,半点目光也没分给不远处的某人,无视了个彻底。 但江修杰却不依不饶,他看见江敛后愣了愣,但随即面上就浮起一抹含着无限恶意的笑,这令他霎时间忽略了导购小姐话里有意无意带着的那个称呼。短促笑了两声后,江修杰刻意放大了嗓音,不悦耳甚至有点粗的声音回荡在此前的空间里,让人听得十分清楚: “我当你的重要客户是谁呢,原来是我那上不了台面的弟弟啊!”他将上不了台面这几个字咬得十分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江敛,带着轻蔑与不屑。“怎么?像你这样的人也能买得起这样的奢侈品牌了,别是装大款吧?” 江修杰每个字都说的十分轻缓,像是要广而告之似的。他摸着下巴笑了笑,像是一条不怀好意的毒蛇,一字一句:“哦,我说呢,怪不得,原来现在是傍上大款了啊!伺候金主得到的钱,用起来是不是同样的爽?哈哈哈......” 江修杰畅快地笑了几声,但见到对面的江敛自始至终没看他亦没出声时,这点快意烟消云散,不爽重又占据了他的心头,令他也控制不住起来,口不择言: “江敛!你什么意思?傍上纪总就看不起人了是吧?我他妈告诉你,你就是个杂种,就是个卖后面的,纪总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少给我来这套!你他妈......” 一阵粗鄙之语爆发出来,引得众人侧目。 江敛仍是没出声,眸光漠然,神情半分都没改过。好像对方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般,根本不值得他给出片刻注视。 旁边的导购小姐看着这场闹剧,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没想到这位不简单的少爷,竟是素来嚣张跋扈江大少的弟弟,那他岂不就是云城私底下传得江家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可是这位江二少看上去就不简单,刚刚还有那样凌然的气势......纪总对他的态度,也丝毫不像江修杰说的那样,很是耐人寻味...... 导购小姐心下转了一圈,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眼光的。她不敢跟江修杰硬刚,便看向江敛,想让对方跟着自己离开这里,去往纪眠竹那边。 然而她刚刚转了个身,余光便看见从不远处大步走过来一个气质出众的人,她顿时惊讶住,瞪大了眸子。 “纪......纪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咱们都是一家人 这一句让在场人神色都微妙起来。 江敛是有了反应,原本漠然的眸光有了波动,准确无误锁定在纪眠竹身上,看着对方走过来。江修杰闻言一开始是不屑,嗤笑一声,“哪来的什么纪总?我看你......”下文被他及时吞了回去,因为他一偏头便对上了气势凌厉的纪眠竹。 纪眠竹哼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嗯?我怎样?” 他原先好端端的在外面坐着,等着江敛试衣服出来。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敛都没出来,导购小姐也没了踪影,纪眠竹直觉不对劲。他暗道那边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担心江敛的安全,于是即刻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一去可不要紧,还没接近呢,纪眠竹就听见有一个人口出狂言,嚷嚷着欺负他家小可怜。言语之间十分难听,甚至还把他拉上了,就差直说他们是一伙的,整天计划着迫害小可怜了。 这纪眠竹能忍? 开什么玩笑,你要做炮灰,干嘛扯上我? 他可是反派从良了! 纪眠竹心里窝着火,看着江修杰的目光丝毫不客气,凤眼拉出凌厉的弧度,贵气逼人,全然一副护崽子的模样。他似笑非笑道: “看来你对我很有意见啊。” 纪眠竹打量了几眼这位口出狂言的能人,结合着前面听到的信息很快便确定下来这是江家大少爷,江敛同父异母的哥哥。兄弟俩别看是同一个姓,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无论是长相气度,还是在江家的地位。 江敛颜好身材好,就是出身不太行,被外界认定是私生子,在江家人尽可欺;而这江大少,受尽了宠爱,却是典型的三白眼,看起来十分的凶,将其原本还算能看的长相破坏得一干二净。若说江敛拿的是沉默内敛小可怜的主角剧本,那这江大少,拿的就是上蹿下跳十分嚣张的炮灰剧本。 纪眠竹一点也不同情对方,等着这位江大少给个解释。 早上还说要带小可怜回江家,这不可巧?江家人直接送上门来了! 一旁的江修杰对上纪眠竹的目光冷汗直冒,心里打着鼓,目中无人的跋扈被尽数击溃,话语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没......我不是说您......” 纪眠竹不依不饶。 “哦,那就是说我的人了?” 江修杰连忙否认。两人身份悬殊,再加上纪眠竹可是握着他们江家命脉的人,父母每天耳提面命,他再没有脑子,也是不敢招惹纪眠竹的。然而这火却是憋着无处去,全部烧在了不远处的江敛身上,江修杰心里疯狂咒骂江敛那个小崽子不要脸,拉大旗作虎皮。 被纪眠竹安安稳稳护在身后的江敛,听着眼前人一口一个维护他的话语,神情依然稳如泰山,但唇角却是轻轻翘了一翘,原本遇见讨厌苍蝇的烦躁感也被一股淡淡的愉悦所取代。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纪眠竹的背影。 纪眠竹不知道被他护着的江敛此时正在后面肆无忌惮地观察着他,他光是看江修杰飘忽的目光就能猜想出对方是在想什么,纪眠竹暗暗撇撇嘴,面上却是滴水不漏,轻飘飘地抛出重磅炸弹: “既然今天碰巧遇到,那就去江家坐坐吧,江大少爷,你看怎么样?” “啊?这不好吧......” 江修杰被这炸弹炸蒙了,第一反应开口拒绝,但话还没说完便被早有准备的纪眠竹无情打断:“有什么不好的?不都是一家人?还是说,我没资格过去?” 他一瞬和蔼的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 江修杰登时被吓到了,矢口否认,有一滴汗从额际滑落下来。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虽然说他爸妈绝对期待纪总登门然后把人供起来,但江修杰看着眼前这个场面,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有什么突然的。”纪眠竹不以为然,他转身朝向被自己忽略在一旁的江敛,语气漫不经心:“阿敛也这样认为吧?” 待纪眠竹看清身后江敛的模样时,顿时被惊艳了一瞬,想说的话顷刻间从脑子里消失掉,只剩下了两个字:好看。对方褪去了平常普普通通的白衬衫,换上了颇有设计感的衣服,站在璀璨耀眼的灯光下,再被那独特的气质一衬,好看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纪眠竹将对方从上往下来回看了好些时间,最后定在江敛的面庞上。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凤眼微弯,面对江修杰时的凌厉气势完全消弭掉,只剩下温和清贵。纪眠竹由衷夸赞道:“真好看。” 啧,我挑衣服的眼光真好。 纪眠竹话里的称赞不含半点其他的味道,诚心的很,眸光也是清亮亮的,江敛看得一清二楚。 他原本就上翘的唇角此时更是往上翘了几分,只是心情却是愉悦中伴着些许无措。头一回被别人这么认真的夸赞,令江敛颇有些无所适从。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喉结微微动了动。 纪眠竹夸完人,便大手一挥,拍板定下。“行了,就这么决定了,等会儿去江家。江大少可还有什么没买的?动作抓紧点吧。”纪眠竹无所谓江修杰的表情,说完便吩咐站在不远处,像是透明人一般的导购小姐: “我看中的那些,都包起来吧,待会儿派人送去纪家。他身上的那套也算在其中,直接剪牌就好。” 导购小姐先前偷偷溜到一旁,不敢参与这场针锋相对的战争,怕神仙打架殃及池鱼。但她在一边看得清楚,结局也如她所料那般,这平素嚣张起来无法无天的江大少,在纪总面前就像是空壳一般,草包得很,实在是登不上台面。 看着对方战战兢兢吃瘪一般的表情,导购小姐心里舒爽极了,颇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爽感,对造成这一切的纪眠竹也愈加尊敬殷切。 “好的纪总,我这就去。” 纪眠竹掏出一张尊贵的黑金卡交给导购小姐,随后便看向一旁失魂落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江修杰,一挑眉。 “江大少还在等什么,不会是资金不够买不起吧?需要我帮忙吗?” 纪眠竹还记得一开始江修杰对江敛的出言侮辱,见状毫不客气地讽刺回来。原本还在纠结是否要提前告知家里一下的江修杰顿时被刺激到了,顷刻间忘了这回事。他平素最为好面子,接受不了别人对他能力的质疑,当即便硬气起来。 “没有那回事,我先去结账。” 纪眠竹瞧着对方强装镇定的模样,哼笑了声。 此时这里便只剩下他和江敛两人了。 纪眠竹偏头看向江敛,柔声询问:“还有什么看中的吗?正好趁现在可以一起去结账。”微微走神的江敛闻声回神,黑沉沉的眸子又定在了纪眠竹身上,他摇摇头。“没有了,纪总为我挑选的这些已经足够了。” 乖巧的人谁会不爱?更何况是这样遭受刁难却仍旧懂事的人。纪眠竹原本看江敛就自带小可怜滤镜,如今这滤镜更深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对方朝门口走去。 加快脚步的纪眠竹成功在门口逮到了结完账似乎是想偷偷溜走的江修杰,在他的半温柔半胁迫下,三人坐上了纪家的车,油门一踩,直接朝着江家所在的方位驶去。 外头太阳温柔又强势地照耀下来。 车里的气氛却很是不一般。 纪家的司机专心开着车,手里攥着方向盘丝毫不关心主人家的私事。但坐在后排的三人,却各有各的情态。 一边靠窗的江敛微微闭着眸子,神情是一贯的漠然,看不出什么。坐在中间的纪眠竹,双手闲适地交叠放在腹部,长腿安稳地放着。最为难过的当属坐在纪眠竹另一边的江修杰,他不安分地微微动着,一双手在兜里摸来摸去,面上焦灼又难耐,抓耳挠腮一副猴相,在这所有人都安静的车里被衬得十分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坐上纪家的车,令他有多委屈似的。 纪眠竹敏锐注意到了这点,微微有点不悦,嗓音低沉。 “你老是动什么?” 不安不分的,还好他早有先见之明,坐在了中间,没有让江敛和他坐在一起。 江修杰听到纪眠竹这一问,不禁瑟缩了下,但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又眸光一亮,急忙掏出已经在兜里摸了许久的手机,黑色屏幕上都已经出了层薄汗,花了一片,再加上一点水汽,让人忍不住恶心皱眉。 “我......我想打电话给家里,通知一下,让他们有个准备。” 纪眠竹闻言挑挑眉。 “有什么好通知的,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微微阖眼的江敛被吸引了注意力,无声看向纪眠竹的侧脸。 江修杰无奈又彷徨,他解释着:“我就是想让他们准备一下午饭之类的,不然怕是会亏待了纪总您......” 纪眠竹毫不在意,大度得很。 “没事,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会在意这些,随意即可。” 他这么说,江修杰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于是屏幕脏兮兮的手机又被他塞进了兜里,一颗心却是越来越不安,直觉这位纪总怕是来者不善。 在江修杰惴惴难耐的这段时间里,纪家的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便到了江家的住址。 第12章 小可怜 车子稳稳地停在门口。 纪眠竹看了一眼江修杰,微笑道:“江大少,下车吧。”江修杰魂不守舍点点头,强笑了一声,拉开了车门,走在了前面。 再接着是江敛,纪眠竹在最后。 江家的大门紧闭着,里面看起来挺宽敞,别墅带院,花团锦簇,远远看过去富丽堂皇。然而走近了纪眠竹才注意到,这大门居然是镀金的,原本就亮闪闪的了,太阳光再一照射上去,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纪眠竹仅仅是看了一眼,便不忍直视地收回了目光。 江修杰上前,大门应声打开,从里面迎出一个体态臃肿的妇人,看服装,像是佣人保姆一类。那妇人见着江修杰热情得很,一口一个大少爷,嘘寒问暖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江修杰却不在状态,见此只是敷衍喊了一声钱姨。 钱姨略微有点诧异,这点诧异见看到江修杰身后的江敛时登时变成了了然。她可能是认定自家大少爷不开心都是因为惹人嫌的二少又回来了的缘故,一张笑眯眯的脸,表情顿时就淡了下去,软趴趴塌下去的眼尾闪过嘲讽。 钱姨撇撇嘴:“二少回来了?”随后便嫌弃地让开了。 若说见到江修杰她的热情有八分,那见到江敛,她的热情恐怕就骤然降到了一分,就那一句估计也是照顾面子随口说说而已,实诚得很。 纪眠竹不由得皱了皱眉。 江家的保姆都这么盛气凌人的吗? 大概是错开一步的缘故,撇着嘴满脸嫌弃的钱姨注意到了被江敛挡住了半个身体的纪眠竹,她的表情又变回了诧异,疑惑问道: “......这位是?” 江修杰陡然回神,连忙回身介绍了一下,姿态十分恭敬。 “那个钱姨,这是纪氏的纪总,来我们家坐坐。” 钱姨不晓得什么纪氏,也不清楚纪氏的分量,但她听着江修杰语气里的尊敬和那个“总”字,料想纪眠竹大概也是如江晔一般的公司老总,是上流人士,她的态度又放殷切了些。 “纪总好,快进来吧。” 纪眠竹不太喜欢这样见风使舵的人,更何况她还对江敛态度不友好,背地里还不知道都做过什么伤害过江敛的事。因而纪眠竹听见钱姨的话,仅仅是“嗯”了一声,不冷不热若有若无,半点目光也没放过去。 钱姨尴尬地笑了笑,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后又拎起了她的扫把退到了一边。 纪眠竹一行人又往里走。 江家的庭院开阔是开阔,但不知为何,布局却有些怪。正中央是一个大喷泉,上面是女神的雕塑,翅膀舒展,发丝垂落,洁白、线条清晰。清澈的水流从上而下喷洒出来,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注入下方的水池里,溅起细碎的小水花,看上去颇为壮观。 然而后面的别墅,走得却是现代简约风,和这个颇为复古美丽的雕塑半点也不搭。 而且两旁的花坛,花种参差不齐,仔细一看都是些名贵的品种,但整体看去只会让人觉得杂乱,一丝美感也无。大概是由于江家最近经济不景气的缘故,花坛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理了,名贵的花本来就娇弱,少了细心的呵护,枯萎便成了唯一的归宿。 纪眠竹看了两眼品种名贵的玫瑰,见其已经失去耀眼的色彩,花瓣边缘皱缩失色,花枝高低不齐,杂草横生,不禁觉得惋惜。 真是暴殄天物。 纪眠竹叹息一声,没再去看,视线则是落在了他前面的江敛身上。对方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身高腿长,背部拉出好看的线条,依稀有了点耀眼的风采。纪眠竹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地,忽地就联系到了刚刚那一大丛名贵玫瑰身上。 这小可怜在江家的境遇和那玫瑰倒是十分相似,待得久了,冷眼看得多了,难免枯萎。希望江敛在他手上的这段时间里,自己尽心尽力地照看着,对方能被他养的重新娇艳起来吧。 纪眠竹思及此,唇边染上了一点笑意。 不过这点笑意在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吵闹声音时,顷刻间又落了下去。 屋里应该是有人,听声音是一男一女,大概就是江晔与他的妻子白枚,说话声从大敞着的门尽数飘散出来。一个在语气暴躁地咒骂着,不停喘着气;另一个则在安慰,但是听着那不走心的内容,与其说她是在安慰,不如说是持续不断地在拱火。 而咒骂与拱火的对象,不出意外是江敛。 “没点良心的小兔崽子,老子辛辛苦苦养他这么大,好不容易能派上点用场了,让他去向纪总要点好处都不肯,真他妈的操蛋......” 骂人的语气都和先前的江修杰同出一脉,一看就是一家人。江晔上了年纪,一口气说一大长串难免有些吃不消,停下来时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喘着气,像是一台超负荷工作的风箱。白枚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不走心地劝慰着,替江敛说着话:“好啦好啦,小心气坏了身体,说不定二少是有什么苦衷也不一定?” 江晔听着这一句刚熄下去一点的火蹭地又烧了起来。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他自己说的纪总对他还不错,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吹吹枕头风不就行?我看他就是翅膀硬了......要不是纪眠竹资金只给了一半,老子至于这样吗?” 江晔劈里啪啦又是一大串,顺便还踢了一角老老实实卧在沙发旁边大气不敢喘的狗一脚。狗吃痛,嗷了一声跳开,呜呜咽咽的,注意到门口走来江修杰,扑上去就想求小主人安慰。但嗅见江修杰身后的人时,它又陡然间变了主意,目光一凶,把刚刚受到的委屈尽数发散到江敛身上,呲牙咧嘴不停地吠着。 江敛眉头一蹙,眸光更冷了几分,眸底像是在涌动着黑云,十分骇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身侧就伸过来一只手,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把他拉到了后面去,与此同时,纪眠竹的身影出现在他前面。 这堪称保护的动作令江敛一愣,目光不受控制地凝在了纪眠竹身上。 纪眠竹沉着脸默然无语地盯着那条不知好歹的狗,多年身居高位的总裁气势一朝外放,还是很能唬住人的。没过多久,挡在门口江家的那条狗便像是感受到了一般,呜咽两声,夹着尾巴走了。 纪眠竹瞧向一旁呆愣愣的江修杰,冷笑道: “江大少爷反应这么迟钝?还是说,这就是你们江家的待客之道?” 保姆盛气凌人,狗也不遑多让。 这哪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无非就是长时间纵容得来的结果。 江修杰慌忙摆手,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在一旁干站着这种行为是多么的不对,他赶紧补救:“纪总您别误会,这狗是欠收拾了些,缺乏管教,但我们绝对是对您没有半点不尊敬的意思的。您放心,我等会儿就去教训它......” 他话还没说完,大概是辨认出了江修杰的音色,屋子里传出来江家夫妇的声音。 “修杰回来啦?怎么不进来呢?” “狗刚刚叫的这么厉害,小白眼狼也跟着回来了吧?等着,我不骂他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 江晔恨恨地说完这句话,不知打哪抄起来一个棍子,气势汹汹奔向门口,然而却在见着沉凝着脸的纪眠竹时,这气势登时就没了。 “纪总,哈哈......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那根棍子粗大壮实,一股浓浓的朴实之风,与这精致的别墅画风迥异,被他握在手里,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此时成了全场最尴尬的东西,偏偏纪眠竹的目光还在那上面来回打量,让江晔十分无地自容。 自飞黄腾达之后,他拼尽全力想要融进云城上流圈子,模仿圈子里那些老总和天之骄子们的穿着举止语气,以及谈笑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度,只有回到家时才敢稍稍放松一下。那些瞧不起与默默打量的目光是他最为害怕的东西,也是他最不能被碰触到的地方,没想到却是被纪眠竹直接撞见了个现行。 江晔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五颜六色的。 “要是提前知会一声的话,不就见不到江总您这副模样了?” “江总好魄力啊!老当益壮令人羡慕。” 纪眠竹似笑非笑。 这句话不经意间戳到了江晔的痛处,让他面色都变了些,棍子都拿不稳了。 “纪总说笑了,哈哈哈......您请进,请进。” 他趁机把棍子丢到了一旁,引着纪眠竹进去。纪眠竹看了他两眼,也没再揪着这事不放,顺着走了进去。反正不急于一时,站门口多没意思。 纪眠竹之后,自然就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敛,他看见亲生父亲江晔后也不过是撩了下眼皮,无视的意思做了个十成十。 江晔刚刚在纪眠竹那吃了瘪,有气没处撒,这可不就让他逮到了机会?他酝酿了一下,吸了口气,朝江敛低吼道:“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这就是你对你爹的态度吗?还不进去给纪总倒杯茶!” 江晔的声音即便刻意压低了也不算小,走在前头的纪眠竹登时回身,皱了皱眉,眸光冷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护花使者 “不用江敛,我自己来就行。” 许是听出了纪眠竹语气里的不满,站在一旁的白枚赶紧出来打圆场,拉了拉闻言愣住的江晔,给自己丈夫一个台阶下。“哎呀,阿敛都多大了你还凶他,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她嗔怪地轻轻打了江晔一下,又满面笑容地望向江敛,尽情展现着她作为当家主母的慈爱和温柔。“快进来呀阿敛。” 言语间有多少真诚只有她自己知道。 纪眠竹打量了几眼白枚的面相,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那双和江修杰同出一脉的三白眼,只能说他们俩不愧是亲母子。 其实光看眼型不太能反应出一个人的内在,关键得看气质。如果是一个教养极深的富家千金有这个眼型,那旁人只会觉得她冷淡娇矜,最多有点傲慢;但白枚并没有这样优越的气质,她行事又带着点刻意的娇柔,令人只觉得她做作,刻薄,还有点凶。 好像在原著里她也是这样一个角色,在江晔面前是温柔妻子,在江敛面前是灰姑娘的恶毒后妈。 纪眠竹轻轻“啧”了声,直接越过那边的江晔与白枚,轻轻攥住江敛的手腕把人从门口拉了进来,待江敛站定在他身边时,纪眠竹才抿着唇看向依旧处于愣神状态的江晔,以同样的语气反问道: “江总还在门口站着做什么,不进来吗?” 他都和江敛一起过来了,维护姿态做得还不够足吗?这江晔竟然还这么没眼色,商场上的合作他到底是怎么谈下来的?难怪江家不久前会陷入经济危机,向原主摇尾乞怜,干出卖儿子这种破事。 纪眠竹暗暗思索。 他得表现的再明显一点。 今天他就是江敛的护花使者! 这个念头刚在心间一转,纪眠竹的手便自觉搭上了身旁江敛一侧的肩膀,因为两人的身高存在着一个高低的程度,所以这动作呈现出一个十分亲昵的半拥抱状态。纪眠竹手上稍稍使了点力气,推着江敛向前走。两人的背影一高一低,从后面看靠的极近,再加上俱是身高腿长,看上去十分养眼且般配。 门口的江晔和白枚俱是一愣,仔细看过去还有点傻眼。 不消片刻,纪眠竹带着江敛就已经快要走到沙发旁了,江晔陡然转醒,没管身旁的妻子,连忙陪笑着走过去,心下却是一阵嘀咕。 瞧纪眠竹这动作,莫非这孽子还真攀上纪眠竹了不成?之前电话里说的也都是真的?那这小兔崽子竟然还挂自己电话,甚至不愿意替江家说点好话!江晔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狰狞,然而不过片刻便减弱,他在心里自言自语。 ......也是,攀上高枝了,翅膀变硬了,自然也就想着为自己谋福利了。不过,他倒是能利用这点再向纪眠竹讨些好处。从纪氏手里露出来的一点,对他们来说那可就是天大的好处了,说不定,江家还能经此一朝跃入云城上流圈子。 江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迷醉起来。他想通了之后,便喜笑颜开地走了过去,坐在纪眠竹他们对面,面上带着不正常的殷切。 “嗐,纪总,您真是,怎么能让您亲自倒茶呢?您大驾光临的......”江晔一边说着,一边倾身拎起茶壶小心翼翼地倒着茶。看姿态,像是苦练过的,但还是显得有些生涩,不那么行云流水。 纪眠竹紧挨着江敛坐得端正,看着对方的动作不动声色。 说起来,他刚刚一进江家别墅,便察觉到了这屋子里的不寻常。房子里找个空当便摆放几件精致炫目的工艺品,还有花瓶之类,好好一个简约风的别墅愣是被整的像是土财主的大院似的。 纪眠竹的眼前忽地出现了画面,这令他颇为不忍直视。 江晔终于倒完了那杯茶,递与纪眠竹。 “纪总,您请。” 纪眠竹接过来,轻抿了一口。 他的一双凤眼因为低垂的缘故,眼尾愈发上翘,再加上热茶氤氲而起的雾气沾湿了一点睫毛,使得那对瞳仁也雾蒙蒙的,削减了刚刚不笑时的凌厉感,多了几分柔弱。饱满的唇沾上了琥珀色的茶汤,晶晶亮,色泽十分好看,让人想要用指腹重重的碾压上去,看是不是会变成另一种颜色。 江敛自从刚刚被纪眠竹攥住手腕搭上肩头时便有些心不在焉,无意间瞥到纪眠竹这副模样,更是一阵出神。 对方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过来,随着距离的缩减,纪眠竹身上独有的清淡味道也紧接着飘散过来,萦绕在江敛的鼻尖,让他莫名回忆起那天在纪眠竹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 但就算是现在,他与纪眠竹也是坐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近的只能容得下一根手指。 他的思绪又虚无缥缈起来。 纪眠竹浅啜了几口便放下了茶杯,抬眼时便对上了江晔含着一点狂热的眼神,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江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对面的江晔一点头,“哎是,纪总真是观察入微。”他脸上堆着笑,不知怎地,竟显得有一丝谄媚。“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想与纪总商量一下剩下那一半资金的事......” 旁边兀自出神的江敛注意到江晔话里的关键词后眸光深了一点,隐隐带着些狠戾。但在纪眠竹胳膊肘无意间碰触了他一下后,他眼底的这点深沉烟消云散,被一丝丝无措所取代。 纪眠竹听了这话愣了下,有点摸不清头脑。 不过片刻之间,他便反应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江晔这是在问他要江敛的卖身钱啊! 原主给钱那是原主,但他要是给了,岂不就是坐实了强取豪夺主角受的名头? 不行,这钱说什么都不能给出去! 这么一想过后,纪眠竹的表情变得有深意了一点,他装模作样地扫了眼对面的江晔,直把人看得疑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才慢悠悠地出了声: “江总何必这么心急。” “纪氏何曾食言过?” 原主答应的事,和他纪眠竹有什么关系? 纪眠竹食言的理直气壮。 江晔一听,笑逐颜开,连忙答应。 “好,纪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厨房已经在准备午饭了,纪总可一定要赏脸啊。” 纪眠竹应了声,继续和江晔胡扯起来。 没多时,就到了饭点,纪眠竹决心借此机会要和江敛好好秀一下“恩爱”,于是便自觉挨着江敛坐下,唇边染笑,一派温和。 上了菜,纪眠竹便在江家夫妇及江家大少爷的注视下,不停地往江敛碗里夹菜,甚至还记挂着对方的喜好,柔声说着话: “来,阿敛尝尝这个~” “阿敛不喜欢吃香菜,你们怎么也不照顾着点?” “这块鱼肉看起来比较嫩,给阿敛吃。” 他的语气及动作变化得堪称明显,与以往登门时的阴沉半点不沾,江家夫妇看得一愣一愣的,饭都忘了吃。表情变化最明显的当属江修杰,菜都差点从筷子间掉下来。 江敛没有作声,只是垂着目光吃饭。纪眠竹夹过来的满满当当的那些菜,全被他一口一口极为认真的吃掉了。 全场里最精明的是白枚,她敏锐地注意到了纪眠竹对江敛的维护,心思只那么一转,人就已经顺着纪眠竹说了开来: “纪总说的是,是我们疏忽了。” “快吃吧,不然等会儿凉了味道可就差了。” 纪眠竹很满意自己造成的这番结果,见状心满意足地吃起饭来。 旁边默默吃完了菜的江敛,正想自己去夹,可不知道是什么冲动,促使他看了一眼纪眠竹,眼中的情绪莫名。纪眠竹准确无误地对上了他的目光,想了想后,试探着又为江敛夹了几筷子菜。 江敛抿抿唇,再度沉默无声地低头吃起来。 画面十分和谐,纪眠竹老泪纵横。 瞧瞧小可怜这乖的。 夹个菜就能满足成这样。 他感叹了两声,又吃起饭来。 所幸江家夫妇饭桌上还没那么讨人嫌,所以这顿饭吃得倒是相安无事。吃到尾声时,纪眠竹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原著里江敛匆匆忙忙被送到纪家,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不小心被落在江家里。一直被关在纪家的江敛也没能力回去拿,于是那件遗物便于某次意外被白枚所发现,白枚小肚鸡肠的自是不会留着,随手就丢了。 这笔账自然是记到了原主头上。 反正来都来了,他顺道让江敛带走遗物销掉这笔账,又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纪眠竹优雅地擦了擦嘴,看向旁边的江敛。 “阿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想你还有什么没带走的东西吗?要不要回房间去看一看?” 似是怕江敛不清楚他的意思,纪眠竹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比如说你喜欢的东西,珍爱的东西,或是别人给你留下来的东西?” 江晔原本还想趁机和纪眠竹敲定一下资金事宜,听到纪眠竹这句话后他顿时忘记了自己的思绪,偏头看向江敛。 江敛也是一怔,但他很快就从纪眠竹那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里明白过来对方是在指什么。对方此次兴起带自己回江家,用意也是十分明显,就差直接明说出来了。再加上之前纪眠竹做的那些对他十分关心,堪称爱护的事情,让江敛一双眸子陡然深沉起来,像是在凝神思考什么事情一般。 不过不消片刻,他表情就微微变了。 因为江敛突然想起来,纪眠竹口中的那东西,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因为我幡然醒悟了 对方还在专注地看着自己,但江敛却是有些慌张,这令他头一回错开了目光,放弃了借此观察纪眠竹的机会。 “想到了吗?” 纪眠竹一无所知,还在温和的询问。 江敛黑眸深处有东西在无声涌动,像是在快速分析利弊一般。他顷刻间就在心里作下决定,“嗯”了一声,掉头带着纪眠竹往楼上走。 纪眠竹心里一喜,抬脚就跟了上去,还没忘记跟江晔他们说了一声,让他们不用跟着过来。 江敛走在最前面,敛着眸子,闷声不吭地带着纪眠竹往他先前所住的卧室走去。一路上,他的手都插在兜里,好像在摩挲着什么,这使得那块地方鼓起了一大块。不过那动作却不是因为怀念某物而缓慢的摩挲,而是速度有些杂乱且没有规律,倒像是单纯为了缓解心事一般。 进了屋子之后,江敛转过身,对站得笔直规规矩矩没有乱瞟的纪眠竹低声说道:“是一块玉吊坠,走之前我没来得及带走,现在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你帮我找找吧。” 他说话间目光又放在了别处。 纪眠竹一听,莫名有一点惶恐,出于谨慎,他还是多问了一句:“......那像衣柜、抽屉这样的私人领域,我也可以翻看吗?” 这次江敛看了他一眼。 “可以。” 得到了正主的同意,纪眠竹终于放下了紧张,安心细细四处察看起来。 在纪眠竹转身到了别地翻找,背对着他的时候,江敛面色微微变了,他再次握紧了衣兜里的东西。感受到兜里的东西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江敛的视线赶紧在周围环绕了一圈,当目光掠过与墙壁之间闪了一条缝隙的床头柜时,他眸光一亮,快速走了过去。 江敛再次看了一眼纪眠竹,确认对方没有注意这边后,他将手心里的东西小心地扔了进去,而后退开半步,到了别处装模作样地寻找。 在此期间,专心致志寻找玉吊坠的纪眠竹抽空看了一眼江敛,见对方抿着唇,好看的眉毛忧心的蹙起,不免一阵唏嘘。 还好自己提出来上来找找,看小可怜这紧张母亲遗物的模样,这笔帐要是真赖到了自己头上,那可不得了,分分钟被记恨。 他叹了口气,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寻找东西上。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江敛不经意地将床头柜移开,略显惊喜地从缝隙里面扒拉出来吊坠。 他清咳了一声,吸引过来纪眠竹的注意。 “找到了?” 纪眠竹眼底也有一丝惊喜。 “嗯。” 江敛尾音咬重了一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纪眠竹不疑有他,见此十分舒心,“找到就好,我们走......”他凝神看见江敛手中物件的状态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你等我一下。” 说完纪眠竹就去问江家的佣人要了一块布巾,折返回来拿过江敛手中沾了灰尘和蛛网的玉吊坠仔细擦拭了一番,紧接着擦完吊坠的纪眠竹又拉过来处于愣神状态的江敛的手,细细擦拭对方同样沾染了灰尘的指尖。 “手都脏了,江家怎么回事,你的房间竟然都不打扫......” 江敛注视着两人的手相交,心间像是有小羽毛轻轻来回拂过,这令他的指节不自觉蜷了蜷。 纪眠竹越说越生气,但手上为江敛擦拭的动作却十分温柔。 擦完后,纪眠竹将吊坠妥帖的放进江敛的衣兜里,拉过他的手腕,就往楼下走去。 “这江家待得糟心,我们还是回去吧。” 反正该干的都干完了,这时候还不走,难道继续留下来受气? 纪眠竹才不干。 江敛闻言轻轻应了声,任由纪眠竹拉着他往前走。 楼下江家夫妇还有江修杰三人,全都伸着脖子往楼上望。瞧见纪眠竹和江敛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们仨的目光俱是在江敛身上来回打量,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待两人下到他们面前,前面的江晔露出个笑,眼巴巴的问了一句:“找到了吗?”说罢还往江敛手上看。纪眠竹侧过半个身子挡住江晔的视线,打量了他一眼,代替江敛随意敷衍了一句。不过想起刚刚玉坠找到时的凄惨,他又不经意地抱怨了一声。 “就是里面乌烟瘴气的,看来是江总家里的佣人不太尽心。江总这把年纪了,可别光顾着忙事业,家里也要多照看些才是。”纪眠竹继续拉着江敛的手腕,笑了笑,“多谢江总今天的款待,我们就先回去了。” 江晔被他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颇为尴尬,连想找纪眠竹接着谈资金问题都忘记了。等他再回过来神时,纪眠竹和江敛已经出了江家大门上了车了,心知又被纪眠竹糊弄了过去,恼羞成怒的江晔转瞬间就将这股怒气嫁接到其他人身上。 “你看看你,天天待在家里,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家里的佣人不都是你在指使吗?为什么江敛那间房不去打扫?江家还不缺这点钱!” 江晔脸红脖子粗的朝白枚吼,白枚自知理屈,没有就这个问题争辩,只是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试图用这种柔弱的姿态蒙混过去。 “......你天天都在公司里不常常回来,你怎么知道我没让佣人去做?呜呜呜......你连问都不问就知道吼我......”边说还边抹眼泪,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般往下撒,但好像没起多少作用。 那条狗见状离得远远的,在别墅门口张望了一眼便夹着尾巴跑远了,不得不说还挺通人性。同样躲远的还有江修杰,他见父母吵得厉害,额角青筋直跳,无奈直接上楼回房去了。 江家一阵鸡飞狗跳。 而此刻,纪家车里却是一派宁静。 两人照例又是一边坐着一个,中间隔了好大空隙。 江敛摩挲着那块温润的玉质吊坠,垂着眸子好半天,在一片寂静里语气平静吐字清晰的问出一句话。 “你为什么这么维护我?” 闭目养神的纪眠竹一惊,猛地睁开眼,然后便对上了身旁江敛幽幽沉沉的目光。他心里不知为何滑过一片凉意,这令他连忙凝眉思考起了回答的方法。几秒之后,纪眠竹启唇吐出一句: “因为曾经做下错事,现在幡然醒悟了。” 纪眠竹刻意没有看江敛,而是微微仰着头,细碎的发丝滑过眼角,好看的眉目间一片忧郁,好像他有多么难过似的。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话,装逼就好了。 装逼解万事。 纪眠竹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果然江敛便没有再寻根究底,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好像他就这么认同了这个回答一般。 纪眠竹松了口气,他又闭上了眼睛打算闭目养神。 不过刚刚被江敛那么一问,心却是静不下来了,总是自顾自的在盘算一些事情,而且纪眠竹隐隐约约还老感觉自己在被别人看着,这令他颇为不自在。 察觉呼吸有点紊乱之后,纪眠竹索性不再阖眼,而是坐直了身子,和江敛搭起话来。 “反正今天也不去公司,这时间空着也是空着,你有想去玩的地方吗,趁今天去看看?”纪眠竹看向江敛,笑意深深,凤眼微弯。大脑不断运行,他一句之后,紧接着又抛出个。“嗯......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可以答应你哦。” 就算要他搞垮江家,他也能办到。 反正原著里到最后江家也会垮掉,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纪眠竹颇为自信的看着江敛。 江敛有些意外,定定看了纪眠竹半晌之后他眼底流露出一点笑意,不过那点笑被眼底的浓重的墨色尽数掩埋,让人实在是分辨不出来。江敛轻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纪眠竹点点头。 随即有点好奇对方会朝自己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另一侧的江敛垂眸沉思了一下,瞬息之间重又对上纪眠竹的目光。“那就陪我随便逛逛吧。” 纪眠竹有点惊讶。 “就这些?” “嗯,就这些。”江敛复述了一遍,而后拿眼尾扫了一下纪眠竹,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不愿意?” “没。” 纪眠竹还沉浸在小可怜的单纯里走不出来,下一秒便听见自己身边的江敛又说了一句:“那就在前面不远处停车吧,我记得那里有可以逛的地方,很热闹。” 纪眠竹即刻回神,应了声,按照江敛所说的交待了前面的司机一句。不久,纪家的豪车便在一处异常吵闹的地方停下。 车门打开,一前一后走出两道高挑的身影。 吵闹的声音霎时间寂静了一下。 大概是由于这处地方不怎么见到年轻人,还是像他们俩这样容貌出挑的年轻人,在场的大爷大妈们将目光全部聚集到了纪眠竹和江敛身上,不住打量。而且,由于纪眠竹穿着与这里的气氛强烈不符,西装革履,一副社会精英打扮,再有身后豪车加持,半数以上的目光全在他身上,灼灼逼人。 纪眠竹却没在意那些视线,他看了看前面一望无际的宽巷,又抬头瞅了瞅上面的几个大字,语气不免惊诧。 “这......这是......?” 江敛偏头,笑意终于明显了点。 “嗯,花鸟市场。” 第15章 “他不需要姑娘。” 纪眠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见状不免有些踌躇,愣在原地瞅着里面的景象好半天也没动。江敛却是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低声说了句“走吧”,便直接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纪眠竹一回神,发现江敛已经拉开他好些距离,他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追了上去。 此时正是下午两点多钟的光景,按理来说花鸟市场一天中最为美妙的时分应当是清晨六七点,那时花草娇艳,鱼鸟活跃,植物散发的清香伴着鸟儿婉转的啼鸣,很能振奋人的精神。晨练结束的老人们慢慢踱步过来,挑挑选选喂鸟逗鱼,即便不买也可以闲聊些家常,清净自在。 不过此时来看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午后的阳光被细分成一条条一缕缕,穿过宽巷旁横斜过来枝叶的缝隙,投射在青石板上,形成一个个小光斑。笼子里的鸟就着阳光啄着羽毛,池里的鱼一动不动,花花草草微微摇动,像是愉悦的在洗阳光浴。摊位上的老大爷摇着扇子,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睛,身侧是一个咿咿呀呀的唱戏机,和旁边的摊主交谈着,时不时回答几句来客的疑惑。 比起早晨的清净更多了几分中气,听起来有些嘈杂的声音被空气里的弥漫的阳光打磨掉了棱角。 纪眠竹跟在江敛身后慢悠悠地走着,这瞧瞧那看看,凤眼里满是好奇。遇见悬挂在树上,笼子里十分秀气的鸟想去逗一逗,看见奇形怪状的盆栽也想驻足一番,活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纪氏太子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种通天气势渐渐远去,倒像是个普普通通心思单纯的年轻人了。 其实这也不怪纪眠竹,毕竟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是个精英人士,自出生以来便是锦衣玉食,基本没踏足过这种人间烟火场。 而江敛虽说是在前面走着,但也会不时的回头过来看几眼纪眠竹。注意到纪眠竹凤眼里满溢出来的新奇之色,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露出个带有了然意味的笑,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 在纪眠竹遇到感兴趣的东西时,江敛还会默默驻足停留一会儿,假装有需要的东西,给纪眠竹留足了观赏的时间,然后再继续朝前面走去。 两人这么一前一后,慢腾腾的走着,好长时间过去了也仅仅是来到了宽巷的中间部分。 纪眠竹终于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他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轻轻搭上前方江敛的肩膀,歪了下头。“有什么想买的吗?” 江敛脚步微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接着走。 “再看看。” 纪眠竹闻言就没再问,紧跟着江敛的步伐,边走边看。 江敛最终停在了一道门前。 这家不同于前面那些小摊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门店。店门就开在宽巷里,大敞着,像是在无声欢迎客人一般。门前三道青石台阶,两侧是摆出来沐浴阳光的大型盆栽,枝叶舒展,恍若迎客。 纪眠竹瞧着江敛抬脚就往里走,他便也缀在后面。 店里店外其实都差不多,木质雕花架子上摆的全是盆栽,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灿烂的日光从外头漫进来,尽数照在这些盆栽的枝叶上,翠莹莹的。 店门口的柜台里,坐着一个两鬓些许斑白的老大爷。穿着汗衫,手里拿着搪瓷缸子,里头冒出点热气,作势要去喝,但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他旁边放置着的、不知道那个年代生产出来的大块头电视机,就着画面劣质的屏幕看得正起劲,依稀还能辨认出来是某部上了年头的国产电视剧。 余光瞥见店内有人进来,店主老大爷也只不过是挥了挥手,让客人们随意,随后便自顾自地看起了电视。 纪眠竹收回目光,暗叹一声老人家还真是随心,接着便跟随江敛,一个架子一个架子慢慢看了起来。 店里没纪眠竹想象的那么冷清,还是有不少人的。不过他们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只有他和江敛,是彻头彻尾的年轻人。 因而他们俩一进来,霎时间便吸引了里头人的目光,没一会儿,一个拎着超市便利袋的大妈便凑到了纪眠竹身边,热情地找纪眠竹搭话。 “哎,小伙子,你们也是来看盆栽的吗?” 纪眠竹瞅了瞅前面十分专心的江敛,不太确定地回答:“嗯,算是吧。”大妈见纪眠竹老实回答,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随后便兴奋地自动打开了话匣子,从南到北说个不停。 “嗐我跟你说,今天我就出门买个菜,我家那老头子非要我绕路到这边顺便给他买盆长寿花,你说从超市来这,至少两里路,这能叫顺路吗?我跟他说他还不听,天天就知道遛鸟摆弄他那些花花草草,让洗个衣服都得三催四请,烦了还跟我嚷嚷,坏老头子真糟心......”大妈抱怨着,然而话题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变了个走向,换成了超市里的东西。“还有啊,今天超市里的菜降价了,人特别多,而且个别水果还挺新鲜,我买了好些呢!小伙子你要是经过的话,可得去买一点......” 大妈一串话下来,气都不带喘的,可见身体素质是极为优秀了。 然而纪眠竹却是有些应付不来。 全程他都没找到过机会开口说话,但打断别人又显得十分不礼貌,因而纪眠竹只能保持着微笑继续听大妈口若悬河,颇有些有口难言。 过了一会儿,在江敛的身影都快要离开纪眠竹的视线范围,使得纪眠竹有些着急的时候,热情大妈终于停了下来。纪眠竹心里一喜,准备告辞离开,然而他脚步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大妈紧接着又抛出个问题,响在纪眠竹耳边:“小伙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纪眠竹离开的脚步一顿,脑子里思考了一下。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把纪氏说的小一点,大妈就突然语出惊人: “你是干推销的吧?” 纪眠竹又是一愣,大概是这个新身份太过于出乎意料,他半天没反应过来,连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些。 大妈的眼神在纪眠竹身上转了一圈,再度开口:“前些天我们家里来了个推销员,就和你穿的一模一样,口齿伶俐得很,不停地向我和老头子推销保健品。不过我机灵啊,就给拒绝了,傻瓜才信呢!”大妈说及此,面上还有点得意,她看了看纪眠竹,纳闷道:“不过我瞅你长得这么俊,也不像是推销保健品的......莫非你是干售楼的?” 纪眠竹隐约明白了大妈将他错认的原因,见状从善如流地回答:“是的,我是干房地产的。” 纪氏旗下也确实有房地产公司,投资地皮楼盘等,他倒也不算是说谎。 纪眠竹想起即将走远的江敛,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对方此时恰好走至拐角,但又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架子上的什么,似乎是遇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且短时间不会离开的样子。 他见状松了一口气,继续转回头跟大妈唠嗑。 大妈对他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笑眯眯的,一副自己猜中了的得意模样。她整体打量了一下纪眠竹,目露赞赏。“还真别说,你这衣服买得不错,衬得小伙子更俊了。” 纪眠竹逐渐掌握住了和大妈对话的要领,回答也越发从善如流。“谢谢,地摊上随便买的。” 他说的轻巧,这话要是让某家高档私人西服定制品牌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气愤呢,也亏得是大妈不识货,对此接触的少,才对纪眠竹的话语深信不疑。 大妈点点头。 纪眠竹往江敛那个方向慢慢移动。 大妈一时没说话,只是盯着纪眠竹瞧个不停,好像是在估量什么一般。纪眠竹直觉不好,加快了移动的速度。果不其然,下一秒大妈便猝不及防蹦出一句:“你有喜欢的人吗?” 纪眠竹闻言,下意识地便回答了没有,这句话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不妥,脑中警铃大作。但为时已晚,大妈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一双眼睛变得十分亮,看着纪眠竹的目光火热而炽烈。 “没有啊,小伙子可惜了。我认识不少俊俏的姑娘,都是些好人家,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纪眠竹脚下一踉跄,心道果然,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大妈就已经开始口若悬河地给他介绍了起来,什么孙家的大姑娘,长相清婉性情柔和,绝对是做妻子的大好人选;还有李家的小妹子,虽然闹腾了点,但胜在活泼,婚后生活一定有趣。包括人家平日的兴趣等等,讲解的十分生动,甚至还要热情地塞给纪眠竹联系方式。 纪眠竹闻言面上一僵,连忙推拒。 “不、不用了......” 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长辈给介绍恋爱对象的场景,于是愈发局促,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在大妈猛烈的攻势下很快处于下风。在大妈即将要把那张写有女孩子联系方式的纸条塞进他衣兜里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纪眠竹的胳膊,沉稳有力地把他拉到了身后。 纪眠竹抬头,眼前是江敛的身影,不知何时过来的。对方背对着站在他前面,声音十分低沉。 “他不需要姑娘。” 江敛声音深处隐约有一丝怒气。 本来他在不远处认真挑选,偏头正想与纪眠竹说话时,却见着对方距离他好远,正与一个不认识的大妈聊得激烈,甚至还有“给你介绍姑娘”这样类似的字眼飘过来。江敛眉目一凛,当即走了过去,咬牙切齿地替纪眠竹拒绝。 大妈“哦”了一声,就在纪眠竹以为她要放弃,正打算松口气的时候,大妈再次语出惊人: “其实我也认识不少俊俏的小伙子。” 纪眠竹一口气没上来,人差点呛着。 江敛面色顿时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你喜欢他? 纪眠竹喘过来气后心下十分佩服。没想到这大妈还挺会变通,女孩子他不喜欢,就转头给介绍男孩子,为了凑对还真是费劲了心思。 难道人上了年纪后就特别热衷于给小辈拉红线? 纪眠竹不理解。 但是见着对面的大妈一张嘴,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介绍的时候,纪眠竹慌了,连忙开口打断对方施法:“那个......阿姨,我真不需要,您还是介绍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吧。” 见大妈眼睛一转盯住江敛,纪眠竹心里一惊,瞬间出声: “他也不需要!” 江敛黑沉沉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大妈一听,颇为失望,眼里的神采都淡了下去,她看纪眠竹和江敛的站位颇为亲密,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原来你们俩认识啊?” 纪眠竹还记得自己售楼小哥的身份,摆脱了被牵线的苦恼,他又从善如流起来。 “嗯,我刚下班,这是我们老板的儿子,我陪他来逛逛。” 江敛闻言挑挑眉,没说什么,没有拆穿纪眠竹的谎言,而是直接默认了自己的新身份。 大妈表示理解。 上班时兢兢业业,下了班还要陪老板儿子逛街,搞不好还要打杂,这可太真实了。一时间,大妈看纪眠竹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祥,还有点怜爱。 大妈想了想,从超市便利袋里掰下来两根黄澄澄的香蕉,一人一根塞到了纪眠竹和江敛手里。“相逢就算有缘,好歹还陪我这个老太婆唠叨了一会儿,这香蕉挺新鲜的,你们也尝尝。”似乎是怕他们俩拒绝,大妈又紧接着摆摆手。“你们也别跟我客气,两根香蕉值不了多少钱。” 纪眠竹见此吞下了拒绝的话,认真说了谢谢,他身侧的江敛也是沉声道了谢。 大妈笑了笑,还记挂着要给老头子买长寿花,转身离开了。 然而她没走多远,突然又退到了纪眠竹面前。 迎着纪眠竹疑惑的目光,大妈颇有点不好意思。“小伙子啊,我想给儿子买套房,但不知道买什么样的,你说你是干这方面的,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下啊?或者,给张联系方式也行,就那个,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就是名片!能不能给我张名片,有空我去你们楼盘那边看看?” 大妈话里含着些期冀。 纪眠竹愣了愣。 他想了想,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张低调漂亮的黑色名片,上面用着金线勾勒出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是属于纪眠竹的专人名片,代表着纪氏。 纪眠竹还没想好说辞,大妈便已经一脸兴奋地接了过去。 “哎呀,谢谢小伙子了!” 看着大妈高兴的样子,纪眠竹也不禁笑了笑。他没再把话说出来,只是看着大妈提着袋子拿着名片走远。 大不了有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再让宋秘书联系纪氏楼盘的负责人好了,反正也不麻烦,花不了多少时间。 一旁的江敛看了纪眠竹好几眼,眸中的思索逐渐褪去。他轻轻扯了一下纪眠竹的衣袖,拉回对方的注意力。 “我选好了。” 纪眠竹果然回神,顺口问了一句:“选好啦?是什么?”江敛带纪眠竹走到先前他所待的拐角处,指了指架子上的一盆精巧漂亮的植物。纪眠竹定睛一瞧,下方的标签上写得是凤尾竹。 “行,那我们去结账吧。” 纪眠竹果断答应,正当他想伸手拿起那盆凤尾竹的时候,他旁边的江敛已经抢先一步将其抱走。纪眠竹愣了愣,跟在江敛身后朝柜台方向走去。 柜台里的店主大爷已经看完了一集电视,画质不是很高清的电视屏幕上,此时正在插播时下各式各样的广告,仔细看去,好像还有纪氏旗下的产品?纪眠竹挑挑眉。在这种情境下看到自家公司的东西,令他不免感到有些新奇,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注意力,看得津津有味。 店主大爷慢慢摇了摇缺了一道口的宽大扇子,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瞧见店里走过来的两人,准确来说是走在纪眠竹前面的江敛,他不禁目光一亮,顷刻间坐直身子,却又十分矜持地放缓了动作,摇摇扇子简单打了声招呼:“哟,你小子怎么来了?我都没看见。”他刻意放平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见到熟人的愉悦和欣喜。 江敛深知他的德行,见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是轻缓一笑,仿佛常年结冰寒潭一般的眸底也像是要融化了一样,平白带出几点暖意,渐渐晕染开来。“嗯,我来的时候你看电视看得正起劲,没注意到我也是正常。” 纪眠竹听出江敛语气里的微小转变,不觉有些诧异,他的目光从电视上挪开,在江敛和店主身上来回转悠,直觉两人之间有渊源。 “嗐,怪我怪我。” “难得你大老远跑来一趟。” 店主大爷认错认得十分麻利,好像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一般。他眼神一转,定在了江敛手里抱着的凤尾竹身上,扇子一停,忍不住挑挑眉。“嚯,你还挺会挑,一来就挑最好的。这凤尾竹可是我最心爱,也是照料的最精心最好的一盆,放旮旯角里都能让你翻出来。”不知为何,听上去大爷竟有些吹胡子瞪眼,若是他真长有胡子的话。 江敛笑得更明显了。 “就因为知道我才选的。” 大爷一撇嘴,但眼睛却是笑的。“你小子,我可不会给你免费啊!”江敛点点头,“当然。”他偏头看向纪眠竹,意思不言而喻。 纪眠竹这才从两人对话里走出来,上前一步准备付款,然而想掏钱时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好像......没有现金。 以前出门买东西,要不秘书代劳,要不直接刷卡,久而久之,纪眠竹也就没有了带现金的意识,没想到这回却是在这样比较淳朴的地方购物。 一时间,纪眠竹不免有点尴尬。 店主大爷似乎看出了纪眠竹的难处,从一旁扒拉出来一张卡片,扇柄点点上方的二维码,语气既不屑,又有些得意:“哎呀,时代在变化,现在人基本上都不用现金,改为线上支付了,老头子我当然是选择紧跟时代潮流了!” 尾音甚至还带着一点俏皮,完全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纪眠竹一听,心中大为佩服,连扫码付款的动作都更麻利了些。 这老大爷可不得了,年轻时要是从事商圈,凭这紧跟时代脚步的灵敏嗅觉和眼光,说不定还会成为新一代商业霸主。 纪眠竹的目光里带了点欣赏。 付完钱后,江敛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和店主大爷聊着天,看样子,两人确实是熟悉已久,大概率是故人。 大爷激昂顿挫地给江敛讲述这凤尾竹的品相,说其叶细纤柔,体态闲雅,言语之间的欣赏喜爱半点不掺假,好像在说自家孩子一般,到了后头,还十分严肃地交代江敛养护的注意事项。 江敛一边点头听着,一边用指腹在苍翠玲珑的竹身上轻轻摩挲,眸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凤尾竹的竹叶因为他这个举动带起一阵颤栗。 纪眠竹安静地站在江敛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两人说话,眸光没有一个固定的落点。他看来看去,目光最终还是停在了存在感颇为强烈的大块头电视机上。 上边的广告还没有结束,反而又进入了一个长广告时间。长相帅气的男代言人换着某家新推出的服饰,在镜头前自信地展示他优越的身材和面貌,与精致的服饰相得益彰,甚至还在不经意间凸显了一下代言产品的小细节,是个十分合格且成熟的代言人了。 广告到最后,代言人扯着衣服一个酷拽的抬眼,定格住画面,旁边是某家的logo和代言人的姓名。 纪眠竹瞅着上面的“顾仞”,陷入了沉思。 这人谁啊,名儿还挺熟悉。 既然他都有印象,那对方身份应该不简单。 纪眠竹皱眉沉思,突然灵光一闪,在脑海深处捕捉到了一个讯息,这令他不由自主地震惊起来。 这是主角攻啊! 原著里搞垮反派的主角攻! 虽然表面上是影帝,但实际上隐藏在他背后的身家也颇为强大,不然也搞不垮扎根云城好几代的纪氏了。而且顾仞这个人,和偏执反派原主不同,对方是个十分正派的人物。他身上既有成熟男人的温柔稳重与细心,又有身为主角攻的强大能力,基本属于人见人爱的那款,就连作为影帝,他都极其受观众的偏爱。 纪眠竹又赶忙盯住电视机,想趁此记清主角攻顾仞的脸,好以后早做打算。 所幸广告很给他这个面子,进行了第二轮的播放,纪眠竹看得目不转睛专心致志。 不知何时,他身旁的聊天声逐渐停止了,此处空间里只剩电视上的广告在独自进行,间或插上两句顾仞嗓音醇厚的广告词。 “好看吗?” 耳畔传来一句沉冷的询问。 纪眠竹没有移开目光,依旧专心记着顾仞的脸,听见问题也只是下意识点点头,认可了一番。 “还不错,挺帅的。” 身边的气压低了一点,隐约有点压迫感袭过来。明明是午后十分温暖的时光,但却令人感觉像是置身在凌晨两三点空旷的街道上那般寒冷。 纪眠竹察觉到不太对劲,后知后觉的转头,正好对上前方江敛看过来的冷冽目光,他顿时一惊。 偏偏老大爷还像是没发现他们俩之间诡异的氛围似的,摇了摇扇子,慢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话,火上浇油:“哟,电视上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是叫顾仞吧?老头子我都记得,好像还是什么影帝来着,名气怪大的。我院子里头的小姑娘可都爱看他,天天张口闭口仞哥仞哥的,叫的可亲热了......” 江敛一字不漏的听完,目光盯住纪眠竹的眼睛,再度开口询问,漫不经心,但气势半分不减。 “你喜欢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忙的几乎昏了头,到了快九点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一拍脑袋,我今天还没更新!(擦汗.jpg) 还好赶上了~ 第17章 霸总偏要这样吃香蕉 纪眠竹眨眨眼,听出来江敛话里的危险,随即他又意识到眼前人是另一个主角,和电视里头那个未来会是一对。他当场大惊失色,连忙否认: “没没没!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你放心,绝对没有!” “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就算世界上就剩下顾仞这一个男人了,他也单着! 纪眠竹说得极为诚恳,就差指天发誓了。江敛盯住他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才好像是姑且相信了一般,无声移开了视线。纪眠竹狠狠松了口气,有一种在生死线上反复徘徊的感觉。 江敛看了看落在电视机上已经进入尾声的广告,眸底晦暗不明。他和店主大爷道了个别,便抬脚离开了。 纪眠竹赶紧跟在他身边。 目光看见江敛双手抱着那盆精巧的凤尾竹,纪眠竹有心帮帮忙,于是就琢磨着问了一句。“重不重?我来帮你拿着吧?”江敛摇摇头,没有要递过去的意思。“不重,但是会有碎土,反正都已经沾到了,我自己拿着就行。” 不知为何,江敛心里深处十分不愿意让纪眠竹沾到这些脏东西,这种脏污不该出现在他身边,对方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但同时江敛心里又有一种隐秘的渴望,像是黑暗里滋生的梦魇,想把对方拉下来,和自己一样置身泥泞中,想看对方那时候的表情。 两种渴望在心里拉扯,渐渐融合成了某一种更为强烈的愿想。 江敛垂着眸光,看着怀中秀美的凤尾竹,纤细的竹叶随着走路的动作轻微颤动,荡起一片翠绿的涟漪,很像是他心底丛生的心绪。江敛突然开口: “在我很小的时候,还未被接进江家时,我和母亲经常受他照拂,我叫他周伯。在宽巷那一带,除了母亲,他就是我第二个亲人。” 江敛的嗓音低缓,比起聊天,他更像是在跟纪眠竹叙述某个事情。纪眠竹刚刚摆脱先前的惊吓,闻言心里不禁微微振奋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对方说话。 原书里可没有关于周伯的这一段,江敛肯开口跟他讲起,那代表对方已经放下了一半戒心,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对自己那么戒备了。 好事啊!这表明他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未来可期啊! 一时间,刚刚弥漫在纪眠竹胸腔里的恐慌渐渐远去。他耳朵里灌进身侧江敛极为磁性好听的声音,脑子分辨着对方话里的重点,眼前却是展开了一幅未来美好生活的画卷。 合理分工,条理有序,纪眠竹手中甚至还惬意地剥开了大妈送过来的那根黄澄澄的香蕉外皮,一口一口地吃着。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所以自母亲去世之后,他就把我看作了半个儿子,处处关心,即便我已经被接到了江家。有时候,我也会从江家跑出来,到他那边待一会儿,对我而言,那边就像是净土一般。” 纪眠竹咬了一口香蕉,安安静静的当一名倾听者,在合适的时候开口询问: “然后呢?” “然后......” 江敛偏头看了一眼纪眠竹,这一眼令他眼神微凝,剩下的话顿时忘了个干净。偏偏纪眠竹还若有所觉一样,偏头看了过来,凤眼里满是疑惑。“怎么了?”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再度张开唇瓣咬了一口手里的香蕉。 江敛倏地扭回头。 “没、没什么......” 然而即便是已经不看,但刚刚眼睛接触到的画面却像是自动保存了一般,回放在脑海里。对方轻轻含住香蕉的动作,微微垂下的眼睫,淡粉色的唇瓣,以及不经意间露出的一小截殷红舌尖。 江敛的耳尖不知不觉变得微红。 心尖尖上忽地痒了一瞬,促使他偏过头继续看着纪眠竹,目不转睛,像是在看某件不易得到的艺术品。 在纪眠竹手中的香蕉快要吃完的时候,江敛眸光动了动,他单手托住凤尾竹的花盆底座,另一只手则是拿起先前大妈送的香蕉,朝纪眠竹那个方向递了过去,江敛微微错开目光。 “我不爱吃。” 纪眠竹点点头,很自然的接过来。 “没事,我还挺喜欢的。” 他将香蕉皮扔进垃圾桶,白皙的指尖又剥开了江敛的这一个。江敛余光瞥见,刻意放慢了脚步,而后继续目不转睛地偏头无声看着纪眠竹。 纪眠竹渐渐察觉到了江敛的目光,他挑挑眉,咬着香蕉坦然地转头看过去。 江敛干嘛老是看自己? 有什么好看的?? 即便是对方在和自己对视前就早早转过了头,但纪眠竹顺着记忆里江敛先前的视线方向,很快便发现了对方究竟是在看什么。 江敛在看自己吃香蕉。 可是为什么呢? 纪眠竹调转回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他没见过,所以觉得新奇? 但怎么可能,香蕉这水果不是很常见吗? 还是说,对方是没见过自己吃香蕉? 纪眠竹不断思索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啧,很有可能,江敛大概是没见过像他这样的霸总吃香蕉。纪眠竹暗暗肯定下来。毕竟,一般霸总吃的水果全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就算是香蕉,那也是切成精致小块,放在水晶盘里优雅叉起来吃的。 但谁规定,霸总就不能直接吃香蕉啦? 他偏要这么吃! 仿佛是要跟世俗偏见作对一般,纪眠竹暗暗观察着江敛的动作,在对方再次偷偷瞧过来时,纪眠竹找准时机,恶狠狠地咬了好大一口。 江敛眸光瞬凝,猝然转回头。 他呼吸有一瞬间的滞涩,而后变得杂乱无章起来,像是看见了令他心慌气短的事物一般。 纪眠竹见状暗暗得意。 哈,被我惊讶到了吧? 他十分愉悦地接着吃,并十分愉悦地将香蕉皮丢进垃圾桶,整个人好似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就差哼歌了。 然而此时的江敛,却是指尖紧紧扣在花盆底部边缘,整个人克制到了极致,以至于指尖竟有些发颤。这分颤意上达到了凤尾竹,令其纤长的竹叶也随之微动起来。 他忍耐地动了动喉结,敛了眸子里的一片沉,仿佛在刻意不去回想令他心痒的东西。 第18章 你在对谁说乖? 纪眠竹笑眯眯地让司机把车的后备箱打开,让一路上江敛手里抱着的凤尾竹得以放进去。搞完这些后,两人又坐进了车内。 江敛仍是如来时那般靠窗坐着,侧着脸看着窗外,下颔到脖颈拉出一条利落的弧度,十分赏心悦目。不过他的动作看起来却有些刻意,像是在规避着什么似的。 纪眠竹无意间瞥到了江敛指尖的灰尘,不觉“啧”了一声,他从车里的纸巾盒里抽出来一张,朝江敛那边坐过去了点。一回生二回熟,纪眠竹抓起江敛手的动作可以说是十分自然了。 “别动啊,你手又脏了。” 江敛原本在不自觉的出神,感受到有人靠过来时,他瞬间回神,身体绷紧气场泄露,好似一个察觉到危险来临的猛兽,弓起了脊背,蓄势待发。然而片刻之间,一缕清淡的气息飘散在他鼻尖,江敛的身体又放松了下来。 一回头,果然是纪眠竹。 对方似乎压根没发现他的细微变化,只是自顾自动作轻柔的为他擦拭,神情专注一如既往,好像自己对他来说,是多么值得珍惜一般。 令人......十分想要胡作非为,来试探自己在他心里的底线。 江敛闭了下眼,压下这种奇异的渴望。 纪眠竹用完了两张纸巾,一抬头,便捕捉到了江敛微微阖眼的样子,他不禁诧异了一下。 “困了吗?” 也对,现在正好是下午,江敛中午也没睡过觉,困也是应该的。纪眠竹一瞬间想清了原委,体贴地从一侧拿过来车里常备的U形颈枕,不由分说套在了江敛脖子上。 江敛一怔。 大概是真没料到纪眠竹的举动,当那颈枕套到他脖子上时,江敛竟没反应过来,向来深邃如幽潭的眸子现出一丝懵然。再加上颈枕托在他脸颊两侧,弱化了他周身若有若无的强势气场,显得倒还有几分可爱。 纪眠竹瞅了两眼,终是没绷住表情,笑了开来。“还怪可爱的。”他小声嘟哝了一句,凑过去又为江敛微调了一下颈枕的位置。“行了,这样睡觉舒服一点,到家还要一段时间,你先睡会儿吧。” 江敛对此不置可否。 他本来就不困,也压根不习惯在人前这样放松警惕的入睡。可眼见着纪眠竹这么温柔,轻声细语,江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将那句话说出去,默认了自己很困的这一事实,在纪眠竹的目光下闭上了眼睛。 算了,反正装来装去,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即便是闭上眼睛,江敛也能感受到那个名为纪眠竹的男人,在无声的打量着自己,视线有如实质。但很奇异的,他的目光却是不含半分恶意,江敛所能感知到的,只有好奇,怜惜,和充满诱惑,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关心。 江敛想着想着,意识和思绪渐渐断开,头一回在别人的目光里陷入了沉睡。 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均匀,纪眠竹朝驾驶座倾过一点身子,暗示司机开慢一点,司机了解,本就平稳的车经此更加平稳,不见一点颠簸。 纪眠竹又坐回原位,闭目养神。 车比平时多花了一倍时间才回到纪家。 甫一抵达,管家便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等在了别墅门口。纪眠竹小心地叫醒还在睡着的江敛,带人下了车。管家迎上来,接过后备箱里的那盆凤尾竹,站到了纪眠竹身边低声开口:“少爷,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座机有人打过来,是小少爷。” 纪眠竹一愣。 小少爷这个称谓,听起来还有点耳熟?不过既然能从管家口中说出来,语气还蛮尊敬,那就说明这是原主默认的,这个人和原主相熟,关系应该还不错。 不知怎么地,纪眠竹脑海里忽地出现“纪朝乐”三个字。他似有所感,掏出手机看了看,果不其然,屏幕上赫然是两通未接来电,显示的就是这个名字。 车上他怕吵到江敛睡觉,于是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自己在那闭目养神。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人打电话进来。思及此,纪眠竹对管家点点头。“我知道了,等会儿我会再打过去。”管家应了声,抱着那盆纤柔的凤尾竹离开。 纪眠竹在沙发上坐下。 江敛已经上了楼,拖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渐渐远去。纪眠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陷入了沉思。将原书剧情翻来覆去的在脑袋里过了几遍后,纪眠竹指尖一点,回拨了过去。和设想的不同,电话仅仅只响了一声,便很快被接起,好像那边的人一直在等待着一样。 “哥!”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随即又带了些埋怨:“哥你刚刚干嘛去了,怎么不接我电话?”对方的声线十分清亮,还带着抹不掉的生动与朝气,很能讨人喜欢,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阳光小奶狗。 现在这小奶狗在控诉他不接电话,但语气根本不让人讨厌的起来。纪眠竹默默读了两遍“纪朝乐”这个名字,又琢磨了一下原主对他的态度,最后沉稳又带着些许温情的回复了过去:“刚刚有点忙,忽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原书中,原主的这个堂弟纪朝乐,可是少数能和原主保持长时间联系的人物之一。小时候的原主因为经历过许多悲惨的事件,性情变得阴沉,周围的同龄人纷纷远离他,只有堂叔家的这个孩子,仿佛傻白甜一样每天都去找原主。 是的,傻白甜。 纪朝乐好像看不见原主的抵触,高兴的事分享,难过的事分享,有好东西必会想到原主,一口一个哥叫得十分亲热,像个小牛皮糖。久而久之,原主便渐渐接纳了他,甚至到后来坐上高位掌控纪氏,都还默认了这份感情。 纪眠竹拿捏住了这点,回复时还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刚在干什么。果然,效果十分好,那头顿时就不气了,富有朝气的声音再度传来:“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好想你啊哥,咱都多久没见了?你什么时候回老宅啊?” 纪眠竹继续打马虎眼。 “等这阵子忙完了就回去。” 电话那头“哦”了一声,语气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纪眠竹想了想,末了又斟酌着吐出一个“乖”,像极了在哄人。纪朝乐果然很受用,又缠着纪眠竹说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可以说是十分黏人了。 直至电话自动返回到上一页面,纪眠竹才将其放到一边,松了口气。 他刚想从沙发上起身,从肩膀一侧便倏然传出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带着不悦的情绪:“你刚刚在对谁说乖?”像是被猛兽锁定住了目标,纪眠竹吓得顿时跌坐回去。 扭头一看,声音的主人是本已上楼的江敛,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这里。 “你不是已经上楼了吗?” 纪眠竹惊魂未定。 “又下来了。”江敛不为所动,简洁地答了这个问题,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便又紧紧盯住了纪眠竹,仔细看去,里面隐隐还带了点红,像是在酝酿着某场未知的风暴。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在跟谁说话?” 对方目前的状态说实话有点骇人,纪眠竹打心底产生出一点害怕的情绪。听清对方的问题,纪眠竹选择实话实说:“是我堂弟,问我什么时候回老宅,我说有空再回去。” 一丝不苟,回答的极为用心。 一场狂风暴雨还未来临,便已无形消散。江敛顿时就恢复了原样,再度沉默起来,好像刚才那种吓人的暴戾模样从未出现过一般。 可能是滤镜深厚,对方那抿着唇垂着眼的乖巧样子看得纪眠竹又怜爱起来,完全忽略了刚刚自己心间拉响的警笛,脑子里就刚刚的事情自动做了番猜想。这小可怜不会是以为他在外面养了小情人,所以才这样的吧?纪眠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连忙对着江敛保证起来: “你放心,我在外面没人,家里也只有你一个,我很洁身自好的!” 纪眠竹的声音真挚,表情真挚,眼神也真挚无比,就差把真挚这两个字刻脑门上了。 江敛被拉回思绪,闻言定定地看了纪眠竹两眼,在纪眠竹期待的目光里他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你最好是这样。”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纪眠竹不明觉厉,乖巧点头。 江敛哂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在周伯那里带回来的凤尾竹,已经被管家悉心地搬了进来,就放在江敛房间里的飘窗上,迎着夕阳,兀自舒展着身体,闲雅俊秀,像极了某个人。 江敛看了一会儿,便屈腿在飘窗坐下,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凤尾竹的纤细竹叶,指腹在薄薄的竹叶上轻轻碾磨,敛着眉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至夕阳坠落至地平线以下,江敛才动了动。他舒缓了一下有些滞涩的身体,从角落里拎出来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没有开灯,就这样就着窗外微茫的光线提笔认认真真地写字。 苍白的纸张上是凌厉的字体,大多是在记录每日生活,枯燥无趣,仿佛仅仅只是在记录而已。但很奇怪的,从前几天开始,纸上的情绪忽然就丰富了起来,新奇,思索,懊恼,开心,嫉妒,五彩缤纷。到今天的这一页,“纪眠竹”这个人名出现的频率已经高到了一种境界,加起来足足有几十次。 江敛抿着唇又落下了一遍,写到最后,竹字的最后一笔已经失了凌厉,变得有些飘了。 就好像......笔下藏着许多心事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梦里梦外 夜深后,佣人逐渐散去,别墅内宁静起来。江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一片的天花板,不带一丝感情。他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一般,连瞳仁都是乌沉沉的,那是无机质一般的黑。 不知怎么地,纪眠竹的身影忽地闯进了他的脑海,带着斑斓的色彩,横冲直撞,使得他心间也随之泄出一丝光亮。 对方实在是没什么心机的样子,在纪家的第一次见面江敛便感受到了。纪眠竹不小心摸到他腹部时动作的慌乱与表情的惊恐,清晰可辨,连强装镇定离去时的背影都带着不可忽略的生动。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但好像性格却是一点也不一样了。 江敛眯了眯眼睛。 本就清醒的脑袋经此思维愈加活跃,这觉是一点也睡不下去了,他索性直接坐起了身子。 窗帘没有拉全,露出半边外头的夜空,和来纪家的那天不一样,天幕上孤独地挂着一轮冷月。江敛下了床,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后,他的目光突然瞥到了黑暗中的凤尾竹上面。江敛的脚步一顿,仿佛有了目标一般,脚尖渐渐转向了房门的方向。他握住门把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身上穿的还是早先纪眠竹吩咐管家送来的正常睡衣,丝质的料子十分顺滑垂坠,勾勒出江敛挺拔的身体。 纪家这个点基本已经进入睡眠时间,连最为辛勤的管家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房休息,江敛对此早已十分清楚。他在周围看了一遍,最后迈步走向楼梯。台阶上铺了精致又厚重的地毯,拖鞋踩在上面根本没发出一丝声响,就这样上到三楼后,江敛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纪眠竹的房间门口。 精致的门把手轻轻转动,房门无声打开,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一道人影透过敞开的门缝走了进来,可见来者十分谨慎,手也非常稳,仿佛已经来过了许多遍。 江敛进了纪眠竹的房间,一眼便看见了床上安稳躺着的人。 对方已经睡熟,和白天时生动的模样不同,此时的纪眠竹更为真实,也最没有防备。他微微侧躺,被子拉到肩膀,盖住了修长的身体,只剩下线条好看的脖颈露在外头,平白添了些易碎感,让人不禁思索,若是伸手掐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效果?会不会将对方从睡梦中惊醒,引起对方的激烈反应? 江敛眼底又显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意,偏偏表情又是冷静到了极致,这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可怖。凄冷月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那般,令人忍不住颤栗。 他就这样默默盯着床上的人,没有其余动作,就仅仅是看着。目光一寸寸地爬过,看纪眠竹有些散乱的柔顺发丝,看纪眠竹虽然闭着但足够上翘的凤眼,看纪眠竹润泽的唇瓣...... 江敛眼底的那一点红,沉在瞳孔无尽的墨色里,被深不见底的浓黑吞吞吐吐,闪闪烁烁,随时准备挣脱牢笼,却又时时刻刻被禁锢着,矛盾到了极点。只不过他的表情却是十分专注,专注到了已经有些病态的地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敛的身体动了动。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便无声离去了。 门一开一合,重归寂静,好像这处空间,从未来过另一个人一般。 * 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床上的纪眠竹动了动身子,他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不自觉皱了皱眉。好看的眉宇间现出一点疲色,仿佛昨晚的睡眠压根不起作用一样,亦或者是梦里有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情,致使他的大脑根本没有得到缓解。 又过了一段时间,纪眠竹睁开了眼。 眼帘撩开的那一刹那,他的眸子飞快地动了动,在室内扫了一圈,好像在确认着什么一般。意识完全清醒后,纪眠竹懊恼地翻身坐起,抬手揉了揉额角。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睡着后纪眠竹一直在做梦,导致他原本香甜的睡眠消失无踪,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梦里少见的出现了江敛,不过不同于现实,梦里的江敛无时无刻地都在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盯着他,无论是在什么场景,只要他去看,对上的就一定是那样一种平静到隐隐含着一丝颤栗的兴奋的眼神,无时无刻。 堪称诡异。 以至于纪眠竹从睡梦中醒来竟是出了一身薄汗。 他看了看外头渐渐亮开的天色,心头一松。 怎么可能呢?小可怜怎么会有那样疯狂的眼神?纪眠竹回想了一下江敛平时的目光,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明明是小心翼翼又惹人怜爱的嘛! 他顿时便将那场荒诞的梦抛至脑后,纪眠竹指尖捏了捏被薄汗浸湿的发梢,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直奔浴室。 温热的水流在身体上滑过,带起一阵舒适的感觉,令人的神思也忍不住的放松,纪眠竹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来似乎还没有江敛的微信?好歹还是要在一起渡过一段时间的,没有微信光用电话多麻烦。 还是去要一下吧,有什么事情也好通知。 纪眠竹打定主意,便关掉花洒走了出去。 天色还早,但是管家已经起来了,有条不紊地准备一天的事宜,茶几上也整整齐齐地放上了当日的报纸。他看见纪眠竹,已经不像早先那般惊讶了,像是接受了少爷作息变早了这一事实。 管家笑着朝纪眠竹打了招呼,便去了别处。 纪眠竹拢着睡袍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了报纸。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楼梯口扫了一眼,原以为江敛不会起得那么早,但是出乎纪眠竹意料的是,江敛竟然真的起床了,甚至看模样,也已经洗漱完毕了。 纪眠竹的惊讶只一瞬,他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情绪。待江敛走至他身边时,纪眠竹装模作样地清咳了一声,引起对方的注意。 “咱们......加一下微信吧?” 第20章 江敛小妖精 纪眠竹看着江敛,声音里隐隐含着期待。这话骤然响起,听起来有些突兀,江敛闻言一顿,盯住了沙发上慵懒靠着的人。察觉到对方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期待情绪后,他顺从地拿出手机,几不可闻地低笑一声:“好啊。” 纪眠竹十分开心,连忙打开微信扫一扫功能,对准了江敛展示出来的二维码。手机嘀的一声,两人成功加为好友。 江敛的头像是一片黑,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的,昭示着这个人的冷漠,对交际活动的不上心。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戒备,从而不受控制的排外。 纪眠竹挨个点了点,和他所设想的一样,小可怜的微信几乎就像是一个摆设,空空如也,都快要长草了。若是他今天没有提出加微信的请求,估计江敛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登上来看看。 思及此,纪眠竹返回上一页面,也就是和江敛的聊天页面。他想了想,在输入框里随便敲下两个字,以此提示对方自己的存在。 光加上了有什么用,不聊天干放着基本上没区别。就凭江敛那不上心的程度,估计要不了几天,很可能今天晚上,他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纪眠竹这么一想,底气更足了,他指尖狠狠点上了确定,发送了过去。随后纪眠竹便窝在沙发上,眼也不眨地看着对面的江敛,观察他的反应,既期待又好奇。 江敛应该是没怎么用过微信,所以操作之间难免显得有点笨拙,但还是很认真地在一点点设置着。动作间他的发丝垂落下来,掩住了稍显锋利沉郁的眉眼,也挡住了那双平素黑沉沉的眸子,只一张唇微微抿着,带着几许专注。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乖巧,纪眠竹心底的那种怜爱之情又升腾了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江敛的指尖便倏然顿住,同时面部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他抬眼看了一眼纪眠竹,情绪复杂。 纪眠竹猜想到江敛是看到了自己发过去的信息,于是便温和地朝他一笑,暗暗鼓励。 江敛果然有被鼓励到,眸光变得深了起来,他再度低下头,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打字一般。做完这些,江敛便收回了手机,朝别处走去。 纪眠竹闲散地靠在沙发椅背上。 手机微信里已经出现了小红点,纪眠竹心随意动,点了进去。 那个黑色的头像冷淡又认真地发了一个“嗯”加一个句号,可以说是十分符合江敛的人设了,纪眠竹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唇边还噙着一抹笑。 不过当他悠悠闲闲地瞥到上方自己发过去的那条信息后,唇边的笑顿时消失无踪,表情还有点裂开。 因为属于他的那条绿色的消息框,赫然是五个醒目的大字: 【江敛小妖精】 字字分明。 这冲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纪眠竹半天都没有后续的动作。 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吧,纪眠竹缓缓地扶住了额头,他觉得脑袋有点晕,甚至眼睛也有点花。纪眠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只是敲下了“江敛”这平平无奇的两个大字,怎么发过去的时候突然就多了一串奇怪又辣眼睛的后缀? 还是这样充斥着古早狗血玛丽苏味道的称呼。 回想起先前江敛怪异的表情与意味深长的目光,纪眠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和江敛友好感情的培养才刚刚起步,成果还没见到呢,转头就被打回了原型,性命之忧隐隐出现,纪眠竹十分心累。 他不信邪地又在输入框里敲下江敛并按下了确定,结果下一秒输入法给出的最近一个词便是“小妖精”,完美解释了后缀存在的原因。 纪眠竹凤眼都瞪圆了。 他只呆了一秒,而后便抓起手机马不停蹄地奔向江敛离去的方向,就要为自己的清白正名。所幸江敛并没有走出太远,纪眠竹一个箭步冲过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面对江敛偏头时疑惑的眼神,纪眠竹言辞凿凿,表情激动: “你听我解释!!” 江敛停下了脚步,站定在纪眠竹身旁。 纪眠竹喘了两口气,将自己的手机给江敛看。感觉江敛应该是看得差不多了,纪眠竹再度神情激动地力证自己的清白:“你看,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很纯洁的想打个招呼,这都是输入法搞的事,它有自己的想法!它想破坏咱们之间的友谊!” 都是输入法的错! 纪眠竹一条条罗列着输入法的罪状,极力挽救自己在江敛心中的形象。 江敛沉默地听纪眠竹说着,直到眼前人渐渐消了声,他才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可是我记得,输入法是输入的次数多了,它才会对某一个词有记录。” 纪眠竹一听,又呆住了。 他这时也意识到了这一漏洞。 所以说错的不是输入法,错的是天天私下里有事没事把江敛喊作小妖精的变态原主,现在这口锅还牢牢扣在了他的头上。 没救了,入土吧。 纪眠竹顿时没力气了。 江敛察觉到眼前人明显的情绪变化,眸底染上一丝笑意,他颇显愉悦地欣赏着纪眠竹外露的表情。 可当江敛视线向下,瞥见眼前人的衣襟时,却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眸光变得飘忽起来。他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再瞟了一眼,接连瞟了好多眼,终是忍不住地目光定在了上面。可能是刚刚追过来十分匆忙的缘故,纪眠竹本就不牢靠的浴袍衣襟此刻变得松散开来,敞开一片雪白的肌肤和一对精致到晃眼的锁骨。 当事人很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衣襟大开,仍是自顾自地陷在低落的情绪中,十分不设防。 江敛瞧上了好多眼,最终还是有了动作。 “我不在意。” 他出声牵扯住纪眠竹的注意力,另一只手却是飞快地勾住了纪眠竹的衣襟边缘,往上轻轻一扯,便十分轻松地遮住了对方大片白皙的肌肤。诱人的事物消失在眼前,江敛眯了眯眼,接着道:“我不在意你这样叫我,所以没关系。” 纪眠竹好像看到了希望之光,他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真的吗?” “真的。” 江敛满意地看着纪眠竹的浴袍又整齐起来,他忽略掉自己心底隐隐的惋惜,又肯定了一遍。 纪眠竹整个人都升华了起来,看着江敛时都好像在他的身后看到了柔和的圣光,和一对展开来的洁白的翅膀。 这哪里是什么小妖精啊,这分明是小天使! 虽然江敛十分大度地不做追究,但纪眠竹心里还是有点愧疚,这点愧疚感促使纪眠竹紧紧握住江敛的手,恳切保证:“你放心,今天的这种事我不会让他再发生第二次!我回头就去训练这个不听话的输入法,务必让他改掉这个坏习惯!” 江敛见状挑挑眉,对纪眠竹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身体却是极为实诚地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两人站得极近,互相看着彼此,远远望去,就像是在含情脉脉一般。 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原本还在苦恼酒柜里的酒杯不知为何莫名减少了一只,但看见这些后他眼角又不自觉漫开了笑纹,表情看起来十分欣慰。停留不到一分钟,管家便悄悄离去,没叫那边两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少爷最近笑得次数真是越来越多了,和江少爷的感情也肉眼可见的更好了。 好事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无法避免的剧情 自从那天早晨的尴尬事件过后,纪眠竹痛定思痛,言行便规矩了许多,不再像以往那么大意。甚至私下里,为了不继续让这诡异的输入法见缝插针地破坏他与江敛之间的友谊,纪眠竹还偷偷反复训练过。在办公室里处理完文件闲下来后,纪眠竹便摸出手机,指尖敲着手机屏幕。直到打出江敛这两个字后,后头跟着的不是小妖精而是小天使,他才作罢。 但做这些事总要避开当事人才好,因而纪眠竹便没有多余时间去总裁办里看看江敛是否安好,而是把这件事交给了宋秘书去做,他自己则是继续和输入法斗智斗勇。 然而江敛却一反常态,像是被叫“小妖精”对他根本没影响一般,有事没事就往纪眠竹的总裁办公室里跑,来时还带着工作,十分单纯而礼貌地向纪眠竹请教问题,一天起码两次。 要知道,纪眠竹的办公室那可是整个纪氏员工最害怕去的地方,但江敛却是去得勤快,一来二去,看见的人多了,公司里难免有风声传出。不管其他部门员工私下里对江敛是如何评头论足,和总裁办公室位于同一楼层的总裁办里的员工,却是半句话也不敢乱说,即便他们眼见着江敛出去,隔着半天才回来。 不敢的原因,自然就是他们心里清楚,江敛在他们顶头上司心里的分量。江敛才刚刚入职,他们纪总就能亲自把人送过来给人撑腰。而且,据小道消息说,总裁办里不服江敛,包藏祸心暗中使绊子的乔姐,还被宋秘书私下里警告了,估计奖金什么的也都打了水漂。要知道,宋秘书在某些时候就代表着那位的想法,这警告乔姐的真正是谁,不言而喻。 再者,江敛能够频繁出入总裁办公室,未尝不是纪总的默认,不然以纪总的性子,早就让人滚蛋了。 小情侣之间调情的手段,他们还是懂得的。 总裁办里的员工眼观鼻鼻观心,坐在电脑前俱是在认真工作,神情专注无比一丝不苟,然而耳朵却是在悄悄支愣着,听着那头的江敛本日第二次拿起文件夹,从椅子上起身,从容不迫地朝门外走去。 走至门外的江敛瞥了一眼好奇得抓心挠肝的众人,眉宇间神情淡淡,眼神古井无波,他的目光一扫而过,随后便径直往不远处走去。江敛敲了敲纪眠竹的办公室门,听见里头传出一道平静的应许声时,唇边不禁微勾,有笑意一闪而逝。 江敛推开大门。 办公室里的纪眠竹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正低头处理着文件,办公桌面上已经堆了一摞。瞧见江敛进来,纪眠竹凤眼弯了弯,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朝江敛招了招手。 江敛盯着那道晃眼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过去。 厚重的原木办公桌一侧对着落地玻璃窗,角度处理的刚刚好,外头的明媚阳光照射进来,均匀地打在纪眠竹得体的西装一侧,勾勒出那人清雅的面庞与优越的身段,好像在发着光一般,引诱人上去将他搂入怀里。 江敛指尖动了动,顺从地坐在纪眠竹身边。 “有什么不会的?来,我教你。” 纪眠竹已经习惯了江敛每天过来问问题的频率,他也很乐意让江敛借此学到更多,反正,这也就是他一开始的想法。因而纪眠竹来者不拒,回答问题耐心又专注,还会趁此举些纪氏本身、或是其他公司里的例子,让江敛了解得更为透彻。有时候他还会夹带私货,教给江敛一些上位者离不开的东西,暗暗盼望着对方早日成为大佬。 江敛打开带来的文件夹,指给纪眠竹看。 纪眠竹只扫了一眼,便习惯性地拿起旁边的钢笔,一边夹在指间一边细细讲给江敛听。 一时间,纪眠竹温和的语调在屋子里响起,像是山间竹林里一条蜿蜒而过的溪流,混着带着暖意的阳光,直直流进人的心底。 江敛坐的十分笔直,仿佛老僧入定,不过仔细看去,还是能发现他微微的不同。 距离更近了些,有些东西看得也就愈加清楚明晰,江敛表面上认真听着这些他早就会了的东西,实际上却是在暗暗盯着身边人瞧。犹如猛兽暗夜捕猎一般的目光缓缓的,悄悄的,无所遁形却又带着凶狠的攫取和吞噬感,在纪眠竹身上流动。看对方细腻的皮肤,看对方修长的颈项,看那不断开合的淡粉色唇,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般,甚至脑中还自动地与夜晚安静睡着时的画面比对着。 然而最后,江敛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雪白纸张旁,悠闲夹着钢笔的那只手上。纪眠竹的手,细长白皙,指头圆润指甲整齐,甚至还透着健康的淡淡的粉,明显是没受过苦,养尊处优。被那支昂贵的钢笔一衬,矜贵的气质从内而外。 “......听懂了吗?” 纪眠竹收了声,钢笔在他指节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度,晃得江敛有些愣神。察觉到对面人又问了一遍,江敛才恍然回神,见状他索性半垂了眼,语气也刻意捏得更低弱了一些,他知道纪眠竹很吃这套。 “这点还有些不明白,纪总能不能再讲一遍?” 果然,纪眠竹一听便很痛快地答应了,钢笔又被他重新夹在了白皙的指节间,如山泉一般好听到令人沉醉的声音再度响起。 然而这种融洽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纪眠竹正讲着的时候,手机的电话铃音突兀地响起了,伴随着一阵震动,十分引人注意。是纪眠竹的私人号码。 纪眠竹指间的钢笔一顿,歉意地朝江敛笑了笑,便拿着手机起身走至了落地窗旁。这边的阳光有些刺眼,手机屏幕被衬得有些黑,纪眠竹眯着凤眸看了个大概,便划开了接听。 “喂——” “阿竹,好久了你都没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咱们俩也好些日子没聚聚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标准的男低音,嗓音低沉略微带着些哑意,十分懒洋洋,像是刚睡醒时一般慵懒。说到最后时,尾音听着还莫名有些上扬,像是一把小勾子挠在人的心房一般。纪眠竹听的耳朵有一瞬间的麻,忍不住把手机挪远了些,甚至还趁机又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 嗯?魏云宽? 有点耳熟。 可能是纪眠竹太长时间没有回复,那头逐渐在意起来,收了几分懒散再次出声:“阿竹?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真的有新欢,忘了我这个旧相好吧?咱俩可是那么多年的友情啊......” 友情这个字眼一出,纪眠竹顿时便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对魏云宽这个人的印象霎时间明朗起来,他赶忙打断对面人的自怨自艾,果断安抚了一波:“怎么会呢云宽,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心尖上的第一位。” 大概是纪眠竹安抚时有些着急,语调急了些,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大,这句话直接从落地窗边传到了办公桌旁,清晰地被江敛所捕捉到。他顿时就抬起了头,黑沉眸子如鹰隼般锁定纪眠竹,眸中情绪十分危险。 纪眠竹无知无觉,继续同电话里头的那位好兄弟说着话:“云宽,发生什么事了?” 说起原书里和原主狼狈为奸的第一人,那就不得不提起这位魏云宽魏大兄弟了。作为上流圈子里魏家的二少,魏云宽心大的很,那叫一个挥金如土风流成性,身边的男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换。虽然人整天是笑嘻嘻的,没什么威胁的样子,但也随时可能会笑着给你一刀,毫不犹豫没有理由的那种,危险指数绝对不低。大概是人一闲下来就会犯病的缘故,这位魏二少果断瞄上了当时风头正盛的原主,发出了一起犯病的邀请,脑子有大病的原主也果然很痛快的答应了,两人一拍即合感情甚笃。自此,云城多出了两个神经病。 而现在,神经病之一是他自己,另一个神经病热情地拨通了他的电话。纪眠竹暗暗吞咽了一下,莫名地有些紧张。 “咳,就是听说你整了个小情人,还怪上心的,带过来看看呗~”魏云宽果然不负神经病的名号,情绪转化的极为自如,前一秒还在像个怨妇指责他感情淡了,后一秒便笑嘻嘻地要他把人带过去看看,用得还是笃定的语气,像是料定了他不会拒绝一样。 纪眠竹心里明白魏云宽口中的这个小情人是在指谁,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这个情节,在原书中也是真实存在的。 原书里原主百般折磨主角受,恰巧魏云宽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便也愉快的同意了。原主在好友面前对主角受也还是老样子,半点尊严也不给,这令主角受恨意愈深。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魏云宽见到主角受后便是懒洋洋笑嘻嘻的,甚至还想跟原主把人借走玩玩。原主这种掌控欲强,还对主角受依稀有点感情的人自是不会同意,严词拒绝了。 魏云宽便笑笑,没再提这事,好像一个玩物比不得好友重要。但是他是谁啊?他可是神经病二号,思维不与常人相同,自那次之后魏云宽便对主角受上了心,有意无意地打听。不过在纪眠竹看来,魏云宽与其说是突然看上主角受,不如说是对主角受产生了一种好奇心,好奇和他同为神经病的原主对主角受的那一种奇怪的态度,这被他歪曲理解成了爱情,并渐渐发展成了一种病态的追求。 结局最后,魏云宽和原主因为主角受闹翻了,兄弟反目打得不可开交。 整体来说,狗血,就狗血,没别的好说的。 纪眠竹回忆起来还有点牙酸,这令他在回复时也多了几分谨慎。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剧情还是如约而至,每一个节点都分毫不差,精准得像是齿轮印在链条上一般。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纪眠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即便他顾虑着剧情不让江敛过去,在往后的日子里,魏云宽却仍旧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对江敛产生兴趣,甚至因为自己这次的举动,魏云宽很有可能会变本加厉。 他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至少得改变什么。 思及此,纪眠竹垂着眸子,对着话筒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但尾音却又带着无可忽视的坚定。 去可以,但他绝不会像原主那般。他会把江敛护得很好,他会让魏云宽认清他对江敛的态度。必要时,他甚至可以警告对方,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总之,他不会让原著里那种恶心人的剧情重演。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江敛,我的人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阿竹,我们晚上迷迭见哦~”属于魏云宽经典的懒洋洋腔调渐渐褪去,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地轻盈了起来,甚至还带有一丝期待,好像这件事能给他带来多大的乐趣似的。 纪眠竹没什么感情的应了一声,便挂断了通话返回办公桌旁。他正斟酌着如何简单又不失礼貌地向江敛描述这件事,他的描述对象就率先开了口: “刚才是你的心上人?” 江敛垂着眸子,指尖缓缓摩挲着雪白的文件扉页,轻飘飘地问出一句话,好似压根不在意一般。 兀自沉浸在思索中的纪眠竹不在状态随意地“嗯”了声,随后就有点喘不上来气,好像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甜美的空气都被吸进去了一样。纪眠竹顿时醒神,听清江敛问得究竟是什么后,他凤眼圆睁,那声“嗯”又陡然变了个腔调: “......嗯?!” “你刚才喊他云宽,还说永远把他放在心尖第一位。”江敛一字一句地将纪眠竹说的话复述了出来,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加重了“永远”和“心尖”,黑沉双眼拢着阴霾,半点阳光也透不进,就这么紧紧盯着纪眠竹。 纪眠竹登时反驳。 “怎么可能?!刚才那人叫魏云宽,是我的朋友,说的也都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而已,当不得真......要真说什么放在心尖上的第一人,那也是你不是他,我对你多上心啊......” 纪眠竹理直气壮。 自从他穿书进来,天天心里想着的可不都是江敛?想着怎么对人家好,怎么消除他心里的戒备,白天想夜里想。要是心里真有个在乎程度排行榜的话,那江敛绝对是高居榜首。 也许是纪眠竹不假思索的反驳取悦到了江敛,他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甚至听到那句他才是纪眠竹真正在乎的人时,唇角还忍不住翘了翘。前一秒还觉得冰天雪地冻死人的纪眠竹,后一秒便感受到了暖洋洋,暖意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撒,令他疑心办公室里的空调是不是坏掉了。 啧,找个时间得给宋岩说一声。 有被哄到的江敛满意极了,他看着皱眉沉思十分难言的纪眠竹,愉悦地弯了弯眼睛。江敛指尖不在意地摩挲了下文件边缘,再度开口,给纪眠竹递了道台阶。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正想着什么时候让宋岩修空调的纪眠竹闻言愣了一瞬,顿时回想起魏云宽的那件事,趁此他飞快张口:“就是我那个朋友他想见你一面,就在今天晚......” “好。” 纪眠竹后头的见面地点还没说出来,江敛便答应了下来,就好像早就料到了纪眠竹要说的事情一般。纪眠竹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成功取得江敛同意的这份喜悦从心底升腾上来,霎时间冲淡了那丝隐隐的疑惑,令他渐渐遗忘。 纪眠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身体靠进了办公椅,冲着江敛温和的笑。 “嗯,那我们下了班就去。” 离开公司时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却也处处透出一种朦朦胧胧的黑,暮色四合,唯有远处天边向西逃窜的一抹亮色,灼灼夺目。 送他们俩去迷迭的自然是兢兢业业的宋秘书,路上时,纪眠竹忆起先前在办公室里周身不正常的温度失调,还十分认真地跟宋岩说了一声。宋秘书推推眼镜,答应下来找时间带师傅去修修空调。旁边的江敛挑挑眉,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回想一番搞明白了之后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借此掩饰自己失笑的动作。 迷迭还是老样子,富丽堂皇,似乎来来往往的这些人根本对其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一般,它依旧是云城最顶端的会所。 两人刚一进门,便有侍应生体贴地过来接引:“纪总您好,请跟我来吧,魏少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纪眠竹沉声道了句好,随即不敢大意地拉上江敛的手腕,让人紧紧跟在自己后面,生怕突然出现什么意外。江敛对此自是乐意之至,便也没拒绝,一声不吭地跟人走着,从容到了极点。 侍应生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包厢门边,示意了一下便微笑着退去了。纪眠竹握上门把,一用力,门应声而开。 里面正中懒懒坐着一个男人,一条腿翘在另一条上,腿型修长皮鞋锃亮,衬衫扣子解开了大半,手里拿着一杯颜色绮丽的鸡尾酒,唇边勾着笑往怀里人嘴里倒。可能是故意的,酒杯角度倾斜得厉害,导致一杯酒被喝下的不多,大部分都洒了出来,顺着他怀里人脖颈的弧度往下流,瞬间洇湿了大片衣服。 听见门口的动静,魏云宽稍稍偏了头,好像每时每刻都带电的桃花眼随之漾出一片涟漪。瞧清楚门口的人后,魏云宽唇边的笑意更大了一些,他随意地将空掉的酒杯扔到一边,便出了声: “阿竹,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等你好久了~” 纪眠竹面色十分复杂。 倒不是因为魏云宽太过风流浪荡,也不是因为他喊自己的声音多么柔情似水引人误会,主要是魏云宽旁边坐着一个熟人,有那么一点尴尬。纪眠竹又瞅了一眼胸前衣服湿了大半的小卷毛,面色尽量保持淡定的坐了过去。 小卷毛明显也是认出了纪眠竹,他看见纪眠竹过来,胳膊禁不住地一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大概是怕纪眠竹又让自己来个一百个俯卧撑,小卷毛很明智地没有出声,假装不认识纪眠竹,在一旁装着透明人。他是不想再经历身体上的惨痛,纪眠竹则是单纯不想让新婚之夜来过迷迭这件事在江敛面前暴露出来,从而显现自己是个渣男。两人十分默契,互相躲避着眼神。 纪眠竹带着江敛在一旁坐下。他原本只是单纯地抓着江敛的手腕,但在魏云宽戏谑的目光注视下,纪眠竹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把自己的手插进了江敛的手里,呈现出一个交握的亲密状态。 “这是江敛。” 纪眠竹认真地向魏云宽介绍道,语气郑重的就像是在介绍自己的恋人。 江敛感受到自己手指间另一个人的存在,温热柔软,不免心神失措起来。他喉结难耐地滚了两滚,克制住自己想要握紧的冲动,抬眼看向前方的魏云宽,声音不高不低:“魏二少。” 魏云宽挑挑眉。 他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凝视了一下,随即又短暂地落在江敛的身上,意味不明。这目光来来回回,最后重又停留在纪眠竹身上,魏云宽舔了舔唇,眼底流露出一丝隐秘的兴奋与好奇。 他又勾过来一杯酒,浅浅的喝着,一边喝一边同纪眠竹说着话:“阿竹,你不够意思,身边有人了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说着说着,魏云宽似是发现了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的小卷毛,觉得人有点碍事,于是便随意地挥挥手,让人出去。小卷毛如遭大赦,躬了个身便麻利的出去了,动作快到像是有人在后面追他。 听见门一开一合,魏云宽才重新开了口,他指尖点了点桌上的酒杯,歪头笑着看向纪眠竹。“是不是应该自罚三杯?” 纪眠竹瞅了瞅酒杯里清澈透亮色泽棕黄的酒液,耳边又传来魏云宽的一道低语:“知道你的喜好,都是你爱喝的威士忌。” 纪眠竹一面答应下来,从容不迫地拿起酒杯,一面在心里暗暗腹诽。 他才不爱喝威士忌呢。 酒杯抵到唇边,烈酒入喉,火辣辣的感觉激的纪眠竹微蹙了眉。大概是真的十分不喜欢这个味道,纪眠竹喝的十分艰难。再加上还得装出个行云流水的样子,辛辣的酒液因此源源不断地入喉。才将将喝至一半时,纪眠竹的眼角就不禁浮现出一抹极轻极薄的雾色。 好像是嫌他不够艰难似的,魏云宽幽幽又出了声,直击心灵:“你旁边的小可爱要不要也来一点?”纪眠竹一口气没上来,被呛了一下,原本就沾了些雾色的眼角顿时沁出了一点泪花,喉间的感觉也更辣了,好像置身在烟熏火燎的屋子里一样。 他强忍着咳嗽的冲动,朝魏云宽摆摆手。 “不用,我自己喝就行。” 说完,纪眠竹一鼓作气,忍着不喜欢的感觉直接干完了三杯。三杯烈酒下去,纪眠竹清明的凤眼略微迷蒙了起来,衬得那一点雾色愈发绮丽。只是他人似乎还没感觉到的样子,坐得仍旧笔直,像个没事人。 魏云宽回味着好友的举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杯壁,唇角的笑意却是愈加明显。他没有再问纪眠竹关于他身边人的事,而是捡着最近发生的事,和纪眠竹闲聊起来。谈笑间,纪眠竹又是几杯酒下了肚。 旁边的江敛见此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像是顾虑着某些事一样,只是看着魏云宽的目光十分沉,内里还透着一点狠戾。半晌,江敛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他凑到纪眠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我想出去,去一趟卫生间。” 纪眠竹隔了半秒才回过头,他此时已经有了点醉意,回复的话说的又慢又沉:“好,早点回来,别在外头耽搁太久。” 瞧着眼前人这般模样,江敛心里头忽地有点担心,这使得他不由得看了一眼魏云宽。见对方垂着眼仍旧是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样子,江敛沉默着收回视线,暗暗告诉自己动作快点。 “嗯。” 江敛走后,魏云宽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同纪眠竹又聊起天来。“嗯,和你的小可爱是怎么认识的,说来听听?”他抿了一口鸡尾酒,仿佛是嫌弃这个味道似的,随后便将喝了一口的酒杯丢到了一边,专心听着纪眠竹讲话。 纪眠竹回想了一下原书剧情,怕言多必失,就一句话简单概括了:“碰巧认识的。”他怕魏云宽再追根究底,于是便先发制人:“光说我,云宽你自己怎么不找一个?” 这话甫一出口,包厢内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魏云宽唇边的笑意落了下来,一双眼睛却还是弯着。由于坐在水晶灯正下方,这使得他的上半张脸拢在阴翳里,看不清神情,眸底带着一点旁边映进来的光亮,颇显的有些神经质。 半晌,他缓缓开口:“阿竹,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旁人跟我提这点。”纪眠竹大气不敢喘,生怕神经病的下一句就是“跟我提过的人都死了”。所幸还好,魏云宽下一句便恢复了正常:“不过既然是阿竹说的,那就没事了~” 他笑意盈盈,又推过来一杯酒。 “罚你再喝一杯。” 纪眠竹不敢推辞,只好顺着他意再喝一杯。威士忌的度数十分高,即便他酒量再好,连续灌了这么多杯下去,也难免有些受不住。 纪眠竹的脊背渐渐放松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怎么江敛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想到原书狗血的剧情,纪眠竹心底浮上一层焦急,随即动作慌乱的起身。大概是起身动作太猛的缘故,刚站起来的那一刻,纪眠竹头晕了一下,身体不禁微晃。 一旁的魏云宽眼疾手快,连忙把人扶住。 “起那么快干嘛?不晕才怪。” “江敛还没回来,我得去看看......” 纪眠竹无暇顾着自己,只想去外头确认一下主角受的安危。魏云宽再次从好友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偏头转向纪眠竹。 看见纪眠竹凤眼里蒙着一层轻薄的雾色时,魏云宽怔愣了一下。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屈指在纪眠竹眼角轻拭。“你还是这样,喝醉了就跟要哭了似的。”他垂眸凝视着指节上晶莹的一点水渍,神情渐渐变得愉悦至极。 魏云宽揽住纪眠竹的肩膀,带人往门外去。 “走吧,我们去看看你的小可爱到哪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入V啦!会有万字掉落哦~ 第23章 入V三合一 江敛出了门便径直朝前方的斜对角走去, 而卫生间的醒目标识却是挂在他后面那个方向。宽敞的走廊里不时有侍应生来来往往,穿着迷迭内独一份的制服, 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拿着东西,俱是行色匆匆。他们迎面看见江敛也没有特意停下脚步殷切招呼,而是直接擦肩而过。 这是迷迭的规矩,员工路上时可不必过分同遇见的客人打招呼,以免耽误了时间,从而冒犯了在包厢里等待的贵客。人都有劣根性,大概是见多了那些会所里的特殊对待,所以云城的大人物们对迷迭的这一规矩十分新奇,这也是迷迭久盛不衰的一个直观的原因,很能把握人的心理。 江敛自然是知道这点,他在走廊一侧走着, 脚步沉稳, 目标明确。天花板上明亮的吊灯并不能把角角落落都照到,因而江敛的半边脸和身体都拢在轻薄的阴影里。褪去了在纪眠竹面前刻意营造出来的那种低眉敛目的弱感, 他的一双眸子更深更沉, 深处隐藏着的某种东西渐渐从黑暗里爬出来。这令他整个人都有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感,像是一把饮过鲜血的利刃, 隐隐还透着几分危险的血气,让人忍不住颤栗, 不敢与之对视。 连半边身体上覆着的那层轻薄的阴影, 被衬得都更为浓稠了一点。 想起包厢里的纪眠竹, 江敛眉眼禁不住温和了一点。但一想到他旁边跟着的那个态度不明的人, 这丝温和又很快褪去, 眉宇间透着一股烦躁感。心里记挂着对方的事情, 江敛脚下的步伐忍不住更快了一点。 他身高腿长, 没多久就把长长的走廊甩到了身后,随后江敛脚尖一转便到了某个不起眼的拐角。这里包厢少,相应的,客人与侍应生也更少,是个不错的谈话地方。 那处已经恭敬等着了一个人,站在高大的盆栽旁。看胸前的身份牌,是迷迭里的经理,姓方。 方经理瞧见来人,态度更恭敬了一点。他朝江敛微微躬身,率先开口:“先生。” 江敛沉声应了,方经理才接着说话。“最近都挺好,没什么反常的,不过据侍应生们说,经常来的那些老总高层们,似乎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瞄准了淬星的合作,应该会有什么动作。” 方经理说完了后便等着江敛的吩咐,他低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 老实说,自从这位在几年前默默成为了迷迭背后的神秘老板,并制定了一系列新的规定后,迷迭的业绩便蒸蒸日上,一跃成为云城顶尖,他们对其没有一个不敬佩的。但即便如此,迷迭里的高层面对江敛也丝毫不敢大意,即使江敛最显而易见的身份仅仅是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就比如说现在。 就算江敛站在他身前,一句话都没说,但方经理却仍然不敢吱声,安静等待着。对方的那种无形的气势,好像有自主意识般,无声渗进沉默里的角角落落,令这份空气变得有些稀薄,给人心理上施加一份压力。而江敛最初的那种手段,他们也都是见识过的,这也是老板常年不在他们也不敢造次的最主要原因。 江敛对方经理说的这些大概是早有预料,见此神情没有过一丝变化。他想了想,朝方经理吩咐道:“我现在不方便露面,你去联系李长朔,让他把酒会开在云城,具体的时间地点他自己定。” “行。”方经理一点头,看着江敛又说道:“那您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江敛垂眼思索了一下,神情变得柔和了一瞬。下一秒,这柔和淡去,露出隐在其后的惊涛骇浪。 “如果纪氏的纪眠竹出入迷迭,记得及时报备给我,不要放过一丝细节。” 方经理又答应下来。他看着江敛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的问了出来:“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注意一下魏云宽这个人。去查查他的动向,然后报告给我,就这些。” “好。” 方经理松了口气,朝江敛又躬了躬身。 他正要离开,旁边便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他的动作霎时顿了一下。与侍应生们轻巧快速的脚步声不同,从不远处传过来的这道脚步声听起来有点重,落点还十分不规律,东一脚西一脚的,就像是街头游手好闲还大摇大摆的二流子,惹人嫌而不自知,令人格外不愉快。 方经理不禁皱了皱眉,他正欲离开,那道脚步声转瞬间就来到了眼前,正正好好阻住了他的去路,方经理蹙眉看去。 来人身量挺高,身材也蛮粗壮,大手大脚,看起来十分壮实。头发粗粗短短,像毛刺一般支楞着,浓眉大眼。这本是十分周正硬气的长相,可却全然被他的那股流露出来的气质破坏掉了。走路姿势不规范,两手抄在衣兜里,溜溜达达的,眉毛眼尾下耷着,眼珠子却往上看,像是要时时刻刻挤兑人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的嘴里吐出来什么令人忍不住皱眉的话语似的。 这就造成了一种尖酸刻薄之感,若说周围人有什么类似的,那大概就是江修杰那种。 方经理看清他的脸后,道了一句:“张少。” 张营瞥了方经理一眼,这个动作令他的眼白更多了,那种讥讽之感也愈加明显。方经理看得清楚,可碍于双方身份他也不好表示什么,只能假装没看见,忍在心里。张营对方经理表示出来的恭敬还算满意,见此懒懒地“嗯”了一声,他的目光越过方经理往后,看见什么人后顿时一凝,随即慢慢眯了眯眼,好像是碰巧遇到了什么令他起兴趣的东西一般。 浓眉大眼变成了吊儿郎当的眯缝眼,转换得极为自然,让人感叹老话的真实,真不愧是相由心生。 方经理敏锐地捕捉到张营的表情变化,想到自己身后人的身份,心里暗惊。这张少不会是要找事吧?果不其然,他的这个想法还没落地,张营便开了口:“哟,这不是我们江家的小私生子吗,不在家里窝着,怎么跑这来了?”嗓音拉长,颇让人不适。 方经理听出里面满满的挑衅意味,忍不住有些担忧地回过头,看向自己老板。 江敛仍是站在原地,姿势都没变过一下,面色平静如水,如果忽略他黑意浓重的眼睛的话。 这副样子要是换个人,那是绝对不敢过来招惹江敛的,就连方经理,看见自家老板这种风雨欲来的表情,也是心里一颤,不自觉往旁边站了站。然而这副模样落在张营眼里,那就是露怯,就是害怕,让他陡然间更加兴奋起来,话语也愈发肆无忌惮: “让我想想,这是江家暂停了你的卡,所以穷的到这打工来了?”张营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敛,见他并没有换上迷迭统一的侍应生制服,不禁摸了摸下巴,似在思索。半晌,他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一拍手,畅快地笑了出来。“我知道了,你这样的当侍应生都不够格,所以是在这准备接待客人?嗯......刚刚是在和方经理谈价钱吗?哈哈哈......真有意思,你妈没干成的事情你这个儿子接着干,这难道就是后继有人?长江后浪推前浪?” 张营笑着看着江敛,声音里讥讽伴着看热闹,像是夜半时分老鼠在叽叽叫,还是颇为肥硕的大耗子。 前面的话传进耳朵里,没让江敛有过反应。然而听见后半句话,江敛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动了动,一双眼盯着张营,眸色晦暗不明。旁边高大的盆栽阴影落下来,细长叶片的阴影打在他脸上,恍惚一看,竟让人以为那是一把锋利的刀。 方经理听见这番话面色都微变起来,暗道这张营胆子真大,竟然拿老板母亲说事,这不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即便他对此知之甚少,但心里也清楚这对老板的影响有多大。说实话,感受到目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方经理是十分想立马走人的,但是这张少明显不是要善罢甘休的样子,老板也没有明示,他只好等在一旁,暗暗警惕着。 就这短短两秒的时间,张少都不放过,见江敛没回答,他兀自又开了口: “也不知道你最近怎么招惹修杰了,搞得好几天他都没和我联系,电话没有消息没有,人也不见踪影,估计是被你气得够呛。”说着,他还狠狠瞪了江敛一眼。 张家和江家差不多,不过稍稍低了江家一等,所以张营自从认识了江修杰后,便跟着江修杰混了起来,唯江修杰马首是瞻,连带着对江敛这个私生子也看不起来,有事没事找茬,借此讨好江修杰。时间一长,这竟成了习惯。 张营的目光又落在了江敛身上,打量中带着几分混不吝,还透着些令人恶心的色气,他接着道:“既然在这碰见你,那张爷也不收着了,就大方一把,让你开个张。走吧,跟我去包厢,让你见识一下张爷的厉害,放心,钱不会少的。”他瞅着江敛,眯着眼大概是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折磨一下江敛,好去向江修杰邀功。 见江敛半天没动,张营不耐烦起来,话也愈发口不择言:“怎么,跟谁不是跟?让你跟我那都是你的福气......我记得你最近是被纪总看上了?那等人物真能看上你?他知道你来这、知道你这么下贱吗?” 也不知哪个字触动了江敛的心绪,让他霎时间撩起眼皮,直直对上张营的目光。江敛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阴沉可怖的笑。 “好啊。” 张营顿了顿,不屑地一笑。 “行啊,走。” 江敛果真迈开了步伐。 他比张营还要高出好多,跟在他后面,颇有点不搭。 方经理担忧地张了张口,但触及到江敛的目光时又把话吞了回去,打了个哆嗦。一时间,他又回想起江敛刚刚接手迷迭的那段时间。 看老板的那个表情,这张少至少得脱层皮,他还是回去做下准备吧。 方经理暗叹了一声,步履匆匆地离去了。 江敛跟着张营进了一个包间。 门刚一关上,张营便迅速暴露出了丑态,他一边盯着江敛一边解扣子,嘴里还不停地叭叭着:“听修杰说,你这下贱玩意前不久攀上了纪总的高枝儿?必定是死皮赖脸外加靠着床上手段取悦的人家吧。真是便宜你了,纪眠竹那样貌,放整个云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他的权势地位,”张营衣服扣子解到底,伸手向下又去够皮带,嘴里话也拐了个弯,“啧,那般人物,若是能压到身下,干到让他哭出来......” “草。” 张营不知道是臆想到了什么画面,眼神都直了直,随后手上速度加快起来,皮带上的五金扣扯得叮当响。 他的身前有一抹阴影靠近,从脚尖往上,渐渐拢住他的身体。张营显然是注意到了,他动作不停,嗤笑一声:“果然是贱皮子,这么急的吗......” 话还没说完,张营的胸口便狠狠地踩上来一只脚。他胸口陡然一痛,像是被巨石击中了一般,话瞬间断掉,整个身体也不受控制得倒退,最后狠狠地撞在茶几上,无力地跌落下来。 张营吃痛,一边摸着后背叫唤一边恼羞成怒地骂人:“妈的给你脸了是不?!”剧痛还未散去,他眼冒金星,动作也失去利落,手在茶几上摸索着,摸到一个酒瓶后,抬手就要往江敛头上砸去,透着狠毒,丝毫不顾忌后果。江敛沉着脸抿唇上前,毫不费力地将其夺下来,反手在张营脸侧的茶几边缘砸开酒瓶。 “砰”地一声巨响,昂贵的酒瓶身爆开,猩红的酒液霎时四散,半数都溅在张营的脸上。酒瓶炸开的那声巨响就响在张营的耳边,像是炮弹一般,令他耳边响起一片尖锐的鸣音。再加上他根本没料到被他看不起的江敛会夺下酒瓶,这让他顿时呆在了原地,好半天没缓过神。飞溅开的玻璃碎片划过他的脸,带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酒液滑过伤口,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楚,张营颤巍巍地抬手摸脸。 手上满是红色酒液,但比之更红的则是血液,两者混合在一起,沾了他满手。张营的手愈发抖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 他吞咽了一下,正好对上江敛那双平静到了极点,也阴戾到了极点的眸子。张营身体又是一抖,原本的那种狂妄消失无踪,像是从没出现过。 江敛拎过那个断了半截的酒瓶,将尖锐的断口缓缓抵到张营脸边,皮肉接触到玻璃茬子,顿时陷下去一点,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刺破一般。从脸上皮肤传上来的寒气张营自然是能感受到,但令他更为害怕的,是面前人那犹如恶鬼一般的表情。 眼睛黑的吓人,偏偏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两者在他面容上合为一起,十足诡异,连带着让人忽略了他俊美的长相。 江敛盯着张营瑟缩的表情,慢慢凑近,声音森寒:“怎么不敢抬头?嗯?脑子里还在想他,是吗?”他的语气极为轻缓,可是听在人的耳朵里,就像是恶魔的低语,带着无尽的寒气,似乎还能嗅到血的腥味。 张营不知道这血味是从面前人身上传出来的,还是他自己身上流下来的,他一点都不敢乱动,连表情都不敢变,生怕尖利的玻璃戳上来。江敛见状,唇角落了下来,一双眼愈加冷沉,动作也粗暴起来。 “不说话,那就是还在想他。” 他手腕动了起来,半截酒瓶从张营的脸上移到了脖子间,正正好抵着大动脉。那处不停的跳动着,虽然幅度很小,小到肉眼几乎看不见,但被利器抵着,还是有一种将要被戳爆的感觉。张营顿时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脑门冒汗,神情慌张,可他却仍然不敢乱动,只能扯着嗓子大喊: “没、没有!你误会了,我没有想他!真的你相信我,我真没有,你放过我......” 性命被攥在别人手里,张营压根不清楚江敛口中他在想的人是谁,他只是不加思索的飞速求饶,甚至到了一种口齿不清的地步。 仿佛是牲畜临死前喊叫的聒噪声音响在江敛耳边,却没有让他的神情有过一丝动容,他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垂眼看着狼狈到极点的张营,声音依旧满含戾气: “他不是你能肖想的,明白么?” “明白明白!我保证!你先把东西移开......”张营点头如捣蒜,末了还在哀求着江敛。 “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脑子里对纪眠竹有过一丝一毫的想法,你的下场会比现在更惨,懂?” “懂懂懂!” 江敛又看了他两眼,才拎着酒瓶站起身来。 张营绷紧的身体顿时就瘫软了下来,他靠在溅满了酒液的茶几上,大口喘着气,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至于身体上的狼狈,全被他抛在了脑后,此刻张营的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丝毫不怀疑,就凭刚刚江敛的状态,若是他的反应有一点不合心意,江敛会毫不犹豫地将酒瓶戳进他的脖子里。 回想起刚刚两人的对话,张营终于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引起对面男人如此的反常,寻根究底,还是他言语中不经意流露出来了对纪眠竹的旖思。可纪眠竹和他不是最为恶劣的包养关系吗?难道说......?! 张营又吞咽起来,目光压根不敢往江敛身上瞟,他现在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对方。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从江敛身上传过来的压抑气息半点不收敛,重重的压过来,使得张营有点喘不过气。 他犹豫着张口,想出去透透气。 这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因为门外边忽地传出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在其中的依稀还有一道“纪总”的称谓。 这时候,站在张营身前半天没动的江敛撩起了眼皮。 他看了看手里的半截酒瓶,随即在张营惊恐的目光中,手心狠狠地覆上了那截断口。空气里依稀传来尖锐玻璃扎进皮肉里的嗤音,令人牙酸,随即漫过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道。 江敛面无表情地握紧,任由殷红血液从手心流出来,然后淌过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 张营看得呲牙咧嘴,目瞪口呆。 伴随着浸了血的酒瓶被随意丢到地上的清脆声音,包厢门砰地打开。 门外是形色匆匆的纪眠竹,身后还跟着好些人。 纪眠竹甫一进门,便立即注意到了这间包厢里的狼藉。茶几偏离了位置,歪歪扭扭的,像是经历了剧烈的撞击,其上还在沥沥嗒嗒地往下淌着酒水。茶几前是一个狼狈的男人,歪坐在那衣衫不整,胸膛不住的起伏着,看起来颇为狰狞丑陋。 他的身边,是满地的玻璃碎片,被上方的灯光一照射,闪出一片细碎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纪眠竹不禁眯了眯眼,顺着继续看去。再往前,则是一个断了半截的酒瓶,断口处染着血,看颜色,还十分鲜艳,像是刚刚才沾染上去的。 像是被那血色灼到眼似的,纪眠竹心里一惊,瞬间想起自己慌忙赶过来的原因,他的目光在室内焦急逡巡,终于在暗处发现了江敛。 江敛就沉默着站在那边,神色拢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一只手却是垂在身边,隐隐被身体所挡住,显得有些不自然。这时纪眠竹的耳朵里也捕捉到了屋子里异样的声音,除了众人几道错乱的呼吸声之外,还有一种极为细小,像是水珠滴下来的声音,滴答,滴答,缓慢而又清晰。 纪眠竹没在意,以为是旁边茶几上酒水留下来的声音,他着急地朝江敛那边走过去。 “你怎么样......” 距离近了之后,纪眠竹才注意到江敛的脚边有一小摊水渍,而且他的右手指尖也好像在流着什么似的,在空中划过一道细线。纪眠竹定睛仔细看过去,才终于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了那摊水渍的颜色,是极为黏稠的猩红色。 衣衫不整的男人,歪掉的茶几,遍地的酒水与碎片,还有沾血的碎酒瓶和一滩属于江敛的血迹。 纪眠竹的脑子里自动将这些事物联系在一起,逐渐形成一个清晰的画面,这让他霎时间睁大了眼睛,被酒精麻痹掉一半的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犹如被一捧冷水兜头浇下,纪眠竹惊慌失措地奔向江敛,颤抖地拉着人仔细察看起来。 江敛的衣衫还是较为整齐的,并没有遭到什么粗暴撕扯的痕迹,只是上面斑驳的酒渍和隐约几道呈飞溅状态的血液,还是彰显出来刚才这间屋子里发生的恶战。 尤其是垂在身后的那一只手。 纪眠竹喉结滚了滚,强烈的情绪堆积在胸膛间,让他几乎发不出来声音,好半天,纪眠竹才从喉咙口挤出来一道听着十分沙哑的嗓音: “对不起......” 他早该料到的。 原著里江敛就是个小可怜,身处在一篇狗血文里,还拥有吸引狂蜂浪蝶的奇怪体质,随便走路上都能被人欺负,他怎么能放任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更何况,还是在这种鱼龙混杂的会所里,触发狗血事件的几率直线上升。 这岂不是活靶子? 自己能根据剧情事先预料到魏云宽的那档子事,为什么就不能再多思考一下,剧情里想要对江敛下手的并不是只有魏云宽一个人?况且,原著中的的确确是有这么一段。当时在迷迭里,原主和魏云宽相谈甚欢,对小可怜却是半点尊严也不给,小可怜不堪忍受跑了出去,结果就遇到了其他居心不轨的人,拼尽全力才逃脱出来,身上到处都是伤。 这和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是一模一样。 纪眠竹原先只是简单想着让江敛待在他身边,他多加护着就不会出事,然而却忽略了喝酒之后脑子不清醒这种意外,迷迷糊糊中放了江敛独自出去,结果就正正好遭遇了这段狗血剧情。 纪眠竹的心底满是深深的自责,他拉过江敛的右手翻过来,目光触及到江敛袖口处的殷红,和手心里的鲜血淋漓以及外翻的皮肉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怪我......” 他拉着江敛的手有些抖,却还是在努力保持着镇定。只因伤口实在是过于触目惊心,纪眠竹不敢去触碰,只能干看着,愈加着急。 大概是由于浓烈情绪的缘故,纪眠竹的眼尾染上了一抹红,这使得他的凤眼愈加漂亮清透,在尚未散尽的酒精的作用下,那双眼睛拢着一层轻轻薄薄的雾,让纪眠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难过的要哭出来了一般。 “我没事,不怪你。” 被纪眠竹如此紧张着的江敛看了一眼自己受了伤的右手,不带一丝感情,好像这伤口压根就不在他身上一样。他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纪眠竹,细细欣赏着眼前人为他紧张的神情,黑沉眼底带着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痴迷和沉醉,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好像对方这表情是一道多么美味的甜点一般。 纪眠竹一听,顿时更心疼了,心疼里还带着对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的怒气,他冷冷地朝茶几那边看过去,目光深处带着几分冷厉。 被眼前这阵势吓到,靠在那边一动不动宛如透明人的张营冷不丁地对上纪眠竹的视线,不觉一抖,拼命低下了头。 云城纪眠竹的名号他当然清楚。 先前精虫上脑的亵渎言论,他也就是敢在背后说说。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捅到纪眠竹面前。八条命都不够纪眠竹收拾他的。 思及此,张营心里又后悔又害怕,他瑟缩了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恰巧迷迭里的经理过来,纪眠竹强行把这怒气压下去,心里默默记着账。他回头皱着眉沉声吩咐:“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先不追究,待会儿再做处理。我的人受伤了,迷迭里应该有医生,把他们都叫过来,带着药箱,动作快点。” 来得正巧是方经理,他才刚来便被下达了命令。方经理粗略地扫一眼场面,心里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他又瞧了瞧发话的这位纪总和自家老板的姿势,不禁愣了一下,下一秒,方经理就对上了自家老板古井无波但是十分幽深的目光。 他一惊,连忙收回视线,飞快答应。 于是方经理又匆匆离开。 纪眠竹吩咐完毕,目光又落回了江敛身上。怒气散去,心疼占据了他好看的面庞。纪眠竹抿了抿唇,柔声安慰:“忍一下,医生很快就过来了,身体其他部分有没有受伤?” 江敛缓缓摇了摇头。 他盯着纪眠竹的脸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用指腹在纪眠竹微红的眼角轻轻擦了擦,本就带着红意的眼角因为这个举动更红了一点,像是擦上去了一点胭脂,十分勾人。 粗粝的感觉在眼角划过,使得纪眠竹微微怔住,那处地方带来一阵痒意,纪眠竹不禁眨巴了两下眼。 他浓密的睫毛因为这个动作刮过江敛的指腹,带起一阵奇异的触感,江敛神情不觉微动。 江敛摩挲了一下指腹,放下了手,声音微哑: “都过去了,我没事的。” 半晌,纪眠竹轻轻“嗯”了声,声音依旧沙哑着。他托高了一点江敛的右手,让血液流的慢一点,等待着医生过来。 跟着纪眠竹过来的魏云宽此刻轻倚在门边,自从来了后便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两人的互动,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没多时,方经理匆匆忙忙带着一队医生护士过来,各个手里提着药箱。 纪眠竹见此,赶紧带着江敛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医生们也很快确认了病人是哪位,纷纷簇拥过来。顿时,纪眠竹和江敛的周围被紧紧围了起来,连想要察看具体情况的方经理都被挡在了外围。 纪眠竹将江敛的手小心地展示给站在最前方的那个男医生看。 “怎么样?好不好处理?要不要去医院?” 医生在江敛身边坐下,闻言仔细瞧了瞧。 “是割伤,看起来血流的多十分严重,其实只要把里面的碎玻璃渣挑出来,给伤口消消毒包扎一下就好了。按时换药,伤口会长好的,不用太担心。” 纪眠竹听见这句话,一直悬在心口的那丝紧张散去,他松了一口气。 医生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从里面拿出干净的手套戴了起来,助手随即送上一把小镊子。“就是把玻璃渣挑出来十分疼,毕竟要拨动本就裂开的伤口。” 纪眠竹闻言,朝江敛的右手掌心瞧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松了一半的气,霎时间又提了上来。 入目是狼藉的伤口,纵横交错,像是有人拿锋利的玻璃碎片在上面残忍地乱划似的。一半仍旧是鲜血淋漓,满是灼目的红,另一片的血迹则是干涸了大半,暗红色的血块凝在上面,让人看着不免有些反胃。而且,血块里面,确实有着细小的玻璃渣混在其中,看状态,似乎还嵌在皮肉里面,的确是需要挑开伤口将其取出。 但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伤口看起来很深的事实,压根没有医生说的那般轻巧,这让纪眠竹对医生这个职业更为敬佩。 他神色不忍地偏过头。 避开伤口带来的视觉冲击后,纪眠竹看见了江敛此刻的神情。 江敛垂着眼,安静地坐在那里。失了血再加上过度的体力消耗,令他的神情看上去十分疲惫,可他的背却足够直挺。这孩子从他来过便没吭过声,好像这伤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似的,坚强的让人心生怜爱。 纪眠竹抿了抿唇,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的手。 “别看。” 大概是纪眠竹的表情真的很难过,一直没出过声地江敛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抬手掰过来他的脸,使之正对着自己。纪眠竹的眼尾还是有些红,江敛的目光凝视在上面,忽地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下手重了些,让眼前人这么担心。 他想要纪眠竹心疼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想要对方那么难过。 江敛的指腹在纪眠竹的下颔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纪眠竹余光瞥见医生已经戴好了手套,拿着镊子准备动手,心里不可自抑地泛过一阵紧张,他顿时就抬起手腕放在江敛嘴边。 “你要是疼的话,就咬我吧。” 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停在江敛面前,充满着诱惑,但却使他摇了摇头。 “不用,你抱抱我就行。” 纪眠竹一听,觉得江敛果然还是害怕的,或许表面上的那些坚强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罢了。一时间,纪眠竹陷入了江敛的这种柔韧倔强的美好品质里,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他连忙点点头,伸手一把将江敛拥进怀里。 医生的镊子已经工作起来,纪眠竹清楚地听见玻璃渣被挑出来放到盘子里的清脆声音,他心里一紧,抱得更加用力了些,甚至还伸手在江敛背后轻拍着,试图转移走对方的注意力。 江敛压根不在意自己右手的情况,他就着这个姿势,将脸埋在了纪眠竹的颈窝间,同时另一只完好的手也从底下伸过来,紧紧地揽在对方劲瘦的腰间。 纪眠竹身上的清淡味道毫无阻隔地传到江敛的鼻尖,他脸颊上便是属于纪眠竹的温热体温,透过层层衣服透露出来,这一切都让江敛舒服得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垂下眼,敛住眼底的痴迷之色。 一旁的医生一边细致地清理着伤口,一边听着那边“别怕别怕”“一会儿就好了”的不住安慰之声,终是忍不住看过去了一眼,眼里的神色十分复杂。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位出言柔声安慰的该是那位纪氏的太子爷。 原来太子爷这么柔软的吗?一点也不见传言里的阴戾偏执。 还是说,被安慰的其实是太子妃? 医生被自己脑子里的“太子妃”给雷了一下,手差点抖上两抖。他连忙收回心神,专心投入到工作里,生怕出了差错丢掉工作,连带着把那边的声音都给自动屏蔽掉了。 和医生不一样,旁边负责递东西打下手的护士们,却是看得正大光明,十分起劲,一边看一边还眼神互相示意着,十分兴奋又十分克制的样子。 托她们凑在一堆的福,被挤在外围的方经理终于有了一点机会去看一看自家老板的具体情况。但他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到达医生的那边,半路就被抱在一起的那两人夺去了注意力。 方经理面露惊恐。 老板他、他竟然和别人这么亲近?! 还是主动的??! 方经理好像见鬼一样看着江敛紧紧揽着纪眠竹,那种力度,就像是要嵌进怀里似的,占有欲里里外外的透露出来。 想起最开始进屋时江敛的沉郁目光,方经理只看了一眼便火速移开了视线,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生怕老板对他不满。 于是屋子里除了医生安心清理伤口的声音外,就只剩下了纪眠竹轻声诱哄江敛的声音,听得特别清晰。 偏偏他本人还没有意识到的样子,时不时地拍拍江敛的后背。 场面看起来十分和谐,但却有一人,十分坐立不安,那就是张营。他还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狼狈地靠坐在茶几前,距离纪眠竹那边并不远,但却和那边的重重簇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这边只有他一个人。 哦不,准确来说,还有纪眠竹带过来的好些保安,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张营浑身上下哪都痛,背痛屁股痛脸也痛,但最疼的还是江敛踹在他胸口的那一脚,几乎要把他内脏踹出来似的,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让他不停的抽着气,就算是想跑也没有力气。 张营瞅了一眼那边的江敛,心里五味杂陈,其中最多的就是不忿。 明明两人比起来,他才是伤得最重的那个,搞不好还是内伤!他江敛屁事没有,衣服都没乱过,就连手上那伤也是他自己搞出来的。而自己压根没讨到一点好处,尽挨打了。 凭啥啊? 凭他会装可怜吗? 那我也可...... 张营梗着脖子兀自不忿着,然而却冷不丁地对上了抱着纪眠竹的江敛的目光。被那目光里的阴冷所摄,张营顿时回想起先前可怖的场面,他心里不平的话顿时无影无踪,抖了抖便又老老实实地待在那了。 江敛收回目光,又把脸埋到了纪眠竹的颈窝间。 但此时却有另一股陌生的视线袭过来,带着浓浓的打量与窥视,使得江敛忍不住皱眉看过去。 视线的源头是魏云宽。 他懒懒倚在门边,逆着光源看向这边拥在一起的两人,眼底的兴趣愈加浓厚,像是马上就要溢出来一般。但他唇角常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此时却是完完全全消失无踪。 一张脸上两种感觉,十分割裂,也十足诡异。 *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 没有了,我一滴也没有了...... 第24章 争风吃醋 江敛面无表情地对上魏云宽的目光, 眼神冰冷。 半晌,他忽地动了动, 放于纪眠竹腰间的手逐渐往上,轻轻摸了一把怀里人的发梢。同时,迎着魏云宽的目光,江敛缓缓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这微笑转瞬即逝,但内里暗藏的讯息却被魏云宽准确接收到,这使得他那种自始至终都懒洋洋的姿态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小的变化。魏云宽眼底浓重的兴趣渐渐收了回去,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也敛了下来,变成了更为正常一些的样子。 可这正常状态,出现在他身上,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 江敛暗嗤一声,收回了阴冷的视线。他重又垂着眼, 安心又十分享受地将下巴轻轻搁在纪眠竹的颈间。 这一切无声的交锋都在纪眠竹的背后进行, 令他一丝一毫的不对劲都没感受到。 纪眠竹听着医生那边再没传出硬物接触盘子所发出的清脆声音,心知清理这一步骤结束, 他也终于有胆子去瞄一眼伤口此刻的状况。 江敛的右手伤口已经不复先前那种碎肉混合着玻璃渣的狰狞状态, 经过清水的冲洗,变得稍显平和了些, 不过还是泛着血丝。医生将伤口消过毒后,熟练的取出纱布, 一层层一圈圈地将雪白纱布缠绕到江敛的右手上。顿时, 江敛的那双骨节分明十分好看的手, 便在层层纱布的作用下变得臃肿了起来, 连指节都被缠绕上, 变得有些许僵硬。 纪眠竹见到伤口包扎完毕, 便主动放开了江敛, 坐到了旁边。 温香软玉从怀里退离,让江敛难以自抑地感到失落。他垂着眸子,指尖叠在一起,无意识地摩挲着,似乎还在回味先前的那种感觉。 医生工作完毕,一边脱下手套一边和纪眠竹交代着注意事项。 “一天换一次药,纱布也要更换新的,每晚睡前换就可以了。还有就是,伤口不能沾水,食物忌辛辣,你们要是不想留疤的话,可以买一些祛疤的药涂一涂......” 医生交代得仔细,纪眠竹也听得仔细。目光专注,神色认真,活像是在聆听什么教诲,末了还十分真挚地道了声谢。 他的这声谢谢可难得,毕竟云城谁听闻过纪氏太子爷的真诚道谢?不被暗地里针对就算好的了。医生不知道记起了什么传闻,听见纪眠竹的话后面色微变,诚惶诚恐地摆手推辞,直说“应该的应该的”。就连一旁默默站着等待吩咐的方经理,见此也是一脸的诧然。 江敛耳朵里传进纪眠竹这句话,不由得笑了一下,他的目光追随着纪眠竹的身影,一双眸子满映着对方,黑沉深处勾勒出不易察觉的些许暖意。 倚在门框上的魏云宽看着自家好友此番作态,神色禁不住深了一点。他盯着纪眠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了动作。魏云宽迈开步伐,直直地朝纪眠竹走了过来,将手搭上对方的肩膀。一开口,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 “阿竹,好歹是我带你赶过来的,怎么也不对我说声谢谢?” 说完他便盯住了纪眠竹,桃花眼尾带出三分幽怨。 坐在沙发上的江敛神色一冷。 虽说是魏云宽帮忙找到的江敛,但实际上自从两人进了包厢门后,魏云宽便无声站在了一旁,噙着淡淡的笑,冷眼旁观着房间内的血腥景象,好像这些连他半分兴趣也勾起不了似的。或者说,这是一种司空见惯的无趣。 只是在看到纪眠竹朝江敛奔过去,他的兴趣才重又被勾起,目光再度变得专注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纪眠竹看。专注里充满着浓烈到近乎腐坏的兴趣,这兴趣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大抵会让人打心底里毛骨悚然,忍不住地逃离。 魏云宽自始至终都没出过声,满腹心思都在江敛身上的纪眠竹自然也是发现不了,只顾着一心安抚江敛。这也是纪眠竹忽视他的最主要原因。 夹在中间的医生被这略显诡异的气氛搞得心里一颤,连忙告辞。 作为待在迷迭里多年的老人,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过,因而医生一眼便瞧出来这平静场面下的暗潮涌动。他不可想因为纪总一声谢谢,从而被神经病魏二少就此盯上;他也不想知道,为啥这二少这么斤斤计较,连纪眠竹一声谢谢都要抢。毕竟,有时候知道的少,反而活得更自在。 看得通透的医生拎着医药箱飞快地溜了,后头还呼啦啦跟着一小队助手。 包厢里顷刻就变得宽敞了起来。 魏云宽半点目光也没给过旁人,只似笑非笑看着纪眠竹,等着对方回答。 还想和医生确认什么的纪眠竹顿时愣住。说真的,要是魏云宽不出声,他几乎都要忘记了包厢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好好一个大活人被他遗忘在身后这么久,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还是说不准哪时就疯的魏云宽。纪眠竹心底忽地浮现出一点愧疚和一丝对神经病由衷的害怕,这令他张口便是一句抱歉。 “抱歉,把你忘在一边了。” 似笑非笑等着自家好友说谢谢的魏云宽便是一愣,像是根本没料到这出神展开似的。他情不自禁眨眨眼,神情里带出一点懵然,这动作令他看上去颇有些无害。 好半天,魏云宽才再度有了动作。 他的手从纪眠竹肩膀上拿开,转而轻抚了一下纪眠竹的脸颊,蜻蜓点水般掠过,桃花眼含情脉脉。“阿竹,你我之间,永远不用说抱歉。”这句话用得是他惯有的慵懒腔调,里面却涵盖了其他一些不易察觉的情绪。 纪眠竹没在意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手,他深知原著里魏云宽和原主间的塑料友谊,见此眸子不由得一亮。纪眠竹顺势就着魏云宽这句话往下说,四两拨千斤,瞬间便化解了刚刚的危机。 “既然这样,那我们俩之间,也就永远不用说谢谢。” 魏云宽见此哑然失笑。 他指尖慢慢捻了一把纪眠竹的发丝,看着纪眠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和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兴趣,他默认了这个说法。 江敛周身的冷气仿佛都要凝结成冰掉下来似的,看着魏云宽手指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 他从沙发上起身,故意弄出了一点声响。旁边的纪眠竹果然就被吸引过来了注意力,见状神色微变,带着稍许紧张的回到了江敛身边,托住了他的胳膊,皱着眉轻声教训: “你动作慢点,别碰到了伤口,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下来的。” 江敛面色不变,垂眼轻轻“嗯”了声,人却是柔弱无骨地渐渐靠在了纪眠竹身上,好像他伤的不仅仅是一只手,而是半个身子那么严重。 紧张江敛的纪眠竹没发现这点,任由江敛轻轻靠着他,慢慢地带着人走。 被抢走自家好友的魏云宽挑挑眉,恍若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他骤然下撇的嘴角却证明他的心里不这样想。 魏云宽也跟着走到纪眠竹身边,点了点好友的肩膀,拉回他的注意力。见纪眠竹疑惑地看向自己,魏云宽才满意地轻抬下巴,示意纪眠竹看向茶几旁狼狈的人。 “阿竹,他破坏了我们今天的约会,该怎么惩罚他?” 说这话的前半段时,他话里还含着几分轻佻的意味,尾音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口一个约会,好像他们俩今天要干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般。但说到最后一句时,魏云宽的语气却是陡然变了,毫无预兆且不含感情。自上而下看着张营的目光冷漠,像是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若不是惹到了他,根本不会得到他片刻的注视。 只不过这注视,没那么友好罢了。 张营按在地上想起身的手顿时又缩了回去,心里暗道不好。 纪眠竹闻言也是被勾起了回忆,紧缩了眉头,看着张营的面色逐渐难看起来。旁边的方经理见此赶忙站出来,朝纪眠竹深深鞠了一躬:“纪总,这次是我们的疏忽,您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我们会尽力满足,当作补偿。” 站了那么久,总算能说两句话了。方经理憋了许久的眼神,终于借此悄悄放在了眼前的纪眠竹身上。 纪眠竹盯着下方的张营,脑子里逐渐回忆起了原著里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察觉到对方是跟江修杰走得近的人后,且平时没少欺负江敛,纪眠竹心头忽地生起一股火,愈烧愈旺,使得他不由得怒极反笑。 “张家的儿子,可真有种啊。”纪眠竹冷冷说完这一句便停止了,像是在平复着心中的怒气,又像是在琢磨着如何处理张营。半晌,他又缓缓出了声:“这么有种的话,希望你接下来也能扛下张家的危机,纪氏不会善罢甘休。” 仿佛是在下最后通牒,纪眠竹没再看张营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而是对着方经理出了声:“这次的状况迷迭有着大部分的责任,我希望你们清楚。但看你们态度还算良好的份儿上,我暂且不做追究,若有下次,迷迭将会直接被纪氏收购。” 纪眠竹没什么感情地问了一句:“明白吗?” 方经理面色一僵,连声答应,说完还没忍住看了一眼纪眠竹身边的自家老板。触及到江敛眼底的愉悦之情后,方经理连身子都僵住了,面上满是不敢置信。 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老板在听到会所要被收购了会那么开心。 这不是他的产业吗? 交代完这些,纪眠竹带着江敛就要离开,他不想再多看一眼张营,再多看一眼他怕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当场为江敛讨回公道,那不符合他的做事理念。 纪眠竹深吸一口气,转身从包厢门离开。 离开的前一秒,江敛抬眼看向方经理,暗暗使了一个眼色,而后看向张营的方向。方经理接收到自家老板的暗示,顿时从失魂落魄的状态里满血复活,明白地点点头。 纪眠竹一行人从迷迭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想让人把他关起来 宋秘书来得很快, 纪眠竹一个电话打过去,才出迷迭门, 便已经能看见宋岩的身影等在车旁,看样子是一直停留在附近。 宋岩看到和来时反差很大、衣衫有些乱的纪眠竹,和半身零星血迹,右手缠上纱布的江敛,眼底有一丝惊讶。但他什么话也没说,连表情都没有变过半分,像是已经把不窥探主人家的私事这一准则刻进了骨子里一样。宋岩尽职尽责地拉开车门,让两人进去。 原本魏云宽也想过来的,奈何他自己的司机还在等他,而且两人不同路,如此种种, 也只好放弃。隔着一道车窗, 魏云宽可怜巴巴地向纪眠竹诉说着这次的不尽兴,并强烈要求下一次, 言语之间对江敛这个拖油瓶颇为嫌弃, 听得一旁的江敛青筋直跳,面色黑沉如墨。纪眠竹一心想回家, 倒是没在意魏云宽说的什么,他无奈地答应了魏云宽下次的邀约, 把人哄走。 直到纪家的车子启动, 纪眠竹才终于略显疲惫地靠在了车座上。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 劳心劳力, 即便他本身没出过什么意外, 但担惊受怕造成的疲惫感一分也不少。 就算是闭着眼睛, 纪眠竹也没有真正休息下来, 他在心里默默地将这次的事情细细梳理了一番。 和自己之前设想的一样,原书的重要剧情是无法避免的,比如这次的和魏云宽见面。他在其中起到了一个连结的作用,让本该毫无联系的主角受江敛和魏云宽有一个见面的机会,从而使接下来的剧情顺利。即便他阻碍了这次的见面,那在不久的将来,纪眠竹可以肯定,一定会再有一个契机,让他再次以一个枢纽的作用,让两人见面,有了联系。 具体的例子自然也是这次。 他顺应了剧情,让江敛和魏云宽见面,但却存了私心,想把江敛牢牢看在身边,避免发生对他不利的意外。但意外最终还是发生了,虽然他没有对江敛出言侮辱使人忍受不了跑出去,但江敛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暂时离开了他身边,从而被其他人盯上。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上。 纪眠竹手指交握在一起,指腹摩挲着,似在思索着什么。下一秒,他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心慢慢松开了,呼吸也变得绵长轻松起来。 好在结局并不坏。 虽然他改变不了固有的狗血剧情,但某些不起眼的小细节却是一点也不一样了。比如说这次结束之后,魏云宽应该会对江敛燃起前所未有的兴趣,神经病一样穷追不舍,但结果却是魏云宽对人家颇为嫌弃,连看也不想看几眼。而且江敛也没有如原著一样,对自己恨意滔天,反倒是经历了这一切后,两人的相处愈加融洽。 思及此,纪眠竹忍不住睁眼看了一眼身旁的江敛。 和之前两人各自占据车厢一边,颇为疏离的坐法不同,这回江敛坐得稍稍靠向中间,距离纪眠竹不过半臂距离。简而言之,坐的就是十分近。似乎是察觉到了纪眠竹在看他,江敛偏过头,直直对上了纪眠竹的视线。黑沉眸子平静如水,微微带了一点被看的疑惑,半点不见表面隐忍,内里恨意丛生的样子。 纪眠竹心下宽慰,对江敛展颜一笑。 他重又闭上了眼。 大概摸清了剧情路数的纪眠竹安心的放松下来,暗暗准备以后就这么干。表面上顺应大剧情,背地里却动些小手段,一点一点的渐渐改变走向,从而避免最后自己的凄惨结局。 调整了一下姿势后,纪眠竹满心放松地舒了一口气,意识却变得有些沉重起来。车窗外是墨蓝的夜色,伴着云城市中心的流光溢彩,无声地从眼前掠过。 处在惬意安全的环境中,人也是会放松警惕的。身体从紧绷的状态中骤然脱离,先前因为受惊而暂时退离的酒意也再次找上门来,不知打哪一点一点地漫上来,逐渐侵袭了意识,令纪眠竹的思维也再度缓慢起来,脑中原本缜密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断了线,渐渐远去。 毕竟是接连喝了四五杯度数高的威士忌,即便是纪眠竹酒量很好,也难免有些微醉。如今这醉意重新找上门来,再加上身体的疲惫,令纪眠竹不由得困倦起来,意识深处像是有一只手,在拖着他下沉。 他稍稍支起来身子,朝前座的宋岩交代了一声开慢点,便又坐了回去,阖着眼眸,放任自己意识渐渐昏沉,想减轻一点醉酒带来的不适感。 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一只手却是从旁处伸了过来,指腹带了些许糙粝感,轻轻摸到了纪眠竹的脸颊,同时纪眠竹也感觉自己的头顺势歪了过去,似乎是靠在了某个人的肩膀上。 他抬眼看过去,是江敛。 对方微侧了身子,似乎是想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一些。垂眼看过来时,原本凌厉的眼部轮廓因为这个动作发生了一点改变,眸底映进去车窗折返过来的微光,带了一点暖意。周身的疏离冷漠感也被削弱,再加上他本来就容貌出色,多了不少温和之后,这么一看,很能让人升起依赖感。 反正江敛肩宽腿长的,暖暖的人肉抱枕怎么都要比硬邦邦的车座来得舒服,因而纪眠竹也便低声道了谢,安心靠了上去,闭上眼睛兀自陷入沉睡。 车里再度安静,然而江敛的手却是没有立刻收回来。 他的手仍旧放在纪眠竹脸颊一侧,指腹搭在对方白皙的面颊上,像是一个亲昵又缱绻的抚摸,暧昧极了。渐渐的,似乎是察觉到纪眠竹已经睡熟,江敛开始有了动作。他的指尖缓缓在纪眠竹的脸上流连,从线条流利的下颌一路到下巴,最终停留在唇角附近。 江敛动作一顿,脑海里忽地回忆起刚刚纪眠竹对他笑的那一下。 对方可能并不知晓,但自己却是看得清楚,那时的纪眠竹已经有些醉意了。一双凤眼沁出点雾色,迷迷蒙蒙的,偏偏唇角还上扬着。又绮丽又好看,和他平素略显清雅的气质不同,像是在故意诱惑人一般。 很想......让人把他关起来。 江敛的指腹在纪眠竹饱满的下唇上克制地摩挲了两下,很快便收了回来。仿佛是在与心底的念头作斗争,江敛也用力闭上了眼睛,将浓重到病态的占有欲锁进眼底,眼尾带出一片深沉的克制。 车开得平稳,很快便到达了纪家。 纪眠竹在车上短暂的睡了一觉,刚醒来时意识还是很混沌,颇有点不知何处的迷茫,连带着下车时的脚步都有些打飘,全靠江敛一只手扶着,才不至于一头栽倒。迎上来的管家见此,连忙从江敛手中接过人,把自家少爷扶进了屋里,并迅速调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过来,劝着人喝下。 纪眠竹只喝了几口便将杯子还给了管家。 他其实并不是太醉,只是有点困倦而已,主要是之前在车上,由于车身轻微的颠簸摇晃,这点困意被放大了,混合着酒醉,才让他睡过去,走路发飘也是因为在车上一个姿势腿睡麻了。然而下了车,经带着些凉意的晚风一吹,纪眠竹便清醒了过来。 管家见到几乎没怎么减少的蜂蜜水,十分担忧,好说歹说温声劝着,怕自家少爷酒后头疼难受。纪眠竹又暖心又无奈,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又多喝了几口,顺便解释了几句,管家了解后这才放过他。然而一转身,又被江敛手上的纱布给惊到了。 未进门前,江敛的右手一直掩在身后,加上光线昏暗,还有状态不佳的纪眠竹挡在前面,才一直没被管家发现。然而进了明亮的房间后,江敛的这点小心思便无所遁形,管家一眼就瞟到了江敛手上雪白的纱布上面。 层层叠叠,显得手上十分臃肿,一看便知道伤势不会多轻。但管家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事和自家少爷干系不浅,毕竟两人一同出去又一同回来,其中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再多的他也不会问,只是向纪眠竹确认了一下伤势的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两人。 纪眠竹将沾染了酒味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又解开了两粒衬衫纽扣,扯松了领带,这才觉得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好看的眉眼舒展,淡笑着招呼站在一旁的江敛过来。 江敛的目光在纪眠竹衣领间隐隐约约露出的精致锁骨间凝了一瞬,随后便收回视线垂眼坐了过去。 不偏不倚,刚刚好坐在纪眠竹身边。 纪眠竹见江敛过来,便稍稍凑了过去。注意到了什么之后,他忽地伸手捏住江敛的下巴,倾过身子眯着凤眼细细打量。半晌,纪眠竹忽然面色难看起来,咬牙蹦出一句话:“该死,便宜张营那小子了,就该打他一顿的。”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真处在那时,纪眠竹还是做不出当场打人这么粗俗的举动,即便他已经气到不行。数年来所受的教育禁锢了他的言行。 纪眠竹的目光在江敛下颔侧边处一道不怎么显眼的细长伤口处逡巡,末了还用指腹试探性地在上面轻轻碰着。怕因此弄疼了江敛,纪眠竹的动作只是一触即离,他一边看一边低声说着: “像是玻璃碎片划出来的,还好不深。” 估计是先前在包厢里酒瓶的碎片,不小心划到江敛脸上了。那道伤口此刻在灯光下显出一条细细的血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似乎已经在愈合状态了,过不了多久便可以结痂脱落。 江敛任由眼前人捏着他的下巴,盯着他的脸细细的瞧。他虽然表面上没有太大反应,但呼吸却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像是在隐忍着某些摊开来会惊吓到眼前人的东西一般。 纪眠竹认真确认之后,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江敛的下巴。“幸亏没有太严重,不然你这张帅脸可就难办了,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疤。” 说者无意,听者却上了心。江敛闻言抬眼看向纪眠竹,眸光沉沉,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很喜欢我的脸吗?” “啊?”纪眠竹有些晃神,反应过来后浑不在意地说:“当然啊,你长的这么好看谁不喜欢?” 主要是害怕江敛脸上留疤,后期主角攻会打上门来讨说法,他可疲于应对。 江敛沉默起来,没过一会儿他又冷不丁地开口: “换做是其他人,你也会这样对他们吗?” 他这句话声线有些低了,像是在自言自语,纪眠竹只听见一个“其他人”,剩余的都听不真切,因此纪眠竹不由自主地又往江敛那凑了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敛倏地回过神来,敛了神色,也敛住他差点显露出来的欲想。 “没事,我听见管家喊我们吃饭了。” 对上纪眠竹疑惑的面色,江敛微微笑了笑,准确地捉住纪眠竹的手腕带他起身。 “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不可能是孙媳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管家确实要喊他们吃饭, 不过他还没来到客厅,便看见自家少爷和疑似少奶奶从客厅深处走了过来, 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正要开口的管家微微愣住,但即刻又反应过来,原路返回默默替他们两人拉开餐桌旁的椅子。 纪眠竹和江敛面对面坐下。 桌上碗筷摆得整齐,菜肴热气蒸腾,香味扑面而来。肚里除了酒以外空空如也的纪眠竹瞬间便被勾动胃口,脑子里也将先前江敛模模糊糊的话抛到脑后,他拿起了筷子。自顾自吃了几口暂缓了下饥饿感后,纪眠竹看了眼对面的江敛。 江敛坐的端正,慢吞吞地夹着菜,碗里的米饭几乎没动过。纪眠竹仔细看过去,才发现不对之处。江敛用得是左手, 受了伤的右手一直垂在桌子下面, 没有拿上来过。那种沉默无声的姿势,就像是不想让人发现他处在弱势一般, 倔强地去做自己根本不擅长的事情。 纪眠竹忽地产生了一点愧疚心疼感。 江敛察觉到纪眠竹隐隐投射过来的目光后, 没有选择看过去,而是继续不动声色地夹菜。他垂着眼, 唇因为专注而不自觉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左手略显笨拙将菜夹到自己碗里, 而后默默地吃饭, 吃一口花费的工夫, 纪眠竹都能连吃三口了。再加上江敛刻意挑选的角度, 放垂了的目光, 充分将“我需要帮助”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果然, 纪眠竹内心的愧疚感达到了顶峰, 这令他立刻采取了一些措施。 “我来给你夹菜吧。” 说完纪眠竹便放下筷子,转而在江敛身旁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怕江敛嫌弃他从而拒绝好意,纪眠竹还特地另取了一双筷子,专门用来给江敛夹菜。在纪眠竹起身的那一刻,江敛唇角上翘了一瞬,显露出某些得逞的意味,但又很快被他压下来。江敛点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 纪眠竹十分满意,当即询问着江敛想吃什么,他给夹过来。 嘴上说着容易,实际做起来还是有一些难度的。毕竟真正意义上来说,纪眠竹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总裁,平日里哪里做过这样伺候人的事,动作间难免手忙脚乱。而且,在给江敛夹菜的同时,纪眠竹自己也在吃着饭,这一乱起来脑子就有些不听使唤,纪眠竹拿着公筷夹着菜,手上却是不由自主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含着筷子尖懵然地对上江敛的目光,纪眠竹陡然反应过来,面上现出些许慌乱之色。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去换一双!” 他快速起身,却在即将迈开脚步前被人拉住了胳膊。纪眠竹回过头,对上了江敛那双惯常黑沉的眼眸,一眼看不到底,却在此时呈现出一抹独特的色彩,颇有些诡谲,令人心惊。纪眠竹晃了下神,再回过神来时,却看见江敛朝他摇摇头。“不用去换,我不嫌弃。” 纪眠竹见此稀里糊涂地又坐了下来。 他还是用着那双筷子给江敛夹他爱吃的菜,但是看见江敛一口口认真吃掉时,纪眠竹心里又生出一些怪异之情,说不上来,但就是挺奇怪的,还夹杂着些许莫名的羞耻,这使得纪眠竹吃饭时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江敛的目光,避免直接的眼神接触。 厨房又送上来一道汤,浓白的汤底,还冒着热气,明显是大补。 纪眠竹见状眸光一亮,顿时丢弃了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连忙给江敛盛了一碗。“正好你今天受了伤,喝点汤补一补。”他将小瓷碗端过来,用汤勺轻轻搅拌着散热,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纪眠竹舀了一勺送到江敛唇边。 “来,尝一口。” 江敛垂眸对上纪眠竹的眼睛,那双漂亮到不似凡间的凤眼此刻专注地看着自己,清澈的瞳仁中明显映出了自己的模样,好像他只能看见自己一般。江敛喉结微动了动,顺从地张开唇喝下汤。略有些烫的汤水咽下喉,滚进胃,似乎连带着心底那些隐秘的情绪也一并滚烫沸腾起来一般。 纪眠竹一口一口喂着,江敛也便一口一口喝着,直到这顿饭结束。 结束的时候,纪眠竹的手都有些酸了,趁着江敛离开,他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活动着。虽然身上有点累,但纪眠竹心里还是开心的,毕竟这种和主角受拉近距离的机会可遇不可得,好感度每多一点,他以后的日子也就越舒服一点。 纪眠竹美滋滋地计算着此时江敛对他的好感,却在下一秒被管家打断了思路。管家从不远处走过来,面上带着笑。“少爷,老爷子打电话过来了。” 嗯? 谁打电话? 纪眠竹原先的思路骤然断掉,耳朵里听见管家的话,不免有些迷茫。然而当他脑子转过弯来,意识到那句“老爷子”在书里究竟指的是谁后,面色不觉微变。纪眠竹简单朝管家应了声,便匆匆忙忙去了电话旁接电话。 他拿起话筒放到耳边,深呼吸一口气,喊出了原主对其的称呼: “爷爷。” 对面不出意外便是原主的亲祖父,前纪氏老总,现纪家真正掌权人,纪明堂了,纪老爷子是其在书里最常见的称呼。 而这纪老爷子纪明堂,也是原书里对待原主最好的人物了。不过他的结局却是没那么好,在原主被主角攻针对,纪氏破产后,纪家紧跟着动荡,纪老爷子受了刺激,也迅速撒手人寰。 纪眠竹试探着喊出口,那边立刻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威严里透着些和蔼的声线:“小竹啊,有一段时间没回老宅了吧?你的房间一直都打扫着,老宅这边的竹林也还葱郁着......”前半段还是正常的长辈问候,絮絮叨叨满含温馨,后半句却突然变了个内容,“听说你找了个对象,怎么也不带回来给爷爷看看?” 还在暗自琢磨着这纪老爷子为啥突然打电话过来的纪眠竹,听见这句直白的话猛地一愣,本就迷糊的脑子顿时糊成了浆糊。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对象指代的是谁,那边便已经拍板定了音: “过两天你回家时,在这边住几天陪陪我,可别忘了把我的孙长媳也带回来,给孙媳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讲完这句话后电话便啪嗒一声挂掉了,利落非常,很有个人特色,仿佛这一通电话打过来就是为了见见未来孙媳一般。 纪眠竹缓缓放下电话,琢磨了半天,忽然后知后觉。 这孙媳......指的不会是江敛吧? 他的神色忽地复杂起来,隐隐还有些惊恐。 他身边最近走得近的人,只有江敛了,同住同出,更何况外界还有大片传言说是他强取豪夺了江家二少。 但这些远在老宅深居简出的老爷子是如何得知的?毕竟原主自从继承了纪氏,为了方便,便直接从老宅里搬了出来,独自居住在这间别墅里,身边除了从那边带过来的管家,几乎没有与老宅联系紧密的人。 纪眠竹皱着眉头兀自思索了一番,想起刚刚管家喊他接电话这件事后灵光一闪。 问题大概就出在管家身上,纪眠竹琢磨着。管家是老人了,还是从老宅里跟出来的,估计是老爷子授意的,跟老爷子关系不错。再加上管家对他就像亲孙子一样,没道理害他,那大概就是和纪老爷子聊天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老爷子才得知的,从而打电话追问。 纪眠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暗暗点头。 原因搞明白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理了。 孙媳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没了,他纪眠竹也断然不会跟江敛走一块的。谁敢拿主角受当媳妇呢?他又不想走反派路线被不停针对。想了想瞎眼瘸腿那场面,纪眠竹不由得周身一寒,更加坚定了此般想法。 但是老爷子发了话,这老宅又不能不回。 纪眠竹犯起了难,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慢慢朝卧室走去。 直到临睡,纪眠竹都没能琢磨出一个两全之道,抱着这些杂乱的心思,纪眠竹意识渐渐远去,陷入了沉睡。 可能是尚存的些许酒意起了些作用,纪眠竹睡得又沉又香,压根没做梦,也就自然没有这些苦闷的烦恼。但同时,他对外界的感知也更弱了些,完全没察觉到已经有人悄悄进了他的房间。 动作熟练,像是已经做过许多次。 沉静的月光下,纪眠竹的床头无声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眉眼冷凝,却又带着些平日里尽数隐藏不见的狂热,两种状态矛盾地出现在一张俊脸上,使得那张面容愈发俊美,沉郁里透出无声的张扬,是江敛。 江敛在黑暗里凝望着床上的人,一步步缓慢向前。每走一步都像是距离渴望更近了一点,这令他的脚步异常的缓慢,也异常的沉重,裹挟着压抑到极点的感情。 床头前,他的目光迷乱地在纪眠竹身上肆意蔓延,唇却是抿得死紧。 不知过了多久,江敛伸出手来,指尖往上,渐渐落在了纪眠竹的面颊上,指腹下的皮肤紧致柔和,和白天时的触感一模一样,如玉一般温和,诱使人一摸再摸。江敛克制地摩挲了两下,指腹蹭到了纪眠竹唇边,积聚在心底快要爆发的渴望得到疏解,令他不由得唇角勾起,低笑出声。 “呵......” 低沉的笑声荡在沉静的房间里,像是爱人的絮语,又像是恶魔愉悦的吟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叫我阿敛 那天老爷子打电话过来、并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后, 纪眠竹便十分突然地陷入了繁忙的工作里,好像一年的工作量都如山洪水泻般猝不及防地压过来了一般, 纪氏旗下的各个项目,还有最终敲定的拿下淬星合作的方案,都需要纪眠竹一一过目,一一裁决。宋秘书忙得脚不沾地,身为总裁的纪眠竹也是睡眠时间大大减少,成日窝在办公室里,连带着总裁办里的江敛,都要跟着纪眠竹连轴转。 琐碎的时间被更加琐碎的工作一点点填满,这令纪眠竹都一度忘记了要回纪宅这件事,直到某天出入书房,在原主的日历上瞥到了一个突兀显眼的小红圈, 纪眠竹才恍然反应过来, 后天竟是纪老爷子的大寿! 一时之间,纪老爷子当时打电话过来时扔下来的炸弹, 以及脑子里对此不甚清晰的原文剧情, 都在纪眠竹心头渐渐浮现出来。 原书里纪老爷子的八十大寿算是一个比较重大的剧情节点,因为这个节点一过, 主角攻受便相遇了,原主也就从此坐实了反派的位置, 和主角攻受斗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最后被搞得破产, 再无力折腾。 当时在书里, 偏执变态原主也把主角受带回纪宅了, 只不过掌控欲作祟, 他没将主角受带给纪老爷子看, 而是选择瞒过所有人,一直把主角受默默囚在纪宅大院深处,每日限制行动。热闹至极的寿宴当天,往来纪宅的客人们无人知晓纪宅深处还有一个被困住了的人。于是这次过后,主角受便彻底将原主记恨住了,同时也升起了逃离的心思,而在逃离的途中,他便遇到了真命天子主角攻,顾仞。 此后的故事自是不必多说,无非就是狗血狗血狗血,虐渣虐渣虐渣。 难怪难怪! 纪眠竹喝了口凉水压了压惊。 怪不得前几天纪老爷子突然打电话过来要他回去,原来竟是寿宴将至。这样的话,他这个亲孙子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为老爷子祝寿也顺带着主持寿宴。更别说纪老爷子还是这个世上他血缘最近的亲人,而且对他也是毫不含糊十分关爱,群狼环伺中原主能平安长到这么大,纪老爷子功不可没。 但是有一点纪眠竹却是摸不到头脑,那就是老爷子特地点明了要江敛一同回去这个情节,在原书里剧情压根没有出现过,然而现在却突然有了。 这就十分离奇了。 纪眠竹又慢吞吞喝了口水,半垂下来的凤眼里,闪过一缕思索。 半晌后,思虑无果的纪眠竹无奈地将杯子放到了一边,转而揉了揉眉心。 算了,想不通,最大的可能性无非就是剧情的细枝末节处出了点小变动,但江敛会跟他一同回去的大事实却是无法更改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思考如何使得江敛心甘情愿跟他回去才对,毕竟目前他和江敛的关系缓和,强硬地把人带走必然是不可取的。 应该采取怀柔的策略才对。 纪眠竹若有所思。 几秒之后,他如梦初醒,赶忙又埋头进了文件堆里,昂贵的定制钢笔在纪眠竹修长好看的手里不停地动着,写下一连串秀逸的字迹。 此时此刻这些事情先放一边,赶紧工作吧,不然他今天都出不了这扇办公室的门! 专心奋斗了几小时后,纪眠竹终于将堆积在一起的文件全部看完,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往后懒散地窝进了办公椅里。宋秘书过来收文件的时候,纪眠竹一边把玩着钢笔,一边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等会儿把江敛叫到这边来,我有事情要同他说。” 宋秘书一只手抱着文件,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因此反射过一抹太阳光,他答应得利落。 纪眠竹对宋岩的办事效率认知得十分透彻,因而宋岩甫一离开,纪眠竹便起身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拿过玻璃杯倒起了水。在清澈透亮的水注满玻璃杯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也被人轻轻敲响,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江敛有些低沉的独特声线。 纪眠竹心里想法成型,连忙端正了态度,声音微沉: “进来。” 几乎就是在纪眠竹声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办公室的大门便被人推开了,精准地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江敛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长腿迈开。他刚刚进来,一双黑沉的眸子毫无预兆地便精确锁定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纪眠竹那边,瞳孔里出现沐浴着阳光的小人的那一瞬间,江敛眼底翻涌的黑云偃旗息鼓,渐渐平复散去。他朝着这个方向一步步走过来。 纪眠竹见此,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江敛坐过来。江敛也没出声,乖乖地就在纪眠竹身边坐下了,顺带着还接过纪眠竹递到他手里的玻璃杯。 温热的感觉从玻璃杯的杯壁一直蔓延到手心里,令江敛的眉眼不自觉弯了弯,他盯着离他不过半臂之隔的纪眠竹,眼神专注。 “叫你过来是因为有点事情想要同你说一下,”纪眠竹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推翻了先前已经想好的说辞,决定开门见山:“后天就是我祖父的寿辰了,按道理我是要回去祝寿的,还很有可能在那边住上几天。”纪眠竹顿了顿,凤眼看向江敛,薄唇微张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说完,纪眠竹便屏气凝神等待着江敛的回复。 说实话,这个决定有赌的成分在。不知为何,他不想去编造其他的什么谎言,让江敛在蒙骗中同他一起过去,稀里糊涂的顺着剧情走,比起这个,纪眠竹更想把选择权交到江敛手上,让对方自己选择。所以说,他其实是在赌这些天来江敛对他的态度变化,是否真的有所转圜,而不是他一味的臆想。 纪眠竹有些期待地看着江敛,因为有些紧张,他淡色的唇都不由自主地微抿了抿,唇线交接处透出一点点血色。 江敛盯着那点诱人的红,眸中快速划过一道暗光。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下杯中水,垂着眼眸假装在思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渐渐变得焦灼了起来。江敛再抬眼时,果然见着那两片唇颜色昳丽了些,明亮的日光下,似乎在引诱人上去重重碾磨似的。 江敛眸光更暗。 感受到自己的心底的某只怪物似乎快要挣脱牢笼,叫嚣着种种欲念时,江敛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收敛了心神。他放下手里的水杯,在纪眠竹期待又紧张的视线里微微一笑。 “好啊。” 这句话听在纪眠竹耳朵里,天籁之音一般,让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人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纪眠竹凤眼弯出好看的弧度,含着笑意。试探被证实,令他的态度行为朝着江敛也更亲近了一点,言语之间显露无疑。 “明早就出发,我们下午去准备准备带去的东西吧。” 好歹是老爷子的寿辰,他这个做孙子的怎么能空手而去呢? 江敛听着那句略显亲昵的“我们”,仿佛是被取悦到了一般,也跟着柔和了眉眼,眼里闪过几抹愉悦之色。 他乖乖答应了。 下午时分,紧赶慢赶忙完了工作的纪眠竹,便直接下了班,带着江敛在云城的各大商场里四处逛了起来,这些商场或多或少都有着纪氏的股份,因而纪眠竹一行人在里面如鱼得水,受到的服务皆是上等。 由于是为老爷子挑选礼物,其中蕴含的心意自然是头等重要,因而纪眠竹便没有假手他人,而是选择自己带着江敛四处闲逛着,结合着纪眠竹掌握到的老爷子的喜好和他自己的一些想法,为老人家挑选着东西。 商场里人流量大,来往者居多。纪眠竹他们俩下了班后便换掉了正装,此时身上穿得都是日常衣服,再加上两人俱是容貌出色,于是便十分引人注目,不仅店内的服务人员会趁着介绍产品偷偷看过来,就连外面碰巧路过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几眼。 即便来这的人非富即贵,见过的世面不会小。 但由于平日里纪眠竹都是身着正装,出入在公司里,现在换上休闲日常装,两相比之差异很大,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一时之间竟没有把他认出来,只当他是哪家生的好看气度不凡的公子哥。至于纪眠竹身边的江敛,认识的人就更少了,毕竟常年被拘在江家,朋友都没几个。 正因为如此,纪眠竹他们走着走着,竟然有人堂而皇之上来搭讪了。 纪眠竹看着一脸羞涩过来搭讪江敛的小姑娘,不禁挑了挑眉。 啧,江敛身为主角受,魅力值还真高,招惹狂蜂浪蝶的本事一点也不小,平平无奇逛个商场都能遇到来搭讪的。 思及此,他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打算看个热闹,但没想到却冷不丁地和江敛四目相对,纪眠竹顿时愣住。人们都说在猝不及防的对上视线时,对方一瞬间的情绪反应最为真实,也最能体现对方细微的心理活动。但此时此刻,那双黑沉眼睛里的情绪纪眠竹一点也没捕捉到,这令他有一种到了荒芜之地的感觉,空寂又可怕,还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悚然感。纪眠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江敛便先一步移开了目光,冷漠无情地拒绝了搭讪,等纪眠竹反应过来时,只看见了女孩子略显失望的神情。 纪眠竹心里唏嘘一声,正想带着江敛离开,然而下一秒,那女孩子便脚步一转到了纪眠竹面前,笑意盈盈地问他有没有对象。 纪眠竹:??? 旁边的江敛脸色顿时就沉了,比他自己被搭讪时的反应还大。 江敛目光森然地盯着纪眠竹,眸里光影诡谲,直搞得纪眠竹莫名胆战心惊。他吞咽了一下,迎着女孩子期待的目光歉意地拒绝了。 “抱歉,我目前没有那方面的打算。” “啊,这样啊。”那女孩子明显失望极了,目光留恋地在纪眠竹身上转了一圈,但很有分寸地没再纠缠,礼貌的道别后就离开了。纪眠竹微松了一口气,江敛则是兀自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意外就像是个开头,带来了更多的意外。还没走出几步,又来了几个搭讪的,有男有女,对象直指纪眠竹。 江敛的面色彻底地沉了下来,眼底隐隐有点发红,显出几分阴戾之色。 他趁纪眠竹略微无措的时候,一把攫住了纪眠竹的手腕,像是铁箍一样箍住那道纤细的腕骨,将人往自己身边带,强势又不容置疑,以一种占有者的姿态面向身前的那些狂蜂浪蝶,声音冷厉: “他说他不需要,不明白吗?” 说完,江敛便抓着纪眠竹的手腕,将人带离了那边。直到走到了某个僻静一点的地方,纪眠竹才缓过神来,朝江敛低声道谢。 其实他也不是没被搭讪过,以他未穿书前的条件,这种事情遇到的并不少,但像刚才那种被团团围住的情形属实有点难办,令人心惊。 不过......纪眠竹不自觉看了一眼江敛的背影。一直被他当作柔弱小可怜的江敛,刚刚竟然有那么强势的一面?属实令他吃惊了。大概是着急帮他解围吧,所以才那么疾言厉色,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恰恰证明了江敛对他的感情其实并不赖。纪眠竹思及此,不由得眼角流露出一点暖意,任由江敛拉着自己的手腕躲过行人。 直到周围的人都已消失不见,纪眠竹才微微往回抽了一下手腕。 “好了江敛,他们都不见了。” 江敛在纪眠竹看不见的地方狠狠闭了下眼,将眼底的那些令人胆颤的毁灭欲躁狂之态尽数掩埋,直至彻底消失不见,他这才偏过头看向纪眠竹。 “叫我阿敛吧。”江敛抿了抿唇,一字一顿,虔诚认真地像是在絮说某个蛊惑人心的咒术。“这样更方便,不是吗?” 他迫切地想从纪眠竹口中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他迫切地想借此将两人的关系打上无形的烙印连结在一起,他还迫切地想......将纪眠竹变成自己的人。 他清楚地认知自己是受到了一些刺激,他也明白这话一出口有些东西隐隐地就变了,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目标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了。 江敛盯着纪眠竹,眸子深处泛起一圈痴迷狂乱。 纪眠竹对此当然乐见其成,见状干脆利落地喊了一声: “阿敛。” 江敛闻言,顿觉清心明目,心里的躁郁减少了不少。他弯起唇角,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之态,重又不着痕迹地牵起纪眠竹的手腕。 “嗯,我还想去一趟周伯那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张口就是孙少奶奶 对于江敛, 纪眠竹向来是有求必应,见状立马调转了脚步走向商场大门。反正想买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 还剩下不少时间,足够到宽巷那边再溜一圈,让江敛做些他想做的事。 然而到了地方,纪眠竹才知道江敛来这的真正目的,竟是为了准备给纪老爷子的寿礼。 江敛进了巷子里头那间略显陈旧的店铺,和周伯叙了叙旧后,没一会儿便得到了两个一看就很精巧奇绝的盆栽,出来时,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似乎毫不费力一般,表情十分放松, 那是与亲近人交谈时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细节。 “你小子, 专会挑好的下手,每次来都叫我肉痛。”周伯吹胡子瞪眼, 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模样, 然而脸上却是笑得连褶子都出来了。 江敛也是熟知他的脾性,见状只是微笑着道了一句:“下回过来时, 给您带好茶。” 周伯一听,眼睛都亮了, 瞬间抛却了刚才的种种。 “要君山银针!” “嗯, ”江敛答应得痛快, 甚至还补了一句:“管够。” 纪眠竹听着他们的对话, 知道是已经到了尾声, 于是便自觉来到周伯那边准备付钱, 手还未伸出便被周伯一把拦下。“干什么干什么!不用付账, 送你们的。”周伯摆摆手,他瞧着纪眠竹略微怔愣的模样,又看了一眼旁处眼神都要黏在纪眠竹身上的江敛,不禁撇了撇嘴,有意无意道: “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的话,过年了记得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就当是抵过这次的账了。” 纪眠竹虽然觉得这话有点突兀,但看在江敛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了,答应过年时和江敛过来看看。 周伯狡黠地一笑,江敛也是带着笑意,二人不经意地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话说开后,周伯便没管他们,又坐回了他的椅子上自顾自看着电视,纪眠竹和江敛也先后出了店铺门,打道回府。 那两个盆栽后来被专人送到了纪眠竹的别墅,第二天一早,便和纪眠竹所挑选的礼品一同上了车,驶向纪家老宅。 纪眠竹穿戴整齐,和管家交代了几句话后,便走向江敛的房间,准备知会对方一声该走了。然而走近了纪眠竹才发现,江敛的房门半敞着,隐隐约约可看到里面的陈设,但却是看不到人。出于谨慎,害怕贸然进去会碰巧看到不好的东西,纪眠竹还是站在门外敲了两下门。 “方便我进来吗?” 里面顿了顿,才传来了江敛的声音。 “进来吧。” 纪眠竹心放回了肚子里,大步进门。江敛的房间同第一次见面时没有多大变化,唯一的改变就是飘窗前多了一盆凤尾竹,沐浴着阳光颜色葱翠,看样子是被主人照顾得很好。而它的主人,此刻正坐在床前,手里攥着一截纱布。 纪眠竹瞧见江敛右手的纱布被松散拆开,左手还别扭地攥着纱布条准备扯下来的时候,瞳孔缩了缩,他连忙走到江敛身边坐下,温柔地拉过江敛的手,将那截纱布头拿到手里,替他把纱布慢慢拆掉。 “怎么也不找管家或是佣人?你自己一个人多不方便。” 江敛摇了摇头。 “他们现在在忙,我自己慢慢来也是可以的。” 纪眠竹一怔,想起来家里的佣人此时确实各有各的事,连管家也忙着将东西分门别类装上车,进进出出,压根没有空闲坐下来帮人换药。然而刚刚进门时,纪眠竹瞧见江敛的动作压根没有如他自己所说那般慢慢来,而是冷着脸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下一秒就要暴力扯掉一般,慢慢来估计也就是嘴上说说。纪眠竹不禁叹了口气。 他一圈一圈拿掉江敛右手上的纱布,尽量动作轻柔,不扯痛伤口,嘴上还温柔嘱咐着:“下次他们没有空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换,不要自己一个人逞能,处理不好,伤口可是要发炎的......” 江敛垂眸看向自己斑驳的伤口,和上面因为纪眠竹小心翼翼的动作带来的微痒,他左手不禁微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 纪眠竹见江敛如此乖巧,心里十分欣慰,他将纱布彻底拿下来丢进垃圾桶,起身时还没忘记摸了摸江敛的头以示鼓励。“听话就好,乖。”纪眠竹将放在一旁的药拿过来,给江敛上了一层药,又取过干净纱布包裹住。 “伤好了大半了,在过些日子就可结痂,注意点,别再不小心碰伤了,要换药时记得来找我。” 江敛又是点点头,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当作小孩子一般对待。相反的,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这种被纪眠竹放在心头无时无刻惦念着的感觉,令他着迷。 思及此,江敛微微笑了一下。 纪眠竹拨弄了两下凤尾竹纤细的叶片,转回身子看向江敛。“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他想了想昨天和江敛的约定,末了又补了一句阿敛。 江敛这回确实是笑了出来,他站起身来,跟上纪眠竹的步伐,凝视着前方的人影,眼底满是暖意。 东西也全都收拾完毕,纪眠竹和江敛上了车,离开了别墅。 纪家老宅并不在市区,而是在环境相对清幽的云城交界处,因此路途就有些遥远,足足用了将近一个上午,这才在中午时分堪堪抵达。 老宅是纪家祖上遗留下来的,依山傍水,风水很好。而且保留了原先的建筑式样,并未对其多加改造,只是每年派人来修葺一下,所以现在还是一副古典大院的模样,青石板的缝隙里苔迹斑斑,墙上也满是岁月的痕迹,但却在无形间显出世家大族的厚重底蕴。 纪宅里的人早早便接到了消息,在门前等着自家孙少爷。见到有车远远驶过来,便迎上去,帮忙拿着东西。 纪眠竹则是带着江敛下车,跟着佣人去他们的房间。 说实话,这地方纪眠竹还是头一回来,原主的房间在哪他也不知道,书里对此也没有解释,因而他只能故作深沉地跟着人走,一边走一边暗暗打量这大院似的纪宅,在心里记录着路线。 不得不说,这纪家不愧是云城最厉害的世家,这祖宅都比别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从外面看还以为是某处历史悠久的园区,进来后更是令人赞叹,宅院大气古朴,小路一条接一条,皆是曲径通幽,若没有人带路的话,纪眠竹毫不怀疑自己跟江敛会迷失在这里。 跟着佣人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纪眠竹被带到一处院子,是原主的住处。看着帮他们辛辛苦苦拎着东西的佣人,纪眠竹沉声道了谢。年轻佣人一听竟有些受惊,见状连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您先进去收拾一下,换个衣服,我去帮您把东西放好。”说完他便一溜烟地窜去了别的地方,像是有些害怕的样子。 纪眠竹一想也能理解。 原主小时候在这边度过,想必和纪宅里的佣人也是老相识了。他自打那时便十分阴郁,脾气古怪,和下人感情不好也情有可原。说不定因为这个,老一辈的佣人在给新来的年轻人传授经验时,还会叮嘱他们要规矩一些,不要冒犯了他这个孙少爷。所以他刚才就那么普普通通道个谢,那年轻小哥模样的佣人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思及此,纪眠竹暗暗叹口气,也没再管这事,而是喊江敛进屋。 他的这间院子还是蛮大的,主卧自然是他这个孙少爷平素居住,而在主卧的旁边,还有一间小卧室,已经被收拾得干净,估计是早做了准备,用来给江敛暂住。两者紧挨着,只需走几步便可到达。 纪眠竹交代了江敛一声,便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充斥着温暖的阳光,显得很静谧美好。纪眠竹走至里面,拉开了衣柜门。衣柜里满满当当塞着衣服,多数是常服,纪眠竹一眼看过去,竟然还在里面发现了不少唐装。 他将那些唐装拿出来,慢慢打量。唐装用得都是上好的料子,触手丝滑,在阳光下莹润有光,一看就价值不菲。图案也很是素雅,不会给人太浮夸的观感。 原著里说纪老爷子钟爱唐装,原来并不是随口一提。 纪眠竹垂眼摩挲了一下衣服料子。 看样子原主在老爷子的浸染之下,也默认了在纪宅里穿唐装的做法,让老爷子开心一点。那刚刚佣人说的换衣服,应该就是指这个了吧。 思及此,纪眠竹在一堆唐装里,挑选了一套略显素淡的青灰色换上。他想起隔壁的江敛还不知道这回事,便过去打算知会一声,却没想到刚进门,便看到江敛已经在扣唐装领口的盘扣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纪眠竹还未出口的话就此咽下,暗叹江敛还真是聪明。他打量了一眼江敛身上的衣服,忍不住称赞道:“这颜色真挺衬你。” 江敛身上的是内敛一些的菘蓝色,介于蓝与灰之间,很漂亮的颜色,把江敛衬得身高腿长,一张脸尤为出色。 在纪眠竹看向江敛的时候,江敛也在光明正大的看着他。江敛手上行云流水地扣着盘扣,目光却是始终落在纪眠竹身上,不住打量。青灰色的唐装版型上较为朴素,但却不显臃肿,将纪眠竹柔韧的腰身藏在里面,特别是腰间用细线秀出来的几片竹叶,仿若活了一般,将眼前人内里的气质无形中衬托出来。让人特别想用手抚上去,摩挲那几片竹叶,还有竹叶下面的柔韧腰身。 看着看着,江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深邃了一些。 他们两人你悄悄看我,我偷偷看你,各自安好,只是门外却突然插进来一句不合时宜的声音,将此时此刻美好的氛围击得粉碎: “孙少爷,孙少奶奶,该去老爷子那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可得帮我的乖孙一把 这一句“少奶奶”冲击力可不小, 在场的两人面色都不同程度地有了些变化。 纪眠竹是大惊失色,淡然表情支离破碎, 凤眼都快要瞪圆了,一张好看的脸上满是惊恐,看着江敛几次张唇,但都支支吾吾地没说出什么话来。与之相比,江敛就显得淡定多了,见此只是微挑了下眉,眸光落在纪眠竹身上,含了些深意。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么激烈的反应。 好半天,纪眠竹终于顺过来了那口气,急迫地朝江敛解释: “不是我刻意要求的, 是他自己认为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信我!” 可别再误会他居心不良了, 不然这么些天的辛苦与殷勤陪伴, 岂不是白费?见此纪眠竹抿紧了唇,紧张地盯着江敛看, 就害怕他面上现出嫌恶之色,甩手走人。江敛目光凝在眼前人紧张的面容上, 微微一笑, 好像丝毫不在意一般。 “没事, 我信你。” 仿佛是得到了某种赦免一般, 纪眠竹如释重负, 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舒缓下来, 自然也没见着江敛眼底的深沉意味。 门外似乎是没听到他们俩的动静, 又开始敲了敲门,紧接着那声令人窒息的称谓也随之响起:“你们好了吗,孙少......” 纪眠竹面色一变,连忙扑过去开门,就怕这愣头青又蹦出来一句“孙少奶奶”,一次他能安抚得住江敛,再来一次他可吃不消了。房门猛地打开,门缝间出现纪眠竹那张极为赏心悦目的脸,但由于他扑过来开门的姿势太猛,所以呈现在年轻佣人眼里的纪眠竹,神色不免有些狰狞阴沉,来势汹汹。 佣人一愣,赶忙退后。就在这退后的空当,他又在门缝与纪眠竹的身体间隙里,瞥见后方江敛隐隐约约的身影,他心里顿时明镜似的。都是成年人了,换个衣服都能换到一间屋子里去,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他心里又有那么一些害怕,尤其是对上纪眠竹的眼神后,更是令年轻佣人头上冒出冷汗。估计自己贸贸然过来,无形间打搅了他们俩的好事,自家孙少爷不开心了! 这一不开心,总归是要拿些人撒气的。 想起那些可怕的传言,年轻佣人害怕纪眠竹会怪罪自己,便慌乱地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将刚才未尽的话语一口气说出来:“那个......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老爷子现在在正房等着二位,顺着这条路很快就到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就......就先走了!”说完,他便一溜烟地跑远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层层绿意深处。 纪眠竹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眨眨眼。 他有那么吓人吗? 江敛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纪眠竹身边,顺着纪眠竹的目光往那边看去。 纪眠竹感知到身旁人的存在,回过了神,将虚无缥缈的思绪尽数收回,他偏头看向江敛。“走吧,去见见我祖父。”担心江敛露怯,产生抵触心理,纪眠竹还特意柔声安慰:“不过你别害怕,只是简单吃顿饭而已,不会有旁的事,我祖父性格很好的。虽然看上去严厉了一点,但实际上还是很容易心软的......” 纪眠竹说着说着,在脑子里还自动回想了一番原著剧情,确认纪老爷子确实如他所说那般和蔼后,他又总结道:“总之你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江敛微笑颔首,眸光始终落在纪眠竹身上,眼底丝毫没有纪眠竹以为的那种怯意。 纪眠竹见江敛适应良好,便彻底放下心来,专心看路。还好刚刚来的时候他仔细记了一番,不然现在光凭佣人那番单薄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在这里找到正确的路线。 纪眠竹带着江敛一路直行,穿过一道雕琢精细的石门,最终终于来到了佣人口中的正房。 虽说是亲祖父,但让长辈等久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纪眠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迈进了正房里面。 此时里头已经摆好了一张桌子,桌上是刚上好的美味佳肴,有两个佣人在摆着碗筷。桌子正位坐着一个眉目矍铄的老人,两鬓已然斑白,但眼神却仍旧锐利,像是老当益壮的鹰,似乎一展翅,还能够进行猎捕一般。周身拢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气势,不大,但足够令人心凛。而他身上穿着的儒雅唐装,却是很好的将这些气势掩藏住,让人不至于战战兢兢。 瞧见门口出现的两道身影,纪老爷子纪明堂笑了开来,一缕气势逸散开,尽数化为长辈特有的祥和。他朝门口招招手:“小竹快来,坐我身边。” 纪眠竹稍稍打量了一眼这原文里到死都在为孙忧心的纪家家主,不禁为他暗叹了一声。坐过去的同时,纪眠竹的感情也真挚了点,张口喊了句爷爷。 听见自家孙子开口喊人,纪明堂愈加高兴,喜悦之情仍旧溢于言表。纪明堂轻轻拍了拍纪眠竹的肩膀,感叹道:“好长时间没见,小竹都瘦了,公司里的事情很难处理吗?” 纪眠竹摇了摇头,将公司里的事情简单朝纪明堂说了下,爷孙俩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商业上的事,倒也和谐愉快。 说了几句后,纪明堂赞赏地点点头,对自己孙子的能力彻底放下心来。他稍微偏了下头,注意到纪眠竹身边的江敛,想到什么后他眼里闪过一抹了然,故意提高了声音问道: “这位就是......” 纪明堂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便被警铃大作瞬间反应过来的纪眠竹飞速打断了。事出紧急,纪眠竹也不在意什么礼貌问题了,他现在只想着堵住纪明堂后面令人窒息的孙媳。见状纪眠竹身子一歪,挡住纪明堂望着江敛的视线飞速说道:“这位就是先前说的我的好朋友,他叫江敛!”说着纪眠竹又快速转向江敛。“这是我爷爷,你同我一样,叫爷爷就行了!” 纪明堂看向江敛的目光被自家孙子突兀截断,连视线里大半都是自家孙子那张俊脸,他不免有些错愕。可注意到刚才纪眠竹话里的紧张情绪和不同寻常的着急动作,以及现在这维护人的明显姿态,纪明堂转瞬间又反应了过来,不知为何,他眼角竟有些湿润,像是激动过度一般。 纪明堂眨了眨眼,努力压下心中感慨,使自己的音调维持在正常频度,随后看向两个小辈连声安抚道: “好好好,小竹不要激动,就叫爷爷。” 纪眠竹的暗示他自然是能听懂,于是也便顺着自家孙子的意思说了下去。纪明堂看向两人的目光愈发慈爱,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丝毫看不出他是叱咤了云城数十年的纪家掌权人。 纪眠竹见到纪明堂妥协,终是松了一口气,暗叹躲过去了。而江敛,则是神色不变地乖乖喊了声爷爷,令纪明堂愈发高兴,爽朗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好!又多了一个听话的乖孙,我开心啊。” 纪明堂的感叹似是而非,感叹之下隐隐还藏着什么别的情绪。然而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满脸的喜悦,招呼两人吃饭。 纪眠竹顺着他的话拿起了筷子。 江敛的右手还没好全,未防动作太大伤口裂开恶性循环,纪眠竹要求他时刻注意点,所以江敛现在还是在用左手拿筷子,慢吞吞地吃着。 纪眠竹给江敛夹菜的空当,纪明堂顺着他动作发现了一些端倪。纪明堂看了看江敛拿筷的左手,不免有些疑惑。“小江是惯用左手吗?”原本注视着纪眠竹的江敛见自己被提及,便抬起眸子看过去,顺带着还举了一下缠着纱布的右手。 “不是,只是右手现在不太方便而已。” 纪明堂了然地点点头,刚想询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自家孙子便已出了声,解释了几句,语气里还多有歉疚:“是我的疏忽,才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说着说着,纪眠竹还回想起了当初的血腥场面,不禁抿抿唇,神色间有了些阴沉。他掩去眉间的郁色,继续任劳任怨地给江敛夹菜。 两人坐在一起,靠得极近,且俱是容貌出色,间或低语几句,显出一派温馨,可以说是十分相配了。 纪明堂越看越觉得欢喜,连胃口都大了不少。 纪眠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自家孙子究竟是什么脾性纪明堂自然是一清二楚。当时儿子儿媳突遇祸事双双去世,他陷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里,兼之纪氏动荡纪家不安,他只能强忍悲伤振作起来,拿出家主的威严,将那些借此生事的人清扫出去。这一整顿便是整整两个月,直到纪氏安稳下来,纪明堂才想起亡故的儿子还留有一个子嗣,自己还剩有一个嫡孙,也就是纪眠竹。 他这才派人去将当时才五岁,身边仅有管家陪伴的纪眠竹带回来。但那动荡不安的两个月,早已在纪眠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所以被带到纪明堂面前的纪眠竹,虽然仍是玉雪可爱冰雪聪明,但却不言不语,性情阴沉躁郁,且情感缺失,与寻常孩童大不一样。 纪明堂无可自抑地产生了愧疚之情,但这一切都为时已晚,因而纪明堂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尽可能的弥补孙子,将他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只盼着他能早日走出阴影。 但效果却微乎其微。 直到纪眠竹长大,纪明堂都没能成功让自家孙子开朗起来。索性纪眠竹在这些年间还愿意唤他一声爷爷,相处间虽不似普通爷孙那般温馨,倒也算愉快,所以纪明堂也只好作罢,只是偶尔让信任的心理医生去看看,寻找着一丝转圜契机。 思及此,纪明堂因上了年纪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痛楚,但那抹痛色很快便被其他东西所替代。纪明堂望向两个小辈,笑得开怀。 不过现在似乎是出现了转机。 他这个素来阴沉自我,对别人不管不顾的孙子,现在也有这样紧张关心别人的一面了。 未来可期啊! 纪明堂瞅着前面纪眠竹小心细致投喂江敛的动作,还有江敛看着纪眠竹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炽热情感,暗自点了点头。 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朋友,小竹还是太过矜持了,得需他来撮合一把。 纪明堂说干就干,在纪眠竹给江敛夹菜的间隙里,状若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小竹啊,现在可有中意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我就喜欢能把我单手掼墙上亲的壮汉! 此话一出, 在场的两个人都在盯着纪眠竹看。 纪明堂是单纯的助力一把的心思,江敛则是被吸引过来了注意力, 一双眸子隐隐覆着层墨云,一瞬不瞬地看着纪眠竹,像是要从他口中得到中意人的准确答复才罢休一般。 纪眠竹的反应尤其大。 老爷子说这话前,他正好舀了一勺汤准备喂到江敛嘴边。耳朵里骤然听见这问题,顿时一惊,手里的汤勺都差点怼歪,差点怼到江敛那张帅气的脸上。尽管动作猛地收住,但还是有几滴汤汁顺着卸掉的劲道溅在了江敛的唇角上。纪眠竹手忙脚乱地将汤勺放下,又拿过两张纸巾在江敛唇边蹭了下,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脑子里还在不停的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回答方法。 纪眠竹觉得吧, 如果他说不是, 那按照当前他还和江敛住在一起的局面来看,这岂不就是出轨?但如果说是, 纪眠竹又担心江敛误会, 而且未来的剧情里,主角攻会来找茬。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非常难办。 纪眠竹骑虎难下。 然而这样的关头,问题的发出者还有相关者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瞧, 一道在左边一道在右边, 像是两道射线那般显眼。纪眠竹捏着那张沾了汤汁的纸巾, 颇觉得十分头疼。 两相权衡之下, 纪眠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应该是有吧。” 江敛面色阴沉了一点, 黑漆漆的眸子敛了下去, 好像在思索这个“应该”背后含义究竟指的是什么。 纪明堂闻言倒是挺高兴, 高兴里还微有点不满,觉得乖孙还是太矜持了,这样下去心上人要是跑了怎么办?他纪明堂年轻时追媳妇信奉的可是直来直往死缠烂打。见到两人之间有苗头冒出来,纪明堂便决定再加把火: “那喜欢什么类型的?” “比如说温婉贴心的,可人的,会撒娇的,还有乖软甜心的,小竹你喜欢哪种?” 一石激起千层浪,沉思中的江敛也再度抬眼,看向纪眠竹。不过不同于老爷子纯粹的期待,江敛的期待里还有一丝沉重的复杂和思索,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这些词语和自己之间的可适性。 刚松了一口气觉得危机解除的纪眠竹顿时欲哭无泪,觉得纪老爷子简直就是坑孙子的一把好手,这简直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他哪里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原主倒是有,就喜欢那种表面柔软可欺实则倔强难驯的人物,最好还能激起他内里掌控欲,小黑屋一关酱酱酿酿的,那可就太完美了。但这他能说吗,说了恐怕就坐实了强取豪夺的名头了。 纪眠竹细思之下无结果,都快要哭了,他一抬眼对上了江敛的视线。 这么长时间没有答复,纪眠竹恍惚间觉得江敛的目光隐约间有点阴沉的样子,冷不丁看上去,冰冰凉凉的,还有点吓人。他顿时一清醒,也不管什么合乎常理合乎实际了,只要不和江敛沾边也不和原主沾边,糊弄过去就万事大吉! 思及此,纪眠竹心一横,闭眼胡诌: “我就喜欢那种强壮结实身材高大魁梧脸也长得英气好看,能单手抱住我把我掼墙上亲的类型!” 够离谱吧? 他都主动把自己定位在下面了,和主角受属性不符!从此也没啥关系了! 他自由了! 纪眠竹说完恶狠狠地喘了一口气,唇角却是不自觉上扬,满是对光明未来的渴求。 屋子里沉寂了好一会儿。 纪明堂怔愣地看着自己孙子,觉得纪眠竹嘴里说出来的和自己内心所想的出入颇大,简直到了打碎重组的境地。江敛看着清瘦,没想到竟是内里有料的,而且怎么看自家乖孙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如何会是那种属性?莫非是因为小时候缺少关怀安全感不足导致的? 大约是冲击力太大,以至于一时之间纪明堂竟忘记了自己是抱着撮合两人的想法提问的,如今脑子里只剩下歉疚和心疼。 好半天纪明堂才讷讷说好,不想再揭开纪眠竹心里的伤疤,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聊了些其他有趣的事情。 饭桌间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不过轻松里却隐含着一丝微妙,在座的三人肚子里各有各的想法。 纪眠竹不管不顾心大的很,反正该答的他都回答了,再有什么火也烧不到他身上来了,于是兀自吃得开心,将饭桌上他喜欢吃的东西都尝了一遍,遇到味道不错的,还没忘记给身边的江敛来一份,时不时地投喂他两口。 江敛则是垂着眸子沉思着,内心将刚才纪眠竹回答的话翻来覆去的思考,琢磨着对方的心思,一张脸愈发阴沉。 将纪眠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排除了个遍,江敛也没找到所谓身材高大魁梧面容英俊的人。一想到纪眠竹有可能背着他在外面和别人勾搭,江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情绪,黑沉的眼底隐约漫上红意,握着筷子的手背显出青筋,力度大得都快要把筷子捏断似的。 然而片刻他又闭了闭眼,强行冷静了下来。 不会的,纪眠竹去哪都把自己带着,他没可能和自己不认识的人接触的,这个人不会存在的。 所以纪眠竹刚才所说的,也只能是笼统的择偶标准,而不是具体的人。 江敛若有所思。 身材孔武魁梧他是办不到了,但是脸长得好看和单手把纪眠竹抱起来亲,江敛自认自己还是有那个能力的。和心上人的择偶标准占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那一点,江敛也有自信能将其抹掉,让纪眠竹全然心悦于他。 于是这么想着,他也愉悦了起来。眉宇间的沉意无形退去,看着纪眠竹的眼底像是有簇小火苗在幽幽燃烧,又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铁笼,牢牢地攫取住那道身影。 身边两人的心思纪眠竹毫不知晓,而纪明堂和江敛自然也不会在面上把一切都显现出来,于是呈现在纪眠竹眼里的还是极为融洽的一幕,如果忽略掉纪明堂隐隐约约的心疼目光和江敛占有欲十足的视线的话。 于是这段饭吃得温馨又暗潮涌动,不过各人各自的目的在阴差阳错之下,倒是全部达成了。 因为老爷子素来爱好养生,喜欢在饭后闲逛一下,所以纪眠竹和江敛也便陪着他,在纪宅里的花园散散步,说说话。 不管年轻时怎样,人老了,总是希望小辈跟在自己身边的。纪明堂现在身边有两个小辈陪着,一个是自己的心头肉宝贝孙子,一个是自己宝贝孙子的身边人,且俱是听话懂事,这怎么能不让他开心?于是这平常自己走着觉得颇为空寂的小径,也变得顺眼了许多。 纪明堂拉着纪眠竹的手,缓缓絮说着他小时候的趣事。 原主小时候究竟咋样,纪眠竹一概不知,毕竟书里也不可能凡事都写的详尽切实,总是会省略许多累赘的东西。因而纪眠竹面对慈祥和蔼的纪老爷子,也只好回以微笑,假装那些事情自己都记得,伪装得滴水不漏。 他的滴水不漏在江敛的眼里却是错漏百出。 由于是第一次来纪家,虽然纪老爷子对江敛态度和蔼堪称热情,但也不可能一直撇开亲孙子拉着他不放。所以江敛自吃饭以来,一直扮演的都是一个倾听者的角色,安静地走在他们俩身边,听老爷子和纪眠竹讲话。 然而老爷子口中的纪眠竹,却是和他所认识的纪眠竹大不相同。老爷子说的那人阴沉偏执,虽有着优渥的家境和庞大的权势,却像是终日生活在阴影里那般郁郁,和他之前所知一模一样;而他所接触下来的纪眠竹,却是有一颗柔软至极的心肠,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时时挂着笑,让人恨不得将其藏起来。 思及此,江敛暗暗凝视了纪眠竹一眼,果然见着对方虽然在笑,但笑容却流于表面,显得有些生硬,就好像压根不了解纪老爷子所说的东西一样。 江敛缓缓勾起唇角。 这纪家老宅,还真来对了。 他又恢复成倾听者的样子,只偶尔谈到自己时应上一声。 老宅是旧式大院结构,内里绿植众多,上了年份的树,枝叶横斜参天,所以显得绿意深深。纪明堂走到一处亭子时,忽地对纪眠竹来了一句:“小竹,你跟我来一下。”随后便径直到了亭子里坐下。纪眠竹明白老爷子这是要找他单独谈话,于是便对江敛交代了一句,独自走了进去,坐在老爷子对面。 纪明堂没有再聊其他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上回介绍给你的医生,你觉得后续怎么样?”纪眠竹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是关于孟符开导原主心理的这回事,他便也顺着老爷子的心思往下说:“挺好的,孟医生人也蛮好相处。” 纪明堂满意点点头。 “小孟确实挺不错,年轻又有能力,我当初把他介绍给你就是觉得你们年纪相当,或许会成为不错的朋友,这样对你的各方面都有帮助。”说着说着,纪明堂似乎是想到了目前纪眠竹的转变,心情更明朗了些。然而不过片刻,他的表情就有些古怪,像是想说什么又在顾虑的模样。 半晌,纪明堂轻咳一声。 “小竹啊,我虽然不知道你对于伴侣的具体想法,但我尊重你的意见。”想到自家孙子说的什么单手按墙上亲,纪明堂憋了半天,老脸都憋得微红了,才又憋出一句:“还有就是,年轻人注意点......那什么别玩太过,对身体不好。”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不应该操心太过。 纪明堂又咳嗽了一声,偏过脸没去看纪眠竹。 对老爷子后边所说的话云里雾里纳闷半天的纪眠竹,听到这一句顿时反应过来,表情失去控制,尴尬劲里还透着消解不掉的热意。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爱他就陪他一起去火星 这都叫什么事啊! 纪眠竹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放在地面上的脚,鞋尖却是不自觉的开始磨着地面, 以此来减缓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劲。 他为了自保胡诌的一句话,竟然还被老爷子当真了!当真了也没什么,老爷子竟然还把它说出来了,严肃地告诫自己在床事上长点心。天知道他其实还是个雏儿,活了两辈子就没沾过一次荤腥。回想起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的纪眠竹只想拿块不透光的布袋把自己罩起来从此不再见人。 缓了半天脸上热意也没减少半分,纪眠竹只好尴尬的笑笑,盯着石桌上的纹路可着劲的瞧。 其实要是换做其他人,面对长辈对此的调侃,大多是一笑置之,少部分会羞涩一阵。但纪眠竹不同,纪眠竹在这方面向来脸皮薄, 稍微调侃两句都受不了, 在外人面前还能以高冷的总裁模样应付一下,但在长辈面前就无所遁形了。 恨不得立马搬去火星。 纪明堂大概也不想一直对着小辈说这个, 因而见纪眠竹听进去了后便挥了挥手, 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好了好了,你也陪我不少时间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和江敛四处逛逛吧,让我自个儿清静清静。哦对了, 后头不远处就是小竹林, 你小时候最喜欢来这边, 自从你搬离老宅后好些年都没好好看过, 等会儿过去看看吧, 看和以往有没有什么不同。” 说完, 纪明堂又笑了起来, 只是没再说话,兀自闭了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纪眠竹强忍着尴尬劲,低声朝纪老爷子道了别便迅速出了小亭子,离去的背影都带了些仓皇。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这老宅秀气的小亭子里,都能被他无处安放的脚趾扣出个三室一厅。 直到离亭子远了点,再也看不见老爷子的身影,纪眠竹才稍稍淡定下来,只是耳朵尖却还是红着,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纪眠竹慢慢朝来时的路走去,一边走一边平复着心情。等在岔路口的江敛闻声看了过来,清凌凌的目光像是带着冰冰凉凉的温度,混杂着送过来的微风,顷刻间让纪眠竹脸上的热意消下去了不少。纪眠竹见此加快了步伐,走到江敛身边清咳了一声: “我好了,我们走吧。” 江敛应了一声,两人并肩同行。 走的过程中,江敛还是习惯时时刻刻注意着纪眠竹的情况,这一小细节让他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江敛的眼眸凝视着纪眠竹耳朵尖上的那一抹绯红,若有所思,薄而利的唇瓣也不自觉地抿起,现出几分思索之意。半晌,江敛状若无意地出声询问: “你在想什么?” 纪老爷子将纪眠竹单独叫走,他们俩的谈话肯定不方便自己这个第三人知晓,而纪眠竹此刻的不同寻常肯定也与刚刚的谈话有关。若是一般的纪家秘闻,江敛倒是没有多大兴趣,可现在纪眠竹的情态着实有点令人心痒,勾动了江敛心底的那一丝隐秘的渴望,令他想知道关于纪眠竹的方方面面,最好一点也不要对自己有所隐瞒。 江敛的眸底愈加深邃,像是浸满了墨汁。 一直走神的纪眠竹耳边听到这句问话,不自觉地便将自己心里所想喃喃念叨了出来:“......在想如何才能买到去火星的机票。” 意识到自己将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纪眠竹猛然回神,颇有点羞耻。他刚想说些什么掩盖掉这句无厘头的话,却没想到有人能比自己的反应更快,身边一直默默走着的江敛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动作快的纪眠竹都没看清,自己的手腕上便已经传来了禁锢感,且对方的手指还在不断收紧,像是紧张过度了一般。 纪眠竹一愣,想说的话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江敛。 江敛被纪眠竹这么看着,更是压抑不住内心骤然袭来的隐怒。 虽然刚才纪眠竹的话音有些低了,江敛没能完全听清楚,可纵使如此,他也是轻而易举地听见了“去”和“机票”两个词,这使得他立马警铃大作起来。江敛沉沉注视着纪眠竹,眼底蕴着风暴,薄唇里吐出两句含着些狠戾味道的话: “机票?你想去哪?” “我陪你去。”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纪眠竹逃开他。 纪眠竹愣上加愣。 不是吧?江敛说什么?要陪我去火星? 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纪眠竹好看的面容渐渐扭曲起来,也不知是惊恐还是羞耻,漂亮的凤眼里也有了一丝抗拒之意。 这丝抗拒很快便被江敛敏锐的捕捉到,令他呼吸一窒,心里的疯意霎时间暴涨,与清明的理智对抗着,脑子里不断发出警告,告诉他不要做出一些过火的事情。江敛箍住纪眠竹手腕的手不受控制地愈收愈紧,黑沉的眼底渐渐出现了一丝骇人的猩红,却仍旧执拗地站在原地等着纪眠竹的答复。 像是等着最终审问一般。 手腕长在自己身上,纪眠竹当然能感受到那处被箍得有些疼,但他却没抱怨什么。纪眠竹只是十分复杂地看了江敛一眼,暗叹这孩子真是实心眼,咋听不出来玩笑话呢?连火星这种地方都要跟着他去。 这叫什么?爱他就要陪他一起社死? 纪眠竹被自己的脑补搞得差点笑出声来,可一想到实际的残酷,纪眠竹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他连忙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不敢把爱这种在狗血小说里显得无比狗血的东西插在他和江敛之间,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纪眠竹思及此,任由自己的手腕被人握着,换了另一只手哥俩好的揽了揽江敛的肩膀,低声安抚道:“行行行,我走哪都带你,到时候再跟你说。” 笑死,地球不香吗,他闲的蛋疼才去火星。 江敛闻言仿佛被顺了毛一般,疯涨的偏执欲顿时就消下去了大半,只一双还有些红的眼睛还是盯着纪眠竹看,像是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 纪眠竹无所谓如何,就着这个姿势已然大步迈开了步伐。 江敛被他带动,也跟着缓缓走了起来,他将重重心事重新埋回去,暂时恢复了常态。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两人虽然还是并肩走着,但江敛却是没有放开纪眠竹的手腕,而是就这么一直抓着,指腹时不时地划过手底下滑腻的皮肤。好像只有这样近距离的肢体接触,才可以安抚住他的恐惧一样。 纪眠竹心大的很,完全没思考到这回事。想着他既然都已经当众亮出了自己的型号,那同型号的江敛抓着也就抓着吧,反正没啥危险,他也懒得管了。 两人各怀心事,但却极为默契亲密的并肩走着。 顺着路向前,宅院少了,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郁郁葱葱。各个苍翠挺拔,竹身像是极品翡翠一般的颜色,温润光滑;竹叶也是削瘦,锋利如刀,微风拂过来,哗啦啦响成一片。 纪眠竹凝视着当中那一条小道,忽地忆起老爷子说的话。 这应该就是那片竹林了吧? 他侧过头,询问江敛的意见:“要进去看看吗?”江敛闻言也偏头看过来,半晌薄唇轻启:“都行。”他对竹林没有兴趣,只是想跟在纪眠竹身边而已,要是对方想进去看看,那也并无不可。 纪眠竹见此点点头,带着江敛踏上了那条小道。 其实决定进去,不只是因为老爷子建议他来逛逛。看着这片竹林,纪眠竹隐隐有点熟悉的感觉。以往这种熟悉感出现,必然伴随着书中剧情一角的浮现,纪眠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随一下感觉,去里面一探究竟。 思及此,他小心地打量着四周,暗暗记下一些小细节。 竹林虽称作小竹林,但面积还是颇为可观的,身处其中根本无法估量,只是被密密丛丛的竹子所围绕,若不是有一条来时的路弯弯曲曲通向外面,纪眠竹丝毫不怀疑,他们俩会迷失在里面。越往里走,纪眠竹心里的熟悉感也就越强,隐隐还带着一种坐立不安的紧张感,当看到小道尽头的那间竹屋时,这份感觉上达到了巅峰,纪眠竹不禁睁大眼。 这里怕不是......书中原主禁锢主角受的地方? 他悄悄瞄了一眼身边的江敛,又把目光投向了那间屋子。 两层小竹屋静静伫立在竹林中央,有一股沉静的味道,像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在等待着主人回来一般。可就是这样一间漂亮朴素的竹楼,却是文中主角受挥之不去的噩梦。 纪眠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原本被江敛抓在手心的手腕不自觉地翻转,牵上了江敛的手。这个突然的动作令江敛十分诧异,骤然偏头看过来,眼眸漆黑深邃。握手腕跟牵手的感觉截然不同,意义也不一样,可不过片刻,江敛便若无其事地将头扭了回去,手上却是牵得很紧。 似乎是被纪眠竹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取悦到,江敛唇角微微上翘了一点,没叫身边人发现。 纪眠竹慢慢朝那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抿着唇思考。 书里明确说了,主角受是被原主囚在纪宅深处,且无人知晓,一直到寿宴结束原主带人返回云城,老宅里都没半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做的十分滴水不漏了。原本纪眠竹还对这个情节点有些疑惑,老宅里的人并不少,即便原主地位不低,除了纪明堂外无人敢冒犯,可佣人来来往往,再加上寿宴时人多又乱,总会现出点端倪吧? 然而当纪眠竹看到眼前竹屋时,这问题顿时就有了答案。 这片竹林相当于原主的私人领域了,尤其是里边的竹屋,是当年原主刚出生时修建的。父母不幸逝去后,原主被老爷子接回老宅,便经常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一待几乎就是一天。他那时阴沉难以相与,对外人抱有很大敌意,所以老爷子也便没让人靠近,使得原主可以一个人待着。就连老爷子本人,也因为照顾原主的心情,很少踏足这个地方,而老宅的佣人就更不敢了。久而久之,这片竹林几乎成了老宅深处的禁地。 所以原主才能肆无忌惮地将主角受囚在这将近一星期,因为压根就没人过来,更不会被发现了。 纪眠竹推开竹屋门,轻薄的门板发出了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在欢迎主人回来。 屋子里的陈设井然有序,支起的窗户放行了好大一束阳光,尽数投射在地面上。明亮的光柱里,连空气中流动的细小浮尘都足以看得清楚。 静谧、舒适、安心,是纪眠竹对这间竹屋的第一观感,但谁会料到这样漂亮的屋子会被人用作禁锢的工具呢? 纪眠竹走过去,指尖轻轻抚过竹椅边缘,带起一阵滑润的触感。 嗯,干净的,看来这里并不是完全没人过来,估计有佣人会定时过来打扫一下,以备原主不时的造访。 在纪眠竹打量环境的时候,他身旁的江敛同样也在观察着这间屋子。沉沉若黑曜石的眸子里映进去微末的一点阳光,流动在表面,愈发衬得眸如寒星,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在冷冷思索着什么。 纪眠竹又暗暗瞄了一眼江敛,内心起伏不定。 既然重要剧情无法避免,那如果他主动迎合剧情会发生什么? 如果他主动采取更加温和的方式,令江敛留在这间竹屋,某种意义上,是不是也算是顺应剧情发展了呢?反正过程无所谓,只要表面上的结果合乎剧情要求便可。 这样不仅避免了骤然面临剧情来袭时的无措,而且对自己也会更加有利,未来说不定还能够掌控大局,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把自己从剧情的漩涡里摘出来。 纪眠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这促使他出声小心询问江敛: “咳......阿敛,你喜欢这里吗?” 江敛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竹床底下露出来的半截锁链头,还有桌角隐隐约约的一截粗绳,以及柜顶不时闪烁的银白亮光,不禁挑了挑眉。江敛收回来眸光,意味深深地笑了笑,回答道:“喜欢。” 纪眠竹很高兴,再次试探: “那我们在这里住下如何?” 江敛再度挑挑眉,没有任何异议。 “都听你的。” 纪眠竹浅笑起来,凤眼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好,不如晚上就过来吧,正好......”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铃音打断了他的话。纪眠竹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是宋岩。 他担心会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事,便知会了江敛一声,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喂,有什么事吗?” “纪总,”那头的宋岩出了声,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然而今天他的语气却微微带了些困惑,条理清晰地向纪眠竹报告他的所得:“上次您不是让我去寻找张家产业上的漏洞,借此动手,给他们一个教训吗?我这几天确实是找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 纪眠竹微皱了皱眉,心里暗道莫非是张家后头还有人,暗中保了他们一次? 啧,这可就难办了。 宋岩听出自家总裁话里的些许不悦,连忙一口气把话说完:“但是在我动手之前,张家的几个大合作全都黄了,而且是在同一时间里,像是背后有人已经先一步出手了一样。他们现在资金链断掉,正在焦头烂额地四处奔波,并且张家长子张营也已经被他父亲关在家里好久了,估计是料到整件事情和张营有关。” 纪眠竹闻言微愣,若有所思。 他们还没动手,那现在动手的人是谁?或者说,谁和张家有仇? 纪眠竹想得越来越深。 上回张营伤到江敛那件事触怒了纪眠竹,致使他决定给张家一个教训。可就算是这样,纪眠竹也是让宋岩去寻找张家经营时走捷径的漏洞,略施小计抖露出来,让他们赔一笔大伤元气罢了,哪像现在暗中动手的人那般手段狠辣。 这都不是伤元气的事了,这几乎是将张家连根拔起。 而且压根不留后路。 资金运转不开的张家现在和当初的江家很像,再往前一步便是深渊。不过江家在危机关头很聪明地抱上了纪氏的大腿,靠着纪氏的钱苟延残喘。这点张家是做不到了,因为云城稍微有点消息来源的人都能猜到张家是惹到了某个狠角色,所以才遭到了几乎是毁灭性的报复。为了避免被牵连,他们根本不会施以援手,不趁机踩一脚分一杯羹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简单的来说,张家这回是彻底倒了,扑腾不起来什么水花了。 纪眠竹捋明白了整个事情,虽然对背后的某个狠角色有一点点好奇,但是整体来说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不用自己费心思动手,对方便已经受到了惩罚。 见此,纪眠竹超电话那头的宋岩吩咐了一下: “我明白了,那这件事就此搁置,你不用在上面花时间了,去干别的事情吧。” 宋岩应声。 “是,纪总。” 他们这边的说话声纪眠竹并没有刻意压低,所以那头的江敛也能隐隐约约地听到几个关键词。他正想辨识纪眠竹究竟说了什么时,兜里的手机却传来一声提示音,江敛低头打开手机来看。 手机上只有一条刚刚发送的消息,言简意赅: “张家倒了。” 江敛看到这条信息量十分巨大的短信,面色都没有改变一分,仍是波澜不惊。他的眸光在上面掠过,仅仅只看了半秒,便很快按灭了屏幕,重又望向纪眠竹那边。 好像一个家族的衰亡都不如纪眠竹的一颦一笑来得重要。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哥~我等你好久啦! 纪眠竹收回手机折返回来。 返身的那一瞬间, 纪眠竹注意到江敛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此刻插在兜里,就好像是刚才拿出来什么又重新放进去一般。他还没来得及深思, 便对上了江敛那双幽沉的眸子。 纪眠竹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做出了回应,主动解释起自己刚刚是在干什么,仿佛是被娇妻查岗的丈夫。 “宋秘书刚才打过来电话,说是有些事,但已经解决了。”甚至末了纪眠竹还下意识地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 江敛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没再询问。 纪眠竹松口气,目光又在竹屋里四下逡巡,最后视线渐渐落在了不远处的竹床上。可能是原主好久都没来过了,所以床上虽然铺着被褥, 但却十分单薄, 纪眠竹毫不怀疑若是真就这么睡上去,恐怕要硌骨头, 直到半夜都还清醒。 而且这屋子里虽然干净, 但是要住进来还是简陋了点,床单、被子、用具, 都需要换新的,甚至屋子的边边角角都需要有人再打扫一下。 思及此, 纪眠竹拍了拍江敛的肩膀。 “我们先回去睡个午觉吧, 晚上再过来, 这里还需要让人再打扫一番。” “好。” 江敛对纪眠竹的安排没有半点不满, 他眸光再一次掠过屋子里暗藏的奇怪物件, 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来, 跟在纪眠竹的后面往外走。 此时正处午后,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慵懒的味道,仿佛连阳光都浓稠了些,黏在人身上不肯走,带起一阵温暖的酥麻感。纪眠竹情不自禁泛起一阵困意,从身体深处涌现出来,不消片刻便席卷了大脑,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凤眼随之覆上一层轻薄的水雾,在阳光下剔透分明,极为好看,甚至外翘的眼尾也沁出一点泪花,将落未落,莫名有一种脆弱的美感。落在侧后方的江敛凝视着那抹晶莹,指尖不自觉捏紧,忍了又忍才没直接上手拭掉,而是沉默着任由那点晶莹渐渐消失在阳光下。 他略快了两步,不动声色地追了上来,两人肩并肩慢慢走着。 纪眠竹打算先回之前的房间睡个午觉,他有些惫懒地往外走,身旁跟着默不作声的江敛。到了竹林外边的时候,纪眠竹恍然一抬头,被竹叶隙间漏过来的阳光晃了下眼,他不由得眯了眯眸子,在明亮的日光下认了认路。纪眠竹正想顺着来时的路返回,然而才刚刚迈开腿,打旁边不起眼的暗处就猝不及防突然地扑出来一道人影,直直冲向他。 因为困意使然,纪眠竹的反应力大大下降,人变得有些迟钝,所以眼睁睁地看着人影冲过来却迈不了脚步。 他身侧的江敛眼神一厉伸手去拦,但是因为来者冲过来的角度十分刁钻的关系,拦了个空,人影正正好扑到纪眠竹身上,把纪眠竹抱了个满怀,同时还抵着纪眠竹的颈窝发出一道声线清朗带着些许甜意的声音: “哥~我等你好久啦!” 江敛看着自己拦空的手,面色难看至极。 纪眠竹则是脑中轰然作响,困意顿时无影无踪。 还没搞清楚这人为什么突然冲过来叫他哥,下一秒人影又开了口,半是抱怨半是开心:“哥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还有陪完老爷子吃饭后,你竟然都不来找我,你不爱我了吗哥?” 耳朵旁是青年的一连串话语,但落进耳朵里,只让纪眠竹更加懵逼。 他的胳膊也和身体一样被眼前这个不知名姓的人紧紧箍住,无法施展力气,也无法把人推开,只能干愣在原地,一双凤眼都仿佛受到了惊吓般微微睁圆。 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惊吓得说不出话。 人影像是根本没意识到此刻的局面一般,仍是抱着纪眠竹不撒手,脑袋还撒娇般地在纪眠竹颈窝间轻蹭,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江敛面色骇人,尤其是听到那句“爱”之后,神情更是阴沉,一双眸子里的光明明灭灭,满是风雨欲来之势,盯着人影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他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捏得咔吧作响,听在耳朵里十分悚然。江敛抿着唇阴着脸忍无可忍上前,作势要扯开抱住纪眠竹的那人。与此同时,纪眠竹也眨眨眼,深吸了一口气反应了过来。他费力抬起手臂,想揪住人影的后衣领往外扯,却正好碰到了江敛伸过来的手。 两人动作俱是一顿。 纪眠竹费劲地偏了偏脑袋,对上了江敛猩红的眼睛,顿时被他眼底的狠戾一惊。江敛仿佛是意识到什么,眸光一闪,慌忙垂下头去,像是不想让纪眠竹察觉到自己的这番模样一般,但手却是执拗地没收回来。纪眠竹回过神来,温柔又安抚地在江敛手上拍了拍,随即大力扯开抱住自己的人,皱着眉头道: “这位先生,你有些不礼貌......” 虽然没看清人,但纪眠竹仍是能从声音判断出这人为男性。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还让江敛受惊了,他自己平时都时刻注意着,不敢让江敛委屈一点点,这人怎么可以?想起刚刚江敛眼眶通红的可怜模样,纪眠竹不高兴地开口,想让对方道歉,但却在看到眼前人的面容时骤然吞掉了后半句话。 原因无它,因为这个突然抱住他特别像登徒子的人,在遭到自己的轻微训斥后竟然委屈的连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再加上他虽然帅气、但更偏向可爱类型的脸,让纪眠竹莫名有一种欺负人的罪恶感。 他动了动嘴唇,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刚刚对方喊自己的称呼就在纪眠竹脑海里回荡起来,一声一声愈加清晰。 他喊自己的好像是......哥? 纪眠竹皱了皱眉,心里快速闪过些什么。他眼神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在脑子里飞快对了一下号,最终不确定地道: “......朝乐?” 应该是纪朝乐吧?毕竟原主身边配叫他哥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前两天好像还打过电话来着。况且这还是在老宅,遇到纪朝乐的概率并不小。 如果真是纪朝乐的话,那刚刚对方唐突的行为也全能解释得通了。 纪眠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情。果然,委屈巴巴泫然欲泣的青年闻言后顿时春回大地笑了开来,用力点了一下头后就要再上前作势给纪眠竹一个爱的抱抱,结果被纪眠竹身边沉着脸的江敛飞快挡了下来。 纪朝乐也不在意,顺势就站在了纪眠竹的身边,手也快速挽上了纪眠竹的胳膊,动作十分熟练,就像是以前做过很多遍一样。他偏头看向纪眠竹,深栗色微卷的发梢随之一晃,载着细碎的阳光。纪朝乐亲昵地道: “哥,你好久没回来,一见面竟然都快把我忘了,好歹咱俩也是有将近二十年的感情啊,真令人伤心。看来我得一直跟着你,让你时时刻刻都记着我咯~” 纪朝乐望着纪眠竹笑,眼睛都半弯了起来,在阳光下笑容既甜又奶,像是某种小动物,很想让人上手去呼噜一把。纪眠竹也果然这样做了,抬手在纪朝乐柔软的发顶上揉了揉,带着兄长的无奈与慈爱之意,就像是对待弟弟一样。 “嗯,是好长时间没见了,朝乐都快比我高了。”纪眠竹拿捏着原主的腔调,沉稳矜持又略显柔和的道。 纪朝乐对哥哥亲昵的摸头享受地眯了眯眼。他先前说的一直跟着纪眠竹的话,里头含着浓浓的认真,但纪眠竹只当对方是在撒娇,暗叹了一下原主这个弟弟的黏人程度后,纪眠竹便回答道:“你要是想一直跟着我的话,除非是来纪氏工作。” 毕竟他身为总裁,天天家里公司两头跑,其他的什么娱乐活动倒是挺少的。 “好啊,在哥身边,干什么我都愿意。” 纪朝乐浑不在意道。 一旁的江敛漠然地看着纪朝乐的亲密动作和说出的亲昵话语,又眼见着纪眠竹对此颇为宽容,眼底猩红之色更浓。先前落进的温暖光影被挤了出去,压下去的种种此时也尽数浮现上来,混着瞳色的黑,有一种理智尽数坍圮的疯感,却又像是被什么维系着,只等着那最后一根细丝断裂。 然而正是这种濒临死局的临界感,才最为令人心惊。江敛唇都抿得泛起了白,默默站在那里,在明烈的阳光下,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他在心里兀自神经质的想着。 纪眠竹能毫无缘由的对他好,那也就能毫无缘由的对别人好,他不是最特别的那个。况且,纪眠竹还有这样疼爱的弟弟。江敛死死地盯着纪朝乐脸上的甜甜笑容,眸光晦暗莫测,那笑容里隐含的东西他再清楚不过。 他不是纪眠竹的唯一。 这个认知像是一根倒刺,深深地扎在江敛的心里。他冷冷地注视着黏在一起的两人,眼神落在纪眠竹身上时,静态的沉冷里又带了一些如火的疯狂。 他真的好想让纪眠竹永远看着他,永远属于他,哪怕不择手段,哪怕纪眠竹会害怕他。 很想很想。 第33章 我有点晕,借我靠靠 纪眠竹回着纪朝乐的话, 忽地想起自己身边还站着江敛,两人还不认识呢。他赶忙一伸胳膊把江敛揽过来, 对着纪朝乐介绍道:“朝乐,这是江敛,是我最重要的人。”没顾上纪朝乐的反应,纪眠竹又立刻对着江敛道:“阿敛,这是我弟弟,上次跟你说过的,你应该有印象吧?” 纪眠竹一边说着一边侧向江敛。 注意到眼前人十分不好看的面色后,他不禁皱了皱眉,漂亮的眉宇间流泻出一抹担忧。纪眠竹抬手摸了摸江敛的脸颊,上翘的凤眼里倒映着超小号的江敛,透着专注的神色。他仔细感受着手底下的温度忧心忡忡道:“你怎么脸那么白?是太阳太大晒得难受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唇色也有些不好看......”纪眠竹指腹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江敛的唇, 害怕江敛在他眼皮子底下再一次出事, 两只手在江敛身上摸来摸去,一时紧张地连让江敛和纪朝乐两人互相认识都忘了。 放任自己沉在无限黑暗思绪里的江敛顿时就停止了下坠。 他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像是两粒如芒的寒星。确认了一番纪眠竹的紧张神情不似作假后, 江敛干涸的心间像是注入了一股清泉,让他顿时焕发了生机。与此同时, 刚才模模糊糊的决定也更加清晰,好像就是直接用着他的声音在心里念出来似的。 任何人都不能挡在他和纪眠竹之间。 江敛用力握住纪眠竹的手, 顿了顿后缓缓摇了摇头, 嗓音有些干涩:“我没事。”说完他转了转眸子, 定位在好奇看着他的纪朝乐身上, 眸底幽深一片, 毫无情绪。 纪朝乐原本还在思索着“哥哥最重要的人”的含义, 他见人没事, 便暂时放下这个未解的问题,扬起笑容伸出手来。 “你好啊江先生,我叫纪朝乐!刚才不好意思了,我光顾着抱我哥了,因为真的好长时间没见到了,我超想他。”说着,纪朝乐还不好意思地笑笑,笑容十分爽朗明丽,就像是早晨叶间撒下来的阳光一般,还带着朝露的芬芳。 这话纪朝乐说得实诚,但听在江敛耳朵里就像是刻意地挑明。江敛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一脸担忧地纪眠竹抢先了: “朝乐啊,打招呼就好了,别握手了,阿敛他右手还伤着呢,不太方便。” 猝不及防听见这话的纪朝乐愣了愣。 ......哥哥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他从来不会关心别人的。就连自己,也是黏了他好多年才会有这样的优待,可以稍微的碰碰他抱抱他。 那这个最重要的人...... 纪朝乐不禁咬了咬唇,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解与难过。但他素来十分听哥哥的话,闻言后虽然还处在怔愣状态,但却已经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歉声道:“对不起江先生,我没注意到这点......”刚说完他便在江敛的右手上发现了白色绷带,与刚才纪眠竹说得分毫不差。 哥哥好像真的很在意他。 一时间,有微微的酸涩在纪朝乐心间蔓延。 但他却没表现出来。好不容易见到哥哥,纪朝乐不想因为自己莫名其妙产生的小情绪惹得纪眠竹不开心。因而他强忍着不舒服的情绪,重又挂起甜甜的笑容,依旧暖心甜人。 江敛又被纪眠竹维护了一把,心里更暖,唇角都忍不住的得意上翘,满眼的愉悦,完全没了刚刚那副可怖的死气沉沉的模样。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矜持地揭过了这件事。 两人也算是有了一个稍为正式一点的见面介绍。 纪眠竹又往前走,左边是路上遇见、现在依旧黏在他身上叽叽喳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的纪朝乐,右边则是向来沉默的江敛。 一左一右,风格十分迥异。 默默走在纪眠竹右边的江敛耳朵里听着那边的你一言我一语,又见着他和纪眠竹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刚刚的暖意被埋在心底,此刻醋意横生,他终于是忍不住了。 江敛若无其事地往左边走了一大步,趁谁都没注意时伸出胳膊揽在纪眠竹劲瘦的腰间,用了点力不动声色地将怀里人往自己这边揽,同时人也靠了过去。他颇为“虚弱”地倚在纪眠竹身上,垂着眼皮面无表情地装着柔弱: “我有点晕,刚才好像是真的晒到了。” 纪眠竹正愁着弟弟这么黏人怎么解决,耳边就突然传出了江敛这句话,他顿时就被拉回了注意力,抛开一切偏头去看江敛。 因为江敛一直垂着眼的关系,所以在现在颇为明烈的阳光下,他的眼睫在下眼睑的位置上投下一排阴影,随着眼珠的转动,不时扑簌两下。再加上刚刚一激动,江敛的面色一时半会儿并未缓和过来,所以此刻看着还是有些苍白,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容都显出了一丝病态,十分惹人怜爱。 纪眠竹受其蛊惑,信以为真,又是担心又是紧张,于是便任由江敛这么靠着,甚至还十分主动地让江敛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揽得更紧了点,就差一个上头,把江敛公主抱着走了。 但纪眠竹心里还是恪守了那么一点半个反派的自觉,没敢干些太出格的事情。 美人在怀的江敛自是满意非常,表面维持着柔弱的模样,动作却是十分强势,鼻尖嗅着纪眠竹身上好闻的味道半眯着眼睛,一副舒心的样子。 左边的纪朝乐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原本疼爱自己只对自己特殊的哥哥,现在突然对另一个人紧张莫名,关心半点不假,纪朝乐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又咬了咬唇,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江敛身上。 江先生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太舒服的样子,纪朝乐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性子,只是他心里总是把哥哥放在第一位,对哥哥比较在意而已。纪朝乐不想在别人面前失礼,也更不想在哥哥面前露出丑态,所以此刻难免有点纠结。 怎么才能让哥哥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身上,怎么才能让哥哥离这位江先生远一点呢?只要不亲密接触就好了,他不贪心的。纪朝乐手指紧捏着唐装上的盘扣,指甲在上面剐蹭着。 忽地,他脑袋里冒出一点灵光,令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自己代替哥哥扶着江先生不就可以了吗?这样既能让哥哥歇着,还能让他们俩的接触更少一点,哥哥也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继续同自己说着话。 思及此,纪朝乐加快脚步上前,抓住了纪眠竹的胳膊,扬起乖甜的笑容: “哥,让我来扶着江先生吧,我力气不小的。” 说完,他便期待地看着自家哥哥。 虽然江敛是装的,倚在纪眠竹身上时也收着力,但纪眠竹还是感觉肩膀一侧被压得有点酸。正巧纪朝乐提出来,纪眠竹索性便点点头,直接把江敛交给纪朝乐,自己在旁边时刻注意着。 看着纪朝乐兢兢业业扶着江敛的样子,纪眠竹不禁感叹: 有个懂事的弟弟真好啊! 又听话又好满足,一口一个哥哥叫的真甜,还会主动帮自己做事。 就是有点太黏人了,不过这也无伤大雅。 纪眠竹满意地在前面走着,不时询问一下江敛的状态和感受,还和纪朝乐愉快地说着话,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 但在他后面的两人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纪朝乐虽然遗憾不能贴着哥哥走了,但为哥哥做事和成功分开他们两人还是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上风,所以纪朝乐还是开心的模样,笑得又奶又甜,不间断地同自家哥哥搭着话,吸引着纪眠竹的注意力。 而被扶着的江敛就有些不太愉快了。 虽然也是避免了纪眠竹被其他人黏着,但同时自己也失去了和纪眠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所以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划算。 他不禁抿了抿唇,最后闭了闭眼。 算了,又不急于这一会儿,纪朝乐总有离开的时候,反正不管怎样纪眠竹都得是他的。 江敛算的很准。到了先前住的地方后,纪眠竹让他先躺到床上休息,而纪朝乐在同纪眠竹没说几句话便露出了一副踌躇的样子,坐立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去做但又不想离开的样子,失落得连微卷的发梢都耷拉了下来,完全是藏不住心事的模样。 半倚在床上的江敛冷冷看着那边。 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纪眠竹也发现了纪朝乐这点,停下脚步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纪朝乐纠结地揪了揪衣角,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其实我是半路偷偷跑过来找哥的,我爸让我去做一些事,我还没干完......”他不是存心想推卸事务,只是还想再和哥哥多待一会儿...... 说到最后时,纪朝乐的声音已是完全得低落了下去。 纪眠竹不禁叹了口气。 弟弟这么黏人怎么办?当然是宠着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拍了拍纪朝乐的肩膀,语重心长:“先去把事情做好,别让你爸操心。做完了再来找我,我又不会故意躲着你。”纪眠竹整了整纪朝乐的衣领,做足了兄长的样子,他最后道:“去吧。” 纪朝乐乖乖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极其恋恋不舍。 江敛暗嗤一声十分不屑,转脸对着纪眠竹时又是一副虚弱的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生了什么病。江敛抬眼看着纪眠竹,注视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过来,那只细长白皙、一看就很养尊处优的手最后轻轻搭在了他头上,带着温暖的感觉。 纪眠竹过来伸手又在江敛额间感受了一番,细细思量:“还好,不烫,没起烧,估计就是太阳太大晒到了。”他让江敛好好躺下,叮嘱道:“你先睡着,我去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 说完纪眠竹就要迈开脚步,但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纪眠竹诧异地回过头,同床上人对上目光。 江敛俊朗的眉间拢着一层装出来的病气,只是双眼却仍旧凌凌然黑沉看不到底,他微微张唇,嗓音低哑:“留在这陪我吧,你之前不是说也想午睡吗?” 纪眠竹眨眨眼。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但被突然冒出来的纪朝乐一搅合,他现在一点也不困了,精力充沛得能去公司连续一周996。 但是触及江敛执拗的眼神,纪眠竹还是妥协了。 他掀开薄被一角,在江敛身边躺下,然后一伸手又把半倚身的江敛按下来。 “OK,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在狗血文里看狗血小说会发生什么? 纪眠竹是真的不困, 躺下来也只不过是想顺着江敛的意思罢了。所以当听到身旁江敛的呼吸声渐渐绵长,纪眠竹也便静悄悄起身, 走到卧室外头的客厅里掏出平板,安静处理着公司的事务。 趁着这段时光,纪眠竹还找人把竹屋又打扫了一下,连带着也让人把那边的床褥换了,一切准备就绪。 所以当江敛装睡幽幽醒过来时,入目便是纪眠竹温柔笑着的脸,一路柔到人的心底。 “竹屋都收拾好了,要不要直接过去?” 温柔乡美人面素来是英雄难过的坎,更何况这一切还都是心上人给的,江敛脑子一热,思维还未彻底转过来, 嘴上却是已经早早应了。 他盯着纪眠竹的笑, 顿了顿后起身下床。 纪眠竹也笑眯眯地站起身来。 他本来想直接就带着江敛过去竹屋那边的,反正距离也不远, 接下来几天就直接在那里住了。可谁知才刚刚出门, 就忽然来人把他喊走,说是老爷子那头有些事需要他亲自过问。来得碰巧还是上次那个愣头青小青年, 他瞧见纪眠竹又和江敛亲密地站在一起好像正要去做些什么,看方向似乎还是后院那片竹林, 顿时脑子里闪过无数“大佬和娇妻の私密情趣”。他眼神逐渐产生变化, 又惊惧又懊恼还隐约有一丝好奇, 垂头站在一旁半句话不敢说, 身形瑟瑟。 纪眠竹奇怪地望他一眼, 随后又交待江敛一声让他先去, 这才跟着佣人离开。纪眠竹去了老爷子那边后才发现是寿宴相关, 虽然各项流程都已拟好,但还是需要他这个亲孙子亲自把关一下。 老爷子见着纪眠竹后摆摆手说一切从简,照往年那样就行,无需太过挂心,然而纪眠竹还是尽着本分,细心查了一遍。 从宾客到招待到菜品,这一查就直接查到了天黑。 晚饭是在老爷子这边吃的。一张古朴雕花大木桌,坐了不少人,连江敛都被佣人接了过来,安坐在纪眠竹身边。老爷子坐在首位,桌子一圈全是纪家的人,虽说是留着相同的血脉,但面容都十分陌生,他们同轻声老爷子说着话,一眼望去,倒也愉悦融洽。纪眠竹还在其中见到了相对亲切一些的自己的堂叔,也就是纪朝乐的父亲,纪云川。当然,旁边也少不了嗜哥如命的纪朝乐。 纪朝乐一见到纪眠竹,当场便激动起来,“哥哥哥”地喊个不停,像是恨不得立马移到纪眠竹身边来坐似的,被旁边面相儒雅的纪云川一个暴栗,老实下来不少,坐在原位眼巴巴可怜兮兮地望着纪眠竹。 纪眠竹忍俊不禁,对着纪朝乐点点头。 纪朝乐顿时满血复活,隔着张桌子同纪眠竹讲着话。 这一切尽收江敛眼底,令他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于是接下来的吃饭时间里,江敛的胃口似乎都比往日大了不少,纪眠竹夹什么他便吃什么,甚至还会主动说想吃某一个菜品,令做着投喂工作的纪眠竹都不禁诧异地挑了挑眉。 晚饭还算融洽,由于人多,所以老爷子并没有像私底下那样单独对着自家孙子絮絮叨叨个不停,仅仅只是随便说了两句便吃起了饭。纪眠竹也能理解,毕竟大家族里鱼龙混杂,这种事情也难避免。 饭后纪眠竹自是又被纪朝乐黏了好一会儿,直到身旁冷气四溢让人疑心是否已至深夜,直到纪朝乐被突然出现的堂叔拎走,纪眠竹才有了喘息的空隙。 “眠竹就是太惯着他了,下次直接把他轰走就行了。”一副儒雅君子范还带着眼镜的纪云川说起话来丝毫不客气,面上笑眯眯的,手上却还牢牢提溜着纪朝乐的后衣领,活像是在提溜不老实的小鸡仔,看得纪眠竹目瞪口呆。好半天,他才想起来朝自家堂叔问一声好: “堂叔最近过得怎么样?” “嗯,挺好的。”纪云川透过薄薄的眼镜片打量了一下纪眠竹,和他身后不怎么显眼的江敛,复又朗声说道:“你这么久才回来一次,好好休息吧,这小子我就带走了,不打扰你了。”说罢,纪云川便拎着纪朝乐走了,只剩下纪朝乐那活力十足的哀嚎声从远处飘过来,间或响起一两句“哥”,夹在有些凉的晚风里,活像是在嚎丧。 纪眠竹抽抽嘴角,旋身走向江敛,笑容又是轻松恬淡的了: “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江敛周身冷气顿时散掉。 两人这才返回到后院的竹屋里。 竹屋经历了一下午的收拾,变化不算大,但也能明显看出来更干净了一些,尤其是床上那厚实的床褥,令人心生暖意。纪眠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舒服得微叹了一声。 人一旦安定下来就会升起娱乐的心思,纪眠竹瘫了一会儿,忽地想起来自己之前的爱好,连忙直起身来摸出了手机,打开了绿绿的页面。 哎呀,好久没看小说了。 还有点想念呢。 纪眠竹舔舔唇,期待地点进去一篇十分符合他口味的,又古早又狗血的霸总小说里继续看了起来。 之前已经看到小白花主角和冷酷霸总缠缠绵绵虐身虐心了大半个月,小白花主角一边嘤嘤哭喊着我不要,一边在冷酷霸总的“男人,你逃不掉”声中继续与其上演虐恋情深,从霸总的大别墅里,到公司里,甚至是到霸总的朋友身边,都充斥着浓浓的狗血之风。在这股纯正无比的狗血风味快要刮到霸总的老家,达成“离开他,我给你五百万”的成就时,作者断更了!让当时在办公室里躲开下属偷偷摸摸追更的纪眠竹咬牙切齿了好久。 不过这次一点开,纪眠竹发现这无良作者竟然又回来更新了,还是接着上次的。 顿时那股子抓心挠肝追更的感觉又回来了,纪眠竹迫不及待继续看下去—— 主角已经被冷酷霸总带回了快乐老家。老家里的人各个都是精英,还是大家族出身,自然是瞧不上普普通通遇事只会嘤嘤嘤的小白花主角。尤其是冷酷霸总的父亲,前任冷酷霸总,当即便掏出支票刷刷就在上面写了一串长长的数字,扔给主角让他离开自己儿子。主角虽是柔弱小白花,但也是一颗内心坚强的小白花,怎会甘心受辱?当即撕了支票,回去嘤嘤嘤。 这时候霸总回来了,冷着一张俊脸,质问小白花主角乱跑做什么?主角一边嘤嘤一边委屈生气,但就是不告诉霸总自己刚才遭遇了什么。于是两人冷战,于是霸总强取豪夺,于是熟悉的狗血味道遍布了房间整个角落,无论是主角做什么都能遇到霸总。洗澡时没水了,霸总被吸引过来;洗完澡没拿衣服,主角忍辱别扭地喊霸总过来;一开门,主角直接栽霸总怀里。 甚至连床都给整没了,主角直接和霸总一起睡。 这就离谱。 纪眠竹一边吐槽一边深深地上头,直接一口气看到最新章,看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往后靠在沙发上,一双凤眼却还是盯着手机屏幕,表情严肃又认真。若不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仍旧是绿绿的页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处理公司事务呢。 江敛从楼梯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纪眠竹这一面。 对方放松地窝在沙发里,在柔和的光线下,身上的每一处都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一样,又矜贵又带着距离,让人不忍心去惊扰。江敛在不远处定定地看了几眼后,忽地迈开步子走了过来,站到纪眠竹前面。他的身体挡住了后面的一部分光线,使得半边影子投下来,尽数拢住了纪眠竹,像是一个虚虚的怀抱。 眼前突然黑了一点,纪眠竹在屏幕上划着搜罗小说的手指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恍然抬起头。当江敛的身影落进眼底的时候,纪眠竹不动声色地暗灭手上的屏幕,同时温声问道:“怎么了阿敛,有什么问题?” 这种事他做得多了,所以一点也不虚。 纪眠竹凤眼微弯,和颜悦色望着江敛,一点也没有偷偷看小说的心虚之态。 江敛凝目看着纪眠竹,忽地开口: “这里只有一张床。” 低沉略有点哑的声音弥散在纪眠竹的耳边,让还沉浸在狗血小说余韵里的纪眠竹觉得自己幻听了。 他说啥? 楼上不是还有一个房间吗? 仿佛是猜到了纪眠竹的心声,江敛复又开口: “楼上的是书房,没有床。” 纪眠竹顿时愣住,看着江敛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为了表现自己对这里的熟悉,纪眠竹没有上去二楼,仅仅是在下面溜达了一圈。一般像这样的小楼,一层二层不该是有两个卧室吗?所以纪眠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至少得有两张床,足够他和江敛睡的了。 但现在江敛却告诉他这里其实只有一张。 纪眠竹觉得脸上的微笑都要僵住了。 这不是把他对这里不熟悉完全暴露出来了吗? 鬼知道二楼只是个空壳。可现在来都来了,来得还如此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离开只会显得他心虚,半点好处都没有。 可要是不走,这里又只有一张床,万一江敛觉得他目的不纯就不好了。 纪眠竹脑子都上了锈,对上眼前人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给回复了,他顿时反应过来,猛地出声: “咳......那个,一张床也没事,我打地铺吧,等会去柜子里再拿一床被子出来就好了......” 纪眠竹一边说着一边掩饰性的起身,还不敢看江敛,就怕自己控制不好表情又暴露出来什么。 然而人一紧张起来就总会出差错,大概是因为纪眠竹起来时动作太急的缘故,他脚上没站稳,大意了。很快啊!啪地一声就直直栽进了站在前面的江敛的怀里。 精准地就像是主动去投怀送抱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会变成狗血的一份子 这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 纪眠竹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手上却是已经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江敛的臂膀来维持住身体的平稳。他的半个身体因为这场突然的摔跤,已然是跌进了江敛的怀里, 脸颊也由于身体的前倾而靠在面前人精瘦结实的胸膛上。 面颊一侧传来紧实坚硬的触感,鼻尖也萦绕起清爽好闻的男性味道,纪眠竹指尖揪着对方不知道哪处的衣服面料,懵逼地眨眨眼。 ......发生了什么? 他头顶传来幽深却灼热的视线。 江敛一手揽着纪眠竹的腰,另一只缠着白色绷带的手还护在怀中人的脑后,生怕对方磕着碰着,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令人打心底柔软下来。他虽然没说话,但动作却是一顶一的小心体贴,好像怀里的人是什么娇花一样,素来黑沉带有郁气的双眼也紧跟着舒展下来, 眼底不自觉流泻出一点笑意。 说实话, 纪眠竹刚刚跌过来的时候,江敛还是挺意外的。但是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显然不可多得, 所以江敛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个意外的投怀送抱。 他望着怀里人紧紧揪着自己胸前衣服、好像一只受惊小动物一样又紧张又茫然的神态, 眸底笑意愈深,还隐约带有一丝不常见的缱绻。 此时的纪眠竹忽地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多大人了竟然还能站不稳,还能摔到别人怀里去, 不禁老脸一红。 他挣扎着直起身子, 目光触及江敛身上唐装前胸那一块被他蹂、躏的惨不忍睹的布料时, 老脸更红了几分。头顶依稀传来江敛低不可闻的轻笑声, 若有若无, 飘到纪眠竹的耳边时, 似乎都与空气里的某些物质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令纪眠竹的脸上热气腾腾的。 纪眠竹清咳了一声,垂着凤眼飞快地在江敛衣角拉了一下,把那处罪恶的褶皱扯平,他偏开眼神: “咳,那个,刚刚谢谢你了......哦对了,我现在去把被子拿出来。” 想起之前所说的这里只有一张床,纪眠竹顿时心神一凛,连尴尬都顾不上了,迈开脚步就要去旁边拉开衣柜。然而他脚刚刚迈开一点,手腕便被人紧紧抓住,无法再前进一步。灼热感从那处皮肤一路蔓延,与此同时,身旁也传来一句认真的好听男音: “不用,床很大,我们可以一起睡。” 纪眠竹脚步一顿,回过头对上了江敛那双黑眸。明明是狭长偏向冷感的眼型,但里面映进去几点屋内温暖的灯光,竟然还显得有几分蛊意,像是冬夜弥漫着浓重雾气的海面上,忽地出现灯塔一点暖黄的光,轻易便勾起人的向往之情。纪眠竹忽地看得入了神。 然而当他消化完江敛所说的后,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一起睡? 这不合适吧? 纪眠竹想着想着,又纠结起来。不过冷不丁对上对方认真的目光后,纪眠竹突然豁然开朗。 他在这烦恼个什么劲! 自己主动说打地铺,那是怕江敛误会,但现在人家江敛都主动说要一张床了,他还矜持啥呀。 上床,睡觉! 思及此,纪眠竹顿觉心神开阔,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毕竟柔软的床铺再怎么说都要比硬邦邦冷冰冰的地上舒服多了。纪眠竹没敢在面上表露出太多的高兴之意,只是颇为矜持的一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吧。” 虽然努力克制着,但略微上扬的尾音还是暴露出纪眠竹的高兴之情,江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唇角不禁勾了勾。 他的手还握在纪眠竹的手腕上。刚刚不经思考拉住对方时,用得还是惯常使用的右手,因为动作幅度大了点,白色绷带都有点微微散开,垂落在两人相握的地方,带起羽毛般的微痒触感。被纪眠竹瞥见后,耳边果不其然就传来了熟悉的关切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伤口有没有崩开?疼不疼?”纪眠竹有些慌张地反手捧着江敛的右手来回小心细致地瞧,见上方没有洇出血迹后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可是愈合的关键期,你平时多注意点,幸亏刚刚我没用力挣开,不然你的手又得遭次殃。”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不自觉多了些指责之意,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但江敛却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反而神情愉悦得很。 纪眠竹一边翻动江敛的手一边嘱托,最后放下时语气轻盈了起来: “你先去洗漱吧,伤药也全都带过来了,等会儿洗干净了我给你换药。” 江敛闻言点点头,乖乖去往卫生间。 见卫生间的门被关上,纪眠竹转身去找起了伤药,依次全都拿出来。望着那些排排坐的药膏以及雪白的绷带,纪眠竹不禁叹了口气。 他现在觉得自己宛若一个天天操心的老父亲,而江敛就是让他不省心的熊孩子,不舍得打不舍得骂,还不舍得让他受一点伤,整个一活祖宗。虽然这熊孩子又高又帅,身材看起来也还不错,性格也是倔强坚韧的,某些时候还挺惹人怜爱...... 想着想着,纪眠竹脑子里就不自觉开始自动播放起江敛的优点,从上到下由外及里挨个说了个遍,以至于猛然回神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纪眠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这都过去多久了,卫生间里怎么还没动静?江敛一只手洗澡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突兀地蹦出来这个疑问时,纪眠竹脑海里自动回放起了新闻上报导的各种浴室意外惨案,什么洗着洗着跌倒跌断了尾骨半生瘫痪,洗着洗着碰到了热水开关被重度烫伤感染死亡,还有滑倒磕到后脑当场嗝屁的,事件太过于惨烈以至于让纪眠竹自动忽略了江敛只是手上有点伤而已。他心慌了慌,凝神细听了一下那边的声音,既没有洗澡时的水流淅淅沥沥,也没有穿衣时的窸悉簌簌,平静得令人皱眉。 纪眠竹眉宇愈皱愈深,终于还是抵不过心头的担忧而迈开脚步走向那边。 “江敛?你还好吗?洗完了没?”纪眠竹手敲了敲门,那头依然没有声音,纪眠竹顿了顿后再次开口:“你没出什么事吧?要是右手不方便的话可以喊我帮你。”说完他身体前倾,耳朵微微靠近门想听清那头的声音。 门内还是没什么声音,就连呼吸声也丝毫不见,满脑子都是惨案的纪眠竹顾不上什么合不合适了,心一横直起身子就打算破门而入。 然而当他气势汹汹地伸手准备握住门把手时,门毫无预兆的开了。收不住势的纪眠竹,手直接怼在了门内人的...... 小腹上。 手底下的皮肤滑溜溜的,看样子是用过了沐浴露,肌肉紧实,再加上刚洗完澡热气腾腾手感极好,脑子空白一片的纪眠竹下意识地摸了两把,又摸了两把,最后还按了一下。 江敛眸光转深。 腹部随之绷紧。 纪眠竹茫然一抬头,就对上了眼前人幽幽的目光。 对方浴袍微敞,此刻轻抿着唇被自己堵在浴室前,发梢潮湿,俊脸因为洗过澡而微微泛着红,素来冷沉的眼睛也因为热气而冰雪消融,整一个美男出浴的诱人模样。但是自己的手却还摸在人家肌肉分明的小腹上,再往下移一点点就要触碰到某处禁忌之地了,怎么看他都像是不怀好意蹲守在浴室门前的猥琐汉。 纪眠竹猛地收回手后退。 “哈哈......你擦水擦得还挺干净。” 意识到自己一出口说了什么后,纪眠竹神色惊恐地改口: “不是!那啥,我是说我不是故意的!刚刚里面没有声音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过来看看......我真不是蹲守在这边等着摸你腹肌的!” 纪眠竹越解释越说不清,越说越觉得自己就是猥琐大汉,干脆闭口躺平任嘲。 但奇怪的是,被狠狠吃了一把豆腐的江敛却没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绕过纪眠竹往前走。而且从后面看来走路姿势十分奇怪僵硬,就好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似的。 纪眠竹不禁歪了歪脑袋。 满脑袋问号,大写的疑惑懵逼与不解。 直到江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纪眠竹才颓然靠在门边。 想不通,明明他只是朴素地开个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扇门是有自己的想法吗? 离谱,真的离谱。 算了,先洗个澡冷静冷静吧,说不定人家江敛大度,压根不在意呢。 抱着乐观侥幸想法的纪眠竹疲惫地拎着衣服进了浴室,背影里含着无限沧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经历了什么人间惨事。 直到洗完澡,纪眠竹都没能走出刚才的那个阴影,心上像有千斤重。他擦干头发,余光瞥见之前放在桌子上的药,走上前拿了起来。 就算发生了令人窒息的事件,药还是要换的。 纪眠竹厚着脸皮转身,在屋子里搜索江敛的身影,最终在床前看见了他。对方微垂着头安静的坐着,面上的神情融进了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眠竹心里微松,还以为江敛会躲着自己呢。他拿着药朝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扬声说着话:“我来给你换药了......”话没说完,刚靠近床边的纪眠竹感到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有些硌脚。身子一个不对劲,就朝前扑了过去。 正正好扑到床边的江敛身上,狠狠地把人按在床上。 手里的伤药绷带撒了一地。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碰碰你......这不好吧? 纪眠竹这劲头属实不轻。 身体猝然失衡跌过来的力道, 足以压倒一个正处于出神状态的毫无准备的成年男人。 下午才换过的还带着太阳味道的柔软床铺随着两人跌下来的力道弹了弹,随后又陷落下去归于平静, 温柔无声地接纳两人。 天旋地转过后,纪眠竹一手按着江敛的肩膀,原本上翘的凤眼都迷糊地耷拉平了,眸底似乎还有着蚊香圈,他同身子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场面一时静得有些过分了。 静的连微渺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平时不甚在意的声音此刻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单独拎了出来,略急的响在耳边,带着一股灼热的意味。 被重重压在底下的江敛衣襟微乱,但面上表情却一点也没变化,黑眸眨也不眨,好像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眸底色彩十分平静,平静得暗潮涌动, 好像波澜不惊的海面底下藏着足以摧毁所有的漩涡。 而纪眠竹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片茫然, 茫然中带着惊恐。这点惊恐一点点扩大,最终完全占据那张漂亮的脸庞时, 纪眠竹猛地一跃而起, 手足无措磕磕巴巴地道歉: “对对对对不起!” 对不起之后的语句他却是一点也说不出来,要怎么解释他真的只是单纯地踩到了东西?今晚一连绊倒了两次, 且还都是相同的路数,江敛不会以为他是个智障吧?纪眠竹脸上羞耻的发热, 不自觉地朝江敛那边小心地瞟了过去。 刚才被他压在身下的江敛此刻一只手撑着床铺坐了起来, 垂着眼眸, 因为洗过澡而有些柔顺的黑色碎发垂落在脸侧, 不说话整个人也有一种可怜的感觉, 很能勾起人心底深藏的怜爱。原先身上妥帖的浴袍不知为何变得松松垮垮, 坐起来时半个肩膀和腰腹露了出来, 莫名有一种被蹂躏过后的凌乱美感,就好像刚才纪眠竹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一般。 纪眠竹看得凤眼都直了。 他惊恐地吞咽了一口,身体一激灵,赶忙蹭过去,虚着目光飞快地把江敛的浴袍拉了回来,拉得妥妥贴贴,彻底掩住外露的腰腹,面上表情整一个天真无邪。 即便被压也没吭过声的江敛被纪眠竹的这个动作勾起了情绪。 他缓缓撩起眼皮,对上疯狂后退的纪眠竹纯洁无暇的目光,皱了皱眉。 “你是嫌弃我吗?” “没有!” 纪眠竹还没反应过来这句指的是什么,嘴上就已经否认了下来,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江敛,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搞这出。 江敛闻言不仅没有开心起来,反而是突然地沉了脸。 “那你为什么连碰都不想碰我?” 听了这话的纪眠竹头顶是大写的懵逼。 什么碰来碰去的,他在怪自己吗? 怪什么?怪自己没碰他? ??? 纪眠竹脑子糊成一片,可随即,某一根弦忽地接上了正确的路线,纪眠竹顿时醒悟过来,目光变得清明,看着江敛的表情愈来愈复杂,欲说还休。 他最终斟酌道:“......这不好吧?” 江敛语气沉沉,声音无波无澜,但就是有一股危险的杀气凝聚其中: “有什么不好?” 纪眠竹顿时一激灵。 也没管为什么江敛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在那股杀气的威胁下,纪眠竹大步向前,咬牙一把将刚刚被他亲手合上的浴袍又掀了开来。 顿时,江敛的一截蕴含着力量的漂亮腰腹又暴露在了空气中。 纪眠竹盯着那腰那小腹,目光坚决地摸了上去。 江敛眸中的阴沉滞了滞。 纪眠竹应着对方的要求,好好地“碰”了一番,手在上面摸了又摸,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甚至还怕这有些枯燥,令江敛不满,他还主动说了些赞美之词,丝毫不管这打不打脸: “腹肌形状漂亮又紧致,一看就是练过的!” “腰也精瘦有力,你今后的爱人有福了!” 纪眠竹心想,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只是生气纪眠竹退开太远的江敛现在被他又摸又夸,不免有些愕然,眸底的阴沉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盯着眼前还在卖力鉴赏他腹肌的纪眠竹,眼底不禁浮上一层清亮的笑意。 江敛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伸手覆住纪眠竹的手。 手背上传来热意,纪眠竹动作一顿,抬眼望他。 对方果然被哄好了,不吵不闹还没有杀气了。虽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纪眠竹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再紧绷神经。一放松下来,纪眠竹便注意到了此刻两人的奇怪姿势。 他自己半跪在床边,手还放在江敛的小腹上,而江敛则是伸手覆在自己的手背处。每一个动作拆开来看都挺正直的,然而合在一起就变得怪滋怪味了起来,就仿佛他们俩在准备做什么耗时性多姿势大型双人运动一般。纪眠竹脸一红,飞快地抽出来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清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那个,该换药了。” 他还迅速地给自己的反应找了个借口。 伤药和绷带经历了刚刚的意外,此刻都无辜的躺在地毯上,不知道目睹了多少暧昧的现场。 纪眠竹挥散自己心头的热云,俯身去捡。 手指碰到药膏的那一刹那,满脑子杂念的纪眠竹觉得自己的眼尾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顿时,还在想着其他事情的纪眠竹就被吸引过去了注意力,他一边够着药和绷带,一边偏头去看。 然后,纪眠竹就在床底下看到了一长串泛着冷光的粗长铁链。 又粗又长,凌乱无序地盘在一起,在床下的黑暗处冷光涔涔,末尾还连着一个银环。 连着银环的末尾那截半露出床底,在柔和的灯光下冷意不减,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伺机而动,这也是绊倒纪眠竹的始作俑者。 手里拿回药的纪眠竹晕晕乎乎又坐回了床边,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大铁链,心头疑窦丛生。 床底......为什么会有铁链? 他指腹摩挲着药膏和粗糙的绷带,兀自陷入了沉思。 这铁链不是他放的,来打扫的佣人自然也不可能留下一些奇怪的东西,那这铁链就只能是屋子里原有的了。 想到原主某些不为人知的奇怪嗜好,纪眠竹汗毛倒竖。 这铁链,这银环,不会是...... 那种用途的吧? 一时之间,纪眠竹的脑海里自动将身边江敛的脚踝匹配到了那个银环里面,甚至脑子还自主出现了一些相关画面,高清,动图。 比如说衣不蔽体的江敛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墙角,脚踝上套着银环,连着一条可怖的铁链,身上还痕迹深深...... 而他的身前,和纪眠竹一模一样面容的男人狞笑着靠近。 救命! 纪眠竹大惊失色,表情都变了,一激动将床底下半露出来的东西一脚踢了回去,趁着没人发现毁尸灭迹。 金属所特有的清脆叮当声在屋子里响起,很快吸引过来旁边江敛的注意力。骤然和刚刚yy的主角目光对上,纪眠竹顿时心头一凉,他慌乱地摆出一副天真无邪与我无关的表情,意图萌混过关。 OvO。 江敛挑挑眉。 看着眼前人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表情,江敛又顺势将刚刚床底下的动静与下午间在竹屋里看到的东西联系起来,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意味深长,明知故问: “刚刚是什么声音?” “啊?有吗?我没听见。” 纪眠竹为保小命打死不承认,睁眼说瞎话,阻止江敛一探究竟。 江敛又挑了挑眉,他的指尖在床铺上愉悦地轻点了两下,目光攫住纪眠竹。半晌,他才在纪眠竹紧张的目光里缓缓出声: “这样啊,那应该是我听错了。” 纪眠竹如遭大赦,顿时放松下来,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里,似乎都能听到他放松的呼吸声一般。 江敛见此笑了笑,眸光一直落在纪眠竹身上,等到对方缓的差不多了,他才伸出右手,不动声色提醒道:“不是说要帮我换药吗?来吧。” “哦哦,好的。” 纪眠竹被提醒起要事,顿时刚刚的无措全部消失不见,他连忙拿了那些东西坐近过来,将江敛的右手轻轻搁至在自己腿上,细心地拆开绷带换药。 不消片刻,江敛右手便已经被妥帖至极的重新包扎好,纪眠竹瞧着快要全部愈合的伤势,十分满意,连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他将东西收拾好放到一边,又折返回来。看到那张可容纳两人的大床,和边上坐着的江敛时,纪眠竹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蹬掉拖鞋上床。 “已经很晚了,睡觉吧,你睡觉时注意些,别压到手了。” 说着,纪眠竹拉过自己的那一边被子,规规矩矩地躺到了床侧。 虽然共睡一张床是江敛提出的,但纪眠竹还是自觉恪守了一人一半的准则,安安分分地躺在自己那一边上,被子拉到下巴,就差把“我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江敛低低应了声,也跟着躺下来。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不算少,个个还十分消耗心神,再加上中午没有睡觉,纪眠竹安静下来后,只觉得心累。没有预想中的各种不自在与翻来覆去,纪眠竹眼一闭,没过多久意识便沉了下去。 床前的夜灯柔柔地铺洒出光辉,照亮了一半夜晚的心事。 察觉到身边人已经睡熟,江敛才略微动了动。 他试探着伸出手,将那边的纪眠竹连人带被地揽了过来。 怀里人依旧睡得正香,睡颜安静美好。 江敛低头一寸寸地看着,眸色渐渐转深,里头的贪恋痴迷一点点的浮动上来,渐渐汇成一层深不见底的欲、望,使得那张俊脸也跟着拢上一层迷乱的色彩。 他的指腹在纪眠竹的眼尾轻轻按了按,回想起午时竹林间看到的那一抹令人心动的艳红,唇克制得抿紧。 只有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才能露出背后疯狂的一面。那些白天隐藏至深的,此刻都通通冒了出来。 只有他知道,完全显露出来时,那些想法会有多可怖。 江敛轻轻蹭着纪眠竹漂亮上翘的眼尾,心间不住的想: 他会吓跑吗? 在一切都没到来时,这个问题终究无解。江敛把纪眠竹完全揽到怀里,下巴蹭着怀里人柔软的发顶,愉悦而舒适地闭上了眸子。 跑了也没关系,他会把人重新抓回来的。 抓回来后,就时时刻刻看在身边。 哪儿也不许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江敛这人,很不一般 老实说, 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睡觉,素来认床的纪眠竹竟然还觉得挺不错的。完全没有失眠的烦恼, 床铺软软的,被子香香的,连抱枕都又大又暖热,既贴心又香软,抱起来舒服极了~ 嗯...... 所以说,哪来的抱枕? 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纪眠竹潜意识里缓缓冒出这个疑惑,好像一堆稀松平奇的事物里边忽地窜出来一个庞然大物,这令他周身一激灵,霍然睁开眼睛。 伴着清晨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纪眠竹清楚地看见眼前一片熟悉极了的健硕胸膛,掩映在松松垮垮的浴袍里, 似乎就是被他的脸给蹭开的。而已经清醒过来逐渐恢复身体知觉的纪眠竹也清晰的感知到, 自己的手臂此刻横在江敛的腰间,腿也挂在对方身上, 像极了一只八爪鱼。 还是一只极为好色趁人之危的八爪鱼。 纪眠竹残余的睡意顿时无影无踪, 惊慌之下他赶紧瞄了一眼江敛,还好, 对方仍旧闭着眼,似乎短时间内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纪眠竹不禁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 昨晚窒息的一切也浮上了他的心头, 令他顷刻间便淡定了下来。 别问, 问就是已经心如止水。 毕竟早上在人家怀里醒过来, 比起昨晚接连被绊倒两次还对人家摸来摸去来说, 简直是不值一提。 但是一直这样挂下去也不是办法, 万一江敛这时醒过来可就难说了。 纪眠竹不禁叹了口气, 他先把自己肆无忌惮的手臂收回来,接着小心翼翼放下腿,然后一寸一寸轻而慢地往后挪,争取在江敛醒来前回到自己的安全区。 正在聚精会神专心挪着身体的纪眠竹完全没有发现,他认为没有清醒的江敛,此刻平直的唇线略微弯了弯,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弧度,但却把主人的愉悦情绪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纪眠竹挪回去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江敛方才幽幽转醒。 不多不少正好是掐着点的。 他盯着眼前人清醒的双眸,启唇吐出两个字: “早啊。” “早早早。” 纪眠竹扬起笑容回应了过去,笑容明媚的如同窗外初升的朝阳一般,丝毫看不出来心虚。江敛见此也没拆穿他,只是微微颔首,为他梳理了一下刚才蹭得有些乱的发梢,便将早上的事轻轻揭过。 接下来便是忙碌又悠闲的清晨时光。 洗漱过后,纪眠竹便惯例坐到了沙发上,等待着早餐。竹屋好虽好,空气清新环境清净,可惜这里没有贴心的管家先生早早将报纸整整齐齐放在茶几上。坐了几分钟环顾四周仍旧无所事事的纪眠竹总觉得有些不得劲,不看点什么感觉对不起这么好的时光。 于是他思来想去后,渐渐把目光对准了自己旁边的手机上。 屏幕一开,映入眼帘的不是清爽的主页,而是熟悉至极的绿绿页面。 纪眠竹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看完小说并没有退出,而是直接暗灭了屏幕,再加上昨晚突发事故非常多,几重打击之下纪眠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将手机也丢至脑后。 若不是今早实在没啥东西可看,他大抵也不会记起来这回事。 思及此,纪眠竹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又点开了昨天看的那部小说里。原本只是想着随便看看,哪曾料到进来后竟然看到作者又更新了,这只卡章卡的极其好恨不得一周断更八天的陈年老鸽子竟然在已经更过了的前提下又更新了,其惊奇程度堪比母猪上树。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能让断更鸽子都回来更新,今天的剧情一定足够激动人心,连评论区都嗷嗷一片,一边惊奇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 纪眠竹震惊之余,还是怀着迫切难耐又激动的心情一脚踩进了坑。 美好的一天,从狗血小说开始! 昨晚看到小白花主角和冷酷霸总经历了一系列令人脸红的贴贴亲亲的狗血暧昧事件,纪眠竹接着这部分继续看下去。主角两人虽然暧昧不断,但其实还处在冷战过程中,互不搭理。实际上按照这种情况,冷酷霸总稍微低头哄上两句,事情也就过去了,但会说人话的霸总那能担任狗血小说的主角吗?那必然不能,冷酷霸总他更冷酷了,冷酷程度堪比西伯利亚的寒流,整天用着饼状图眼神说着你在玩火。况且小白花因为支票事件,心中还隐隐对霸总有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隔阂,这使得两人的矛盾越来越大。 但就在这剧情低迷的时候,新人物出场了! 这新人来头可不小,在豪门商圈里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且与另一位主角的冷酷不同,他还是个颜值在线极讨人喜欢的温柔成熟款霸总,来拜访冷酷霸总,一进门便对小白花主角一见钟情极尽缱绻。 冷酷霸总一看这怎么行,自己的老婆怎么能拱手让人?温柔霸总也不甘示弱,你俩又没在一起我公开追求怎么了?于是两人明争暗斗针锋相对互看不爽你追我打,斗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就差一人拽着小白花的一只胳膊当场拔河了。 而在这时,对小白花有意思的暖心竹马弟弟和学校里的张扬校草好朋友也加入了战局,战况顿时白热化,隐隐有向修罗场靠近的趋势,小白花万人迷实锤! 纪眠竹看得热血沸腾直呼带劲,嘴里还没忘记忘情的芜湖了一声。 他刚要往后翻页,然而手指还没触上屏幕,身侧就冷不丁地传来了一声鬼魅般的轻语:“......你刚刚说的什么?” 纪眠竹后背一僵,鬼使神差地又把手机屏幕按灭了。 绝不能让人发现他爱看狗血沙雕小说! 面对身侧江敛疑惑而探究的眼神,纪眠竹脑门直冒冷汗,无数解释的说辞在他脑海里汇聚,千钧一发之际他灵机一动: “寿宴,我刚刚说的寿宴!爷爷今天的寿宴快要开始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纪眠竹强作镇定,无辜地看着江敛,甚至脚一迈就要准备出门了。江敛微挑了挑眉,一把拉住眼前恍若离弦之箭即将冲出门去的纪眠竹,微笑着平静道:“我知道,不急,你还没吃早饭呢。” 纪眠竹身形一滞,没事人一般又拐了回来。 江敛也没再说什么,笑了笑后就在纪眠竹身边坐下了。他们两个一个若无其事,一个心知肚明不道破,但也十分和谐愉快。 早饭是佣人拿过来的,吃完之后纪眠竹也便带着江敛到了前院。 不同于竹林那边的宁静,前院此时已经忙开了,不时有人拿着东西匆匆穿梭而过。原是一副热火朝天之相,但可能是老爷子特意嘱咐过,也可能是纪宅本来就有的规矩,这些人忙起来也不会大声喧哗,而是各自井然有序的做自己的事情,一副大家之风,只是看着,便足够令人感到舒心惬意。 纪眠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由衷的佩服,他带着江敛走了另一边小道,不想破坏了此时这份忙碌中的美好。 老爷子早就已经起来了,纪眠竹进去时他正坐在院子里独自下棋。听见门口的动静,纪明堂没抬头便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孙子来了,他和蔼地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 “小竹坐这吧,小江也是。” 纪眠竹按照指示落座。 石凳有些短了。一人坐有好些剩余,但两个成年男人坐下去,总是会有些挤的。纪眠竹大腿刚好挨着江敛的,暖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唐装料子传递过来,伴着一点布料擦过的微痒感觉,不免令人有些不自在。纪眠竹心头晃了一下,微皱着眉头小幅度地动了动身子。 他刚刚坐下,纪明堂便抬起了头,双目依旧矍铄分明,两鬓的白发被清早的微风轻轻拂动,更显精神。纪明堂斟酌着又落下一子,笑着朝纪眠竹道:“小竹可看得懂?” 还在纠结要不要坐到旁边去的纪眠竹顿时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听清老爷子的问话,纪眠竹也没工夫去想挪开的事情了,心里一紧。 原主看不看得懂他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是不懂的。 而且书里也没这一茬。 纠结来纠结去,迎着老爷子和蔼的含笑目光,纪眠竹眼一闭,决定实话实说:“看不懂。” 原以为会就此露馅,没想到纪明堂听了后却是直接笑了出来。 “小竹还是和以前一样。都说商场如战场,战场如棋局,明明小竹对商业上的事很在行,但在下棋上却是一窍不通。”这话纪明堂说得又骄傲又惋惜,还透着一股子其他的遗憾,他垂目又落下两子,再开口时却是朝着其他人了。 “那小江呢?” “会一点。” 正想为江敛糊弄过去的纪眠竹闻言一愣。 主角受竟然还会这个? 注意到身旁人诧异又钦佩的目光,江敛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是翘了翘唇角。他怀着被纪眠竹重视着的享受心情看了眼表面杂乱但实际大有门道的棋盘,复又对上老爷子的目光。 纪明堂很高兴。 “好,现在会这些的年轻人可不多了,小江陪我下完这一盘吧。”说罢,纪明堂便收敛了高兴的神情,执起了自己那边的白子。 江敛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从自己这边捏起一粒黑子放入棋局。 他们两人无声地你来我往,很快棋局上的棋子便出现了一些变化,局势也跟着变动起来。老爷子面上的神情渐渐由惊奇到欣赏再到凝重,手上愈发谨慎,看样子是真正投入了进去。而江敛,依旧坐得脊背挺直,指尖捏着一粒黑子,敛着眉目看着棋盘,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纪眠竹对这些不太懂,只能看到纪老吃掉了江敛的子,江敛又反过来吃掉他的,在一旁枯燥地坐着,渐渐的竟哈欠连天起来。但在长辈面前这样极其失礼,纪眠竹只能拼命将哈欠忍回去,一来二去,忍的凤眼里盈满了水雾,似乎一眨眼,就要凝成泪滑落下来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棋盘上局势几度变换。在纪眠竹再一次将哈欠忍回去时,老爷子对着江敛出了声。 “不错啊,有一番功力,刚刚那句是谦辞吧。” 这句话含着浓浓的赞赏之意,纪明堂用的也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的语气。外行人看不懂棋,他这个在其中浸淫了十来年的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棋如人生,宝贝孙子看上的这人,滴水不漏心思深得很,压根没有明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乖巧,也是个厉害人物,未来会搅动风云也说不定。 但意外的对小竹却是挺在乎,一根手指也碰不得,刚才试探了几次都没找出什么问题。 只希望两人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不然...... 纪明堂思及此,又看着桌上的棋局陷入了沉思。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主角攻顾仞出场 被纪明堂多番试探的江敛看着对方落下一句话便又兀自思考了起来, 心中明了,也便没有再贸然出声打扰, 而是偏头看向自己身边安静坐着的纪眠竹。 这一看可不得了,江敛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盈满了水雾的漂亮凤眸,不禁愣了愣。 好半晌,他才在老爷子看不到的方位,屈指在纪眠竹眼尾轻轻擦拭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怎么搞成这样?” “有一点点困。” 纪眠竹实话实说。 有些敏感的眼尾被人小心翼翼地触碰,带动了几根睫毛,略微有点痒,纪眠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眸子里莹润的水雾顿时凝结成一点温热的泪珠,化开在江敛的指节处。心心念念的事情机缘巧合之下做成,江敛凝视着那一点潮湿, 唇边的笑意越扩越大, 就快要掩不住了似的。他指腹又在纪眠竹眼尾上翘处轻轻揉了揉,爱不释手一般, 直到那处隐约泛起了一丝红意, 他才把手转移到纪眠竹后脑处,声音轻得像是在哄软绵绵撒娇的爱人: “嗯, 中午我们回去睡觉。” 本就低沉好听的声音一经放软,令纪眠竹心间也跟着软了软, 像是有一片小羽毛划过。 他又眨了眨眼, 迎着清早带着丝凉意的微风, 将刚刚那丝软软绵绵黏黏乎乎的困意甩掉。 纪眠竹坐直了身体。 瞧着石桌上已经成型的棋局, 还有对面正在沉思着的老爷子, 纪眠竹也选择没有说话, 而是安静地等着, 直到老爷子抬起头来时,他才出声说起正事: “爷爷,我和阿敛过来时给你带了些东西。” 正纠结这个孙媳是不是太强势了的纪明堂顿时就被勾起了注意,“哦?是什么?”瞧着身前与往常大不一样、更加明朗灵动一些的自家孙子,纪明堂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将疑虑挥散。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今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况且这孙媳虽然家里的事情糟心了点,但样貌好又有能力,各方面也都能照顾小竹,性格强势一点说不定某些时候也有妙用呢。 这么想着,纪明堂看着江敛的目光更加温和了一点,隐隐带着些自家人的和善。这微小的转变江敛敏锐的注意到了,他眉眼微弯了弯,大大方方地回应了过去,令老爷子的表情更加满意。 忙着让人把寿礼拿进来的纪眠竹自是没注意到身旁这两人无声的你来我往,他指挥着佣人把东西放下。 “这是前几天我和阿敛挑选的茶叶茶具和茶宠,还有那边的两株盆栽,是阿敛的意思。” 纪明堂随着自家孙子的话将目光投放在那些东西上。其实小辈带礼物就已经足够令人开心的了,更别说带来的东西还是自己喜欢的,纪明堂见此满意又高兴地道:“小竹有心了,我很喜欢。” 纪眠竹听到老爷子这样说,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礼物并没出错。 纪明堂又随之看向旁边的那两株翠绿的盆栽上,不知为何,目光渐渐变得直了起来。粗略看了几眼后,纪明堂霍然起身,步履生风,径直走到盆栽前,摸着下巴上上下下的打量,就好像是在鉴赏什么艺术品一样。 纪眠竹被老爷子这番动作搞得莫名其妙,还以为是盆栽有什么问题,触了老人家的雷点。他连忙起身跟过去。 “爷爷,盆栽......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敛见此,挑了挑眉,也跟着走了过去。 纪明堂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看了好久,才直起身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朝纪眠竹解释了起来,语气中难掩激动:“这是我很欣赏的一位大师的作品,可惜他亲手制作的盆栽从来不公开售卖,我一直没有机缘得到,没想到今天竟有福气一连看见两个。” 说着,老爷子的目光一瞬变得很亮,灼灼地盯着两株苍劲的盆栽,好像盯着什么宝贝似的。 纪眠竹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眸中疑惑不解。 大......师? 这不是他陪江敛去宽巷里随便买的吗? 随即,纪眠竹的脑海里回放起了店主周伯的形象,与老爷子刚刚说的话自动对应了上去。难道那位穿着老头汗衫端着搪瓷缸子看电视平平无奇的周伯就是纪老爷子口中的大师?真是人不可貌相...... 可当纪眠竹记起江敛与这位大师的关系,心中没来由的又是一凛。 普普通通的店主大爷背地里是受人尊敬的大师,那一直被他当作小可怜的江敛,背后是不是也没他所了解的那般弱? 他不禁深思起来。 然而没思考多少,纪眠竹的思绪就歪到了其他地方去,胸中情不自禁涌出一阵佩服。 那必须的!身为主角受怎么可能没点金手指呢? 真不愧是主角受,身边随随便便就是重量级人物。 他看着江敛的目光也灼灼了起来。 一旁的纪明堂显然也是摸清楚了这一层关系,看向江敛的目光含了些深意。 被两个人紧紧盯着的江敛无所谓他们怎么看自己,只要纪眠竹不讨厌他就好。他见老爷子实在喜欢,也便顺着说道:“正巧和周大师有些渊源,如果爷爷愿意,我倒是作为中间人可以引荐一下,让二位见面在一起说说话。” 这话正中靶心。 纪明堂一听,顿时将那些零乱想法抛至脑后,双目发亮。“我当然是愿意的,还是要看大师有没有空,麻烦小江了。” 江敛笑着摇摇头,两人就此愉快地达成共识。 既收到了宝贝孙子孙媳的孝心,未来又能与心仪的大师见面,纪明堂可谓是春风得意,容光焕发,笑得合不拢嘴,瞧上去竟然比实际年龄还要再年轻几岁。 他一挥手。 “马上就要到来客的时间了,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纪眠竹应声,拉着江敛跟着老爷子后边朝前厅走去。 早就布置好的前厅远远便传来的热闹的声音,里面果然有不少人。 他们中的一些是老宅里的人,各自条例有序的忙碌着,服务早早便到来的客人,而那些提早到来的客人,则是三三两两和纪家的人在一起愉快的交谈,从商业上的种种再到平常的趣事,看上去十分融洽。 瞧见这场寿宴的主角——纪老爷子走出来,偌大的前厅忽地静了一下,而后声音复又响起。这些人都挂上了热情而又殷切的笑容,走过来向纪明堂问着好,送上精心准备的寿礼。 站在老爷子身边的纪眠竹,作为纪家未来的掌权者、现在的纪氏老总,地位一目了然,自然也少不了被团团围住。 即便他在外界传言里阴沉暴戾不好相与,那些人在利益的驱使下,也像闻到了蛋糕香甜的味道的苍蝇,蜂拥而上,挂着讨好意味的笑容。 “纪总最近怎么样啊,身体可还硬朗?要不要约个时间一起去健身房练练?” “纪氏在纪总的带领下,发展的也是顺风顺水一路青云直上,丝毫不逊于纪老。我看前几天电视里还有纪氏旗下的产品广告呢,纪总真是青出于蓝!” “最近听说那个很有名的淬星在寻求国内企业合作,纪总不去争一争?” 耳边顿时环绕起了不同声线的问好,或讨好或恭维或打探,纪眠竹瞬间进入应酬模式,游刃有余地挨个打了回去: “健身房吗?有空一定。” “王总谬赞了,您的企业不也是蒸蒸日上?” “多谢袁总提醒,淬星的合作纪氏也正有此意。” 他拿起旁边的一杯酒放到唇边轻抿了两口,凤眸里带上恰到好处的笑意,刚刚好中和掉了原主身上那份阴郁,显得沉稳有度,优雅得体。 这些人被纪眠竹挨个回复过去,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言语上又被对待的很好,不觉更加高兴,话头也被带了起来,兴致更高。 看来这纪氏尊贵的太子爷,也没传闻里那么阴沉可怕嘛。 他们一边想着,一边分享着自己所得: “这次的淬星合作,可是个香饽饽,不少人都等着抢呢。据我所知,那几个很有实力的公司都制定了好些计划,就等着李长朔再次出现了。” “像我们这些就不去争了,所得抵不上成本,太亏。” “纪氏这么财力雄厚,纪总您定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的。” 纪眠竹听完也没急着表示,而是慢悠悠又抿了一口酒,才含糊着回复了两句。 都是人精,谁会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竞争者众多的情况下,言多必失。 思及此,纪眠竹晃了晃酒杯,但笑不语。 围住纪眠竹的几人见没钓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不免有些失望。一直在暗暗打探纪氏消息的袁总,见此之下不免将目光投落到别处,思虑着其他。在场人大多兴致勃勃说着话,只有一人始终默默无闻不言不语,那就是不远不近站在纪眠竹身边的江敛。袁总很快便注意到了这点,他不禁疑惑道: “纪总,这位是......?” 纪眠竹跟着转身。 瞧见自己身后气质出众五官俊美的江敛,再一瞧这位袁总的打量目光,纪眠竹顿时回想起某种不好的事情,他连忙端着酒杯往江敛身边一站,气场几乎是瞬间便沉了下去。 “这是我的人,有什么问题吗袁总?” 被称为袁总的中年男人对上纪眠竹沉下来的目光,又听懂了对方话语里的威胁之意,顿时后背一凉,他赶紧摆摆手。 “没有没有,就是看着眼生,想认识一下。” “既然纪总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他观察了一下纪眠竹面上的不虞,立马纠正了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印象。传言果然是有道理的,这纪总刚刚一副吃人的表情,压根没有之前的和善,果真阴晴不定。 他暗暗擦了一把汗,讪笑着离去。 剩下的人原本还抱着几分好奇,见此也不敢再提江敛,而是就着一些小事又聊了起来,倒也和谐愉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没多久,在纪眠竹一杯酒快要见底时,门口出现了一抹高大的人影,转瞬间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纪眠竹也跟着看过去。 对方微微逆着光,虽看不清脸,但也能从那鲜明的轮廓中看出对方的相貌定然不错。挺括的大衣边儿随着走动而微微卷起,更显得身形利落。 见纪眠竹一直望着门口,他身边围着的那些人主动介绍了起来。 “纪总一直待在云城,怕是不知道这位。这位是隔壁阳城顾家的大公子,近些年才在商圈崭露头角。”似是怕这样解释不清,王总嗐了一声,又换了一种说法:“顾影帝,纪总应该知道吧?就是这位,早年一直在娱乐圈打拼,成绩斐然,一直坐到了影帝的位置,最近才有了回来的心思。” 纪眠竹敏锐地抓取到了关键词,顿时觉得手里快要空掉的酒杯似是有千斤重。 顾影帝,又是阳城顾家的大公子...... 那岂不就是......主角攻吗??! 他狠狠捏了下酒杯,心间思绪纷乱。再抬起头时,却是正正好与走进门的主角攻顾仞对上眼神。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剧情脱轨了 顾仞步伐没停, 看了这边一眼后稍稍点了下头,便直接越过去走向前面不远处纪老爷子所在的地方。 明明在刚刚看来还是略微有些嘈杂的前厅, 却因为这个男人的到来而安静了一瞬。站得近了,纪眠竹还能听见旁边人的窃窃私语: “顾仞,是他吧?” “连纪老的寿宴都来了,看来他是真的决心退出娱乐圈了。” “可惜了,顾影帝演的电影电视剧我还挺喜欢的。” “有啥可惜的,今后说不定就在财经日报上见着他了。” “倒是可以想办法结交一下,好歹他也是顾家的大公子,这方面的手腕不会太差。” 纪眠竹抿唇安静听着,视线却是不由自主地随着顾仞走动的身影投放在他身上,看他站定在纪老爷子身边,长风衣微晃;看他低头微笑, 礼貌得体地送上寿礼与祝福。 一举一动满是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 像在镜头前那般完美。 但纪眠竹的心却是沉了下去。 顾仞那一眼虽然只是一掠而过,同看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但知晓他身份的纪眠竹却是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胸腔里盈满了紧张。 毕竟按照书中剧情线的发展,最后他这个大反派可是要被顾仞按在地上摩擦, 直至再也爬不起来的啊!即便他尚未经历过那份罪,但也不免为这最终凄惨的结局而惊惧。 纪眠竹想着那场面, 捏着酒杯的手, 指节都不禁泛起了几分白。 “纪总......纪总?” 先前站在一旁, 颇有眼力见儿为纪眠竹积极介绍顾仞的王总, 此时注意到了纪眠竹的不对劲。神色深深, 眉宇间还拢着层淡淡的阴翳, 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顾家大少爷那个方向, 眼神晦暗不明。王总心里不禁有些害怕,他小心觑着纪眠竹的眼色,试探着问道: “纪总您怎么了?” “......没事。”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犹如一记震耳的钟声,瞬间将纪眠竹拉了回来。纪眠竹微闭了闭眼,淡淡回了一句,便一口喝完杯中残酒。酒液入喉,凉意带着微辣的感觉一直到达心里,令神思也跟着清明了过来。他将空酒杯放在旁边,顾不上其他人,兀自就开始思量起整个剧情,从前往后细细梳理。 现在的主角攻受还没有交集,他同这主角攻也是第一次见面,主线剧情里的一切都尚未发生。自己平常也时刻牢记着原著,对江敛时时尊重,半点也没伤害对方。 所以总体而言,这顾仞没道理会找上门来,自然也不可能上门算账,自己目前十分安全。 前前后后彻底捋了一遍后,纪眠竹不禁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不过他才冷静了还没一会儿,一个新的问题就浮出了水面。仅仅是简单思考了一下,纪眠竹便控住不住地凤眸猛地睁大,眸底满是不可思议。 等等,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现在还没到顾仞出场的剧情节点,他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 还是横跨一个城,跑来纪家参加寿宴?! 纪眠竹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还伴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疑惑,令他的面上表情也跟着变幻起来。 旁边的王总惴惴不安。他见着纪眠竹从刚才顾仞进门开始就一直不说话,一张颇为好看的脸还越来越沉郁,神情越来越复杂,伴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联想起刚刚问起时对方一直盯着顾仞看却讳莫如深的态度,他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王总瞅了一眼旁边身姿挺拔的江敛,紧接着扫了一眼顾仞修长的背影,最后又偷偷瞄了瞄垂着眼的纪眠竹,脑中想法几度变化,满眼的震惊,还掺杂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莫非这就是他逃他追他再追的豪门狗血虐恋三人大戏? 啧,刺激啊! 王总一时间被三人行迷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想通了的纪眠竹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抬起眼,却正巧看进去这位王总的眼底。 不晓得这位王总短短时间里究竟想了什么,眼底的色彩十分奇妙,混合着激动惊奇与兴奋,就好像脑子里有一出大戏似的。 纪眠竹有被无语到,拉着江敛到了别处。 可别带坏孩子了。 身边的江敛什么也没问,乖乖地就跟着纪眠竹走了。重新站定后,望着眼前人乖巧的脸,纪眠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顾仞会出现在这里,估计是跟自己有关。 自己没像原主那般恶劣对待江敛,剧情因而有了些变化。就像蝴蝶效应一样,这变化起初微小不可见,后来就一层层加大,直至节点发生改动。呈现在面前的,也就是主角攻提早出现。 简单来说,就是剧情它脱轨了。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未来究竟怎样也不能准确判断,关键是当下。 现在主角受江敛还在他身边,主角两位都没有产生关联,他的首要目的应该是为这两位牵线才是,这样自己最后才能功成身退,安享霸总晚年。 纪眠竹越想思路越清晰,忧愁一扫而空,眸中的神色也开始温和起来。 但他却没发现,自己身前站着的江敛,却是半天没吭过声了。虽然表面上看着仍是十分乖巧无害,但那层乖巧之下,却是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只等着破壳而出。 江敛凝视着眼前人,眼底黑沉一片。 其实在顾仞还没进门前,他就发现了。 但他却没像在场人那般看过去,而是第一时间扭头,将目光全部放在了纪眠竹身上,一点一点地仔细查探。 果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几乎是瞬间便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想。 纪眠竹在看到顾仞时,立刻便紧张了起来,对上目光之后,肢体更是有一瞬间的僵硬,连那双最令他着迷的眼睛,也被惊惧与不解所盈满,就好像顾仞这个人对他来说充满威胁一般。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江敛漆黑一片的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兴奋光采,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孔也变得有几分诡异可怖,令人心惊。 而在纪眠竹旁若无人的陷入沉思时,江敛也在冷静地想着,对方现在在干什么?是在想顾仞对他有什么威胁吗?在想顾仞为什么会过来吗? 还是在......思考剧情呢? 这个念头一出,江敛盯着纪眠竹的目光更加灼灼了起来,像是有一把火在热烈的烧着,这使得他控制不住地立刻攥住了纪眠竹的手腕。 身前人突然动作,令刚想开口问他想不想认识一下顾家大少爷的纪眠竹怔了怔。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紧攥感,纪眠竹疑惑地出声问道:“怎么了?” 难道是自己刚才一直应酬别人冷落了他,令江敛失落了? 思及此,纪眠竹心里划过一丝柔软。他温和的笑笑,抬手想摸摸江敛的头顺便安慰他一下,却没想到自己刚伸出手来就被对方一把攥住了,快得让他都没时间反应过来。 瞧着自己的两只手腕都在江敛手里,纪眠竹真实的疑惑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 迎着纪眠竹的困惑目光,江敛压抑着心头的那一点隐秘的兴奋,沉沉出声: “我不想认识顾家大少爷。” 说完,他便敛了声盯着纪眠竹瞧,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纪眠竹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大惊。 他都没出口,江敛怎么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江敛怎么知道那是顾家的大少爷? 纪眠竹百思不得其解,连挣脱江敛的钳制也忘了。 江敛也没提醒,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指腹轻轻摩挲着对面人柔嫩的手腕,心间百转千回,但黑沉的眸底,却是渐渐出现一丝柔情,越扩越大。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在他们俩安静待着的空当,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句声音,瞬间便打破了此刻的和谐氛围。还没弄清楚的纪眠竹下意识地折返回身子,把江敛挡在后面,暗含戒备的抬眼。 顾仞见他颇为戒备的模样,不禁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成熟男人独有的韵味,属于那种人群中一眼望去最为令人安定的那款。再加上他在荧幕前待得惯了,浑身透着一股端方大气,更是令人感到舒心,小孩子见了估计都得上来甜甜喊两句叔叔。 顾仞保持着一段距离再度张口,醇厚的嗓音也更含了几分礼貌: “你好纪总,我是顾仞。” 耳朵里传进来这个名字,以为又是有人对小可怜居心不轨的纪眠竹登时反应了过来。 好家伙,才想着怎么能让两个主角认识,这正主就找上门来了。 都不用他绞尽脑汁出手,效率真高啊! 纪眠竹心里感叹了一番,面上也随之扬起了微笑,客套道: “原来是顾影帝啊,久闻大名了。” 顾仞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私下里就不用叫顾影帝了,听着怪别扭的。”他略想了想,复又说道:“纪总愿意的话,叫我名字就行。” 纪眠竹可不敢当着江敛的面叫的那样亲密,见状只是喊了一句顾少。顾仞听了也没生气,毕竟是他想结交人家,而两人才刚刚认识,对方表现生疏也是合理的。 思及此,他和气地笑着,看向纪眠竹,只是目光转瞬间又被纪眠竹挡在身后的人所吸引。顾仞略略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半张线条利落的侧脸。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打量的目光,缓缓抬眼看过来,又一掠而过。眼底一丝情绪也无,只有在眼神触碰到身前站着的人时,才会有一点温暖的感觉。 触及到对方眼里的沉冷,顾仞心里不由得一缩,暗暗思索起来。 他在娱乐圈里浮沉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眼神狠戾毫无感情的人物。要是让他来演自己先前那个电影里的反派角色,怕是会一飞冲天吧,票房也能顺便破个记录。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着娱乐圈的事,顾仞不由得笑笑。 都要隐退了,怎么还想着这些。不过今后在公司里忙起来了,估计想的时间也会减少吧。 纪眠竹心里暗“啧”了一声。 愣了个神的工夫,这顾仞就直勾勾地盯起了江敛,两人还没认识呢。莫非这就是主角间的神秘吸引? 纪眠竹挑了挑眉,转身为江敛介绍起来。 “这是顾仞,阳城顾家的大少爷,也是顾影帝。” 他又面向顾仞。 “这是江敛。” 介绍到江敛身份的时候,纪眠竹卡了壳。毕竟江敛的身份实际上说起来并不光彩,而云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大多又不认识他。 正当纪眠竹犯难的时候,江敛有了动作。 他在众人都没有料到时,握住了纪眠竹的手,十指交缠,以一种强势的姿态不容置疑地出声: “他的人,我叫江敛。” 纪眠竹登时傻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主角攻受全程只说了一句话呢 江敛仿佛丝毫都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话一般, 气定神闲大气也不喘一下,手指扣住纪眠竹的也依旧的富有力量, 手心相贴,他淡淡地看着前方的顾仞。 顾仞愣了一瞬,目光从他们俩交错的手上一闪而过,似乎是没料到眼前的局面一般。他定了下心神,这才缓缓开口:“......你好江先生,我叫顾仞。” 顾仞顿了顿,像是在思索词句。不过两秒,他便又用着他那醇厚的嗓音继续说道:“没想到二位是这样的关系,失礼了。” 比他更没料到眼前场面的是纪眠竹。自从江敛猛地一下扣住他的手,蹦出那句奇怪的介绍时,纪眠竹的大脑便啪地一声短路了。直到耳朵里再度传进顾仞这声情绪复杂的语句, 他才终于从傻眼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纪眠竹大惊失色, 赶忙出声:“不不不顾少,你误会了,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他们俩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纪眠竹想了半天也没有个明确的说法,支支吾吾就是道不出来。难道要说我其实是大反派, 你们两位才是真爱?这不是主动送上门吗! 他才不干那样的蠢事。 手上传来暖热的感觉,意识到江敛还公然牵着他的手, 纪眠竹的耳朵忽地红了, 他挣脱了一下挣脱不开, 只好将手若无其事地藏在身后, 一张脸上满是羞意, 连凤眸都被沾染了点, 眼尾好像藏了一把勾人的小钩子。 江敛注视着那点绯红, 掩饰不住地心情大好,唇角弯了弯。 见纪眠竹支支吾吾半天反驳不出来,某种程度上算是默认了他们俩的亲密关系,江敛的心情更是直接飞上了飘飘软软的云端。他也没在意对方把手藏在后面的小动作,只是默不作声地用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纪眠竹的指尖,一下一下,愉悦至极。 一旁自始至终悄悄摸摸观察着这边的王总见状激动地猛拍了一把大腿。 刺激,真是太刺激了! 他早就看出来这高高瘦瘦沉默寡言的年轻帅哥和纪总关系不一般!能被纪眠 竹带到这里同进同出嘴上还维护,至少也得是身边人。不过就刚刚的场面来看,他的想法有可能还错掉了,小帅哥身边人的诠释都有点低了,看这地位,估计也得是纪总的枕边人。 那这顾影帝很就是纪眠竹在外边的蓝颜知己。现在一朝偶遇,两两相对,惊喜与惊吓交加,情人与蓝颜的巅峰对决。无限狗血,尽在豪门深院。 想着想着,王总咂了咂嘴。 原以为这年轻帅哥只是纪眠竹私下里包养的小情人,玩玩也就丢了,没想到小情人野心这么大,对外对内都强势果决,占有姿态一目了然。 啧,可有好戏看了。 王总两眼放光,连胖乎乎的颊边都被染红了。 他素来爱看热闹,来纪家的寿宴本来只是想着结交一些人物,最好能在纪老爷子面前露露脸,不过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看到一出豪门大戏,简直不虚此行了! 思及此,王总又整了整衣襟,从纪家佣人的手里拿过来一杯酒,津津有味的品着,一边品一边看。 不光他在悄悄观察着纪眠竹这边,实际上在场的人有一小半都在暗暗瞧着,神色不一,心里也各有各的想法。 纪云川含笑和某家上市公司经理交换了名片,见着对方走远,他唇边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收了收。纪云川伸手推了推鼻梁上驾着的眼镜,明净的镜片底下是一双形状锐利的双眼,与他的儒雅气质不同,虽然眼角已然生了皱纹,但那份经历颇多的感觉却是沉淀的愈深。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在看到不远处纪眠竹和顾仞交谈着的场面时顿了顿,而后又不着痕迹地收回。 纪云川再一回身时,入目的便是旁边正与某家小少爷兴致勃勃聊着天的自家儿子。人家都在推杯换盏交换名片,借机商谈合作,只有他们那边一派和谐,谈论着云城哪里好玩有趣。瞧见纪朝乐面上天真高兴的神情,纪云川不禁微叹了口气,儒雅的面相上也随之显现出一丝疲倦。 他等自己儿子聊完天走过来,才缓缓开口: “朝乐,今天是老爷子的寿宴,这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吗?” 纪朝乐眨了眨眼睛。 “知道啊,纪家显赫,他们不都图着这个才来的吗?” 纪云川认真瞧了几眼自家儿子,这才“嗯”了一声。“纪家显赫,他们图纪家的雄厚财力,也图纪家的声望,只要能和纪家搭上线,多方都有好处。”纪云川顿了顿,复又说道:“你也是纪家的人,所以他们才会来找你搭话,明白吗?” 见儿子不出声,纪云川索性把话挑明: “今天来的人里,最有潜力的就是那位顾家的大少爷,顾仞。有消息说他准备退出娱乐圈接手顾家的公司,而顾家在阳城的地位,堪比纪家在云城。能和他搭上线,对你对纪家,都有着莫大的帮助。” 纪朝乐抿了抿唇。 爸说的他都知道,但他志不在此啊...... 应酬什么的,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思及此,纪朝乐的眼神不禁开始四处飘忽起来。左看右看,但就是不对上纪云川的目光。飘着飘着,忽地,他的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某道人影身上。瞧清楚那边的场面后,纪朝乐眼前一亮,张口就道:“爸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那位顾家大少爷!” 说完纪朝乐便一溜烟跑走了,都没给纪云川反应的机会。 纪云川愣了一瞬。自家儿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见纪朝乐当着他的面开小差,纪云川又气又急,就差提着纪朝乐耳朵教训了。但儿子却忽然态度一转,积极的不像他本人,纪云川往那个方向看了一下,转瞬间便明白了原因。 是因为纪眠竹也在那边。 这臭小子从小就黏着纪眠竹,有什么好的金贵的,都想着那边,也不看以人家的身份到底缺不缺。以前他是放任自流,但现在来看,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是错。 纪云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站在原地沉思了起来。镜片闪过一道微光,掩住了他面上的微妙神色。他又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眼,才转身离开。 前厅依旧热闹,不时有纪家的佣人穿梭而过。 这边纪眠竹面对顾仞的误会,正手足无措百口莫辩时,忽地从远处传来一声清朗带着些许甜意的声线,听着隐约还有些熟悉。纪眠竹只愣了一秒,视线范围里便出现了纪朝乐的身影,对方从远处扑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哥!” 纪眠竹下意识地接过他,然后熟练地拎起他的后领把人放在一边。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套动作后,纪眠竹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手自由了? 他不禁虚虚握了握右手。 ......那江敛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纪眠竹下意识地往江敛那边看去,却瞧见对方因为纪朝乐猝然扑过来的关系,站得离自己稍远了些。敛着眉眼默然无语,再加上他本就身形高挑修长,俊脸上出现这样寂然的神色,猛然看上去,竟然还有些可怜,就好像是受到了冷落,却还倔强忍着不说一般。 纪眠竹心一软,顿时忘记了对方刚刚是怎样的强势,连忙靠了过去,把人往自己身边一带。 两人重新以肩并肩的亲密姿势站定后,纪眠竹松了口气,偏转了眸子,却忽略了自己身边人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 望着对面依然处于误会状态的主角攻顾仞,还有刚刚到来一头雾水只想着哥哥抱的黏人弟弟,以及自己身边刚刚哄好的小可怜江敛,纪眠竹不禁开始头疼起来。 这场面到底要怎么去处理啊? 他在心里纠结了半天,也没纠结出个结果来。纪眠竹暗暗叹了口气,决定按照顺序慢慢来。 思及此,他又启唇为互不认识的顾仞和纪朝乐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 “朝乐,这是顾家大少爷顾仞。” “顾少,这是我的堂弟,纪朝乐。” 说完这一句的时候,纪眠竹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刚刚的事情你别多想,我们俩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虽然他嘴上是这么说,但身体却依然很实诚地继续和江敛站在一起,甚至比刚刚还更近了一些。而江敛对此乐见其成,所以对纪眠竹表面上的反驳也没在意,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盯着对面的顾仞瞧,眸底情绪浮浮沉沉,让人搞不懂他的心思。 顾仞望着纪眠竹面上略显纠结的神情,莞尔一笑。 “我知道,纪总不必忧心,抱歉刚刚对你们俩妄自猜测。” 被自家哥哥拎在一边的纪朝乐闻言更是满头雾水,见状终于忍不住出声:“哥你们刚刚干什么了,哪种关系啊?” 纪眠竹经历了主角受的突然牵手,主角攻的误会,现在对“关系”这个词已经十分敏感了,几乎是到了一听就会蹦起来的程度。闻言他心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瞧见纪朝乐眼里的天真无邪和强烈的求知欲,纪眠竹不禁吞咽了一下。他强装冷静,尽量声线平稳地道: “这个只是一个小插曲,不重要的......朝乐你怎么会过来?” 含糊带过后,纪眠竹又把问题重新抛了回去。 见哥哥问起自己,纪朝乐顿时把刚刚的疑惑抛至脑后,他半抱怨半开心的说:“我爸总叫我去结交一些人,但我不喜欢这样嘛。刚巧看见哥你也在附近,我就过来了。” 这话尽数透露着天真,可以说是这场寿宴上的一股清流,纪眠竹不禁叹了口气。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玩心重厌烦应酬也能理解,毕竟还没完全踏进社会,不想徒增束缚。但好巧不巧他生在这样的富裕家庭,同龄人好多都在学着如何继承家产,像纪朝乐这样无欲无求的也真是少见,这便落下了一大截。难怪堂叔纪云川着急。 毕竟也是从小到大的弟弟,能帮一把是一把。思及此,纪眠竹拍了拍纪朝乐的肩膀,没怎么抱希望的提了一嘴: “我看朝乐你大学快要实习了吧?要不要来纪氏?” 纪朝乐闻言眼前一亮。 “去纪氏的话是不是能天天见到哥?好耶我要去!” 意料之外的回答。 纪眠竹一怔,神色微妙且复杂。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兄控的纪朝乐也不是没有追求,黏人的程度倒是没人能比得上。见对方最终还是同意了去纪氏实习,纪眠竹也便将此事就此揭过。 一旁安安静静听着两兄弟对话的顾仞,见他们说完才礼貌地开了口,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片。“纪总,方便交换下名片吗,改日我去拜访你。这是我的名片。” 同其他人想要结交他的心思一样,顾仞坚持想要认识纪眠竹的想法也是十分简单。纪家实力雄厚,他刚退出娱乐圈接手家里的公司,各方面都还不熟悉,有一个强力的合作伙伴会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公司里的那些老古董也会因为找不出茬而安分许多。 而在来这之前的顾仞抱着的心思还是单纯的商业结交,但和纪眠竹整局对话下来,顾仞心里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这外界传闻阴沉不好相与的纪总......实际上还挺可爱的。 虽然不知道用可爱来形容一个男人恰不恰当,但顾仞此时心里确确实实是直接便蹦出了这么一个词,且觉得这词十分的合适。 或许在冷冰冰的商业合作之外,他们也能发展出其他的一些关系? 顾仞不禁微笑起来,本就成熟英俊的脸庞因此显得更加可亲。 纪眠竹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 摸了两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老宅里的唐装,身上并没有带名片,纪眠竹窘了一瞬,无奈掏出了手机。“不好意思顾少,我没带名片。如果顾少方便的话,我们倒是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名片和私人联系方式孰轻孰重顾仞当然知道,见状他便也没再坚持,而是十分迅速地掏出了手机。 两人互换起号码来。 而在他们两人说话的空当,江敛就一直沉默无声地站在纪眠竹旁边,既没插嘴也没嫉妒的干扰,一副落落大方的正主姿态,任谁来看都会感叹一句纪总真是调教有方。 不多时,寿宴正式开始了,纪老爷子在主位坐下,来访的宾客也一一落座。纪眠竹同顾仞点了点头,便带着江敛和纪朝乐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直到在老爷子身边坐下,看着依旧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江敛,还有隔着一张桌面同自己遥遥相对的顾仞,纪眠竹才恍然发觉: 为什么主角攻受除了见面介绍外一句话都没有交流?而且到最后,和主角攻成功交换联系方式的竟然还是自己? 他不是来牵线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江敛他就是个白莲花! 纪眠竹头上不禁冒出一串问号。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梳理一番自己此前的牵线行为是否合理, 寿宴便正式开始了,前厅里一直以来的细细说话声随之一停。声音消失了, 也就显得这屋子特别的安静,支起的窗户口送进来几缕微风,伴着纪宅里的假山清池,带着一股古朴之意。 位于主位的纪明堂面上溢满笑容,尽显主人家的大方,他用着苍老但十分浑厚的声音热情说道:“感谢各位愿意抽出时间来为我这个老头子祝寿,咱们也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希望大家在纪家能够尽情一些,不要太过拘谨。” 来得都是巴望着能从纪家得到些什么东西的人,自然是要捧着主人家一些,见状都纷纷附和: “一定一定!” “纪老放心, 我们都明白的。” 纪明堂听着左右传来的应和声, 心里亮堂得很,但面上还是一副高兴的样子。他挥挥手, 示意人上菜。 前厅共有两桌人, 一桌是纪明堂所在的,桌上大多都是流着纪家血脉的人, 只有少部分是身份比较尊贵的客人,例如顾家的顾仞。而另一桌就是完完全全的宾客了。 菜一道一道的上, 在场的宾客也渐渐放开, 各自推杯换盏, 于是先前消下去的细细说话声又渐渐升了起来。不过相较之下纪家的人却是矜持了点, 大概是因为心底始终牢记着纪家的规矩, 再加上纪老也在的原因, 他们没敢彻底放开, 只有在酒敬到自己身前时,才会略显矜持地出声说上两句。 这点体现在小辈身上尤其明显。 和自家哥哥仅隔着一座的纪朝乐若是往常,早就百般想着要换座了。但是现在却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眼巴巴地看着江敛横在他和纪眠竹之间而无可奈何。纪朝乐瘪了瘪嘴,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动起筷来。 纪眠竹也拿起来筷子。 虽然想不通自己的牵线到底错在何处,但饭还是要吃的。 再怎么样也不能饿了肚子。 只不过这菜还未进到嘴里,就被纪眠竹中途转手给了江敛。 不为其他,只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让人怜爱了。在场的人不论高矮胖瘦,都是风度翩翩地在谈笑风生,享受着这顿纪家精心准备的寿宴。只有江敛,默默坐在那里,垂眼轻轻抿着唇,手上不便也没个半句话,左手慢吞吞地夹着菜,好像他自己一个人自带着沉默寂寥的背景一样,与众人格格不入。 纪眠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以前尽心尽力照顾对方的点点滴滴涌进脑海里,瞬间挤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主角攻受关系,令纪眠竹当场就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江敛缠着绷带的右手,给予对方一点温暖。 纪眠竹凤眸微弯,含笑道:“阿敛想吃些什么?我来帮你吧。” 江敛的指尖微动了动,他定定望着纪眠竹,半晌才出声: “都可以。” 纪眠竹闻言不禁恍神了一瞬,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似乎每次他问起时江敛都会这么回答,像是不愿让自己为难一样。不过很快,纪眠竹便把这些全都抛至脑后,他认认真真地为江敛夹起菜来,每上一道菜,纪眠竹顾不上自己先吃,先得给江敛来一份,荤素搭配,有条有理。 纪眠竹夹来什么,江敛便吃什么,丝毫不挑,那乖巧可人的模样令纪眠竹大为欣喜。瞧见桌上又上了一盘酱虾,纪眠竹偏头问身边的江敛:“想不想吃虾?” 原以为江敛会如先前那般可有可无,纪眠竹都做好了直接剥虾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一向都可以的江敛这回说了不要。纪眠竹不禁微愣。 面对身边人疑惑的目光,江敛眸光沉沉,似乎其中还饱含了其他的一些情愫。他缓缓开口:“虾难剥,我不想累着你,吃其他的吧。” 纪眠竹愣了愣。 小可怜还会反过来关心自己,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一时间纪眠竹热血上头,戴上手套连剥了六只虾,整整齐齐码在江敛的碗里。“没关系的阿敛,吃吧我不累。” 看着充满活力仿佛还能再剥一盘虾的纪眠竹,江敛哑然失笑。他弯了弯眼睛,眼底隐藏的爱意似乎要喷薄而出一般。江敛用力压了压自己的感情,用左手拿起筷子,将那些虾尽数忽悠进了纪眠竹的嘴里,动作十分利落,丝毫不见滞涩。 两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又不刻意收敛,自然是落进了其他人的眼里。 坐在江敛身边的纪朝乐自从寿宴开始后便一直悄悄看着这边,蠢蠢欲动,想引起自家哥哥的注意,但到现在都没得到纪眠竹一个眼神,他不禁有些落寞。注意到江敛明明左手使筷子使得非常利落,却还装着可怜博取哥哥同情,让哥哥亲自喂他,纪朝乐气得都快要咬桌布了。 哥哥都没亲自喂过他! 自己果然没感觉错,这个江先生一点都不安分,小心思都要藏不住了。那天在竹林外边遇见,哥哥只顾着他都差点忘了自己,纪朝乐就隐隐约约有了感觉,但却担心是自己存了偏见。但今天仔细一看,自己果然没有错! 这个江敛就是个白莲花,天天装可怜让哥哥心疼他! 纪朝乐自觉发现了惊天秘密,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纪眠竹,激动地屁股在凳子上磨来磨去,满眼的话语,但却顾及老爷子在场只能收敛了些许,他紧攥着垂落的桌布,桌布在他手里都快被揉搓得变了形。 哥你快康康我!这个江先生就是个小白莲啊他不值得的! 只可惜,纪朝乐的心声纪眠竹终究是听不见了,他只顾着享受江敛反过来的投喂,剥好的酱虾被贴心送进嘴里,幸福得连凤眸都半眯了起来。江敛倒是敏锐地注意到了纪朝乐的反常,见状他稍稍侧过头来看了下。察觉到对方眼睛里的敌意与火|药味,江敛心思一活络便也很快明白过来,他不禁勾唇一笑,带了些挑衅的意味。 纪朝乐一愣,随即眼睛都瞪大了起来,一张略显可爱的面容上满是羞怒,连微卷的栗色发梢似乎都绷直了。 无视过旁边快要炸毛了的兄控纪朝乐,江敛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回纪眠竹身上,拿过餐巾拭去对方唇角沾染的酱汁,极尽温柔。 这一切都被坐在对面的顾仞尽收眼底。 他注视着两人亲昵又自然的举动,心里暗暗思索。 之前纪眠竹谈及他与这位江先生的关系时,一直严词说明事实并非他所看见的那样,但他们俩的举动又实在是令人生疑,让人不得不往那边想。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纪眠竹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至于要一直忍耐并配合着这位江先生的无礼亲近? 而且这位江先生的身份也很耐人寻味,云城里唯一符合他的就是江家的那个私生子。但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会有这样深沉的心计吗? 顾仞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就像一团迷雾那般混乱且复杂,人被淹没其中不知所措。正当他隐隐觉得抓住了什么东西时,身旁突然传来一句声音:“顾影帝,久闻大名,不知能否赏脸喝一杯?” 望着眼前出现的酒杯,顾仞脑子里刚刚出现的灵光顿时熄灭,快得让他抓不住。见此,顾仞也便遗憾地将这个问题埋在了心底,微笑着应付起来人,只是在应付的空当,他总是忍不住地望向纪眠竹那边,成熟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点犹豫与不解。 寿宴很快便过了一半。 一开始还有人端着酒趁机来和纪明堂搭话,但姜到底是老的辣,或许是因为纪明堂言语之间实在是太过滴水不漏,他们获取不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很快也便生了退却的心思,后头都没有再来找过,纪明堂因此清闲了好一会儿。 这一清闲下来,他的目光便开始随性地在屋子里逡巡,看着看着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边自己的宝贝孙子身上。 纪明堂目光一顿,随即饶有兴致地看两个小辈互动。 看他们俩窃窃私语,旁若无人地为对方夹菜;看自己孙子为对方嘘寒问暖,也看那个叫江敛的年轻人悄悄将自家孙子的手团在掌心。 他不禁感叹起来,心里像是有一团热气那般涨满。 纪眠竹终究是同以前不一样了,眼里有光,眉间有神采,浑身一股清润矜贵之气。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让人打心底里觉得他贵气难言,像是老宅后院里的那一片竹林,无风自清雅,和很久之前纪明堂的期望一模一样。 而这些改变很可能就是江敛带来的。纪明堂瞧着对方看向自己孙子时眼底深沉的爱意和欲|望,还有其他一些虽掩藏很好但稍稍暴露出来的占有与偏执,既忧心又欢喜,一时间感慨良多。 好半天纪明堂才洒脱一笑。 自己果然是老了,总是忍不住地为小辈担忧。但这毕竟还是他们的人生,由着他们去折腾吧。 思及此,纪明堂颇为潇洒地将身前一杯酒一饮而尽,在众人都没注意到时悄然离席,撇下一众嘈杂独自回去下棋。 寿宴还在继续。 另一桌的王总恰好正对着这边,一抬头便是纪眠竹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清晰好看的容颜,以及他与年轻帅哥两人各种光明正大的暧昧动作,甚至还能瞧得见顾仞的隐约落寞神情,他不由得喜上眉梢。 豪门大戏就着酒,下饭啊! 王总看得目不转睛,乐得自在,连敬酒应酬什么的也全然忘记了,脑子里只有看戏两个字。不过他不去找别人,也会有人来找他,没多时,一杯酒就敬到了王总眼前。“王总在看什么呢,来喝一杯。” 王总恍然回神,端起酒杯回了过去。“没事,来喝酒。”他刻意避开了这话的回答,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明白的,纪家的好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聪明人才配看戏,这是王总素来的看戏准则。 不过他不说,人家也会自己找。没费多少工夫,敬酒的那位便循着刚刚王总的视线精准找到了纪眠竹那个方位。瞧清楚那边的场面后,这人神情就禁不住的一肃。好家伙......纪总身边......想起来云城里一直以来隐隐约约的流言,他的神情更是变幻莫测,不知是脑部到了什么,他屁股一歪便坐了回去,直勾勾地盯着那边,连宴会剩下的部分也无心参与了,满脑子都是浑身冒着黑气的偏执纪总和他的被迫承受娇俏小情人。 有人状态不对,其余人自然也能发现。于是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桌上的大半人都注意到了纪眠竹那边的不同寻常,个个神情惊恐,互相看了看,皆能发现对方眼里的震惊。 好家伙,他们直呼好家伙。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这一桌上的人都陷入了纪眠竹的怪圈,除了依旧看得津津有味的王总,他们都是不想再注意那边,但又过滤不掉那边的强大存在感,一副“我好想逃,但逃不掉”的复杂表情。 寿宴上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经此一遭回去后,他们对于寿宴上的一切都唯唯诺诺,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只有少数几个爱嚼舌根的稍稍透露了一些,于是云城内关于偏执纪总的流言再度刷新: 听说纪总不仅把小情人带回纪家当着纪老的面酱酱酿酿,而且连出席寿宴素来洁身自好的顾影帝都与他关系匪浅不一般,为他神情落寞黯然伤神。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不愧是他,偏执纪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真抱歉,纪总他太累了 寿宴最终还是结束了。 在纪家得到东西没得到东西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 或满意或失望,只有受纪家重视的少数人有资格在老宅里留宿一晚。 这其中便包括了顾仞。 纪眠竹作为东道主, 免不得要陪他们四处逛一逛,一整天折腾下来,人都累坏了,晚间回到竹屋时,都是满面的疲惫之态,半垂着眼眸懒懒散散,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然而瞥见一同进来的江敛的身影,纪眠竹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思索关于对方的事情,连带着也将白天寿宴上发生的事整个过了一遍。 这一细思下来,那些被遗忘的困惑很快便重新回到了纪眠竹的心里,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为什么全程主角攻受几乎没有交流?是他牵线的方式不对吗? 纪眠竹摸着下巴兀自沉思起来, 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牵线没牵到位。 他不禁有些懊恼。 正当此时, 江敛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瞬间唤回了纪眠竹的注意力。望着那杯澄澈透明尚且冒着热气的水, 纪眠竹忽地蹦出一个念头,这令他顿时积极了起来, 活力满满,仿佛周身的疲惫一散而尽一般。 纪眠竹趁着江敛没在意, 暗戳戳地看了眼顾仞的电话号码, 又偷偷摸摸地把自己的手机电池抠掉, 最后在江敛在自己身边坐下时找准机会揪住了对方的衣袖。面对江敛投过来的目光, 纪眠竹清了清嗓子, 装作十分自然地道:“阿敛啊,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你帮我给顾仞打个电话吧,有事情要和他说一下。” 江敛把温水递到纪眠竹唇边,见着对方抿了几口,有些干燥的唇也再度湿润饱满起来,才低低应了一声。 在纪眠竹灼灼的目光逼视下,他拿出了手机按亮。 纪眠竹见状飞快又流利地报出一串电话号码。 江敛打开页面的动作微顿,抬眼时目光带了些审视。 这才认识多久,电话号码就记得这么清楚了? 纪眠竹不疑有他,见江敛看过来不禁眨了眨眼。料想到是对方没记住,于是纪眠竹耐心地又报了一遍,还是一如既往的流利。 江敛的脸黑了一点。 他沉了沉气,低下头去凝神拨号。 手机里传来一阵正在拨号的铃音,江敛抿唇将手机递给纪眠竹。纪眠竹瞧见递到跟前的手机,连忙摆摆手,把江敛的手又推了回去,一边推一边解释:“阿敛你来说吧,我嗓子有些疼。” 闻言江敛定定看了他一眼,这才慢吞吞地把手机重新放在耳边。话筒里适时也传出了一个男人十分成熟有磁性的声音,是顾仞。 “喂,哪位?” 江敛没在意手机里的声音也没回答,而是始终看着身前的纪眠竹,像是要透过对方面上的表情看进心里一般。 因为他没开免提,所以纪眠竹听不太清话筒里的声音,只能听见一声稍微清晰一点的接通的声音,见状纪眠竹眸底一亮,朝江敛眨眨眼,示意他出声。江敛不禁抿抿唇,在纪眠竹的无声催促下语气生硬地道: “喂,我是江敛。” 那边声音一停,明显是顾仞愣住了。过了两秒,那道成熟醇厚的男声才再度响起:“......你好江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很少,最近一个便是纪眠竹了。聪明如顾仞,很快便弄明白这是纪眠竹要江敛打过来的。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顾仞还是很有耐心地保持了通话,没有挂掉。 这边纪眠竹听见江敛乖乖出声,十分满意,满意中还混杂了一丝激动。他再度清了清嗓子,小声地在一旁提醒江敛。“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 刚开始聊天肯定是要从日常说起的,这叫循序渐进√ 江敛眸光深沉如潭,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纪眠竹,顿了顿后他才在纪眠竹期待的目光下毫无感情地问了出来: “顾少今天感觉怎么样?” 顾仞不疑有他,认真回答:“很不错,纪家的招待很周到,环境也很棒。纪总也是非常的热情,既贴心又温柔,令人感到很舒服。” 听了话筒里的这句疑似表白的回答后,江敛面上更黑了几分,握着手机的手也渐渐收紧,唇线绷成笔直的一条,整个人有一股隐忍的锋利感,只是顾及着眼前人才一直忍耐着没有表现出来。 而纪眠竹还一无所觉,听见江敛手机里的嗡嗡声消失后,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而后对着江敛又小声地吩咐起来:“嗯......夸他电影演得好,人也成熟英俊,未来在商界肯定也会有一番作为,十分看好他。” 是个男人肯定都会喜欢别人的夸赞的,但也不能夸的太过了,还是要矜持点的,这样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纪眠竹对男人的心思把握得可以说是十分到位了。 但江敛听了一连串心上人对别的男人的夸赞,眸光却是渐渐幽深起来,胸膛不断起伏,脸黑得可以。他狠狠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夸了出来: “顾少以后一定会大有所为。” 语句简短,隐隐还有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和纪眠竹说出来的简直是两个版本。猛一听,不像是夸赞,倒像是遇见了死对头,表面上言不由衷地恭维实际上背地里暗暗找机会准备把对方做掉。 顾仞一听,果然顿住了。 好半天他才声音微妙地回复:“......哈哈,江先生谬赞了。” 说完这一句他便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于是电话里头沉默了下来。 纪眠竹听不见电话那头顾仞的回复,但把江敛的话倒是听的十分清楚。听见江敛把他的话缩减了不是一星半点,纪眠竹不禁有些着急。他又凑近了点,摇了摇对方的衣袖,仰着脸小声地再度提醒:“问他对你印象怎么样。” 江敛深呼吸了一口,眸光向下攫取住纪眠竹的。 听见纪眠竹的这句话后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纪眠竹的意图,但他却不打算让对方得逞。于是江敛依旧声音冷硬,毫无感情,似乎还有着一点杀气: “顾少觉得我怎么样?” 顾仞闻言更是一头雾水,好半天才斟酌着出了声: “江先生......一表人才,想必今后也会大有作为。” 两个人的对话像是什么大型商业互吹现场一般,让人听了当场尬抠出三套豪宅。 然而纪眠竹却是十分满意,凤眸里闪烁着光,十分漂亮,让人恨不得将其偷偷藏起来。江敛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却是默不作声地将纪眠竹扯住他袖子的那只手悄悄包裹了起来。 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回复的纪眠竹对此一点也没注意,好半晌才抬起头对着江敛道出了最后一句指导:“跟他说纪宅小路交错,晚间出去或许会迷路,若是在纪宅碰到了什么困难,尽可以提出来。” 嗯,他一提你一帮,月黑风高夜深人静,孤男寡男,机会这不就来了吗?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纪眠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智慧中,从而直接忽略了江敛那边,也忽略了江敛接下来毫无感情阴气森森简短到吓人的那一句:“入夜了别出来。” 六个字,瞬间勾勒出一副鬼气森森的画面,再加上纪宅本就历史久,有些地方修葺得没到位,确实是有些阴森,让人一听就禁不住的背后生寒。 果不其然,电话里头再度顿住,好半天才传来一句知道了。 实际上顾仞是很懵逼的。快要歇息的时候忽然来了这么一通奇怪的电话,本以为是纪眠竹,实际上是江敛,对方还尽说些奇怪的话语,又是违心夸自己,又是问自己他怎么样,最后还来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警告,任谁听了都会起疑。 想起自己白天对纪眠竹和江敛关系的推测,顾仞最终还是犹疑着问了出来:“......江先生,我能问下纪总他怎么了吗?” 江敛瞄了一眼旁边兀自高兴的纪眠竹,眸间飞快划过了什么,令他唇角稍稍弯了起来,恶劣心渐起。江敛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没事,他太累了,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随着他尾音落下,电话里顿时就没了声音。 江敛嗤笑了一声,这才觉得胸中郁气稍稍散了散。他没什么感情地最后道:“好了,顾少休息吧,天晚了。” 说完便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江敛也没管那头的顾仞是个什么想法,手机一丢,便直接坐到了纪眠竹身边。他弯着唇用指尖抚摸着纪眠竹白皙纤细的脖子,略微粗糙的指腹在对方喉结处流连。想起纪眠竹刚才对顾仞的连声夸赞,还有竟然妄图把自己推走的事情,他就止不住的心头火起,只能用这样亲密的肌肤接触来稍微暂缓一下。 思及此,江敛眸光沉沉,隐隐有一些危险的味道。 他敛了下眼睛。 而纪眠竹回过神来时,便注意到江敛已经将电话挂断,自己整个人还像是凭空移动了一般,几乎是坐进了对方怀里,他不禁有些怔然。 纪眠竹感受到了对方的灼热气息,不自在地动了动,问道:“怎么了?” 江敛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纪眠竹,他调了下姿势,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靠上,从背后虚虚环着纪眠竹,另一只手却还在轻轻抚摸着纪眠竹的脖子。他低下头,嗓音低沉,仿佛要将人溺毙在里面一样:“不是说嗓子疼吗?让我看看。” 说罢他便煞有介事地在纪眠竹白净的脖颈间细细看了起来,目光一寸一寸的流连而过,像是在看爱人那般认真缱绻,直把纪眠竹看得脸红起来。 正当纪眠竹忍受不下去准备出声离开时,一杯温热的水就怼到了他的唇边。仿佛是猜到了纪眠竹的心思,江敛开口:“嗓子不疼了吗?喝点温水会舒服些。” 纪眠竹无法,又不能暴露自己刚才是装的,便只好捧着那小半杯水一口一口地喝完。 玻璃杯空掉时,纪眠竹听见江敛满意的轻笑了一声,他顿时松了口气。刚准备起身离开江敛的禁锢,纪眠竹便发现自己的手腕又被对方紧攥了起来,与此同时,耳边也传来江敛一声意味深深的话语: “走,去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没人比我更霸总 纪眠竹都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人就被江敛带着走到了床边。 望着那张两人躺过的华丽大床,纪眠竹又回想起了自己的牵线大业。主角攻受在他的不懈努力下, 现在才刚刚有了那么一点交集,路漫漫其修远,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自己怎么可以还和江敛躺在一起睡觉?这实在是不太地道。 思及此,纪眠竹毅然决绝地挣脱了江敛的禁锢,义正言辞道: “你睡床,我去打地铺!” 江敛面上瞬间布了一层寒气。 他冷冷盯着眼前的纪眠竹,本就凌厉的眼睛此刻更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利剑一样,眸底黑沉沉的一片,风雨欲来,似乎要把人吞噬。江敛喉结滚了滚, 声音沉厉, 不容反驳地道: “上床。” 那语气,就好像他纪眠竹今晚不在床上睡, 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纪眠竹身子一僵, 态度即刻软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答应: “哦, 好的。” 直到蹬掉拖鞋拉开被子在床上安静如鸡地躺下来,纪眠竹才恍然回过神。 怎......怎么他就又躺上床了? 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 大脑自动开始运作, 为他呈现出刚刚江敛的可怖模样, 接收到画面的纪眠竹不由得眨眨眼。 小可怜怎么会有一股大佬的气势?这还是他认识的江敛吗? 不对......他怎么这么霸道总裁? 明明自己才是霸总才对! 一时间, 独属于霸总的DNA动了, 纪眠竹胸中燃起了一股奇怪的胜负欲, 直冲上脑, 这使得他立马掀开被子一骨碌翻身坐起, 目光瞄准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慢吞吞解着纽扣的江敛。 纪眠竹深吸一口气,绷着张好看的脸伸出手按在江敛的肩膀处,一用力将人翻过来按倒在床铺上。望着底下江敛平静的神情,纪眠竹唇角勾出一道冷峻邪魅的弧度,凤眼低垂下来,用着变幻莫测的眸光紧紧攫住身下的人。 看了半晌,他轻轻“呵”了一声,似玩味又似嘲讽。纪眠竹冷冷道:“男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敛解着纽扣的动作停了下来,神情平静中还有着一丝意外。不过很快,这丝意外便悄然淡去,尽数溶解在享受中。江敛放松地仰躺着,甚至还微调了一下姿势,让纪眠竹按得更舒适些,趁此,他慢吞吞将手移到纪眠竹的腰间,掌心缓缓覆住。 江敛眉目深深,嗓音低哑: “知道。” 使出浑身解数调动着自己霸道细胞的纪眠竹,自然是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腰间已经被敌人慢慢侵入。他面上表情愈加冷酷,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恍若是西伯利亚的寒流无情掠夺。 只是这寒风底下,隐约还带着那么一点令江敛迷醉的清雅竹香,像是寒流没覆盖全一般。 纪眠竹听见江敛的回答后哼了一声,语气危险:“我看你,完全是不懂哦。” 被强势镇压在底下的江敛,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纪眠竹。他直勾勾盯着对方上翘的眼尾,好像那抹微小的弧度里有什么令他心痒的东西一般,素来沉冷的黑眸也渐渐闪烁起来。江敛漫不经心地回问: “懂什么?” 纪眠竹被噎了一下。 “......男人,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他强装冷酷。 霸总的语气都是轻且缓的,一句话恨不得拆成十个短句,其中还必然夹杂着各种语气助词例如“哼呵啧嗤”。所以刚刚纪眠竹说两句话的工夫,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好久。而他的胳膊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还一直撑在江敛耳朵旁,像是一道杠杆那般尽职尽责地支撑住他的身体,让他得以霸总下去。 但实际上,纪眠竹已经有些累了,胳膊渐渐发酸。 他一边心里暗忱,霸总也不好当啊,一边嘴里发出一道不屑的嗤音。正当纪眠竹准备借着这个语气助词继续霸总下去时,身下的江敛却好似已经先一步失去了耐心,不想再陪猎物玩游戏了。 江敛腕间使了一个巧劲,掌心里的那截劲瘦的腰肢便如他所料那般即刻塌软了下来,和自己的紧紧贴在一起。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中间那两层薄薄的衣料也像是不复存在了一般,任由体温慢慢混合在一起。 手心的腰肢更加的弹软可欺,江敛心情大好,他不由得在纪眠竹耳边轻笑了一声,神情也从漫不经心变得异常愉悦起来。像是一只得到猎物的猛兽,尽情享用着猎物的美好。 江敛指腹开始在那截腰上缓缓摩挲。 然而纪眠竹却是一阵懵逼。 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动作便随之一变,从格外霸道总裁的手撑床铺换成了十分娇妻状的趴在江敛的胸膛上,全靠两只手下意识撑着才不至于让两人身体完全贴合。 纪眠竹惊恐地睁大眼睛,完全没了刚刚霸总的模样。 他禁不住吞咽了一下,稍稍支起上半身紧张地看向身下弯着唇神情愉悦的江敛。 “你......” 一句话只蹦出了开头一个字,江敛便发出了一道短促而低沉的笑声,他的胸膛也随之一震。趴在上面的纪眠竹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那股震意,像是要从手心一直上传到身体内部一般,令他的身体也一阵酥麻,更加没有力气。 偏偏这时候,江敛的气息拂过耳畔,大手也缓缓覆在了他的后脑处,使了个力道慢慢下压。灼热的温度让敏感的耳垂直接烧了起来,一直烧到脸颊。纪眠竹的大脑也跟着昏昏沉沉,彻底地说不出话。 怎么办......太近了。 完全动不了。 纪眠竹脸红的可以,凤眸深处都跟着晕起了一层轻薄的水雾,让他的瞳孔更加的漂亮,带着一股可怜兮兮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欲|望,想要狠狠地疼爱他。 江敛的喉结狠狠滚了滚,眸子黑得发紫。 正当他想下定决心抛开一切好好品尝眼前人的滋味时,纪眠竹动了一下,江敛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戛然而止。 拼力抵抗身体发软的纪眠竹艰难喘了下气,意识到江敛没了动静,他不禁疑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直起身子望向忽然停住的江敛。 “你......你怎么了?” “还好吗?” 他不就是稍稍挣扎了一下想要下去吗? 不争霸总地位了行不行? 面对纪眠竹的问题,江敛没有出声,表情微妙。仔细看去微妙的表情里还夹杂着隐忍,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一般。 好半天他才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在他身上动来动去十分老实的纪眠竹,而后一个用力,就着目前搂着对方腰的姿势身体侧转。 两人彻底从上下的姿势换成了左右。 纪眠竹仍旧是一头雾水,但却敏锐察觉到了江敛的不对劲,心不禁打起鼓来。他奋力从江敛结实的臂膀间探出脑袋,仰着脸焦急询问: “怎么了,你怎么回事?” 江敛额角青筋直跳,整个人忍得濒临失控,偏偏怀里人还一边扭着身子一边满脸天真地问他怎么了。但更可气的是,江敛一点也不想放开对方,完全不想。 哪怕自己忍得辛苦。 江敛深呼吸了一口,用着哑到极致的嗓音缓缓说道: “别动了。” “再动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纪眠竹动作一停。 他半信半疑地瞅着江敛,目光从对方紧抿住的唇角细细打量到线条绷紧的下颔,关切的心情渐渐退去,头上挂满了问号。 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再动一下会怎么样? ......哎不对,自己怎么在对方怀里? 纪眠竹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采取什么措施,把他抱住的人便强势地手心覆住他的后脑,往怀里一贴,半阖着眼眸吐出一句话: “乖,睡觉。” 江敛的嗓音仍旧泛着消不下去的哑意,但语气却是十分温柔。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也啪地一声完全熄灭,屋子里顿时黑漆漆的一片。 黑暗中,纪眠竹的额头抵着温热又硬邦邦的胸膛,在江敛怀里茫然地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 他是不是应该退出去? 但或许是江敛的怀里实在太过暖热,也或许是晚间消失的疲倦此时又漫了上来,纪眠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大脑还未想出什么有效措施,便在江敛怀里意识沉了下去,陷入安静的睡眠。 竹林里向来静谧,入夜之后更是安静,像是有着什么屏障一般,自动将那些嘈杂烦心的声音隔绝于外。不时有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但并不吵闹,倒是如同安魂曲那般令人心安。 直到纪眠竹呼吸渐稳,江敛才缓缓睁开眼,借着窗帘缝隙里漏出的月光细细打量眼前人的睡颜。 他的目光也像月光那般温柔,一寸寸缓缓流泻而过,大手仍是覆在对方的后脑,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软顺的发梢。 过了一会儿,江敛才停了手上的动作,重新把人抱回怀里,阖上眼眸。怀中的充实让他不禁叹息了一声,满足又愉悦。 快了,快能达成所愿了。 只希望到那时,纪眠竹还能如眼前一般乖巧窝在他怀里,而不需要他动用什么手段。 *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审核看这里,什么也没做,连亲都没亲!】 第44章 又见孟符 睡觉果然是最能舒缓心情的休闲方式, 一觉过去,什么烦恼也没了。 纪眠竹早晨醒来时, 关于昨晚激烈的霸总争夺战几乎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唯一一点残余的记忆还是江敛那时怪异的表情。不过这些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也如晨露蒸发般消散得那样快。 纪眠竹弯了弯眼睛,伸了个懒腰,随后便起床洗漱。 今天是离开老宅启程回去的日子,所以纪眠竹起得还算早。用过早饭后,他便带着江敛又去了纪明堂那边,打算再最后陪陪老爷子,毕竟好长时间才回来一次,纪氏繁忙,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才能抽出空来了。 不过再陪老爷子之前, 他们俩还先送了一番顾仞。 可能是顾家有点忙, 因而收到消息的顾仞一大早便要离开,正巧碰上出门的纪眠竹和江敛。三人简单说了几句话, 了解到原因后, 纪眠竹便尽了最后一点东道主的责任,把人家送到老宅门口的车上。 “顾少一路顺风啊。” 纪眠竹笑眯眯地道。 “......嗯。” 顾仞应得简短, 还慢了半拍,像是有着什么心事一般。即将上车前, 顾仞看着纪眠竹的表情还是十分复杂, 欲说还休。 他隐晦地瞥了一眼纪眠竹身后虽然沉默不语但存在感十分强烈的江敛, 眉头不禁微拧了起来。 顾仞把目光重又放在纪眠竹身上, 满眼忧色, 然而最终, 他还是没将心里话完全道出来, 只是十分认真地嘱托,语气沉重:“纪总你要是有什么难处,随时欢迎告诉我,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努力去帮你的。” 比如说把你从江敛这个人的泥沼里拉出来。 说完,顾仞便转身上了车,风衣的一角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望着车门缓缓闭合,纪眠竹顿时就愣住了。 这顾仞怎么说得像是纪氏将要倒闭,他这个总裁即将要沦落街头了一样? 他能有什么难处? 然而还没等纪眠竹去弄个明白,顾仞的车便已经启动,开出去了一段距离。纪眠竹见此,也便只好将这个问题重新埋回心里,打算等下回遇见了再问。 他转身面对江敛,心情轻松。 “走吧,咱们去老爷子那边。” 江敛应了一声。 他趁纪眠竹没注意,瞥了眼顾仞车离去的方向,黑眸里划过一丝不屑与嘲讽。不过这点不屑与嘲讽的色彩在纪眠竹扭头过来时便已经随着主人的心念悄然隐了下去,变得平静一片。 江敛缓缓跟着纪眠竹,不多不少,刚好是一个规规矩矩又略显亲密的距离。 两人到了老爷子的居所。 老爷子还是在院子里一个人下棋,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他身边多出了两个人,一个是纪云川,一个是纪朝乐,父子俩坐旁边和老爷子悠闲聊着天。 见到门口走来纪眠竹两人,老爷子还未说出什么来,纪朝乐便已经按捺不住地激动喊了一声哥,双眸晶晶亮,若不是有他爸按着,估计早就起身扑到纪眠竹身上去了。 纪云川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呵斥:“长辈面前像什么样子。”纪朝乐左耳进右耳出,把他爸的话无视了个彻底,仍是眼巴巴地望着纪眠竹那个方向,目光追随直到他坐下,好像在纪眠竹身上安了定位仪似的。纪云川顿时气得眼镜都要滑下来了,面皮绷得死紧。纪明堂倒是一点没生气,见此慢悠悠放下棋子,乐呵呵道:“云川啊,乐乐想要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小辈还是要有点活力的,一点活力也没有那不成老头子了嘛!” 纪朝乐一听连连点头,周身的活力顿时更多了一层。见老爷子都发话了,纪云川无法,只好头疼地放开了自家儿子的后衣领。顿时,纪朝乐便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兔子一般蹦到了纪眠竹身旁,开心地贴着他哥坐下。 于是纪眠竹便像是一块甜美的夹心,被江敛和纪朝乐两块饼干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老爷子看见小辈如此和睦的一面,更加高兴,高兴里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地感叹。他定了定神,又捏起一颗棋子,一边琢磨着棋局一边慢吞吞地同在场人聊着天。聊着聊着,话题就渐渐转到了纪眠竹身上。 “小竹啊,今天是不是要回去了?” “嗯,吃过午饭就走。” 纪眠竹如实回答。 纪明堂点点头。 “也好,纪氏也离不开你,总是有一堆事情要忙的。” 纪云川听到这里,眸光微闪。他端起桌上热腾腾的茶,浅啜了几口,杯上飘袅而起的热气模糊住了镜片,也掩饰了镜片下的神色。 老爷子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上,没抬头继续道:“虽然事情众多,但也别忘了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咱们纪家虽然这两年隐隐下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还没到让你不顾一切去操持的地步,别累坏了身体......” 纪明堂絮絮叨叨地说着,看似在话家常,实际上透露出来的东西颇多,纪眠竹敛着神色听得认真,一边听一边和书里内容对应。 其实老爷子说的没错,纪家现在外表光鲜亮丽,但内里已经开始出现一些问题,体现在产业上尤为明显,像是一根木头从里面开始腐朽,最终轰然倒塌下来,碎成渣滓。纪家人还沉浸在过往的繁华中,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倒是已经不管事的老爷子,看得最为通透。 纪家的产业都是老牌产业,虽然稳固、屹立不倒,足以再繁荣个几十年,但在创新方面却是踏足的少,长远来看很容易就会被不断往前的时代所抛弃,对一个大家族来说非常致命,这也是纪明堂所担心的点。 他们不知道,了解剧情的纪眠竹却是看得清楚。再过一段时间,淬星的酒会一开,合作既成,纪家也便失去了当前阶段唯一一个可供转型的机会,渐渐的渐渐的被繁厚的声望拖累下去,直到再也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而这其中,与原主的刚愎自用不无关系。 想起不久之后的淬星合作,纪眠竹的神色慢慢坚定起来。 这个合作他必须得拿下。既然身在这里,那他就是纪家人,不管是为自己今后的稳定,还是为纪家,他都得有个准备。况且,老爷子对他并不差。 思及此,纪眠竹轻轻吐出一口郁气,神色慢慢舒展下来,他笑着附和老爷子的话。 “......乐乐今后有什么打算?” 纪明堂忽地想起这件事,不由得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看向偎着纪眠竹而坐的纪朝乐。纪朝乐见突然问到自己,一时愣住说不出,他的父亲纪云川无奈地接过了老爷子的话头。 “等他实习期时,我打算让他到公司里实习一段时间。” 纪云川说的这个公司自然不是纪氏,而是纪氏旗下的子公司。纪氏一直以来都是是纪眠竹在一手掌管,而下面还有好多大大小小的子公司,这些子公司只有少部分是下属提拔上来的,大部分都是纪家的人在接手,纪云川显然就属于其中一位。 老爷子听完后点点头。 “我看乐乐也别去你那了,到时候直接进纪氏吧。他们两兄弟感情好,乐乐跟着小竹也能多学一点。” 纪云川动作一顿,又抿了两口茶。他神色中看不出来什么,点点头应了老爷子的话。 纪朝乐倒是高兴的很,抱着纪眠竹的胳膊不撒手,把江敛看得气压瞬间就低了下去。偏偏本人还一无所觉,不断踩着江敛的雷:“好耶,哥亲自教我,我肯定学得快。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直接住到哥家里去了?” 闻言纪眠竹还没表态,他的堂叔就率先出了声。纪云川放下茶杯,一脸严肃:“小竹你别事事依着他,让他自己住外边去,多大人了,自己自力更生去,你哥给你发个实习工资就不错了。” 纪朝乐顿时哀嚎出声,但又不敢反驳,只能眼巴巴望着纪眠竹,期待他能为自己说两句话。 纪眠竹当然不会拂了长辈的面子,见状扒拉下去纪朝乐的爪子,笑着点点头。 江敛周身的低气压回升了一点。 他们又陪老爷子说了会儿话,吃过午饭后,纪眠竹也便从竹屋里把东西收拾出来,带着江敛上了车,启程返回别墅。当然,走之前老爷子还心心念念着他的周大师,让江敛别忘了给大师带几句话,江敛自是全盘笑着应下。 热闹的寿宴结束,老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掩映在重重绿意中,随着车渐渐驶远而化为一个小点。 两人回到纪眠竹位于市中心的大别墅。 两天不见,家里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井井有条,被管家打理的很好,纤尘不染。只是纪眠竹可能是在老宅待过的原因,受到了老宅环境清幽的影响,心里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不禁感叹了一声,换了拖鞋进去,而后一眼看见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孟符。 纪眠竹顿时愣住。 “纪总别来无恙啊。” 孟符笑眯眯道。 “可有按照我所说的去谈个恋爱?” 几天不见,这位孟医生依旧是来得毫无规律,说出的话也是一如既往的令他心梗,纪眠竹闻言虎躯一震。 而跟着他后头进门的江敛,也是毫不意外地听到了这句话。江敛动作一顿,偏头看了过来。 目光锋利又饱含审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心理疗程是......谈个恋爱? 面对两个人的目光, 孟符丝毫不惧,仍旧笑眯眯。大概是心理医生做得久了, 见过的患者也多,经历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心态也变得波澜不惊了。所以孟符见着一脸惊愕的纪眠竹,还有纪眠竹身后神情凝重的江敛,也没什么大反应,只当是对方身居高位久了,对这方面比较忌讳。 大人物都不想让自己不好的一面在公众面前显露出来,他还是知道的。 孟符甚至还喝了一口管家准备好的热茶,伸手捋了一下白大褂上的褶皱,仪态闲适,笑意盈盈:“纪总不打算坐过来吗?” 纪眠竹这才回神。 他颤颤巍巍地坐到了孟符的对面, 落座时脑子里都还在回荡着对方刚才说的话, 一头雾水。 什么谈恋爱啊? 不是,这个孟符专程跑来一趟, 就是为了关心他谈没谈恋爱? 这合理吗? 纪眠竹一边思虑着一边皱着眉头看向对面的孟符, 见对方慢条斯理地品茶,自从那一句话后再没出过口, 一身白大褂纤尘不染,越看越觉得和孟符这个人相处起来完全没有老爷子说的那般同为同龄人的舒心。大约是身份以及信息不对等的原因, 相反, 他还觉得对方有些令他捉摸不透。想到原主还有个不知所谓的心理隐疾, 而这位孟医生上回走之前也留下来个不清不楚的心理疗程, 纪眠竹更觉得头大。 但他也不敢贸然开口, 怕自己一出口暴露出来什么, 于是便只好装了个深沉莫测的模样坐在那里, 两手交握在腹部,一副慵懒的大佬样子,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 孟符还端着茶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纪眠竹的眼神不禁开始乱瞟起来。这一乱瞟,他顿时就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目光投放在他们这边,带着一股锋芒毕露的感觉,不容忽视。纪眠竹心一凛,眼神也跟着四下搜寻起来,最终在玄关处看见了敛着眉目慢吞吞进来的江敛。 他的警觉顿时就降了下去。 江敛似乎没有要过来这边的意思,很乖巧的没有打扰他们的谈话,只是朝纪眠竹点了点头便直接掠过了这边。张了张唇正想要说什么的纪眠竹顿时就闭上了嘴,只是眼神还黏在江敛身上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纪总最近感觉怎么样?” 对面的孟符似乎是注意到了纪眠竹正在开小差,他终于品完茶放下茶杯温和出声。纪眠竹的注意力被拉回来,脑中的关注点顿时就从江敛换成了上回孟符口中那所谓的心理疗程,他连忙又敛了神色,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纪眠竹也抿了一口茶,简短回道:“还不错。” 虽然之前和江敛的霸总争夺战打输了,但纪眠竹还是深喑作为一个霸总的自觉,少说话,才能有气势。 果然,孟符就被唬住了。 他微愣了一下,才复又笑了笑。 “既然纪总这样说,那我也就放心了,看来疗程效果还可以。” 纪眠竹闻言矜持地点了点头,没再出声。 孟符见此不由得打量了一眼纪眠竹。 他见纪眠竹乖乖回话,周身的气质较之以前,阴郁之气也减少了许多,变得清清润润令人惬意。料想到是之前开出的疗程效果还不错,孟符顿时就欣慰了起来,面色更加温和,连平时练出来的为了镇住难缠患者的气场也为之一收。 毕竟这纪氏太子爷作为一个身居高位的阴郁大佬,掌管着偌大的纪氏,平时在工作上肯定积攒了一堆负面情绪,再加上童年生活不幸福,造就了他沉默寡言封闭自我的性子,这就更加难以疏解。负面力量在心里积攒得越来越多,压垮了心灵上最后一点良知,使得他暴戾起来,体现在外界被人们所感知到,最终形成了令人闻之色变的纪氏偏执总裁。 负面情绪一直堆积在心里自然是不健康的,但纪眠竹又不愿意自己释放出来,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位知心小可爱来帮助阴郁大佬敞开心扉。 而敞开心扉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陷入一场甜甜的恋爱,最好还能将陈年旧伤一同治愈掉,这也是孟符之前打好的算盘。 纪眠竹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难缠的患者了,地位高不好惹,脾性也阴晴不定,稍不顺心就炸毛,两者叠加在一起,更加难办。不过所幸,现在的治疗似乎是出现了一点好的兆头,孟符表示十分欣慰。 他笑眯眯又道:“纪总,不知您在恋爱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或许我可以为您解惑也说不定。” 孟符只是随心一问,然而纪眠竹却是即刻怔住了,脑子里环绕着恋爱两个字转不过来弯,满头问号。 他何时谈过恋爱了??! 瞅着孟符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纪眠竹忽地又记起来刚刚进门时对方说的那一句话,也是问他有没有谈恋爱之类的。结合孟符的身份还有对方两次登门的目的,纪眠竹心里隐隐约约冒出来一个想法,令他不禁虎躯一震。 这位孟医生给原主开出的治疗方案,不会就是去谈个恋爱吧? 好简单粗暴的治疗方案! 难怪原主那么不乐意。 也是,好好一个霸总,平素接触的都是冰冰冷冷的数字和金钱,动辄千亿合作,天天要人家去谈恋爱是怎么回事?想也知道不会答应。 霸总就该专心事业,恋爱什么的都是浮云,男人只会影响他工作的效率! 况且,有问题的是原主,他又没有什么心理隐疾。 纪眠竹内心十分不屑,然而面子上还得保持一个良好的态度把这位孟医生忽悠过去,让自己看上去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仿佛已经陷进去甜甜的恋爱里面了,浑身冒着粉红泡泡,甜蜜且满足。他朝孟符微微一笑,嘴上几句话含糊掠过了这个问题。 “劳烦孟医生挂心了,我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问题。” 意思就是我很懂,你快别问了! 只是这画外音孟符注定是听不到了,见纪眠竹回答后孟符点了点头,似是了解了。就在纪眠竹松口气的时候,孟符冷不丁地又蹦出了一句:“那纪总您的爱人对您这方面了解吗?” “啊?”纪眠竹一愣,迎着孟符温和的目光,他顷刻间又反应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开始胡编他那目前并不存在的爱人,吹得天花乱坠:“孟医生你这就问对了,我家那位啊对我可贴心可在乎了,天天嘘寒问暖......” 一旁并未走远的江敛面色骤然一沉。 他一边听着不远处纪眠竹说的话,一边帮着管家缓缓擦拭着手里的酒杯,敛着眉眼气场冷凝,好像手里拿的不是精致的酒杯,而是一把见了血的利剑一样。 旁边的管家不由得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江敛仍未抬眼,手上用干净的绢布擦拭着酒杯的外壁。良久,他才低低开口,向管家问道:“......纪总平时可有喜欢的人?” 虽然他看得紧,恨不得一步不离,但也不排除会有些不长眼的狂蜂浪蝶觊觎着他看中的人,见缝插针着嘘寒问暖。即便理智上知道这不可能,但情感上,江敛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往这方面想。 一想到纪眠竹有可能对别人笑得灿烂,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虐感,想让那人永远消失,想要纪眠竹永远看着他。 江敛捏着绢布的手,指节都微微泛了白。 客厅那边的交谈声并未刻意压低,管家也自然能听得到。见江敛突兀的问出这一句,再结合着那边隐隐传来的交谈声想一想,管家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不由得弯了弯眼睛,眼角的褶皱经此更加明显。 管家没去看江敛,而是继续着手头上的擦拭动作,不经意道:“少爷其实是一个很干净纯粹的人,你别看他表面上这样,但实际上,他还是很单纯的。单纯到长那么大,还没和人牵过手,所以江少爷刚刚问的那些并不存在。” 他一口气说完,并在心里默默念叨:少爷啊,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管家为了自家少爷的幸福煞费苦心。 江敛闻言陷入了沉思,擦酒杯的动作也愈加缓慢。 ......干净纯粹么? 好像确实是这样,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招人。 思及此,江敛抬眼望了一眼客厅。 客厅里纪眠竹还在天花乱坠地吹着,吹的好像真有这么个人一般,吹的孟符的表情逐渐由欣慰变成狐疑,一脸疑惑地看着口若悬河的纪眠竹,怀疑对方是否真有这么一个甜美可心的爱人。或者说,怀疑对方是否真的有按他说的那样好好接受治疗。 良久,纪眠竹才长舒一口气停了下来,优雅地端起桌上有些凉了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孟符谨慎地打量了几眼对面的纪眠竹,见对方转眼间恢复了常态,又变成了他所熟悉的样子。孟符思考了一下,面上表情很快由狐疑转为了同情。 纪总这么激动......该不会是因为找不到对象吧? 也是,他阴郁偏执形象深入人心,难以有人靠近也是真的。 孟符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连最初觉得纪眠竹有点变化也忽略掉了,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他不禁暗暗叹口气。 算了,别刺激人家了,治疗什么的还是慢慢来吧。 这么想着,孟符斟酌着对纪眠竹说道:“纪总,今天打扰了,关于后续的治疗,还希望您能继续保持下去,过段时间我再来拜访。” 纪眠竹闻言一喜,连声答应,完全忽略了孟符离开前眼睛里满满的同情。 望着对方消失在门边,纪眠竹又坐回了沙发上,舒适地窝了进去。 爽啊,终于把人忽悠走了。 他想着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在眼睛刚刚合上的空当,身前忽然就响起了一道熟悉又低沉好听的声音,与此同时,纪眠竹也感觉到自己的前胸被一只手按了上来。他不禁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就是江敛垂着眼的乖巧模样,一张俊美毫无瑕疵的脸庞放大在眼前,很有冲击力,冲击得纪眠竹顿时就愣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缓缓动作。江敛一边用手轻轻按着他的前胸,指尖沿着衣襟在纽扣上轻轻滑动,一边用着低沉好听到无懈可击的声音在他耳朵边旁低低絮说: “纪总,我帮你把西装脱下来吧......” “......哦,好。” 江敛指尖接触到的地方有微痒的感觉,一直延续到心底,好像连脑袋都要跟着沉入下去,变得迷迷蒙蒙了一般。 纪眠竹好半天才应了一声,愣愣地看着江敛的指尖向下滑到他腰腹,一勾一挑,纽扣便被轻易解开。他又瞧了瞧对方仍旧抿着唇的专注模样,脑中突然不合实际地蹦出来一句话,惊得他立马睁大了凤眼。 甜......甜美可心小娇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甜美可心小娇妻 纪眠竹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诡异念头给惊到了, 好半天都没说出来话,愣愣地看着江敛一点一点将他的西装纽扣全部解开, 然后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他的西装外套忽地就离他而去了,被江敛丢到了沙发一角。 可怜巴巴地缩在那里,颇有一股萧瑟之意。 只穿着一件薄薄衬衫的纪眠竹顿时感受到一股凉意,这使得他立马清醒了过来,捉住了江敛想要继续动作的手。 脑子里对江敛“小娇妻”形象挥之不去的纪眠竹,神情半是古怪半是僵硬地问道:“你......你想要干什么?” 江敛被捉住手了也没生气,他在纪眠竹的掌心里随意动了动手腕。明明此刻受制于人,然而却有一种掌控者的感觉。江敛稍稍撩起眼皮,迎着纪眠竹的视线低声道: “在家里穿着西装不舒服,我帮你换掉。” 刚刚纪眠竹跟孟符天花乱坠描述的那些东西似乎还回响在耳边。江敛琢磨着, 又缓缓敛下眸子, 沉了沉气,接着反手握住纪眠竹的手腕, 将人强势地按在沙发背靠上, 直接坐上了纪眠竹的大腿。 他低头,一手按着纪眠竹的肩膀, 一手去勾对方颈间的领带。昂贵又面料顺滑的领带只一勾,便轻而易举地在指尖松散开, 露出对方纤长白皙的颈项。江敛抿唇盯着那处流畅的线条, 黑眸渐渐变得深邃。他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一边指尖又触摸上了纪眠竹白色衬衫上的纽扣, 慢慢地解着。 柔情蜜意至极, 仿佛他真的是纪总憧憬下的小娇妻一般。 被江敛如此“温柔”侍弄着的纪眠竹完全呆住。 根本没料到这一出。 然而腿上的重量实在太过真实, 相接处又隐隐有热度传来, 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幻觉。纪眠竹这才如梦初醒,眨了眨眼慌里慌张面颊微红。 怎......怎么回事,他怎么坐上来了?! 而且为什么感觉江敛此刻和他刚刚胡吹的小娇妻行为这么像??? 救命啊! 慌乱间,纪眠竹忍不住动了动腿。 大概是感知到了他的动作,江敛垂下眸子看了过来,黑眸深处像是浮动着什么东西,让纪眠竹下意识地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 江敛沉声问道。 犹如猛兽的低语,纪眠竹听出来了里头的危险情绪,身子不由得一僵。正绞尽脑汁想着说辞的时候,他一低头瞧见自己的领带已然不知所踪,原本规规整整的衬衫领口此刻敞开大片,且对方的手指还按在一颗纽扣上,似乎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他岂不就被脱光了? 羞耻心发作,令纪眠竹一时间忘了害怕的情绪,只顾着捍卫自己的身体权利。他涨红了半张脸,激动地质问: “你在干什么?!” 纪眠竹自问这句话把他的霸总气质发挥了十成十,然而他却忽略了自己目前的形象。 衣衫凌乱,小半边肩膀掩映在衬衫里面,由于姿势原因,他仰着脸看向江敛,脖颈被拉出优美的弧度,漂亮的锁骨也是若隐若现。再加上他情绪过于激动,凤眸已是盈了一层湿润的水雾,楚楚动人。不像是睥睨冷厉的霸总,倒像是被非礼到羞愤欲哭的小美人。 江敛看得眸色更深。 他将先前解下来丢到沙发上的领带重又拿起来,俯下身子越靠越近。强势的气场压得纪眠竹完全起不来,只能被动的背部靠在沙发上,脸被迫仰起,慌乱地看着对方动作。江敛不慌不忙地执起纪眠竹的一只手腕,将那条深色领带慢条斯理地缠绕了上去。深色映照着白皙的肤色,更是衬得对方皮肤瓷白,好像捏一把便会有红印一般。 不过江敛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处,语似轻笑,缓缓问了回去:“纪总,不是非常喜欢这样吗?” 说完,他便盯着纪眠竹的眼睛,像是在等着纪眠竹回答。 两人的动作让纪眠竹羞耻到不禁咬了咬牙。 他的一切细微神情和眼神都被上方的江敛轻易捕捉到,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当然,如此近的距离,纪眠竹也能轻而易举地观察到对方的眼底。 那里面深黑的一片,像是无人敢踏足的禁区那样可怖。然而此时此刻,里面却倒映进去了一个明亮的小小的纪眠竹。 纪眠竹抿了抿唇,心里如同被看不见的大手紧攥住那般揪紧。 这样的江敛他前所未见,前后的转变大到像是直接换了个人,直接从小可怜换成了可怕大boss。 可是为什么呢? 纪眠竹不由得陷入了思考。 灵光一闪,将对方的古怪动作和自己之前对孟符说的那些话联系起来,纪眠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该不会是之前江敛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一旁把他说的话从头听到了尾吧?那他胡吹的那些羞耻至极的娇妻行为岂不是一点不差的全被对方听到了? 所以他现学现用,才有了这么令人羞耻的一幕? 纪眠竹瞬间恍然大悟,大悟过后又有点懊悔。 都怪他,把孟符忽悠过去就算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编造些压根就没有的东西,还是在江敛面前。瞧瞧,孩子都被带坏了。 一时间,纪眠竹无师自通了家庭错误教育方式,此刻懊悔不已。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懊悔间却忽略了最本质的问题,那就是江敛为什么要现学现用,只是沉浸在大家长的叹息里无可自拔。 一抬眼又望进了江敛的眼底,对方还是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看得纪眠竹又微微脸红起来。 然而孩子的错误行为是要掰正的,绝不能将错就错! 好,就这样! 思及此,纪眠竹一鼓作气,强行压下脸上的热意,准备疾言厉色,却在撞进江敛眼底时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勉勉强强出声道: “你......要不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江敛将他的微小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周身的沉郁渐渐褪去,面上不禁现出了一丝愉悦。原本听到纪眠竹滔滔不绝地描述着与他压根不一致的人时,他还有点生气,然而此时此刻按着对方的描述这样做了,江敛竟还觉得有些上瘾。 似乎娇妻一点也不错? 毕竟对方羞愤的表情可十分耐看。 “不要。” 江敛不以为意地吐出两个字,而后将纪眠竹缠绕着领带的手腕又拉高了一点,令对方的肩颈拉出更好看的线条。他继续俯下身子,气息灼热,不依不饶地问道: “纪总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嗯?喜不喜欢?” 江敛垂了眸子。 纪眠竹登时又僵住了。 大概是距离太近的缘故,在江敛俯身下来的时候,纪眠竹竟感觉对方的唇部微微擦过自己的唇畔,而后那道气息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脖颈间,潮湿微痒。 纪眠竹不禁吞咽了一下,神情惊恐,完全摸不懂江敛想要干什么了。 两人一时僵持。 见纪眠竹半天不说话,江敛大概也知道自己再继续逗下去眼前人大概是要炸毛了。他最后又在纪眠竹脖颈深处逗留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支起身子,粲然一笑。 “好了,不逗你了。” 不常笑的人突然笑起来那杀伤力是巨大的。美色当前,纪眠竹也顿时忘了对方刚刚做得那些可以称得上过分的事情,只当是江敛听了自己的话玩心一起在同他玩闹。 然而他刚刚顺着对方起身的动作坐起来,自己的身体就忽然一腾空。失重的感觉传来,纪眠竹大惊失色,手下意识地攀附在了江敛身上。 “我送纪总上楼休息吧。” 没管纪眠竹同意不同意,江敛便自顾自调转了身子,打横抱着纪眠竹上了楼梯。 客厅深处管家的身影一闪而过。望着楼梯上相依相偎的两道身影,管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来江少爷是个有行动力的。 两人的幸福不远喽。 楼上。 纪眠竹两手抱着江敛的脖子,被公主抱了也敢怒不敢言。 没关系,权当乘了一回人体电梯了。 霸总脸面尽失的纪眠竹安慰自己道。 被在床铺上轻轻放下,纪眠竹立马从江敛怀里滚出去,警惕着对方下面的动作。江敛也不恼,替他将被子抖开,贴心得仿佛他就是纪眠竹口中的娇妻本人,而纪眠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倒霉丈夫一般。 纪眠竹不知怎地心里忽地生出一点愧疚,他掩饰性地清咳了一声。 “那个......你也睡一会儿吧。” 江敛闻言偏了偏头,又是一笑。 “好。” 说完,他便动作自如地上了纪眠竹的床。 纪眠竹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我是让你自己回去睡,不是跟我一起睡! 然而江敛已经乖巧地闭上了眼睛,纪眠竹顿时一股气泄了下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盯着江敛看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一把躺了下来。 算了,一张床而已。 又不是睡不开。 纪眠竹半是气恼半是无奈的阖上了眼睛,还隐隐伴着一点没彻底消下去的羞愤。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竟带着这样的情绪睡了过去。 江敛睁开了眼睛,唇角勾了勾,将人揽了过来。 纪眠竹这一觉睡得可谓曲折。 大概是梦境总会折射出一点现实的影子,现实里他丢了霸总颜面也就算了,梦里竟然还被江敛压。而且还是在沙发上,还是那样一条深色领带,像是被玩出了花样一般,左摆弄右摆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原本干净整洁的沙发上都痕迹斑斑。 筋疲力尽的时候,似乎还听见江敛轻笑了一声,愉悦又恶劣,跟他平时见到的小可怜模样的人半点不相似。 纪眠竹有被刺激到,猛地掀开被子坐起。 恐怖如斯! 床上没有江敛的身影,似乎对方已经先一步离开。不过随即,纪眠竹一低头便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令他面色都变了,着急忙慌地冲进了厕所。 接着,别墅里所有深色的领带,通通被纪眠竹换成了浅色的。 一条都没剩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魏二少的邀约 自从上回被江敛的硬核娇妻行为吓到, 梦里还被对方酱酱酿酿玩个不停,更可气的是醒来还有了反应, 羞愤交加的纪眠竹便一把子扔掉了别墅里所有和那条领带沾了点边的深色领带,眼不见为净。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纪眠竹在看到深色条状物品时还是掩饰不住的虎躯一震,耳尖微红。于是气恼之下的纪总,决定给肇事者江敛施以最可怖的惩罚——一星期不理他,让他自己反省! 于是在这可怖的惩罚下,两人虽然还是一同乘车去公司和回家,但纪眠竹在车里时都是高傲冷漠地望向窗外,决不主动开口,算是稍稍挽回了一点自己霸总的颜面。 而江敛,大约也是知道自己那天的行为些微有点过火, 惹恼了眼前人, 因而他也便顺着纪眠竹,稍稍纵容了一下这些天对方对他的小别扭。 宝贝有了要开窍的趋势, 不管怎样耍性子都是小情|趣。 他的耐心还是很足的。 于是两人在公司里也保持着这样一种微妙的状态, 纪眠竹仍旧是高贵冷漠地坐在总裁办公室里,连之前总是出来到总裁办里溜溜弯的习惯也省下了;江敛也是给足了对方消除羞恼的空间, 没有像以前那样总是找借口摸去纪眠竹那里,而是待在总裁办里默默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两人的今昔不同, 一直处在吃瓜前线的纪氏员工自然是看在眼里, 但他们私下里却又在说着另一回事—— 纪总现在对人家冷淡起来了, 这平常千娇万宠的小情人不会就此失宠了吧? 瞧瞧, 现在都孤独地坐在凄冷的总裁办里了。 宋岩路过时听了一耳朵, 脚步不由得顿住。 一直以来的严谨思考模式让他不由得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将这些天自家总裁有意无意避开对方的行为, 越发冷淡的态度, 还有江敛总是默默投放过来的眼神联系起来,宋岩竟真的觉得是有那么一回事。 他不由得隔着玻璃窗望了眼总裁办里安静坐着的江敛,不知为何竟能从对方清瘦的身影上看出一点落寞的味道,就好像是被打入了冷宫一般。 宋岩面色微妙起来。 良久,他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自己脑子里的哀怨江妃形象打散,重新朝着总裁办公室迈开脚步。 “纪总,我进来了?” 他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出一道清润的应声,宋岩敛了敛心神,推门进入。 总裁办公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气沉稳,很能肃正人的心情。然而当宋岩目光触及办公桌后坐着的那道人影时,兴许是受到了刚才员工们私谈内容的影响,素来对上司尊敬有加的他脑子里竟不受控制地跳出两个字。 昏君。 爱人家时极尽娇宠,连总裁办公室都可以随意进入,失了兴趣后又把人家丢弃,独自在凄冷的总裁办里惶惶度日,纪总好冷的心肠! 脑内莫名上演深宫怨的宋岩面色可谓精彩,且随着剧情跌宕起伏。他一时间被这些迷了眼,几乎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精英的头脑也随之沦陷。再度反应过来时,距离他进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而他的上司正坐在办公椅上一脸莫名的盯着他看。 “宋秘书,你还好吗?” 宋岩一时间羞愧难当。 “抱歉纪总,我......” 他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脑补上司与情人的大戏,怎么看都不该是一个贴身秘书该干的事,这有损他的职业形象。 但所幸,纪眠竹并不在乎这些,他看着支支吾吾的宋岩挑了挑眉,贴心地换了个问法:“进来有什么事?” 被敬爱上司询问工作的宋岩好像是被按下了工作的开关,瞬间找到了定位。他将自己从深宫狗血大戏里摘离出来,回到了朴素的工作状态。宋岩推了推眼镜,压下自己羞愧之情,尽职尽责地汇报起来: “纪总,魏二少过来了,他现在在会客室里等您。” 纪眠竹动作顿了顿,脑中下意识疑问。 魏云宽? 他怎么会过来? 然而这个问题刚冒出来便被纪眠竹无情打散。开玩笑,对方可是原主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平常去对方公司见一见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纪眠竹挺悚这个书中最大神经病,但人来了自己也不能不见,要是被自己放鸽子,这魏二少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说不准就把他公司给掀了呢...... 纪眠竹不由得微叹了一口气。电光火石之间,又一个想法从他脑际一闪而过,令他陡然间愣住。 等等,这魏二少,该不会是冲着江敛过来的吧? 或许在迷迭那回虽然魏云宽并没表现出来什么,但实际上他已经被江敛成功勾起了兴趣,暗中筹备许久,所以现在找到了自己这边,想要借着自己来对江敛干一些不好的事。 纪眠竹越想越觉得这就是魏云宽过来的目的,他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仅仅只过了两秒钟,纪眠竹便按捺不住地从办公椅上起身,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沉声吩咐宋岩:“我现在就去二少那边,你负责看好江敛别让他过来。” 宋岩应声。 望着自家总裁沉稳风度的背影,宋岩再度为自己先前的脑补感到羞愧。作为下属,他怎么可以在背后妄议上司呢,况且纪总最近对他十分不错......看来公司员工私下里的嘴碎之风也得着手整治一下了。 宋岩难过得又给自己的加了一份额外工作,这才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会客室门口,惴惴不安的纪眠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屋子里果然是有人的。 许久未见的魏云宽此刻正悠闲地翘着腿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上还揪着一截旁边茶几上摆放的绿植叶片,修建漂亮的绿植被他揪秃了一块,看上去颇有点可怜。魏云宽唇边挂着兴致的笑,望见门口的纪眠竹,他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朝门口一招手。 “阿竹让我好等,干脆我下次直接去你办公室吧?” 纪眠竹闻言虎躯一震。 他连忙走过来,避重就轻假惺惺回道:“抱歉云宽,等久了吧,我刚刚在处理文件,一听见宋秘书说你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看我来得多快啊,简直是飞一般,下次你还给我在这等! 纪眠竹挂上虚假的微笑。 然而他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哪点戳中了神经病魏二少的心意,令对方不顾姿态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纪眠竹的肩膀,纵情恣意,直把纪眠竹的肩膀拍得隐隐作痛。 就当纪眠竹暗暗咬牙切齿想把他的爪子拂下去的时候,魏云宽突然停止了张狂的笑意,改为认真地看着他,面上还带着三分笑,温柔得仿佛刚刚那个笑的疯狂的人不是他一般。 纪眠竹摸不清对方的想法,只好安静地瞅着对方,见招拆招。 不过魏云宽接下来却没再做什么令人费解的事情,而是重新安静了下来,一只胳膊搭在纪眠竹肩膀上,手里漫不经心地捻着他的发梢。 “前几天纪老大寿,知道老爷子不太喜欢我,所以我没过去,只是送过去了寿礼。但是阿竹你从那里回来后竟然都没来找过我,是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了吗?” 说完,魏云宽便偏头看向纪眠竹。 他的眼睛质色很奇怪,深深浅浅,映进去一点阳光,也被尽数折射到旁处,流光像是在瞳仁里逃窜一般。冷不丁看进去,很有那么一点神经质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纪眠竹一阵背寒。 他强忍着想要立马离开的冲动,重又挂上虚假的笑意。“云宽说的话,我当然都记得,只是这段时间有点忙,暂时抽不出身罢了。” 闻言,魏云宽仍旧是捻着他的发梢,似是不以为意。 他没开口,纪眠竹自然也不可能再出声讲话,于是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对方坐得挺近,陌生又危险的气息一层一层渗透过来,令纪眠竹浑身不自在,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一般。就在纪眠竹呼吸逐渐加速,快要耐不住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人抓起。纪眠竹一愣,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只见令人摸不清想法的魏云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个黑色手环,此时正低着头专注地往他手腕上套,一边套还一边慢悠悠地说着:“来找你的时候,你公司楼下正好有人在做什么社会小调查,赠品就是这个驱蚊手环。反正我闲的没事,就顺道做了一下,现在罚你戴上这个。” “乖乖戴上,我就不追究了。” 他声音不重,但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点威胁的意思在里面。 纪眠竹一僵,也放弃了挣扎了心思,任由对方给自己戴上这什么手环。 魏云宽给他戴上之后,没有立刻放开他的手腕,反而是拉到眼前,就着阳光半眯着眼睛欣赏了起来。良久,久到纪眠竹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盯出花儿来了,面前的魏云宽才慢悠悠出声: “你皮肤白,这黑色的环还挺衬你。” 何止是衬,大概是有气质加成在吧,原本劣质的手环被纪眠竹一戴,也像是什么高奢饰品那样好看。尤其是那块微微突起的腕骨,如玉一般,恰到好处的美感。 魏云宽不禁出了神。 但纪眠竹却是陡然怔住。 对方的话语在他脑子里过了一圈,转瞬间与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重叠起来,连带着也勾起了那个羞耻至极的梦。回想起自己手腕被深色领带绑住拉起的纪眠竹,顿时像是被踩住尾巴炸毛的猫一般一跃而起,连近在咫尺的神经病魏云宽也不怕了,凤眸羞耻地睁大。 他磕磕巴巴道:“怎......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好看!” 沉思中的魏云宽被纪眠竹的声音打断,目光重又落在了他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魏云宽并未对好友突然的跃起有什么不满,反而是好心情地跟着站起来,勾着纪眠竹的肩膀往外走。 “既然你都站起来了,那我们就出去喝酒。就去迷迭好了,权当是你补给我的。” 纪眠竹被勾得脚下一个踉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你好像有点变了,阿竹。 魏云宽要去迷迭的话说的突然, 纪眠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勾上了脖子往外走,走的磕磕绊绊差点绊倒。 但对方的动作以及话语无形中都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 联想及他的神经病名号,纪眠竹拒绝的心思顷刻间打消了,转而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直到一只脚迈出了会客室的门,被魏云宽勾住肩膀走得磕磕绊绊的纪眠竹脚下才勉强恢复平稳,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而与此同时,他被黑色驱蚊手环勾起的满腔羞耻也被魏云宽这个突然的揽肩动作击得一干二净,连带着尚且泛着热意的面颊也像是被用冰凉矿泉水敷过。 纪眠竹冷静下来。 望着会客室外面平坦开阔的通道,以及身旁魏云宽弯着唇的侧脸,纪眠竹不由得沉思起来,先前过来时的担忧也再度在他心里冒出,不过这次, 还带了点疑惑。纪眠竹垂了目光。 这魏云宽, 不是过来找江敛的吗?怎么现在一反常态要拉着他去喝酒?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但神经病的心思如何能用常理揣摩?对方是否目的在江敛,这点暂且不知, 对方究竟想要怎样也还有待观察,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或许喝着喝着酒,对方的野心也就露出来了也说不定。 纪眠竹的表情又凝重起来。 想到这些, 他腾出一只手避开魏云宽给自家秘书发了条信息,告知宋岩现在自己去哪, 顺便还让宋岩好好看着江敛, 有事记得告诉自己。 这样一来, 既掌握了江敛的动向, 而且万一自己惹恼了魏云宽出了什么事, 宋秘书又能及时赶过来营救自己, 简直一石二鸟。 纪眠竹觉得自己真是个聪明人。 他不禁翘了翘唇角。 两人肩并着肩往外走, 距离不过一掌,纪眠竹有什么小动作魏云宽自然是能注意到。见好友连走路都不忘发信息,魏云宽不禁挑了挑眉,语气莫名:“阿竹就这么忙,连要和我去喝酒都不忘处理事情?” 纪眠竹闻言一激灵,连忙把手机收起来,再不敢分心。他迎着魏云宽的打量目光含糊过去:“怪我,和云宽在一起时不该这样,我们走吧。” 很稀松平常假情假意的一句话,魏云宽却被顺毛顺的很开心,见状他也没再寻根究底,按下电梯按钮便进去了。 危机解除,纪眠竹又松了一口气。 这魏云宽果然不愧是危险人物,和他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点惹毛了对方自己小命不保。 思及此,纪眠竹整了整心情,跟上魏云宽的步伐。 迷迭里。 仍旧是金碧辉煌,无处不散发着奢迷的气息,穿着整齐制服的年轻侍应生来来往往。眼尖地瞅见门口进来的两人的身份,迷迭的经理殷勤地迎上来,悉心询问。 可能是魏云宽在来之前便已经预约好了包厢,所以他只同经理简单说了几句话,经理便点着头迈开步子带他们过去。 但不知道是纪眠竹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这经理在与魏云宽说话的间隙,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既惊恐又掺杂着一丝好奇,欲言又止,就很奇怪,引得纪眠竹接连往他那边看过去。 但直到他与魏云宽在包厢里坐下来,这经理也没吐出来过只言片语,反而是替他们关上门的动作十分着急,就像是赶着要去干什么事一般。 纪眠竹百思不得其解,一脸困惑。 但随即,他的那一点困惑就在目光触及到屋内人时尽数变成了震惊。因为这屋子里不止他和魏云宽两个人,还有好些穿着诱惑面容秀丽的男孩子,此时笑意盈盈柔弱无骨地偎过来。仔细一看,里面依稀还有老熟人。 纪眠竹眼瞅着里边的小卷毛,顿时动也不敢动。 然而实际上,不敢动的不止他一个,小卷毛比他还要惊恐。 原本听说要来陪喜怒无常的魏家二少,小卷毛心里就挺悚的,毕竟传言摆在那,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触怒对方,实属吃力不讨好。但大人物开口,他又不能不过来,于是便一直惴惴不安着,直到看见魏二少旁边的纪眠竹,这份感情更是上达到了顶峰,惊恐交加中隐隐还伴着一股奇妙又难言的肌肉酸痛。 回想起那天的残酷折磨,以及接下来好长时间的身体动一下都疼,小卷毛顿时欲哭无泪,只能勉强扯出一抹还算甜美的笑容走了过去。当然,他选择的是魏云宽,纪眠竹那边他是去也不敢去。甚至小卷毛现在都觉得,比起偏执无度摸不懂想法逼人运动的纪总,神经病魏二少都要温和的多。 不去了,打死也不靠近纪总。 小卷毛逃得飞快。 而纪眠竹,在看见老熟人小卷毛选择了魏云宽之后,也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作为这包厢里的主角之二,他必然逃脱不了被人团团围住的命运。 只见那些男孩子里的一个陌生面孔,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便言笑晏晏地曼步朝着纪眠竹走了过来。到了纪眠竹身边后,他便软软地坐下来,纤手随意地勾着一杯晶莹剔透的酒,无限缱绻地送到纪眠竹唇边,媚眼如丝,声音也像是含着蜜糖。 “纪总怎么不喝呢,琼儿喂您好不好?” 名为琼儿的秀美男孩子瞥了一下凑到魏云宽那边的长相可爱骄纵的小卷毛,眼神里流露出不屑的意味。 这位纪总明显才是这里的中心,论长相论身份论名望,那个魏二少怎么能比得上?就这点眼见还妄想和他争迷迭的头牌?呵,蠢货。 他像是胜利者一般高傲地收回眼神,黏稠如丝的眼神重又放回了纪眠竹身上,再加上他刻意摆出的姿势,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副全心全意的样子,很能令人为他心动。 而此时此刻,看见琼儿朝纪眠竹献殷勤的小卷毛也是十分不屑地在心里问候了一句:切,傻缺。 随即幸灾乐祸地准备看热闹。 被人殷勤侍候的纪眠竹浑身不自在。 他本来就对这样的场合极不适应,更别说还有人一直试图往他身上靠,若是在以前,纪眠竹早就摆出一副沉怒的样子把人吓退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旁边还有一个魏云宽在虎视眈眈,一边享受着男孩子的精心服侍,一边漫不经心但足够危险地望着这边,甚至嘴上还幽幽蹦出一句: “阿竹怎么不喝?都是你喜欢的威士忌。” 纪眠竹艰难扯了扯嘴角。 喝你马! 他才不喜欢威士忌呢! 然而纪眠竹也只能在心里过过嘴瘾,并不敢真去招惹魏云宽。他定了定心神,强忍着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垂着眼眸就着琼儿的手轻轻喝了一小口。淡黄如琥珀一样的酒液沾湿了他的唇,令他的唇色更为嫣红,昏暗灯光下像是夜色里盛放的玫瑰那般撩人。 琼儿见纪眠竹没有拒绝,更加得寸进尺,轻笑一声后便放肆又大胆地坐到了纪眠竹腿上,纤手勾住纪眠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挑着纪眠竹的下巴,语似勾引: “纪总想不想换种方式?琼儿继续喂您~” 说着,他便又举起了酒杯,柔弱无骨地贴在纪眠竹身上,眼里像是汪着水,殷殷切切地仰着脸望着纪眠竹。 若换做是别的男人,见到他这副诱人模样估计早就急不可待的动手了。但纪眠竹却是不一般,僵着身子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还愿意动。 他对此一语不发,甚至还想赶紧把人丢出去,但在隔壁魏云宽的灼灼目光下还是百般无奈地就着琼儿的手又喝了一口。辛辣的威士忌入口,激得纪眠竹不由得抿住了唇,漂亮的凤眸里也随之氤氲起一层轻薄到几乎不可见的雾气。几点微光悄悄溜了进去,更是衬得那双眼睛温润非常,不小心盯住,还会给人一种他很在意你的错觉。 琼儿更加窃喜,再接再厉。 他就这样喂了纪眠竹好几口后,便缱绻柔媚地贴着刚刚纪眠竹喝过的酒杯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纪眠竹,含情脉脉地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微微扬着脸缓缓朝纪眠竹靠近。 纪眠竹眼瞅着这继续发展下去怎么看怎么不和谐的场面,心里警铃大作。 你......你不要过来啊! 激动之下,纪眠竹猛地抬起胳膊,想把人赶紧拎出自己的接触范围。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这名为琼儿的男孩子便直接狼狈跌到了地上,发出一声痛呼,像是被谁大力扔出去的一般。 胳膊抬了一半的纪眠竹怔住,视线缓缓移到了站起来的魏云宽身上。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原本一身慵懒的魏云宽此刻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突然走了过来,扔人的动作快准狠,压根没考虑过后果,颜色略浅的眼眸毫无感情地向下睨着跌到地上吃痛的琼儿。 他的脸一半拢在昏暗里,露出的那半张脸神情异常冰冷,但偏偏唇边还是有一抹微小的弧度存在。两样单单拎出去都挺正常,然而合在一起,就令人打心底里发怵。 包厢里的其他人顿时大气不敢出。 原本小卷毛还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的宿敌吃瘪,然而当他注意到魏云宽的危险气场时,他顿时收敛了自己的看热闹心思,噤若寒蝉。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无声盯了琼儿一会儿后,魏云宽缓缓道,声音冷得像是酒杯里头的冰块。 “我......对不起二少......” 琼儿疼得梨花带雨,说不出来。 明明他之前靠近纪眠竹的时候,这魏二少还默不作声十分正常的样子,怎么现在就突然发作了?琼儿想不明白,但他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万一再惹怒了魏云宽,下场可要比现在凄惨一万倍。于是琼儿勉强支起了身子,乖乖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魏云宽不置可否。 他又冷冷盯了地上人一会儿,才不耐烦地出声:“滚到旁边去,看着碍眼。” 琼儿如遭大赦,赶紧到了一边,连磕得青肿的膝盖都顾不上。那边还有好几个男孩子,此时都低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也被波及。连对琼儿素来看不顺眼的小卷毛,此时也难得地没有对落魄的宿敌出言嘲讽。 屋子里顷刻间安静下来,似乎落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这几乎是完全寂静的时刻,杯子触到茶几的清脆当啷声也被放大了无数倍。纪眠竹眼睁睁看着刚刚才发过火的魏云宽现在将杯子搁在茶几上,而后转过身一屁股在自己身边坐下,转瞬间表情又是柔和慵懒的了。 魏云宽凝视着纪眠竹的脸,浅色瞳仁一动不动,随后慢慢屈指在纪眠竹略微潮湿的眼尾处蹭了蹭。“阿竹别哭,不想喝就不喝,就在这里陪陪我好不好?” 一点也不想哭的纪眠竹:“......” 但魏云宽此时的表情却十分认真,认真到仿佛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一般。生怕自己否认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的纪眠竹只好默认了,无声地配合对方的表演,安静坐着不动。 魏云宽似乎对他的乖巧十分满意,就这么紧挨着纪眠竹坐,一只手又拿起了酒杯,边喝边低声和纪眠竹絮絮叨叨。 丝毫没有刚刚发作时的可怖样子,场面顿时祥和的不像话。 纪眠竹就这么看着魏云宽一杯接一杯,眼见着对方的眼神渐渐由清明变得迷乱,最终一头栽倒到自己身上。 纪眠竹下意识地扶了一把。 然而就在这一倒一扶的间隙,原本一脸醉态的魏云宽却突然发力,皱着眉将纪眠竹抱在了自己怀里,力气十分大,让人挣脱不开。微闭着眼睛的神情也十分纠结,就好像有什么心事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一般,甚至还慢慢张开唇吐出一段断断续续,并不清晰的呓语: “阿竹......你好像有点变了,变、变得让我......挺喜......” 纪眠竹挣扎的动作停住了。 魏云宽后面说了什么纪眠竹压根没在意,他的注意力全在前半段了,听清那话里流露出来的意思,纪眠竹不由得血液一凉。 莫非他,知道自己不是原本的纪眠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包厢里的剧烈喘息声让人想忽略都不能 纪眠竹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僵住身子也不敢动。 然而过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再出声,就好像刚才听到的那些都是幻觉一般。纪眠竹见此, 不由得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了一句:“......云宽?你还醒着吗?” 魏云宽仍旧是没回答,闭着眼兀自靠在纪眠竹肩头沉睡,似乎是真的醉过去了。陌生的气息伴着浓烈的酒气扑过来,让人想忽略都不能。 纪眠竹不禁皱了皱眉。 他垂下眼眸,将对方刚刚说的话语再次在心里仔细过了一遍。 其实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魏云宽知晓他是穿过来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穿书本就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再加上他平常又没有什么过激的不正常行为,两次在魏云宽面前也是一直伪装着原主的阴沉气质,魏云宽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联想到对方喝完了整整六瓶酒,纪眠竹宽慰自己。 应该只是对方说的醉话而已。 想明白这点, 纪眠竹心情一松,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沉甸甸的分量,纪眠竹的表情顷刻间变得极为嫌弃。他火速扒拉掉魏云宽横在他身体间的胳膊, 随后将人使劲往旁边一扔。 醉酒睡过去的魏云宽顿时软绵绵地躺到了一边, 距离纪眠竹八丈远。 纪眠竹解气地笑了笑。 哼。 叫你发酒疯。 他又闲适地坐了下来,甚至还颇为悠闲地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红酒, 慢悠悠地品着。浓郁的酒液在晶莹剔透的酒杯中微晃,倒映出纪眠竹柔和笑着的眉眼。 嗯, 比起侵略性十足的威士忌, 还是这种馥郁的更合他心意。 然而品着品着, 纪眠竹的余光却突然瞥见了角落里的那一撮人, 他不由得望过去。触及到他的打量目光, 那几个来陪酒的男孩子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目光躲闪, 恨不得找个地方缩起来,似乎是害怕波及到自身。 纪眠竹挑了挑眉。 想到这行的规矩,他不由得心软了一瞬。这些被叫来陪酒的男孩子,如果中途被客人赶走,估计下场不会太好,会所里会去问责的。反正自己也没怎么样,魏云宽也睡得跟死猪一样,不如就让他们在这里再待会儿吧。 思及此,纪眠竹慢悠悠掏出手机给魏家的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接烂醉如泥的魏云宽,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了。 等待期间,纪眠竹的目光又放到了那边的一撮人身上,由上而下地仔细打量,饱含审视的目光令这些身形纤细的男孩子们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纪眠竹慢吞吞抿了一口酒,而后笑意盈盈道: “我看你们平时也没多少运动时间,不如趁现在有空稍微放松一下吧?” 那几个男孩子闻言俱是一呆,似是不明白纪眠竹此话的意思。只有经历丰富的小卷毛瞬间秒懂,面露惊恐,内心不住哀嚎:......又来???然而命运终究无法逃脱,果不其然,下一秒纪眠竹就用着他那清润好听的嗓音笑眯眯地道:“......嗯,老规矩,还是一百个俯卧撑,做完为止。” “加油吧。” 小卷毛顿时生无可恋,但触及纪眠竹无比“和善”的眼神,他还是认命地率先走到一旁趴下,吭哧吭哧做了起来。 做吧,毕竟比起艰难要人命的俯卧撑,还是阴晴不定的纪总更加可怕一点。 其余几个男孩子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都呆愣愣的。但看到小卷毛已经在地上卖力做了起来,他们也不由得跟着慢慢动了,再加上传闻中偏执可怕的纪总还在一旁狞笑着欣赏,这几个人顿时像是身后有野兽在追一般,立马毫不犹豫地趴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 一时之间,奢华迷乱的包厢顿时就成了挥洒汗水的体育场,充斥着做剧烈运动的不断喘息声。 纪眠竹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旁边就是酒醉睡过去的魏云宽。他慢悠悠喝完了一杯红酒,就拿起手机处理起了工作。 虽然不抵平板好用,但聊胜于无吧。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在凄凄冷冷的总裁办里安分待了一上午的江敛,默默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心里琢磨着纪眠竹该消了气了吧。想到对方生气时气鼓鼓的模样,江敛不由得弯了弯眼睛,眸光柔情似水,想见到纪眠竹的念头也愈发强烈,勾的人心微痒。他并不是那种犹犹豫豫的人,思及此,江敛不禁顺从心意,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径直走向门外。 总裁办里的员工见状眼睛都亮了,群里消息犹如轰炸机过境。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纪总的小情人他动了!” “我赌五毛钱,他是去找咱们纪总的!” “这还用赌?这不是废话吗!” 离得近的几个人互相对了对视线,皆能看见彼此眼睛里的兴奋。在他们激情发消息的空当,江敛已经拐出了总裁办的大门,员工们往那个方向瞅了两眼,只能瞅见江敛单薄的背影,还有低着头、一闪而逝的落寞神情。 群里的发言忽地多了些感叹意味。 “小情人大概是去找纪总求复合的,也不知道咱们纪总会不会心软。” “心软什么,你没看见咱纪总刚刚跟着魏二少走了吗?” “啊?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笨啊你,魏二少风流成性,身边少不了美人。咱纪总和他在一块儿,身边那能缺的了人?两人八成是去享受去了。小情人扑个空,得伤心了。” “说的也是......” 被总裁办众人认定必然要肝肠寸断哭的死去活来的江敛,此时正在缓缓去往总裁办公室的路上。然而还没走到门口,他就在半途中遇见了宋岩。 “江先生。” 宋岩拿着文件,礼貌地出声。 “宋秘书。” 江敛看了看横在路中央的宋岩两眼,没什么感情地也跟着回了一句,随后又朝着办公室迈开脚步。 宋岩推了推眼镜。 “江先生,纪总他现在不在办公室,您还是请回吧。” 闻言,江敛顿时就停住了脚步。 他撩起眼皮,缓缓看向宋岩,黑沉的眸子里意味深深,似乎在涌动着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定定看了半晌后,江敛缓缓开口:“他去哪了?” 没用敬语,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但就是能让人从中听出一点危险的感觉,就好像纪眠竹没在办公室这件事多么令人紧张一样。宋岩不禁怔愣了一下。 说实话,眼前的这个经常被自家总裁带在身边,被纪氏众人戏称为小情人的年轻男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不好惹,第一次见面时宋岩就有这种感觉,但他只当是自己看错了。然而现在,宋岩却忽然明白过来,事实好像就是如此,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从江敛的嘴里说出来就会让人打心底里一怵。 对方似乎实际上并没有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乖软可欺。 宋岩不禁沉思起来。 不过想起自家总裁对人家满腔的关心爱护,宋岩还是选择了将自己内心隐约的戒备放下,转而认真回答: “刚刚魏二少过来了,现在纪总和魏二少出去了。” 江敛敏锐捕捉到了宋岩话里的关键词,眼神不由一厉。魏云宽的模样在他脑子里浮现,同样浮现出来的,还有魏云宽看向纪眠竹的令人恶心的眼神。江敛眸色更沉,他加重语气询问: “他们俩去哪了?” 宋岩面露难色。 自家总裁离开前吩咐过要看好江敛,有事汇报给他。若是其他人还好,但江敛和自家总裁又是那样的关系,总裁的身边人地位那自然是不一般。况且,对方现在又是一副强硬的姿态,如果真是硬来的话,他又不能真的藏着掖着,就很难办。 宋岩陷入了纠结。 然而在他犹豫的空当,江敛兜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了一阵震动,令他不禁掏出来看了看。这一看可不要紧,简略读了一遍后,意识到那文字里传出来的讯息,江敛的面色陡然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阴沉着脸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纠结着的宋岩,转身就走,步履匆匆,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当宋岩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敛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中。 江敛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 准确的来说,是焦虑害怕生气等等情绪混杂在一起而生成的一股极为复杂的心绪,令他的神情也跟着可怖起来,气场低的吓人,风雨欲来。 而其中最突出的一股情绪,便是占有欲。 江敛阴狠狠地想,他就不该给纪眠竹一点空间,就该把人时时刻刻牢牢拴在身边,这样才能阻止一些恶心人的东西接近他。 他一路风驰电掣着到了迷迭。 后视镜映出他的上半张脸,碎发之下,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只不过这双眼睛,此刻全然被沉怒覆盖,黑沉如水,冷不丁地看进去,让人为之一震。 迷迭门口,是焦急等待着的方经理。他搓着手来回走着,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其实早在刚开始看见纪眠竹进了迷迭大门时,他就觉得要发生什么事。紧张地按照老板之前的要求发了信息过去,老板看了后也没个具体指示,只是让他在这等着。 比起突如其来的灾祸,还是心里有了准备的更加令人胆战心惊。方经理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时间过去的越久,他就越坐立不安。 远远的看到自家老板过来,方经理不禁眼前一亮,然而不过一秒,他便又提起心来,因为他注意到了江敛面上可怖的神情。 方经理讷讷喊了一声老板。 江敛看也没看方经理,眼底隐隐发着红,声音听起来也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他冷冷道:“带路。” “哎,是。” 方经理没再说话,默默在前面带着路。短短的一段路程像是有十万八千里那般难熬,身后江敛的气场如山一般压过来,令方经理喘不过气。 瞧见门牌号,方经理不由得心情一松,他站定了脚步。 “老板,就是这......” 一句话还没说完,从房间里便传来了一阵黏稠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像是里面不止一人一样,引人遐想。 方经理顿时脸色一变,心里哭丧。 完了完了,都完了! 果不其然,当他转回身子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家老板那猩红的眼睛,还有压抑到深处已然透出些许疯狂的可怖表情。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捉奸捉了个寂寞 江敛此时的气场发生了一点异变。 若说在此之前还是那种压抑着的风雨欲来的低气压, 那么此刻就是风雨骤至,全然放开的风暴中心, 十分骇人。种种恶念在周身席卷翻腾着,隐隐还带有一丝可怕的血腥气。他就那样盯着有喘息声传来的门板,像是要透过这扇门看进去一般,身侧捏成拳的手,骨节已然泛白。 此时此刻,方经理紧张害怕到连吞咽一口都做不到,心里不断发出尖利的警鸣,觉得自己要被自家老板的气场撕裂了。 比起对方刚来迷迭那会儿的沉冷,现在的江敛就像是恶鬼,浑身的煞气挡也挡不住。 见到江敛一动不动猩红着眼睛,而门内却依然是喘息如潮, 方经理终于耐不住了, 他尽着一个下属的义务,壮着胆子嗫嚅出声:“老、老板......”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 门内却突然爆出一声哭腔。 “呜......我受不住了......纪总......” 哭泣声里还夹杂着难耐的剧烈喘息, 像是一直在被迫进行着什么一般。 方经理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剩下的话尽数吞了回去。他还呆愣愣地没有什么反应, 自家老板却突然动了,长腿一抬, 轰隆一声巨响, 门板应声而开。 方经理不由得哆嗦了几下, 差点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叫出来。然而当他再回过神来时, 江敛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连带着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的气场也跟着一同进到了屋子里, 渐渐远去。 这处空气突然正常了起来, 方经理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他缓了缓心情,吞咽了一下。 老板好可怕。 想到对方刚刚的表情,方经理不禁又打了个冷颤。他彻底打消了跟着一起进去的念头,转而守在包厢门前,替自家老板随时注意着外头情况。 进了门的江敛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尖锐的刀口上。 谁也不知道当他着急赶过来站定在门前,却听见门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暧昧黏腻的喘息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但江敛自己却很清楚。惊惧,震怒,浑身上下的温度被尽数冻结,冷到了骨子里。 他天天小心翼翼放在心里一根手指头也不舍得动的人,现在正在屋子里干什么?和别的男人缠绵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江敛就控制不住地发抖,嗓子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呼吸艰难,隐隐透着一丝血气。 带着想要摁死野男人和把纪眠竹捆回去关起来的心情,江敛猩红着眼睛咬着牙恶狠狠地进了房间,狠戾的目光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如鹰隼般往喘息声的来源望去。 不同于他所设想的纪眠竹和人缠绵的令人心凉的画面,江敛所看见的只是三五个列成排趴在地上艰难做着俯卧撑的狼狈男孩子,没有纪眠竹的踪影。 压在江敛心头不断翻滚着的黑云滞了滞。 似乎是注意到了门口的剧烈动静,这些男孩子们手撑着地面惊惧着抬起头望过来,俯卧撑做得四不像,身体软绵绵的完全贴着地面,挥汗如雨。有的还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一般,泄了力气跌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惨叫。衣服湿哒哒的,嘴里还不断在喘息着。 琢磨着该如何捏死野男人的江敛:“......?” 眼前的一幕着实令人难以理解,隐隐还有点令人发笑。满脑子恶念的江敛,周身翻腾着的煞气顿时一凝,他面无表情地睨着地面上的人,心里的想法令人摸不透。 耳朵里传来的喘息声和之前在门外听到的一模一样,又乱又急,声音黏腻不清。刚才在外面他太过着急惊怒了,被怒火席卷了理智,一时之间竟没有辨认出来,这并不是纪眠竹的声线。 ......所以纪眠竹呢? 意识到这个问题,江敛刚刚才稍微柔和一点的目光顿时又狠戾起来,他冷冷盯着地上的人。 正当这时,不远处却突然传过来一道又熟悉又惊讶的声音: “......江敛?!” 江敛闻声顿时回头,目光如电。 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悠闲地倚在软座上,衣衫整洁,从容优雅。唇边甚至凝着一抹柔软的笑,只有眉梢流露出来一点惊讶。江敛将纪眠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后,见到对方安好如初,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江敛大步走过去,手臂一伸,将纪眠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心里的那些惊惧愤怒怨毒,伴着此刻怀里的充实感,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抚慰过一样,翻滚沸腾着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平定下来。江敛的半张脸深深埋在纪眠竹的颈窝里,微闭着眼睛平复着过急的呼吸。 还好,没有发生什么。 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他只想弄死那个野男人,然后再把纪眠竹锁到只有他能看得见的地方。 至于这世界会因此变动什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江敛的眼底又现出一丝红意。 他不由得狠狠闭了闭眼。 被结结实实抱住的纪眠竹愣了愣。 两具躯体猝然相贴,纪眠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熟悉味道,还有一点冷意,像是对方在风里吹久了一般。纪眠竹犹豫着伸出手,攀住江敛的肩膀。 自从魏云宽酒醉睡着,并让那些男孩子去做俯卧撑后,他就抱着手机专心投入到了工作中,直到被门口传来的巨响惊到,他才恍然抬起头。逆着光,纪眠竹看见有一个男人凌然地站在屋子中央,身形还隐约有那么一点熟悉。刚刚叫出对方的名字,没来得及道出下文,纪眠竹就被周身裹挟着沉怒的江敛上前一把抱住了。 十分迅速。 思及此,纪眠竹不由得感受了一下。 这个怀抱又强硬又害怕,对方的手臂牢牢箍在他的身上,残留的冷厉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过来,连怀抱都有了一点冷冽的血味。就好像是抱着他的这个男人刚才经历了什么绝望的事情一般,此刻连抱他这个动作都用力到几乎颤抖。 纪眠竹眨了眨眼睛,手放在了江敛背后。他一边轻轻拍着,一边轻声询问。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江敛还没回答,突然,纪眠竹灵光一闪,回忆起自己离开前曾让宋岩看着点江敛,把他的动向随时报告给自己,以防被魏云宽盯上。想到这一点,纪眠竹勉力将自己的已经息屏的手机解锁,费劲巴拉地就着这个姿势举到眼前,果然发现宋岩在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江先生离开公司了,看表情似乎很焦急。】 纪眠竹动作一顿,陷入沉思。 江敛还紧紧抱着他不放,发丝扎得他脖子微痒。联想到对方动作中流露出来的害怕意味,纪眠竹不由得产生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江敛该不会是察觉他偷偷跑出来,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所以才害怕地追过来吧? 这时候,一直处在沉默中的江敛也应景地闷闷出了声:“我害怕。”声音又低又哑,回荡在纪眠竹耳边,就像是对方哭过了一样,甚至揽在他腰间的胳膊也跟着收紧了一点。 纪眠竹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耐心安抚着眼前人。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出来的啊,因为魏云宽来找我,我怕他对你有什么想法,所以才偷偷出来的......” 纪眠竹把自己的动机抖露的一干二净,甚至把让人做俯卧撑这件事也说了。 “我也没和人做过什么,我只是让他们小小的锻炼一下而已......” 江敛默不作声地听着,半张脸埋在纪眠竹温暖的颈窝间,汲取着对方的气息。他周身的沉冷气场,也在纪眠竹清润好听的声音里逐渐消弭。 听完纪眠竹的解释,江敛不禁抬了抬眼,扫了一眼地板上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自己下属的那些累的半死的男孩子,黑眸里有一点无语的意味。随后他又看向软座另一端的人,正是酒醉沉睡至今的魏云宽。江敛眸光沉沉,定了定后又垂下了眸子。 费了半天口舌的纪眠竹拍了拍江敛的背,斟酌着问出来: “......要不你先放开我?” “不放。” 江敛斩钉截铁。 纪眠竹没有办法,料想真是给孩子吓着了,因而他便也无奈地默许了江敛的抱着他的动作,费劲地勾过来刚刚被他丢到一旁的手机,一边在江敛后背上轻拍,一边借着这个姿势玩了起来。 门外的方经理此时又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眼见着自家老板怒气冲冲的踹门进去捉奸,然而进去了这么久也没见着奸夫纪总有什么动静,既没吵架也没哭喊,包厢里安静的出奇,连之前的喘息声都消失无踪。 ......不是来捉奸的吗? 方经理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了。他悄悄在房门处露了个头,搜索着自家老板的踪影。 然而他却惊悚地看见,刚才自家那犹如恶鬼在世一般的老板,此刻竟抱着纪眠竹动也不动,一副抱住了全世界的满足表情。而他们俩的旁边,是斜斜躺在软座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魏二少,甚至不远处的地上,还横七竖八着好几个迷迭的男孩子,衣衫尽湿,一副累到极致的表情。 很明显,房间里的战况十分激烈。 但最让方经理震惊的还是纪眠竹。玩得贼花的偏执纪总,被捉奸了竟然一点事也没有,甚至还在自家老板怀里悠闲的玩着手机。 这是什么操作?! 方经理看呆了。 然而不消片刻,方经理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钦佩之情,这令他扒着门框的手都激动地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不愧是叱咤云城的纪氏太子爷,手腕狠辣,连发怒的老板都能安抚得住!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是谁在醋? 不知道过了多久, 纪眠竹举着手机玩的胳膊都要酸了,抱着他的人还是没有要放松的意思。纪眠竹无奈之下, 在这个紧密的怀抱中稍稍动了动身子,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盯手机。 另一只手还放在江敛的后背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江敛出了声,他嗓音仍旧带了点未消的哑意,语气沉沉,里面还掺有一点危险的告诫:“若是下次你再这样不打招呼就跑出来,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纪眠竹闻言,知道这事算是结束了,他不由得眼睛一亮,小鸡啄米式的点头:“嗯嗯, 我知道, 下次绝对绝对不这样了,就算是我不得不独自出来也告诉你一声, 或者直接带上你。所以你别害怕了。” 江敛闭了闭眼, 将胸中积压的郁气挥散,他轻轻“嗯”了一声, 稍稍放开了一点纪眠竹。 纪眠竹不禁开心笑了出来,然而不过片刻, 他又有了一点担忧, 唇边的笑也回落下去。 江敛现在这样黏他可怎么行?到底还是主角受, 未来不可能和他有过多牵扯的, 他有他自己的道路。而自己为他铺路, 尽心尽力爱护,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想摆脱最后的凄惨结局罢了。 如今自己的目的算是达成, 江敛也该回去他的路了。 考虑到这一点,纪眠竹不知为何竟有点难过,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在这思虑的空当,他原本手上亮着的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光芒渐渐熄灭本就引人注意,何况还是在眼前,纪眠竹的余光不禁瞥了过去。瞧清楚上面不知何时跳出来的一条推送消息后,他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一个想法,刚才的那一点莫名其妙的难过也霎时间烟消云散。 纪眠竹压下内心的激动,从江敛怀里退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去看看电影吧?新上映的这个,据说十分好看!” 他期待地望着江敛。 江敛瞧着眼前人晶晶亮的眼神,不禁挑挑眉,意味深长。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触及江敛沉沉的目光,纪眠竹心里一怂,不由得垂下眼,下意识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借由着这个动作开始胡编乱造:“这不是让你担惊受怕了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补偿你一下,请你看个电影......” 为了让眼前人信服,纪眠竹还扯了一堆其他的理由,诸如这个电影十分好看,错过了就可惜了之类的。但江敛却是越听越觉得对方另有打算,他不禁打开手机搜了一下电影名,果不其然,让他发现了异常。 电影的主演人是顾仞。 江敛顿时就气笑了。 自己以为他跟野男人跑了,火急火燎追过来,心里怕得就快毁灭世界了。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现在他竟然又要当着自己的面,去看另一个野男人演的电影? 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江敛默默收起手机,神情变幻难测。无声盯着纪眠竹晶晶亮的凤眼看了半晌,他还是妥协了下来,没再有其他的表示,只是默不作声地用指腹覆上那处上翘的眼尾,用力按了按。 “行,去看看,看看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看。” 江敛的声音又低又缓,隐隐还有点咬牙切齿。 纪眠竹没发现这点,只当江敛同意了,见状开心地从江敛的怀里站起来。目光触及旁边仍旧昏睡着的魏云宽,还有地上横七竖八恍若背景板的男孩子们,他才恍然意识过来,这里原来还有其他人。 纪眠竹不由抿了抿唇,有点愁。 怎么处理呢? 门口一直探头探脑的方经理见此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立马冲了进来。他擦了擦额际的薄汗,站定在纪眠竹面前,恭恭敬敬地说: “纪总,这些人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我就把他们带走了。如果纪总您现在忙的话,魏二少我们也可以暂为接管,等魏家的人过来。” 两句话才说一半,就有一道幽幽的视线投注在了他身上。 感受到自家老板从后方投过来的视线,方经理没敢看过去,只是脸上挂着殷勤的笑恭敬地看着纪眠竹。 老板已经被这位手段高超的纪总完全吃死了,所以说讨好纪眠竹就等于讨好老板,甚至好处还要再多一点。 做了这么多年的经理之位,方经理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眼色的。 纪眠竹听了之后思考了一下,有点犹豫,因为他想到了魏云宽。毕竟这次自己出来,本就是被魏云宽拉出来喝酒的,虽说对方现在酒醉睡着,但要是魏家人还没来到这魏云宽突然醒了可怎么办? 醒来发现自己走了,依对方那有点疯的脾性,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纪眠竹有点担心。 然而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江敛。“我看方经理的主意不错,就这样吧。”说完,江敛冷冷看了一眼软座上的魏云宽,而后给方经理使了个眼色。 方经理了然,连忙又保证了一番。 “如果魏二少醒了,我会将纪总您有事忙告诉他的,放心吧纪总。” 瞥见自家老板还算满意的表情,方经理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微微有点自豪。就说他会看眼色吧,老板一个眼神他都知道要去干什么,这才是老板的好下属! 方经理的腰杆更直了一点。 听见江敛都开口了,纪眠竹顿时把魏云宽忘在脑后。他点点头,同意了方经理这个提议。江敛这时候也从软座上起身,走上前当着方经理的面强势地揽住了纪眠竹的腰身,低声提醒:“走吧,不是说补偿我吗?” 纪眠竹反应过来,两人朝着门外走去。 方经理看着自家老板就差拉条横幅写上纪眠竹是我的人的动作,心里感叹愈深。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英明神武的老板也会有这么舔狗的一天,来捉奸不禁没打没骂,还美滋滋地把人捧在手心里要补偿。 这就是大人物的爱情吗? 方经理唏嘘着,转身处理老板留下的烂摊子。 而此时迷迭外,纪眠竹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导航,完全没注意到身边江敛揽着他腰的动作,江敛也没打算提醒,就这么暗戳戳地揽着,时不时还低头和纪眠竹一同看手机上的导航,低声说着什么。 这处地段繁华,两人又俱是身高腿长,容貌出色,自然是引来了不少路人的视线,甚至有人还大胆地拿出手机来拍。 所幸影院距离他们俩的位置也不算太远,没几步就到了。 纪眠竹购了票,瞧见不远处有卖爆米花奶茶这类小零食的,在那处还聚集了不少年轻人以及小情侣,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江敛的年纪也不大,应该也会喜欢这些年轻人的东西吧? 他正想过去看看给江敛买点什么,就看见江敛从那边的人堆里走出来,身形颀长,面容俊美,连衣角摆动的弧度都那么好看,和那边的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江敛走过来冷峻着脸塞给他一个超大号的爆米花桶,顶端冒出来的金黄色爆米花堆成了一个小三角,甚至都遮住了纪眠竹的下巴。 纪眠竹下意识双手拿着,不由微愣。 江敛却不打算解释,塞给纪眠竹后就手搭上纪眠竹的肩膀,推着人往影院里走去。 “电影要开场了,不是很期待吗?” 纪眠竹立马回神,抱着爆米花和江敛一同进了黑漆漆的屋子里。 其实突发奇想来看这个电影,不只有撮合江敛和顾仞的意思。对这电影本身,纪眠竹还挺有兴趣,尤其是知道这电影是顾仞演的之后。 他一边抱着爆米花,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江敛看着荧幕上的那张属于顾仞的脸,却是不太投入,尤其是注意到身边的纪眠竹几乎是目不转睛在看之后,他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江敛凝神盯着纪眠竹的侧脸,见对方眉眼含笑聚精会神盯着屏幕,手上还慢悠悠地捏起一颗爆米花。他抿了抿唇,半路上截下纪眠竹的那只手,握着他的手腕移向自己,张唇吞掉了纪眠竹指尖上的那粒爆米花。 指尖上传来温热的感觉,纪眠竹感觉到不对,目光终于从前方的屏幕上脱离,看向身侧的江敛。 “怎么了?” 他挑眉疑惑道。 江敛不答,面色沉的可以。 纪眠竹想了想,觉得是自己感觉错了,正巧电影到了一个精彩环节,他又转回头去看,不消片刻便又投入到了电影里,完全忘了江敛,也忘了自己的牵线大业。 江敛脸色顿时就黑了。 小动作完全没能引起纪眠竹的注意,是自己比不上顾仞吗? 他在黑暗里把纪眠竹强势揽向自己,捏着纪眠竹的发梢贴着他的耳边危险的询问:“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纪眠竹本能头皮一麻,这回是真注意到了江敛。但他并没意识到危险来临,只是眨眨眼睛实诚道:“好看啊。” 江敛被噎了一下,周身更冷了,明明是温暖的季节,硬生生被他整的像是在飘雪的冬天。而纪眠竹经此一打断,终于是回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他顿时振作起来精神,往江敛那边靠了靠,小声问道:“顾仞演的这么好,你没感觉吗?” 江敛瞥了纪眠竹一眼,醋意几乎是爆发式的,他冷冷张唇。 “一点也没。” 纪眠竹吃了一颗爆米花,恍惚间觉得原本甜的发腻的爆米花酸了一点。 他赶忙将自己的怪异想法甩走,开始认真地向江敛灌输顾仞是个好男人的事实,从对方的身材相貌说到能力身份,甚至为了让江敛信服,他还加了点主观的编造。 江敛听得额角青筋直跳,醋意仿佛都能化为实质将人淹没似的。 终于在纪眠竹边说边捏起一粒爆米花准备放进嘴里时,江敛找到了机会。他猝不及防的靠近,几乎是贴着纪眠竹的面颊从纪眠竹的指尖将那粒金黄色的爆米花含走。 江敛牙齿磨着爆米花,像是在磨着顾仞那般狠。 纪眠竹则是愣住。 原本马上就要到口的东西忽然被人半路劫走,对方还靠的那么近,熟悉的冷冽味道伴着甜腻的爆米花香气铺天盖地的漫过来,恍惚间让人觉得那是一个甜蜜的吻。 甚至他都感觉自己的唇畔被蹭了一下。 纪眠竹可耻的脸红了,心里莫名其妙小鹿乱撞,满脑子都是江敛刚刚靠近过来的味道,还有那张放大但仍然毫无瑕疵的俊脸。他赞美顾仞的话戛然而止,甚至连下半场电影演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耳朵尖泛起如潮的热意。 江敛达成目的,心情好了一点。 他一边好心情的捏揉着纪眠竹白皙的指尖,一边给手机上某个备注为朔的人发消息。 “动作再快点。” 做完这一切后,看着身旁纪眠竹失神的表情,江敛觉得荧幕上顾仞的脸也没那么讨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他心乱了 纪眠竹这一心乱就直接持续到了电影结束。 期间江敛一直对他动手动脚, 要不捏一下指尖,要不摸一摸手腕, 再不然就靠过来令人万分遐想的慢吞吞吃他手里的爆米花。 纪眠竹措手不及防不胜防,隐约间觉得小可怜好像比以前强势多了。可他对江敛这样的小动作并不怎么反感,只当是对方看不下去电影没事找点事做,恰巧同自己关系还好,所以才一直做些小动作。 纪眠竹都懂。 然而江敛强势变化之下更深层次的原因纪眠竹却没来得及去思考,刚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见缝插针地又闯进了脑子里,带着对方独有的冷冽味道,让纪眠竹转瞬间昏了头脑。 面颊上的热意怎么也消不下去,纪眠竹自然是能感觉的出来。 他觉得自己目前这种情况十分不对劲,但却找不出原因,甚至慌乱之下, 纪眠竹都开始思考起来是不是自己单身太久了, 所以才连一点点的撩拨都受不了。 不然为什么江敛只是单纯地靠过来,他自己的反应却是这么大? 纪眠竹微皱着眉, 在节奏紧张的电影伴奏下, 陷入了沉思。 这正中江敛下怀,他颇为愉悦地又揉了揉纪眠竹的指尖, 像是一个甜蜜的奖赏。而兀自陷入思考的纪眠竹,自然是注意不了身边江敛既强势又暗戳戳的小动作, 他就这样皱着眉微微脸红的思考着, 直到电影结束, 屋子大亮。 眼前突然一亮, 纪眠竹惊了一下。 然而再一低头, 他就又看见了自己手里那罪恶的爆米花桶。漂亮的纸桶里面还剩有好些金灿灿的爆米花, 因为温度过高的原因, 爆米花表面上的糖衣都开始融化了,金灿灿黏兮兮又亮晶晶,甜腻的味道慢慢挥发开,好像是一个吻那般甜蜜。 纪眠竹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凤眸都羞到覆了一层雾。他炸毛般将爆米花桶往身边江敛的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吃不掉,你拿着!” 江敛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慢悠悠地起身跟在纪眠竹身后,一点也不在意刚刚眼前人一反常态的恶劣态度,任劳任怨。 直到走出电影院,被外面的清凉的风一吹,纪眠竹才感觉萦绕在自己周身那些暧昧的遐想与令人面红心跳的气氛渐渐消散,他昏沉的头清醒了点,连脸上都消了一点温度。 隐约间纪眠竹记起自己出门前对江敛说的话,不禁有点懊悔。 他刚刚说的话有点重,江敛不会生气吧? 纪眠竹抿抿唇,懊恼地回过头打算道个歉,结果却发现身后的江敛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有要生气的迹象,甚至那些已经融化变得有些黏的爆米花,也被他吃了个干净,唯一剩下的一颗,还被江敛指腹抵住他的唇送了进去。 纪眠竹愣住。 下意识的吞进去。 嘴里的爆米花渐渐变得绵软,焦糖甜滋滋的味道逸散开,隐约还带了点江敛指腹上的冷香,令人脸红。 纪眠竹越来越感觉,江敛变得不一样了。 属于小可怜的影子在渐渐褪去,变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好像是从老宅那会儿开始吧,他就隐隐有了这个感觉,只不过现在更明显了而已。 然而对此江敛却不打算多做解释,他只是低头凝视着纪眠竹。 “我对顾仞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不要再向我推荐他了。如果你再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我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江敛眸光沉沉地盯着纪眠竹,嘴上说着些威胁的话语,手上却是轻柔至极地为他整理稍有些褶皱的衣服。 纪眠竹再次愣住。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江敛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按道理来说,江敛作为主角受,不应该和主角攻顾仞相互吸引吗?无论两人做什么,周围发生什么,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致使两人产生联系。即便剧情有了那么一点点偏差,但大方向应该不会变的啊。 尤其在他这么卖力的牵线之后,怎么说两人都得擦出那么一点火花了吧?为什么现在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纪眠竹凤眸深处盈满了疑惑。 江敛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漂亮的脸上表情都有点空白,像是被吓到那般十分可爱,不觉心念一动。他抬起手放到纪眠竹的脑后,正想做点什么让对方露出更吃惊可爱的表情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汽车制动声。 一辆昂贵的车在他们俩面前停下来了。 江敛动作一顿,想按在纪眠竹后脑把人拉向自己的手,在空中改变了点方向,只是遗憾地揉了揉纪眠竹的耳垂。 他最后低声对纪眠竹道了句“说到做到”后,就眼神寒冷地望向前方的车,眼眸里满是被打断好事的不悦。 刚下车的宋岩觉得有点懵逼。 他在发现江敛不见了之后,就火急火燎地给自家总裁发了信息,然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便驱车赶到了迷迭,果不其然江敛找到了这里。但他来得不巧,两人已经离开了,正发愁时,宋岩就收到了纪总给他发的指令,让他开车过来接。 宋岩到了后十分意外。 自家总裁竟然来了电影院? 宋岩看了一眼后方虽然装修大方简洁但怎么看都人潮拥挤的电影院,实在是不能把它和自己素来贵气讲究的上司联系在一起。 更离谱的是,宋岩还看见自家总裁站在江敛身边,那表情那姿势,堪称小鸟依人,令宋秘书这些年来的精英思想受到了猛烈的冲击,梦回当年哀怨江妃在冷宫。宋岩不禁顿住了脚步。 直到触及江敛阴恻恻的视线,他才恍然回神,连忙走过去喊了一声自家总裁,并为两人拉开车门。 感觉到这位江姓年轻人莫名强盛的气场,宋秘书微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过江敛纪眠竹去了何处,他是怎么找过来的?而且自己刚刚过来时,他的手竟然还放在自家总裁的后脑处。 他想做什么? 宋岩越想越觉得心惊,不禁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后。 自家气质卓然的纪总仍旧是好端端的坐着,只是身边紧紧贴着一个江敛,距离已经过了暧昧那个程度了,就算他真是纪总的小情人也有点过。宋岩眉间痕迹更深了一点,正想再看两眼,却冷不丁地对上江敛的视线。 又冷又沉,不掩锋芒,像是冰冷黑暗的海底那般让人惊惧。压根不像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普通小情人该有的气场。 宋岩心一惊,再不敢去看,只是在心里默默记着,打算找个时间和自家总裁稍微提一下这位可疑的江姓年轻人。 再说纪眠竹,上了车后就不自觉地保持了惯常规矩的坐姿,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江敛却没有再坐到另一边,而是直接就近贴着自己坐,像是已经对自己完全放下了戒心的样子。 纪眠竹心里又甜又慌,但联想及对方说的对顾仞一点想法也没有的话,不觉着急起来。 然而无论他怎么想,都找不出哪里有错。 纪眠竹不免有些泄气。 江敛好似能察觉到他的想法一般,冷沉的眉眼弯了弯,他无声握住纪眠竹的手给予安抚。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纪眠竹当然能感觉到,但他此时此刻大脑混乱一团,已经摸不清江敛这番行为背后的原因,又不敢轻易甩开,怕对方生气。 就很难过。 于是纪眠竹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手上慢吞吞挪动着,一点一点逃开对方的禁锢。这点小动作瞒不过江敛的眼睛,他任由对方紧张兮兮地挪着,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坏心眼地突然抓住,而后十指紧紧扣住,再不给纪眠竹动小心思的空间。 纪眠竹猛然一震,差点炸毛。 再也不敢乱动,依着江敛垂眼玩着他的手指。 不知何时,车后面的气氛逐渐变了,缓缓升起了粉红泡泡,和驾驶座的精英气氛截然相反。 宋岩一边开车一边忍受着后方明目张胆的诡异气氛,终于在江敛试图将纪眠竹拉入怀里时忍不下去了,秉承着维护自家总裁的精神,他立马开了口: “......纪总!” 见拉回后方纪眠竹的片刻神思,宋岩一喜,再接再厉拣着重要的事情继续说下去:“......上回您让我留心的淬星酒会时间我已经打听到了,就在三天之后,参与竞争的公司名单也已经整理下来了,您看接下来如何?” 原本想着回公司了再告诉自家总裁的,但宋岩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要拯救深陷于情人沼泽的纪总! 果不其然,纪眠竹听了这句话后陡然打起了精神,整个人彻底从甜滋滋的粉红泡泡里一击脱离,立马正经了起来。 他沉思了片刻,对宋岩道: “这个机会绝不能放过,方案也早就已经做好,胜算还是很大的。到时候你挑几个看好的人,和我一起过去。” 宋岩见自家总裁终于恢复正常,不觉松了口气。 他重新打起精神来,道了声好。 江敛敏锐地注意到了宋岩话里的“淬星”字眼,神情渐渐变得微妙起来。他收回快要触上纪眠竹后腰的手,敛了敛周身的气场,又变得默不作声起来,好像之前的强势,都是一场幻觉。 江敛靠在舒适的车座上,听身边的纪眠竹和前方的宋岩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淬星酒会的具体事宜,黑眸深处泛起了一丝兴味。 可不过片刻,这点兴味的神色便被他很好的收起,重新变得无波无澜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淬星酒会 被宋岩提醒了关于淬星的合作, 纪眠竹才忽地忆起这件事,只得把自己暂时从像线团般理不清的主角攻受关系中摘出来, 转而专心投入到接下来的淬星酒会上去。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还是与淬星的合作要更为重要一点,至少这项合作达成了,收获的利益可都是货真价实的。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纪眠竹都没有工夫去思考纷繁错乱的原著人物关系,也没有心思去捋一把他和江敛的目前的关系,只是紧张地筹备接下来的酒会。 心上人暂时打消了把他往外推的心思,江敛也很自在。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纪眠竹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少了对他的关心。但江敛又不能任性的阻止纪眠竹,毕竟纪眠竹目前做的事, 对他们两人的未来很有助力。现在和今后的欢愉孰轻孰重, 江敛还是能分得清的。 于是在纪眠竹忙碌的时候,江敛都只能沉默地在一旁看着, 颇有一点可怜兮兮的感觉, 像是被主人抛弃掉的小狗狗,很能引起人的怜惜之情。偶尔纪眠竹注意到了, 还会心软过来呼噜江敛两把头,随后反被装可怜的江敛撩, 弄得耳尖通红回去继续工作。 日复一日, 不改其态。 然而在外人, 尤其是看不清全貌的纪氏员工的眼里, 江敛这副作态就是全然被他们纪总抛弃的凄冷与自怨自艾, 纪氏里私底下流传的总裁与情人的故事, 瞬间又刷新了一个版本, 像是娱乐圈明星的秘闻那般为人津津乐道,甚至更胜一筹。 三天后。 纪眠竹穿戴整齐,带着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纪氏高层,还有离不开身边的江敛以及能力出众的宋秘书,踏上了去淬星酒会的路。 说起来,淬星选择的酒会地点好巧不巧其实就在云城,甚至距离纪氏总部也并不是太远,可以说是运气爆棚了,但纪眠竹一行人还是得在那边住一晚。因为淬星考虑到酒会来宾众多,不止是云城的人过来且酒会持续时间较长后,还是选择提前包下了一个酒店,用来让来宾休息。 因而,酒会持续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整整一天。 白天用来各方提交方案,淬星斟酌并最终选择合作方。傍晚则是淬星用来答谢各方到来而举办的酒会,即便是与合作失之交臂也没关系,群英云集的酒会也算是个大型结交现场了,或许有运气能够结交到大佬,得大佬赏识一飞冲天也说不定。 毕竟商业一行,本就是个博弈的过程。 晚上大家则在淬星提供的酒店休息,各方面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来错处。 路途并不遥远,纪眠竹一行人下了车便被侍者带到了相应的酒店房间,稍作休憩,准备随后的合作争夺。 房间只有两个。酒会来者众多,也不能真的一人一间房,于是淬星最终决定各方两间套房,这在某种层面上也限制了来人的人数。纪眠竹觉得这其实还是挺合理的,因而他并没有意见。 纪氏的高层自然不可能和自家总裁挤在一间,只是想想便已经足够觉得窒息,见状纷纷表示他们俩和宋秘书一间,让纪眠竹和江敛一间。 纪眠竹扭头看了一眼半步不离自己的江敛,点头同意了。 两个高层松了口气,都为自己逃开偏执纪总的魔爪而暗自窃喜,似乎是怕纪眠竹反悔似的,他们俩赶紧进了房,顺便还将宋秘书也拉了进去,道了一句纪总随后再见便火速合上了房门,那害怕至极的模样给纪眠竹都看呆了。 对着空荡荡的门口纪眠竹不禁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叹原主的偏执形象真是深入人心,连他穿过来这么久都没有半点变化。 他微微摇了摇头,带着江敛往他们俩的房间走去。 在纪眠竹的身后,江敛却一改往日敛着神情的沉默姿态,一双黑眸漫不经心扫过周边,眼神里透出几分凌厉与自如,好像接下来各方参与的大型酒会,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吃饭喝水那般常见,完全不放在眼里。 江敛长腿迈开,几步追上走在前方的纪眠竹,和对方并肩。 房间就是普通的商务套房,规矩大方,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房间中央的那个床稍大了一点。 纪眠竹盯着那张略显华丽的大床,不由顿住了脚步,疑窦渐起。 这床的尺寸是不是不太对劲? “......怎么了?” 江敛瞧见纪眠竹进来后便一直站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疑惑。然而当他走过来,顺着对方的目光朝前看过去后,动作也跟着顿了顿。 望着那张足以容纳两人且各种姿势都允许得下的华丽大床,江敛略略思考之后,眸底闪过一丝了然和无奈。他不禁失笑起来,暗叹对方做事还真是未雨绸缪,八字没一撇的事情都给安排上了。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思及某个场面,江敛不由得挑了挑眉,眸底泛起一丝隐秘的兴奋色彩,这使得他的那双黑眸更沉更加惊心动魄。他伸出手勾住纪眠竹的下巴,稍稍使了点力气,把人的视线勾到自己这边来,从那张可疑的大床上移开。 “别看了,看我。” 下巴上传来一点温热的感觉,纪眠竹不由一愣。顺着力道转过脸来,目光触及江敛那张好看的面庞,还有此刻颇近的距离,纪眠竹心里莫名有点不自在,这令他轻轻抿住了唇。 视线也跟着垂了下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看。 江敛却是眼底笑意深深。 他手上轻巧地为纪眠竹整理衣装,从衣襟到腰线到袖口,妥帖至极,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纪眠竹这一刻似的。因为酒会的原因,纪眠竹难得穿戴的正经一点,平常柔顺的碎发,此时尽数拢到脑后,漂亮到锋利的眉眼完全露出。尤其是那双凤眸,勾的人心作痒。全身上下都是定制的,就连那枚精美的宝石袖扣,也属于某个难预约的奢侈品牌。 江敛的手指渐渐移到那里。 袖扣小小的一枚,蓝中带了点青,闪着润泽的光芒,让人联想起雨后清爽的竹林。很久以前第一次看到这枚袖扣的时候,江敛就鬼使神差地把它买下来了。直到遇见纪眠竹,直到今日。江敛觉得,这袖扣就像是天生为纪眠竹准备的一样,就连他那时莫名其妙的冲动也是。 冥冥中注定的感觉。 如今看到这袖扣被纪眠竹戴在身上,江敛眉眼愈加柔软。 纪眠竹的目光也落向那里。 因着垂下目光的原因,纪眠竹能很清楚的看见江敛为他整理衣服的动作,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游刃有余地在他身上游走,恍惚间让人觉得那手,像是除却了衣服直接游走在他身上一般,微痒难耐。 纪眠竹越看越不自在,一双凤眸里满是纠结。 直到江敛的手触上那枚袖扣,他才渐渐回过神。 袖扣属实是精致了,从衣柜里翻出来时管家都不记得纪眠竹曾经有过这个,然而江敛却是强势地给他戴上了。所幸袖扣并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漂亮,反而是敛着光芒的,只有在强光下才会显眼,与他低调得体的深灰西装倒还相配,于是纪眠竹也便容忍下来了这略显华丽的宝石饰品,一路戴了过来。 他在尽是江敛味道的空气中深呼吸了一下。 江敛为他整理好了一切,退开半步偏头欣赏了一下,黑眸里的专注与缱绻像是要满溢出来一般,令纪眠竹心头微乱。 他不禁懊恼起来。 身体大概是有点问题,不然为什么总是心率不齐? 嗯,得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下。 在纪眠竹觉得自己大抵是有点病的时候,江敛又默不作声走了上前,伸手摸上了纪眠竹的鬓角,帮他把不听话落下来的一缕发丝重新勾回去。而后,指尖触上纪眠竹的脸庞。 在纪眠竹怔怔的眼神下他又上前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缩了一截。江敛半拥住纪眠竹,在纪眠竹的耳畔低声道: “祝你顺利。” 还有一句江敛没说出口,那还不到时候。因而说完这一句江敛便直接退开了,只剩纪眠竹有些微愣。江敛见此揶揄提醒道:“刚刚宋秘书过来敲门,你好像没有注意到,时间差不多了,纪总不去吗?” 见纪眠竹陡然睁大眼睛,江敛不禁轻笑了出来。在对方略微恼的眼神下他收敛了神情,正色道: “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就来。” 纪眠竹满心都被刚才宋秘书过来他竟然没有注意而占满,意识到时间不多了,他便也不再纠结,点了点头后便拉开了门,甚至还没忘记叮嘱了一番江敛:“待会儿你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先回房间,会有酒店里的侍者为你带路的。” 江敛含笑点头。 站在门口见纪眠竹一行人匆匆忙忙地离开,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里,江敛面上的神情才再度落了下来,变得无波无澜。 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有了动作。 江敛转身离开。 那是与纪眠竹所走的方向完全相反的道路。 第54章 对的决定 纪眠竹一行人朝会场走去。 大约是时间快要到了, 刚来时人还有点少的会场此刻彻底热闹起来,鱼龙混杂。一边是淬星请来的媒体, 摆弄着摄影仪器随时准备将镜头怼上去,一些则是前来参与合作争夺的各方势力,其中不乏好些能说得上名的业界大佬。甚至仔细看去,里面还有一些熟悉面孔。 纪眠竹的目光从那边扫过,莫名和其中一道视线对上了。 看了两眼后,那人竟然直接走了过来。 “纪总好啊,又见面了。” 王总笑着打了个招呼,面上是一贯的热情,说着话时目光还在纪眠竹带来的人里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在找着什么人。 纪眠竹有点微愣,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和这人什么时候见过面。 他身侧的宋秘书此时发挥了他的作用, 凑近纪眠竹小声地提醒:“王总, 名字是王础,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在云城经营多年, 业界有几分地位。” 王础此时也笑眯眯地又开了口:“纪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能理解, 前些日子在纪老的寿宴上我们还见过的。” 说起来,那回在寿宴上看见的豪门狗血大戏至今让王础念念不忘, 堪称人生之最, 以前听到的完全比不上那次的现场版, 以至于他在这里看见纪眠竹的第一眼便高兴地跑过来了, 丝毫不顾对方在传闻里有多恐怖, 就想再瞧几眼好戏。 不过挺可惜, 那个十分俊俏的年轻人怎么不在纪总身边? 思及此, 王础的眼神又在纪眠竹身后带来的人里逡巡了两眼,可还是没见着江敛的身影,他不免有点失望。 纪眠竹此时也回想起了一点关于寿宴上的事情,他盯着王础有些胖但很和善的面孔,渐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眼神。纪眠竹敛了敛心神,维持着大佬的气势矜持简洁道: “记得,王总。” 这王总他确实是有一点印象的,当初在寿宴上顾仞刚来时,不知道对方究竟想了些什么,目光在自己、顾仞和江敛身上来回打着转,眼里的色彩十分丰满,用语言都难以描述的出,让人虎躯一震。当时他还怕这人思想太龌龊带坏江敛,拉着江敛悄悄远离了一下。想到这里,纪眠竹不禁注意到了一点细节,这王总刚才朝他走过来时,似乎也是眼神瞟着,像在找什么的样子? 找什么呢? 自己这边人也没什么稀奇的,宋秘书大部分人都见过,团队里的高层平时应酬也是,除了一个江敛还没过来......等等,他不会就是在找江敛吧? 看上江敛了? 纪眠竹瞳孔地震。 如今江敛确实不在他身边,自己带来的也没其他人了,这王总找也只能是在找江敛的踪影。纪眠竹这么想着,不由谨慎起来,眼神都凌厉了几分。 似是感受到了纪眠竹身上突然勃发的气势和戒备的眼神,王础遗憾地放弃了寻找江敛看大戏的念头,转而就着眼前危险的局势连忙解释起来:“嗐,纪总放心,我对这个淬星合作没想法,毕竟人家是知名IT公司而我主做房地产,来也就是图长个见识。” 顺便看看有没有好戏。 当然这句他可不敢在纪眠竹眼皮子底下说出来。 见王础说的有条有理,纪眠竹迟疑着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有点怀疑对方的目的。 正当他想问一下对方是否认识江敛的时候,从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优雅音色宛若大提琴的好听声音,依稀还有着一点熟悉。 “纪总。” 纪眠竹闻声转过身子。 入目是顾仞那张天生适合荧幕的迷人脸庞,此时挂着温煦的笑,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站定后,顾仞率先开口打了招呼。 “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说完后顾仞就觉得自己此话有点不妥。这里是云城,纪氏扎根的地方,可以说是纪眠竹的地盘,淬星抛出的橄榄枝没有哪个有野心的势力不会动心,纪眠竹理当也是如此。可另一些粉饰性的话在顾仞唇齿间逗留了片刻,又被他默默吞了回去,无声保留了此刻这个略显青涩的招呼语。 纪眠竹也从刚刚的沉思中暂时走了出来,点点头,回了一句顾总。 顾仞又笑。 他目光在纪眠竹身上打量了一会儿,视线虽然温柔妥帖但也犹如实质,直把纪眠竹看得不自在起来,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顾仞抬眼微笑,赞叹像是从心底里发出来似的。 “纪总今天让人眼前一亮。” 纪眠竹微愣了一下,有一点不好意思,他也礼貌地夸了回去。 “哪里,顾总才是一表人才,荧幕男神的称号可是名不虚传,不知道有多少迷妹期待着能和顾总说句话。” 纪眠竹夸的真心实意。 他都能看见原本慢悠悠摆弄着镜头、时不时对着大人物来一张的媒体们,此刻像是看见了肥肉一般,不约而同地把镜头对准了这边,目光炯炯,闪光灯密集,快门声连成一片。 大约他们也是得到了消息,知道顾仞会出现在这里吧。毕竟顾仞若是就此隐退娱乐圈,粉丝们大抵会很伤心,此时如果能拍到一点关于顾仞的边角料新闻,即便是有关商业的,也能借此炒作一番,赚得盆满钵满。来的媒体大半抱的应该都是这个心思。 纪眠竹心下千回百转。 一旁被两人冷落的王总,见到纪眠竹和顾仞互相打招呼的场面不禁呼吸一窒,随即眼神里爆出大片火热的色彩。他在后方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目光灼灼地看着顾仞与纪眠竹两人,内心激动地大呼:来了,蓝颜知己! 看不到总裁与小情人的狗血虐恋固然有点可惜,但能看见总裁与蓝颜的暧昧关系也是不虚此行! 或许,那位纪总的小情人就是知道顾仞会出现在这里才没有露面,欲擒故纵,让纪总在与蓝颜叙旧时想起他,借此巩固他在纪总心里的地位,拿捏得稳稳的。不愧是他,心机深重的年轻帅哥! 思及此,王总难掩激动,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稍稍退了半步,让自己看个全景。 而顾仞对于纪眠竹的夸奖,心领之余,却也含笑摇了摇头,笑容里的意味很复杂,既有怀念,也有一丝遗憾。 纪眠竹捕捉到了这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却见顾仞又看了过来。对方含笑正色道:“虽然纪总让人眼前一亮,但对于这个合作我也不会放松的,我们公平竞争。” 纪眠竹一愣,随即微笑着点点头。 “好,公平竞争。” 不愧是主角攻,角色正面,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也正面,还好自己早在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没和他对上。 纪眠竹禁不住感叹了一下。 他又和顾仞简单说了几句话,顾仞便回了自己团队那边。纪眠竹目送对方远去,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自己身边好像还有着一个王础,似乎被他冷落了许久。 一时间,关于对方对江敛意图不轨的事情也回到了他的脑海,纪眠竹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回身去看,却在触及王础的视线时愣在了原地。 因为这位王总,此刻目光灼灼好像里面有一簇火苗般盯着顾仞离去的方向,面上神色激动莫名,连胖乎乎的脸颊都被染红了几分,像极了见到偶像的迷妹,就如同他也对顾仞意图不轨一般。 纪眠竹不禁心情复杂起来。 没想到这位王总还是个花心的,见一个爱一个。那刚才自己的所思所想,也许只是个错觉?或许对方只是颜控而已,毕竟江敛的长相那可是相当出色了。 思及此,纪眠竹眼神复杂地和这位王总道了再见,也没管对方到底听没听见,便在王总火热地视线下带着团队找到位置坐下,等待开始。 与此同时,会场后面。 江敛独自一人在走廊上走着,神色沉冷。上方的灯光洒下来,勾勒出他的英挺轮廓,像是雕塑那般完美。 黑眸里也像是浸了一块冰,让人不敢去招惹他。有下属路过,也只是讷讷叫了一声江总,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江敛穿过一扇门,来到一间光线略有些暗的房间,屋子里站在明亮落地窗前的中年男人闻声回头,目光戏谑。 “哟,我们江总终于出现了,还以为你给人家当小情人当上瘾了,连公司都不要了呢。” 江敛在沙发上坐下,冷冷地扫他一眼。 “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把海外的那些业务都做了。” 李长朔撇撇嘴。 “说也不让人说,你不是还挺自在的吗。哎,爬床没啊?我听说给人当小情人竞争也挺激烈的,不爬床那是没有未来的......” 李长朔半分没有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自觉,八卦起来没完没了。对自家上司,也是自己的小外甥更是如此。 江敛听得额角青筋直跳,冷冽的目光深处隐隐还有一点莫名的心酸。 他再次冷冷看了一眼李长朔,目光像是不见日光的井水那般冰冷,语气加重。 “舅舅。” 李长朔知趣地收了话头。 他懒懒地靠在落地玻璃窗上,目光向下,穿越人群放在了那抹高挑的身影上,神情终于有了一点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给人当地下小情人也不舍得离开的人?你说要回国,不会就是为了他吧?” 江敛闻言,目光也投向了窗外。 半晌,他才低低道出一句。 “也许吧。” 做出回国的决定时他只是想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这既定的东西会不会因此有了变动。然而来了,见到纪眠竹了,被对方吸引了,江敛才发现自己这个决定有多么正确。 下面的重重人影中,他一眼便瞧见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眼神再也不离开片刻。 江敛目光柔软地放在纪眠竹身上,隔着稍远的距离用目光慢慢勾勒着纪眠竹的美好轮廓,瞧见对方袖口上一闪而过的青光时,更是忍不住地翘了翘唇角。 李长朔牙酸地瞅着自己的冷面外甥头一回有那么生动且柔情的神色,不禁呲牙咧嘴。 可怕如斯! 他宁愿自己没有见过。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惊喜双更! 五分钟还有一章! 第55章 正式开始 屋子里没有开灯, 窗帘半遮半掩,全靠外头明烈的日光。两人一坐一站, 皆默默瞧着下方会场里涌动着的人。好半晌李长朔才偏头看向江敛迟疑着问出来:“来的这些人里,你有中意的合作对象吗?” 江敛眼神都没偏移过半分,仍旧是凝视着下方纪眠竹的身影,头也不抬。 “这件事我不是全权交给你了吗,看你的想法。” 李长朔闻言,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风度全无,指着自己的外甥,指尖都有点颤抖。“你......你才是老板啊!哪有人这样的啊,天天使唤自己舅舅做事!” 江敛抬眸看向他,没有说话, 好半天才露出来一个浅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 冰雪消融一般。他诚心道:“辛苦舅舅了。” 李长朔顿时没了脾气。 难得见小外甥服软的样子。 说起来,自从他们李家把人找回来, 这小外甥便是一副沉冷的模样, 根本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天真,难以想象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究竟是经历过什么。说是手段狠戾也不为过, 在商业上也是个天才,几乎没费什么工夫便把淬星收购了过来, 成为他名下的产业。 而自己这个失职的舅舅, 因为亲妹妹、也就是江敛的母亲已经过世, 便把剩下的亲情全部转接到妹妹留下来的江敛身上, 想着要多弥补对方一点, 不留遗憾, 所以才主动一直在为江敛做着事, 谁成想一做就是这么久。 李长朔思及此不禁叹了口气。 他暂缓了语气问道:“你不管事,要是我把合作交给别人了怎么办,你的心上人可就空手而归了,不心疼?” 江敛面色温柔,看了看下方光芒耀眼的纪眠竹,声音莫名透着一股坚定和柔情:“他有他的骄傲,不会愿意我这样帮他的,况且,我也相信他有那个能力。” 李长朔再次呲牙咧嘴。 他看了眼下方会场里越来越多的人,又低头瞄了一眼腕间的表,最后对仍旧专注盯着纪眠竹的自家外甥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不去,我也得在媒体前露个面,先走了。”他说完朝江敛潇洒一挥手,也没管对方看没看见,便径直出了门。 会场里。 人越来越多,时间迫近,纪眠竹不由得有点紧张,然而不过片刻,这紧张便被他重新压了下去。 纪眠竹轻轻吐出一口郁气。 其实合作成功与否并不能直接决定纪氏的兴衰,关键是看掌权者的态度,原著中纪氏的没落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原主的不在意与不关心。自己想达成这个合作也不过是看中了这个机遇罢了,若合作达不成,他也有信心带领纪氏成功转型,左右不过是多费点心神罢了。 况且,这次准备充足,成功率并不小。 这么想着,纪眠竹心情轻松起来,一直抿紧的唇也不由得露出一点笑意。 就在这个关头,前面忽地出现了一个身影,一直蓄势待发的媒体顿时冲了上去,场面也嘈杂起来,伴着连成片的快门声。纪眠竹抬眼望过去,在重重人群里瞧见那边一抹高大的身影,穿着熨帖的西服,彬彬有礼步履生风,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点上了年纪的成熟与自信。 是李长朔。 真人与电视上的感觉差不多。 同样的气势勃发,同样的气度非凡。 走上台的李长朔抬手往下压了压,场面顿时有序起来,连交头接耳的声音都小了不少。他接过下属递过来的话筒,清了清嗓子道:“感谢各位对淬星的抬爱。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淬星将会从各位里挑出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期待各位的优秀表现。” 言辞十分简洁,半分多余的话也没有,很有淬星一贯以来的个性。说着李长朔不经意地往台下看了一眼,人群中精准对上纪眠竹的目光后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开始吧。” 说完李长朔便将话筒递给了身边人,转而到一旁坐下。随即意向与淬星合作的各方势力代表抽取号码,依次上去叙说呈现方案,最后淬星的对外负责人李长朔一一斟酌,选取最佳合作对象,这便是整个流程了。 纪眠竹抽到的号码是在中间,着实不慌,不过令他在意的却是李长朔刚刚看过来的那一眼,带着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他们俩见过吗? 没有吧。 纪眠竹左思右想,实在是不明白对方那一眼的意思,他索性也放弃了继续探究下去的念头,转而聚精会神的看着各方叙述他们的方案。 方案其实早就已经提交上去了,现在上去也不过就是把方案简单概括下,提取一些亮点,将自己的优势在众人面前尽数展现出来罢了。 到了纪眠竹时,他也不过是简单整了整衣服便上去了,动作行云流水。这种事情他做的多,便也不再大惊小怪,只当是千百次的其中之一。心态放平了,效果自然出奇的好,尤其是纪眠竹声音轻缓,思路流畅,再加上他相貌气质俱是出众,在一众企业家里属实是一道亮眼的存在。 下方媒体的镜头受其影响几乎都放在了他身上。 此时此刻三楼某处落地玻璃窗前,江敛看着下方台上纪眠竹从容不迫的表现,眼也不眨。仿佛能听见对方好听的声音似的,他不由自主地将手轻轻放在了透明玻璃上,隔着老大距离缓缓描画纪眠竹的轮廓,指腹遥远的点在对方弯着的凤眼眼尾处,目光深处渐渐露出痴迷。 真好看。 真想让人把他藏起来。 直到纪眠竹快要说完才江敛留恋地捻了捻指腹,遗憾的起身离开,赶在纪眠竹下台前到达下面的会场。 他在宋秘书诧异的目光中坐下,不慌不忙,眼神仍然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纪眠竹,深处还有着一点迷乱。 纪眠竹说完最后一句话,才微笑着做了个总结有条不紊地下来。原本他还在心里计算着成功率能有几成,然而快要走到自己坐着的地方,看见不知何时来到的江敛时,纪眠竹脑子里的东西尽数飞走,转而脚步轻快地走到江敛身边坐下。 忽略自己不知为何有点开心的心情,纪眠竹朝着江敛语气轻快地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江敛眼神凝在纪眠竹脸上,忍住自己想要抱他入怀的冲动,低声回答。 “在你刚上去的时候。” 一旁瞧着江敛睁眼说瞎话还有不知何时升起粉红气氛的宋秘书:“......” 理智地选择了沉默。 纪眠竹见状笑了出来。 “还以为你会迷路呢,毕竟第一次过来,人还这么多。” 江敛不以为意。 “没事,我总是能找到你在的地方。” 纪眠竹稍微愣了愣,觉得这话味道有那么一点不对,但又不知道问题在哪。他有些不自然地偏移了视线,继续瞧着台上各方势力代表,然而江敛却是不给他逃开的机会,直接垂眼捉住了他的手。 十指被人扣住,纪眠竹再也专不了心,他脸颊发热皱着眉望过来,却只见江敛面色自然地直视前方,仿佛这动作十分稀松平常一般。 难道只有我有问题? 纪眠竹疑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宋秘书还有纪氏高层,却见他们也面色自然地直视前方,仿佛这动作当真十分正常一般。 纪眠竹顿时迷茫了。 真是我的问题? 对方手心里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提醒着纪眠竹江敛的存在。对方的强势一面这几天都有见到,潜移默化之下纪眠竹也只是稍稍纠结了片刻,便继续放任了下去,重新抬头望向前方。 此时的纪氏高层不禁松了口气,为自己躲避掉纪总的死亡目光而感到庆幸。幸亏他们聪明,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不然若是他们纪总与小情人调情时发现下属竟然偷看,那自己不知道死的得有多惨。 他们可都是过来人。 一时间,这里的气氛突然沉重了起来,和旁边纪眠竹那边的粉红泡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仞在纪眠竹不久之后上台。 虽然他是半途继承家业的,也是头一回以企业家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但却毫不怯场,看样子也是做了很多准备的,条理清晰侃侃而谈。再加上他有充足面对镜头面对观众的经历,所以每个动作看上去都十分赏心悦目,就连简简单单地抬个笔,也像是精心考量过的一般。 纪眠竹不禁眼含赞叹。 那边的顾仞似乎是注意到了纪眠竹的目光,不禁偏头看了过来,一边叙说着一边朝这边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杀伤力巨大,纪眠竹甚至都听见身后的女士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但随即,纪眠竹也感觉自己的手上紧了一下,是江敛,他不由偏头看过去。 江敛眼神不善地盯着前方的顾仞,占有欲一寸寸暴涨。 若不是这里人多眼杂,他大抵会直接将纪眠竹揽进怀里,从而彻底遮挡住顾仞看过来的视线,也能让对方知道纪眠竹不是想撩就能撩到的。 但眼下,他只能把自己的这份心思暂时隐藏起来,不给身边人造成一些额外的困扰。 因而面对纪眠竹的疑问目光,江敛只是轻笑了一下。 “手有点麻。” 纪眠竹理解地点点头。 刚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却眼见着喊着手麻的江敛,从容优雅地甩了甩手,再次快准狠地捉住了自己的,然后继续十指相扣。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纪眠竹:“......” 累了。 随便吧。 彻底佛系了的纪眠竹放飞了自我,任由江敛扣个痛快,他甚至还自主调试了一下舒适的位置。 再次差点目击到总裁与情人调情一幕的纪氏高层僵硬地擦了把额头的汗,默默朝前看去,再也不敢分神片刻,就怕一个不小心看到自己不该看的,然后再一个不小心和自家总裁对上目光。 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在台下众人的各种心思中,这一流程算是彻底结束了。坐在位置上的李长朔与身旁几人简单交谈了下,便拿着话筒上了台。 媒体的镜头不敢松懈,赶忙怼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56章 最终赢家 李长朔在台上站定, 锐利的目光在下方飞快扫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原本还在楼上待着的自己的好外甥此刻正坐在人家旁边, 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他不由得顿了顿,面色一阵复杂,像是被狗粮噎到了一般。 然而媒体的镜头却仍旧在一旁虎视眈眈,李长朔即刻回神,稍稍整了一下心情便姿态得体地开了口: “各位的情况与方案我们都已经看过了,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相信各位也都很期待淬星最终的合作对象吧。” 说着,李长朔微微笑了一下。 听见他这句话,下方到来的各路势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有的情绪外露,已经露出了急不可耐的表情, 双手紧握,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边,鼻翼翕动呼吸急促, 甚至额头上都开始紧张地往下流汗滴。有的虽然还保持着一些矜持与冷静, 但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小动作,那是属于紧张的表现。 这一切都被台上李长朔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 他不禁又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调转了话头, 稍稍卖了个关子。 “各位都知道, 淬星总部是在国外, 近些年来也是一直在国外发展, 对国内具体情况并不熟悉。人生地不熟, 即便能力再强, 各方面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淬星才需要一个优秀的合作对象来在这方面给淬星提供一些帮助,这也是淬星所希望合作对象能提供的。” “当然,淬星也不会亏待了合作对象,我们会相应的与合作对象共享一些淬星独有的技术,相信各位也应该都有所了解。” 李长朔一边吐字轻缓,言辞清晰地解释着,一边眼神落在下方,将众人的反应看了个清清楚楚。 下方虽然不满于他的吊胃口,但由于在这里是淬星说了算,且最终人选还没公布,所以还是忍着,以至于额头上的汗滴都滚落了下来。 媒体倒还兢兢业业。最终人选是谁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今天的话题是否足够劲爆,是否能够赚足人的眼球,这些就足够了。因而他们手中摄像机的镜头在李长朔身上和在场众人身上来回的切换,忠诚地记录下来他的话语和各人的反应,期待着能够引爆一个话题。 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候,淬星的一名人员上台,交给李长朔一个纸条,媒体的镜头顿时跟上,连两人的细微神情都不放过。 李长朔低头看了看,待那名淬星内部人员走后重新抬头,将纸条揉碎在手心里,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现在经过内部讨论,最终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刻意顿了顿,将下方众人的紧张情绪提到最高点,才将话筒重新举起来。 原本纪眠竹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看,紧张地等着李长朔公布最终合作对象,然而身侧被江敛紧紧扣住的手此时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异样,敏感的手心猝不及防被江敛指尖划了划,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传来一阵麻痒。 那阵痒酥酥的感觉似乎要上达至心里一般,令纪眠竹的半边身体也跟着一麻,脑中空白一瞬。 与此同时,上面李长朔成熟洪亮的声音也不疾不徐十分清楚地传递了过来,带有一丝喜悦: “淬星的合作对象是云城的纪氏。” “恭喜纪总。” 随着这声话音落地,场面顿时一阵鸦雀无声,无数目光朝纪眠竹这边投了过来,比聚光灯还要亮。半晌,在一片寂静中,媒体率先反应过来,摄影机对准这边,快门声连成一片。 今日的新闻素材有了! 处于镜头中央的纪眠竹却还有些恍然。 他还沉浸在身侧江敛莫名的小动作与那阵奇怪的感觉中,虽然坐姿笔直端正,面容平静,但神思却是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耳朵里只听到了一片哗然和最后自己的名字。 发生了什么? 纪眠竹缓慢抬眸看向前方,却直直撞进了李长朔满含善意的带笑目光里,对方的声音也再一次传过来,更加的洪亮清楚:“......希望以后的日子里和纪总合作愉快。” 闻言纪眠竹不由怔了怔。 合作? 是他想的那个合作吗? 还是其他的? 纪眠竹仍是有点懵逼。 然而这时候,自己带来的人却适时的凑了过来,个个神情难掩激动,在他身边小声又亢奋地说道:“纪总,我们成功了,合作被我们拿下了!”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他们连语调都有些变形。甚至若不是纪眠竹素来阴沉偏执的名声在外,令人胆寒,他们都想激动地给纪眠竹来一个爱的抱抱。 触及下属们激动的神情,被他们的话一提醒,纪眠竹这才反应过来。 脑中断掉的弦彻底接上。 大约是因为刚才走神了的原因,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吸引走,所以此刻骤然听到这个让人振奋的消息纪眠竹的心情也没多大起伏,只是脑子里有了个结果,知道合作被自己拿下了而已。 就好像是错过了那个兴奋的劲头,迟来的惊喜也有那么一点味不对劲一般。 见此,纪眠竹只是朝高层波澜不惊地点点头,面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随即便在台上李长朔的声音里优雅淡定地起身,去上边致辞。 高层们呆了一呆。 随即眼睛放光,目露崇拜。 不愧是他们纪总,淡定如斯! 连拿下与淬星的重要合作也是如此的波澜不惊成胸在握,仿佛这合作在他看来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看来今天能够轻松的拿下合作,也是在纪总的精密计算之下了,说不定早在淬星发布消息之前,纪总就已经提前预见了今天的结果。 不愧是他们纪总! 高层们热切地追逐着纪眠竹的身影。 他们宣布,从今天起,他们就是纪总的忠实拥护者了! 哪怕纪总他偏执无度! 走到台上的纪眠竹不知道自家下属心里的百转千回,已经在暗处默默戴上了城墙厚的滤镜,成为了他的忠实拥护者,立志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纪眠竹整了整衣服,接过李长朔手里的话筒,面向台下。 迎着一众或嫉妒或艳羡或恼怒的目光,他露出来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淡定地张唇致辞:“很荣幸能够得到这个与淬星合作的机会,纪氏上下为此也是做了很多准备......” 平平淡淡的致辞间隙,纪眠竹忽地对上了那边江敛的目光。 一众人群里,那双幽沉的黑眸像是刻在他心里的一般,柔和带笑,莫名让他回忆起了刚才手心里的微痒。 纪眠竹心底划过什么东西,又暖又软还有一点微醺,令他稍微有些不自在,手指蜷了一下。他慌忙敛下凤眸,不让对方的目光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以防台上出丑。 直到说完最后一句话,纪眠竹才在李长朔的“期待纪总的表现”声音里走下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淬星的人员陆陆续续的离开,下面就是淬星专门设置的答谢酒会了。 一片嘈杂声中,纪眠竹抓住了江敛的衣袖。 “刚刚上台前......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纪眠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在意对方那个小动作的目的,以至于此刻拽着江敛不放就想问个清。“就是手心里的那个。”他的话语有些别扭。 江敛触及纪眠竹慌慌乱乱可爱的表情,不由得一笑。他抬手坏心眼地捏了捏纪眠竹泛着丝绯红的耳垂,然而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与心思不同,十分正经: “那时看你紧张,所以想帮你缓解一下。” “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纪眠竹一愣,随即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一下。 好像确实...... 自己当时只顾着想江敛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连知晓合作成功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然而这时,宋秘书和那两位带来的纪氏高层却是走了过来,一人拿了一杯酒,激动地向纪眠竹祝贺: “恭喜纪总,终于达成合作了,这些日子的努力付出都没有白费!” “是啊,不愧是纪总,每个决定都那么正确!” 下属们的话既激动又带着丝显而易见的敬意,和刚来时的拘谨大不相同。纪眠竹被他们拥簇着,转瞬间忘记了刚才那些心思,他也抬手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取下一杯酒,微笑着和他们碰了碰。 江敛在一旁含笑瞧着这一幕,渐渐调转了脚步,走向会场角落里。 这里人少,大部分都是侍者,在忙碌着将酒杯放上托盘。江敛无声绕过了他们,走了更为偏僻一点的地方,最终来到冷冷清清的一条走廊里。 走廊里此时站着一个人,双腿交叠着靠在墙边,看样子是在这边等了许久。 “舅舅。” 江敛走过来叫了一声。 走廊里的人转过来脸,是李长朔。此时褪去了那份在台上的正经严肃,他不在意地甩了甩自己手里的文件,看向自己的好外甥,挑了挑眉调侃道:“你还真是,就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稍稍离开一下你的心上人,浓情蜜意到让我在这里吹冷风。” “刚才我在上面,狗粮都快吃饱了。” 调侃里又含着一丝抱怨。 江敛闻言不由得弯了弯眼睛,似乎很喜欢别人这样诠释他与纪眠竹的关系。他难得没有冷声怼回去,只是温和地问道:“舅舅有什么事情吗?” 李长朔揉了揉眉心。 “这话说的,像是我在吩咐你去做什么事一样......”他又稍稍抱怨了一小句,这才想起了正经事,重新面上带笑看向自家外甥。 “合作对象是你心上人,开不开心?” 江敛面上表情看不出什么。 “还好。” 期待着能从自家外甥脸上看出一点喜色的李长朔不由得垮了垮脸。“你啊,能让你喜形于色还真不容易。”但随即,他仿佛也是习以为常了一般,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遗憾的心情,转而认真解释起来:“我可没有看在你面子上选择的啊,这是投票出来的决定。” “淬星要到国内,缺的是人脉和地方,这就需要寻找一个强劲有力的合作对象,因而便淘汰掉了一批综合实力不强的企业。而且这个合作对象最好还有那么一点有求于淬星,这样才能两相制衡和平发展,这就又淘汰掉了几个野心太大的。” 李长朔又将文件换了只手拿,发出来一点响动。 “最终剩下最合适的是顾家和纪氏。两者都是世家,屹立了许多年,背后的人脉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完美符合淬星的需求。但顾家的那位新掌权者资历有点浅了,而且目前在商业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成绩,不太能令人放心。” “所以,最终赢家就是你的心上人了。” 李长朔又反问了一句:“有没有很自豪?” 江敛仍旧是淡淡的。 “还好。” 可下一句便将他的心情尽数暴露出来。 “说了我相信他的能力。” 李长朔又被甜齁到了牙,见状面色都微微扭曲了起来,暗道陷入爱河的外甥真是时不时就让人胃疼。他明智地揭过了这个话题,开始与江敛商讨接下来的打算。 所幸,江敛也很快恢复了原状,黑眸重新平静下来,幽深一片,慢慢说着下面的打算与思路。 最后的时候,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李长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又停住了脚步,他叫住转身离开的江敛。 “不打算告诉纪眠竹你的身份吗?” 江敛沉默了一瞬,半晌才出声。 “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机会,再过段时间吧。” 李长朔闻言了然的点点头。 小外甥自小就是个有打算的,什么事情看似不在意,但实际上都在他心里有条有理的摆着,自己算是白担心了。 见此他又调转回了头,一边走一边拎着文件朝后方挥手,絮絮叨叨恍若不在意的念叨了两句。 “可要抓紧点了,别等人跑了才追悔莫及。” 江敛闻言不由得紧了紧身侧的手。 走廊里横贯的风吹了过来,可在离江敛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忽地又停了下来,好像连风也惧怕那处的低气压似的。 江敛又在原地无声站了一会儿,才掉转回头走向原先纪眠竹所在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会场里的纪眠竹,却是被一堆人团团围住。 “恭喜纪总了,年轻有为啊。” “纪总作为淬星的最终合作对象,可要赏脸多喝几杯。” “是啊,来,我敬纪总!” 作为最终赢家,前来祝贺纪眠竹的人数不胜数,这些人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嘴上说着千篇一律的话,敬酒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一杯接一杯不停地送上来。纪眠竹颇有些疲于应付,虽然他身经百战,旁边还有尽职尽责的宋秘书和已然化身为迷弟的高层在忠心地替他挡着酒,可架不住来人众多,纪眠竹还是被迫喝下了好多。 来来往往侍者的托盘里都多出了好些空酒杯。 正当其他人见缝插针想再敬一杯时,顾仞出现了。 做了这么多年影帝宝座的顾仞,甫一出现便尽数吸引走了这里人的视线,连带着居心叵测不停朝纪眠竹敬着酒的人也愣愣的停下了动作。顾仞拿着一杯酒缓缓走到纪眠竹面前,一向成熟英俊的迷人脸庞泛起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 “看来还是纪总要技高一筹。” 他朝纪眠竹眨眨眼。 纪眠竹回过神来,想起之前他与顾仞的对话,不好意思地谦虚道:“顾总谬赞了,险胜而已,假以时日我定是不敌顾总的。” 这话他可不是弄虚作假,毕竟顾仞身为主角攻,这方世界里可没有几个人能真正成为他的对手。 然而这话纪眠竹说不出来,顾仞也只当他是在谦虚,见状摇了摇头,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我敬纪总一杯,算是对纪总的祝贺。” 顾仞看了一眼围在纪眠竹身边的那些人,还有一旁侍者托盘里的大片空酒杯,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这神色一闪而逝,没叫其他人发现出来,顾仞挂起得体合适的笑容,温声道:“我干了,纪总随意。” 说完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正想再与纪眠竹说些什么时,有一些没眼色的人却是出了声。 “顾总大方!但是纪总,光给顾总面子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来,我再敬纪总一杯!”旁边还有人在附和着,一副纪眠竹不喝誓不罢休的面子。 顾仞不禁皱眉,眼神里露出一抹担忧。 纪眠竹瞥见了顾仞眼里的异色,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这些人的心思他其实很清楚,除去那些真心祝贺的,无非就是自己没有能力得不到,眼见着别人得到了又开始眼红,只能在其他地方做文章给别人找不痛快。 大抵就是这样。 若不是此刻媒体还在一边,纪眠竹压根不会给他们半分面子,还留在这只不过是不想多生事端而已。 思及此,纪眠竹又假笑着喝完两杯酒,眼底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冷。 终于,在媒体停留时间到了,陆续离去后,纪眠竹面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眼里染上了一点阴沉,敛去的锋芒慢慢显露出来。他晃了晃手里空掉的酒杯,意味莫名地看向面前那些没有眼见的人。 “祝贺我心领了,酒就不用喝了吧。” 纪眠竹扫了一眼前面跳的最欢的那几个人。 “还是说,灌醉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见自己的心思都被当众挑明,那几个人都不由得有些退却,脸上的笑也即刻僵了下来,升起了害怕心思,话都说的结结巴巴。 “哈......哈哈,纪总这是什么意思?” 纪眠竹冷冷地盯住那些人,只把他们看得背后生寒,关于云城纪总的手段也重新回到脑子里,冷汗浸湿后背才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 “没什么意思,大家随意吧。” 说完,纪眠竹便对被人群挤到外面的自家秘书微微扬了扬下巴。宋岩会意,穿过人群扶住纪眠竹,两人转身离开这里的纷乱。 不知喝了多少酒的纪氏高层们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暗叹不愧是他们总裁,气势惑人,令人不敢招惹。 纪眠竹在一处软座上坐下,微闭着眼睛休息。 被灌了那么多酒,即便他酒量深厚,也不由得显出一抹醉态。尤其是晚间还没吃什么东西,空腹喝酒,酒意泛上来的更快。 坐下不过片刻,纪眠竹便已经感到自己的头脑昏沉了起来。就好像是绑上了沉重无比的石头,坠入了黑暗的水里一般。 越来越深,越来越黑,周围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忽地,纪眠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谁轻轻摇了摇,他费劲撩起眼皮,入目是自家秘书那张有点着急的脸庞。 “纪总,您还好吗?” “......不太好。”纪眠竹下意识吐出一句,然而下一秒,他就用着仅存了一点的神思反应了过来。纪眠竹揉了揉额角,沉声道:“嗓子有点干,有没有白开水?” 宋岩闻言立刻站起身。 “纪总您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纪眠竹点了点头,撑着眼皮看着自家秘书匆匆离去,觉得对方那急匆匆的步伐也像是十分有韵律一般,催人沉睡。 他又微微闭上了眼。 酒会不知不觉进行了大半。 因为刚刚纪眠竹被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惹到,露出一点真实面目的缘故,在场比较有眼色的人都回想起来那是云城有名的不好惹人物,手腕狠辣到骇人听闻,因而都不敢再过去,只是默默地在一旁观望。 见到纪眠竹依稀有了点醉态,更是彻底打消了过去的念头,生怕有着阴沉偏执名声的纪眠竹醉后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将他们记恨上。 于是他们的目光渐渐就落到了另一个同样优秀的人物——顾仞身上。 虽然不是最终赢家,但能力也是有目共瞩,再加上家世优渥,未来可期,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新的被敬酒对象。 顾仞周边一时水泄不通。 当他终于脱身,回想起先前对纪眠竹的担忧情绪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在会场里转了转,顾仞终于在角落里用来供客人交谈休息的软座上找到了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 此时的纪眠竹已经酒醉半睡了过去,微微侧着头,有细碎的发丝掉落下来,妥帖的搭在脸侧,漂亮的面容上泛起一抹绯红。原本冷厉的凤眸完全阖起,末尾上翘,像是要勾住谁的心似的。 完全没了刚刚在人群里的冷厉夺目,可随即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吸引人眼球了。 顾仞怔怔地瞧着处于酒醉状态下不自觉露出温软一面的纪眠竹,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这使得他不自觉上前去,想要碰一碰对方。 然而就在快要触摸到的时候,顾仞的手腕却被猛地钳住。 动弹不得。 顾仞瞬间回过神,一转头对上了江敛黑沉沉的目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酒醉时的纪眠竹,有点可爱 江敛浑身萦绕着浓重的戾气, 眼神如刀,阴沉至极地盯着顾仞, 厉声问:“你想做什么?” 他和李长朔说完话出来寻纪眠竹,然而却半天没找到人,直到最后才在角落里的软座寻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没想到走过来时,看到的竟是纪眠竹酒醉不省人事和顾仞想要动手动脚的场面。 只差一分便可触到。 江敛瞬间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野兽,眼底神色都扭曲了一瞬,他咬着牙动作十分迅速地过来,钳制住对方不规矩的手。 江敛冷冷地盯着顾仞,手上动作毫不放松,就好像顾仞若是说出什么对纪眠竹有任何想法的话,他就会直接扭断对方的手腕似的。 手腕处传来的力道毫不作假,隐隐的痛楚拉回顾仞的注意力, 让他不禁皱起眉, 眼神落在身前的江敛身上。 眼前的男人高大有力,面容锋锐俊美。完全褪去了以前初识时默不作声垂眉敛目的状态, 变得像是个深渊里走出来的恶鬼, 强势果决,浑身冒着骇人的煞气。 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钳制着, 算是人生中的第一次。素来风度优雅的顾仞还保有着一点平时的风度,没有恶语相向, 但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看着江敛的神情里也有一丝些微的不赞同。 江敛却是完全不管不顾, 话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嘶哑, 带有要把人撕碎了嚼下去的狠意。 “说话。” 顾仞缓缓开了口。 “......没想做什么。见纪总酒醉, 想要帮扶一把而已。” 最初找到纪眠竹时顾仞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然而靠近的那一瞬间,自己却好像受到了莫名的蛊惑,想法有些变了质,整个人也有些恍然。 思及此,顾仞的神情不免变得有些苦恼。 这可不像他。 然而手上的刺痛却还在提醒着他自己目前的处境。顾仞见此收敛了心神,也顺带着稍稍收起了自己对外温和的一面,略显严厉地看向江敛。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江先生?” 江敛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戾气丝毫不减。他最后不置可否地嗤笑了一声,声音依旧低哑的可怕。 “到底有没有想法你自己心里清楚。” “别靠近他,不然下次就不是手腕疼了。” 说完江敛便如同丢垃圾一般放开顾仞的手,利落回了头,走向软座纪眠竹的方向。 他小心地收起一身的戾气,狠戾的表情都温和了不少。江敛在软座上坐下,动作温柔小心地扶过纪眠竹的身子,把人半揽在怀,让对方得以靠在自己身上,睡得稍微舒服一些。 直到真实的抱着纪眠竹,对方身上的暖热透过衣服传递过来,江敛才感觉自己好了一些,萦绕在心底的冷意稍稍驱散。他敛着眉眼,下巴蹭在纪眠竹柔软的发顶上,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猛兽,手也渐渐抚上纪眠竹的面颊,略微粗糙的指腹在对方唇畔摩挲。 一下又一下,轻缓而庄重。 站在一旁的顾仞皱着眉瞧着这一幕,心里颇不是滋味。但他也不明白自己此时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只是简单的归结于见到对方不君子的行为打心底里的抵触罢了。 顾仞又默默地瞧着,直到江敛指腹下纪眠竹的唇瓣越来越嫣红,莫名刺着他的眼,顾仞才忍不住地出了声。 “......你这样,他知道吗?” 江敛动作不停,眼也不抬。 “与你何关。” 顾仞被噎了一下,闻言抿了抿唇,成熟稳重的面庞上拢着一层忧色。 自从最初见到纪眠竹身边的江敛时,他就对这个人有点在意。这种在意不是欣赏,不是喜欢,而是那种心里微微戒备的在意,好像对方那些低眉敛目的神情,在他潜意识里都只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一般。 接下来的观察也确实是映照了他的想法。 江敛这个人居心不轨,心思深沉。 在纪家老宅时千方百计阻止纪眠竹与自己接触,甚至还在深夜打来威胁电话。明明是纪眠竹身边的人,却不守本分,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那些在他看来算是越界的举动,但偏偏纪眠竹还隐忍地配合着,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促使他不得不忍耐似的。 今天,江敛的行为再一次明目张胆,甚至趁着人酒醉堂而皇之欺身而上。不管纪眠竹的难处到底是什么,顾仞都无法再视而不见自己新认定的好友逐渐步入深渊。 他严肃地看着江敛,一字一顿: “你应该知道,若事情败露,纪眠竹知道你的真实面目,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吧?他那样美好的人,绝对不会容忍你这样的人继续在身边的。” “你会一无所有。江先生,你明白吗?” “就此收手吧。” 江敛依旧是敛着眸,让人看不出来他的想法。直到顾仞全部说完,江敛才慢悠悠地出了声,语气嘲讽。 “顾总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只一句,便叫顾仞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顾仞抿唇又看了江敛半晌,才最终下了决定,神色坚定起来。 “关于你的一切,我会转达给纪总的。” “选择权在他手里,对于你今后的处置,想必他心里应该很快也会有决断。” 说完,顾仞又看了一眼熟睡的纪眠竹,便抿唇离开了,只剩揽着纪眠竹的江敛独自坐在软座上,眉目沉沉,兀自想着事情。 不知不觉中,这方世界好像又只有他一个人了一般,周身凉的发寒,如堕冰窟。江敛垂着眼面上不显,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先前顾仞的话语,黑眸深处渐渐泛起猩红的疯意。 事情败露是吗。 不会容忍是吗。 一无所有是吗。 得......不到是吗。 那就不要败露,让他容忍,强取豪夺。只要锁起来,彻底将对方与外界断绝,纪眠竹不就永永远远是他的了吗。 江敛越想越疯,手上动作也失了力道,直到怀里出现一声低弱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勉强回过神来。 酒醉睡过去的纪眠竹发出一道迷迷糊糊的“唔”音。 江敛缓缓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一直捏在纪眠竹的下颔处,因为想事情而失了力道,那处都有点泛红了。 白皙里的一抹红,特别惹眼。 怀里的纪眠竹又哼哼唧唧起来,似是不满于他的粗暴动作。 江敛身体一僵,黑眸深处的猩红顷刻间褪去,他难得有了点局促慌乱的影子,罪恶的手连忙从纪眠竹下颔上移开,却又看着那处惹眼的红印想为他上手按揉两下,手一时犹犹豫豫着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完全没了刚才那种狠戾的疯样。 偏巧纪眠竹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因为酒意尚在,所以他的凤眸里还是覆着层清透的雾色,再加上刚刚醒过来,有些懵然,这雾色便更加浓重。 纪眠竹在江敛怀里眯着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 在江敛被看的愈加紧张僵硬,一句抱歉即将脱口而出时,纪眠竹弯唇一笑,张开双臂就像树袋熊一般飞快挂在了江敛身上。 “阿敛!” 江敛猝不及防,脖子被纪眠竹的胳膊环绕着勒住,差点没维持住身体的平衡而带着纪眠竹一起跌下软座。所幸他反应还算快,一只手快准狠地抓住了软座扶手,这才避免了两人双双跌倒的命运。 江敛垂眸看向仰着脸望着他的纪眠竹,有些微愣。张了张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纪眠竹大概是酒醉没有清醒,此刻还处在浓浓的醉态中,所以理智没有完全回笼,脑子大半被感性所支配,随心所欲。 他弯唇笑的肆意,声音因着酒醉的缘故,清清凉凉里还隐约有着一丝软糯,像是在对谁撒娇一般。纪眠竹紧紧勾住江敛的脖子,语似不满: “阿敛抱抱我,我要掉下去了!” 说着,他还努力往江敛的脖颈间蹭。 江敛下意识地将手伸到纪眠竹的后腰处,把人往上托了托,直到纪眠竹重新安稳地回到他的怀里,江敛还是十分恍然,有点状况之外。 他看着眼前不安分双手在他身上乱摸乱蹭的纪眠竹,黑眸里有点复杂。 酒醉时的纪眠竹......竟是这个样子吗? 在纪眠竹的手即将摸到某处危险的地方时,江敛不禁面色一黑,抿唇强势禁锢住了他的手,严肃又轻柔地将纪眠竹的手反剪到背后,以防醉酒状态下的纪眠竹挑起什么火又不主动来灭。 双手背在身后本就不太舒服,纪眠竹垂着凤眼不满地扭了扭。然而眼前的人是江敛,因着心底某处柔软和潜意识里的感觉,纪眠竹还是放弃了挣扎,转而安分下来,如水如雾的漂亮凤眼一眨不眨地盯住眼前的江敛,潋滟着微光,好像在猜测他的下一步举动似的。 既平静,又安稳,隐约还有着信任。 江敛看着这样的纪眠竹,先是一愣,而后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紧了纪眠竹,好像看到了某种宝贝,黑眸里泛起痴迷。 是他的。 这样的纪眠竹是他的。 只有他可以看得见。 仿佛被什么所提醒,表情柔软的江敛忽地神色冷厉地偏头看向周围,眼神满含戒备。旁边不远处自始至终安安分分当着背景墙的纪氏高层见状差点吓得跳起来,亏得是心性坚定,才撑住没有乱动乱瞟,继续当着自己的透明人。 太可怕了,差点就撞到纪总的激情场面了。 高层们擦了擦汗。 江敛嗤笑一声,又转回头,眼神迷乱肆意地看着纪眠竹。 渐渐的,仿佛是受到了蛊惑,他放开了纪眠竹的手,转而缓缓捧起纪眠竹的脸,指腹爱怜地摩挲了两下,而后在纪眠竹清澈又懵然的眼神下,在他额头上虔诚温柔地印下一个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你的腿真长,真适合盘在......” 一触即分。 片刻后, 江敛克制地放开纪眠竹,眸中的疯狂与痴迷被他小心地封在眸底, 只是火热的指腹还烙在纪眠竹白皙的面颊上,目光灼灼,他观察着纪眠竹的反应。 大概真是醉的厉害,纪眠竹的反应都有些迟钝,愣愣的,直到触及江敛的目光才略显开心的抿了抿唇,并不抵触的样子。 江敛顿时心里像是被什么所充盈,愉悦又满足。他轻抚着纪眠竹的面颊,眸中神思纷杂,兴味浓重。 好像是在算计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正当江敛还想再做些什么时, 自前方匆匆忙忙过来一个身影, 手里还拿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玻璃杯,是先前为纪眠竹亲自去找水的宋岩。 江敛动作一停, 皱着眉暂且放开了纪眠竹。 宋岩急急忙忙过来, 见自家总裁身旁突然多了一个江敛也没来得及去问,他把水递过去, 解释了一番:“抱歉纪总我来的晚了,温水里加了点蜂蜜, 纪总您先喝一点, 解解酒。” 江敛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来。 宋岩一愣, 思及江敛的身份随即反应过来,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 才转手把水杯递给江敛, 而后自己直起身子站在一旁, 和纪氏高层们当一个透明背景板。 原先醉酒颇为闹腾纪眠竹此时不知为何安定了下来,靠在软座上微敛着凤眸,薄唇微抿,再加上细碎的灯光在他脸侧形成颜色浓重的投影,阴沉沉的,一眼看上去颇能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压根没醉。 就好像是刚才的闹腾劲都是幻觉。 江敛挑了挑眉,将玻璃杯抵到纪眠竹唇畔,低声轻哄:“喝点水。” 纪眠竹仿佛被按下了行动按钮,缓缓动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江敛,瞳孔上的雾色半点也没消退,仍是清亮亮的,纪眠竹慢慢垂下头就着江敛的手,一口一口地喝着水,如同某种小动物。正当江敛觉得纪眠竹真正消停了,心里有些遗憾时,他忽地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痒。 江敛动作一顿。 低头一看,是纪眠竹的尾指蜷了蜷,在下方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 但偏偏他本人,还是一副正经喝着水的模样,万万没想到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会有这样的小动作和这样的可爱一面。 江敛不禁勾了勾唇,没刻意声张,任由纪眠竹在下面做些不安分的小动作。 直到一杯水快要喝完,纪眠竹也没放开过江敛的手指,尾指无意识地蜷来蜷去,好像江敛的手指多么好玩一样。但同时,他也没了先前那副软软的撒娇模样,除了小动作有点多和不开口说话外,同清醒时并无差别。 江敛眸光一闪。 好像从宋秘书过来后,纪眠竹就突然安分下来了。 是这里人多的原因吗? 思及此,他盯住纪眠竹的凤眸轻声问了问:“想不想回去睡觉?” 纪眠竹过了两秒后才轻轻点了下头。 “想。” “好,那我们回去睡觉。” 得了肯定回答后,江敛小心地让纪眠竹倚在他身上,动作轻柔地扶着人慢慢从软座上起身,调转了个方向。 一旁的纪氏高层耳朵里不小心灌进去“睡觉”两个字,不由得浑身一震,脑子里关于睡觉的解释与场面层出不穷五花八门,满脸的好奇与兴奋。可是碍于不看不听不想的三个守则,他们还是将自己的黄色想法压了下去,选择做一个好下属。 瞧见纪眠竹和江敛站起来,他们也霍然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宋岩却没高层那么百转千回。 看见两人动了,他便迅速迎上去,尽着贴身秘书的责任询问:“纪总他怎么吩咐?” 江敛揽着纪眠竹的动作不曾变动一分,小心妥帖。 “回去休息。” 宋岩看了一眼半垂着头昏昏欲睡的自家总裁,皱着眉点了点头。 “......好,那就麻烦江先生了。” 虽然江敛此人有些可疑,目的不纯,对自家总裁的小心思绝不会少,但目前来说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动作,各方面都还算是尽心尽力。如今纪总酒醉,身边没个人照顾是不行的,能依赖的也只有江敛了。 思及此,宋岩默默地看着江敛单手揽住他们纪总的腰,轻轻巧巧把人半扣在怀里,只露出小半张脸漂亮好看的脸。他心下纠结一瞬,面色复杂,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张口。 ......算了,只要他不说,纪总就不会知道英明神武的自己还有这样小鸟依人的一面。 他默默地跟在后面。 江敛揽着人慢慢往前走,渐渐将嘈杂的会场甩在身后,脚步声回荡在此时略微空旷的酒店走廊里,一下一下,沉稳有力。走到某处拐角时,他忽地站定了脚步,回头眸光锐利地看向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与纪眠竹的纪氏三人。 三人紧跟着站定。 江敛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没什么感情地说道:“我送纪总回房,你们也不必跟着了,都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高层们闻言顿时讷讷应好,站在原地默默目送江敛扶着他们纪总离去。 说来也奇怪,明明江敛并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在纪氏,乃至云城都籍籍无名,可当刚刚对方出声吩咐时,自己竟然下意识地去做了,就好像对方的命令蕴含着某种力量一般。 “真奇怪,我刚下意识答应了。” “我也是。” “他不就只是咱纪总的身边人吗,怎么会有那样的气势?这不应该啊。” 他们扭头互相看了看,皆不明白缘由,最终目光落在一旁默然无语的宋岩身上。 “宋秘书,你觉得呢?” 宋岩没有搭理他们,只是注视着江敛与纪眠竹离去的拐角,半晌才开了口,话语间略过了刚刚两人的疑问,仅仅是就着江敛的话头往下。 “纪总也一定是那样的想法。” “走吧,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说完,宋岩率先转身,两位高层愣了愣随后也立即跟上。 而在不远处的走廊里。 扶着纪眠竹的江敛耳朵里听着身后截然相反方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神色未曾变动一分。他又低头瞧了一眼安安分分倚在自己怀里的纪眠竹,半晌终是没忍住勾起一个笑,黑眸泛起一丝柔情。 江敛俯身,将阖着眼眸没有反应的纪眠竹打横抱起。 这处酒店本就是他名下的产业,想做些什么自然是轻而易举。比如说每个团队只提供两套房间。 江敛抱着纪眠竹,径直来到先前的套房里。 房间一点未变,还是之前的模样,里面的一张大床突兀又惹眼,是李长朔给自家好外甥准备的礼物。 江敛把人在床边轻柔地放下,转身折返回去关门。 刚刚接触柔软床面的那一瞬,纪眠竹便又睁开了眼睛,他手撑着床铺,倚着床头慢慢直起身子。 凤眸因着强劲的酒意,还是有些雾蒙蒙的,再加上神思不清,反应迟钝,辨认东西都有些费劲。纪眠竹眸子动了动,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此时又换了一个地方待着。 先前被敬酒的记忆回到脑子里,令纪眠竹不由得皱了皱眉,神思也有一瞬的清明。 他记得自己喝了好多酒,有点受不住,便到一旁坐下歇着了。 宋秘书还去给自己找水来着。 后面发生了什么? 纪眠竹按揉了一下额角,半阖着眼眸想得费力,使劲地在自己脑海里搜刮与之相关的记忆。想着想着,酒劲不知不觉又泛了上来,冲击着神思间的那一点清明,纪眠竹感觉自己又昏昏沉沉起来,他竭力抵抗着。 迷蒙的视线里忽地出现一抹高大的身影,纪眠竹眯缝着眼眸抬头看过去,脑子深处像是与之呼应似的,随即幻化出一张带有痴迷虔诚神色的俊美脸庞。 流利到如同刚刚才发生过一样。 纪眠竹不由得偏了偏头。 这张脸属于谁呢? 好像是江敛。 对,后面好像是江敛过来了...... 这个想法刚过,纪眠竹就不觉放松了下来,被竭力抵抗的酒意瞬间冲破禁锢,脑子里那点清醒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殆尽,整个人又昏沉迷蒙了起来,醉的不轻。 他倚着床头,朝走过来的江敛弯唇笑的放肆。 纪眠竹视线在江敛身上来回徘徊,十分有规律,像是在思考掂量着什么。最终,他的目光随着江敛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动作,渐渐落在了对方修长有力的两条腿上,笑得更加放纵,隐约还有着一点轻佻。 纪眠竹张唇,含糊不清的赞叹: “你的腿真长,真适合盘在......” 江敛无声逼过来,俯身靠近,神色危险。 “盘在哪里?” 他的手指危险地抚过纪眠竹的唇,仿佛对方说出些什么调戏话语便会被他无情的镇压住一样。 纪眠竹仰着脸,愣愣地看着江敛逼近的好看面容,对方的呼吸都好像要喷洒到脸侧了一般,炽热又强势,还有那么一点喜欢。 纪眠竹忽地扯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盘在一起打坐念佛!” 江敛浑身萦绕着的危险气息一滞。 摩挲纪眠竹唇瓣的手怎么也动不了。 连周围无声涌动着的暧昧氛围也像是被这一句话击溃一般,尽数散去,变得光明敞亮,佛光普照,色即是空。 江敛顿了顿。 终于是没了那种世俗的欲望。 他无奈地在纪眠竹身边坐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黏人 纪眠竹完全没有那种破环氛围的自觉, 依旧是抿着唇笑的开心,甚至还要往江敛身上扑。 他本就坐在床边, 动作幅度又大,这一扑之下差点把自己栽到床底下去。江敛顿时一惊,连忙扶住他,神色冷厉,又气又急。 可触及对方脸上茫然又委屈的神色时,他还是忍不住地软下了心肠,把重话吞了回去,无奈地叹口气,只是捏了捏纪眠竹的脸。 纪眠竹大概也能感知到江敛周身的气场软化,又笑了出来,抬手就往江敛的腿上拍, 一边拍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大致就是手感真好,盘起来也一定十分好看之类。 江敛听得面色一阵复杂。 他捉住了纪眠竹不规矩的手。 “现在难不难受?饿不饿, 想不想吃点东西?” 端详了几下纪眠竹的神情与状态后, 江敛出声询问。 自己离开那一小会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才能醉成现在这个样子。江敛揉了揉纪眠竹还泛着些绯红的脸。 纪眠竹似乎有被问到,低着头想了想, 隔了好大一会儿才重新出声: “想。” “想吃甜的, 像蜂蜜水一样甜的。” 他又偏头想了想, 视线再度定在江敛身上, 展颜一笑。 “还要阿敛喂我!” 江敛心都要化了, 握住纪眠竹的手, 低低道了声好。 他起身打电话叫人送点东西过来。 然而就在这打电话吩咐两句的空当, 当江敛把手机放下回头看时,却发现床上已经没了纪眠竹的身影,房间里空荡荡的。江敛心里一急,那种慌乱害怕的感觉再度回到他的胸腔里,促使他立刻抬步去找,最终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了纪眠竹的身影。 不知道纪眠竹是何时过来的,此刻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拎着水壶要给自己倒水。拿在手里的玻璃杯晃晃悠悠,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手中滑落下来跌成碎片似的。 江敛心中揪紧,大气都不敢出,无声过来将东西从纪眠竹手里夺下。 纪眠竹一呆,唇抿紧,有一点委屈。 “......想喝水。” 江敛凝视了他两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妥协了,裹挟在周身的怒气霎时消散,连点火花都没扑腾起来,只是在心里叮嘱自己不要放松,以免眼皮子底下纪眠竹出点什么事。 他给纪眠竹倒了杯水,坐在旁边看着对方一点点喝下去。 待纪眠竹喝完后,江敛伸手拿过空掉的水杯,想放远一点,以防不小心酒醉中的纪眠竹碰到受伤。却没想到在这过程里,一直颇为安安静静的纪眠竹却突然有了动作,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扑了上来,直把江敛搞了个措手不及。 江敛被扑到沙发上,背部贴着沙发背靠,眼前就是近在咫尺的纪眠竹。 对方直接坐到了他身上来。 江敛一时神色变幻。 黑眸里泛起涟漪。 但他的手还是揽上了纪眠竹的腰,防止对方因为动作不稳跌下去。 江敛盯住上方的纪眠竹,半晌开了口: “这次又是想做什么?” 纪眠竹笑意深深,凤眸里的雾色仍旧没有散去,原本整齐的西装因着剧烈的动作都乱了,做了精致造型的头发也散了下来,几缕碎发贴在脸侧,显得他整个人有种凌乱的美感。 江敛眸光动也不动,纪眠竹却是迅速开了口。 “想看你打坐念佛!” “表演一下嘛!” 大概真是刚才灵光一闪带来的后遗症,此刻纪眠竹的脑子里晃晃悠悠,全是江敛打坐念佛的场面。人高马大的俊美男人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手上还有一串佛珠的样子。越想越好玩,纪眠竹不由得笑了起来,越笑越猖狂,甚至还上手扒着江敛的衣服。 “要看要看,打坐念佛!” “不穿这个,穿和尚的衣服!” 眼见着衬衫扣子都被解开了两颗,江敛眼疾手快地握住纪眠竹的手腕,语气沉沉:“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纪眠竹一本正经,说出来的内容却是暴露了他的酒醉状态。 “知道,给你换好衣服,然后让你念佛。” 说着还要继续动手。 江敛又气又觉得好笑,完全不知道该拿纪眠竹怎么办才好,握着纪眠竹的手腕也是小心地握着,完全不敢使劲,生怕力道不对把人弄疼。 于是半推半就之下,江敛的衬衫扣子又开了两颗,形状好看的胸膛隐隐显露。 纪眠竹见状又笑了起来。 笑容里有一丝得意。 正当他继续想扒拉下去衣服时,门口却传来两声极轻的敲门声。 江敛料想大约是服务生送甜点来了,他准备起身过去,然而却发现纪眠竹此刻还坐在他身上,自己被纪眠竹压的动弹不得,若想过去可能只能抱着人过去了。 江敛在脑子里设想了一下,还是无奈地放弃了起身,转而扬声朝着门外喊了一下。 “门没关,进来吧。” 还好他刚刚提前把门掩着了,不然都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思及此,江敛小声诱哄着纪眠竹。 “乖,咱们先吃点东西。” “等你吃饱了,我......再打坐念佛。” 他说的面色复杂,最后那四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纪眠竹闻言安分了不少,但还是没从江敛身上下来。 就当这时,门口进来的脚步声却是骤然顿住,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甚至还发出了一道惊恐的抽气声。江敛不觉偏头去看。 进来的不是推着推车送甜点的服务生,而是纪氏的某一个高层。 此时他眼睛瞪大,看着沙发上一上一下衣衫不整紧紧纠缠的两人,满脸的惊恐莫名。再看看自家上司的手还扯着人家的衣服,一副要为所欲为的模样,高层瞬间意识到自己来得时机不对,连忙低头。 “对、对不起纪总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是刚刚隔壁顾总来找我怕有什么要紧的事所以才......对不起对不起,我立马消失!” 他大声道着歉,一边说一边脚步一转就往门口逃去。 跨过门的时候,高层的眼里闪过晶莹。 完了,撞破了上司的激情现场,他辉煌的职业生涯要到此结束了。 即便他早已决定要追随纪总,纪总也是不会再留他的了。 于是他一边伤心的在心里构思着辞职信,叙说着自己对上司的不舍与留恋,一边难过的跑走,甚至还想着给家人来通电话,告知他们自己即将失业。 与此同时,套房内。 纪眠竹歪着头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外,纳闷问道:“他是谁啊?” 江敛默然无语。 醉的连自己下属都不认识了。 但随即,他的心里又升上来一股甜意。纪眠竹醉的连自己公司里的人都不记得了,却还唯独记得他,不是很令人开心吗。 思及此,江敛眉眼都跟着弯了弯,慢条斯理地把自己被纪眠竹扒开的领口合了合,掩住暴露在空气中的肌理。 “不相干的人。” “好了,老实一点,等会儿你想干什么都行。” 江敛又哄着。 纪眠竹似乎是真听进去了,老实了不少,被江敛揽回来,乖乖地窝在他怀里。酒醉的人本就思路不连贯,想一出是一出,此时被骤然打断,纪眠竹便也很快忘记了要江敛打坐念佛的事。兴奋劲过了,酒意所带来的疲倦重新漫上来,促使纪眠竹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欲睡,垂着眼睛。 所幸甜点很快就到了,服务生也很有眼色,只是把东西在桌子上摆好,看也不看一旁纠缠腻歪的两人,随后便低着头礼貌地退走了。 江敛抱着纪眠竹又换了个地方坐着。 他轻轻摇了摇怀里纪眠竹的肩膀,把人唤醒。 “甜点到了,吃点再睡,不然肚子难受。” 纪眠竹好半天才应了一声,低不可闻。他在江敛怀里探头看了看,才动作慢吞吞稍稍直起了一点身子,指了指一块精致的蛋糕。 “想吃那个。” 江敛把蛋糕拿过来,叉起一块放到纪眠竹唇边,喂着他吃,动作小心又细致。 他喂一口纪眠竹便吃一口,半阖着眼好像真的是闹腾劲过了,连眉宇间都拢着一层疲倦似的,江敛喂的更加小心翼翼。 不知不觉,蛋糕都被纪眠竹吃掉了一大半,只剩了一个尖尖角。正当江敛准备放下叉子给纪眠竹擦一下嘴带人去洗漱睡觉时,怀里的纪眠竹却突然动了动,抬起手来,正好碰到了江敛想要放下去的蛋糕。 指尖沾了一点奶油。 纪眠竹愣了愣。 江敛见此去拿纸巾,想给纪眠竹擦一下,然而偏头回来时却见着困倦至极的纪眠竹低着头,把沾了奶油的指尖放到唇边,轻舔了起来。 淡粉色的舌尖于唇缝间露出来,沾了点雪白的奶油,十分引人遐想。 江敛手指收紧,薄薄的纸巾都揉皱了起来,连带着喉结也跟着克制地滚了滚。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怀里人舔着指尖上的奶油,像是在欣赏一幅画。 直到纪眠竹再度安静下来,窝在他怀里像是一只睡着的猫咪,江敛才小心地抱着人起身,到浴室里为他简单清洗了一下,而后放到床上。 纪眠竹大抵是真累了,在这过程中眼皮都没睁一下,全然信任的样子,让江敛心里十分熨帖。 他为纪眠竹盖上被子,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周围安静下来,两道清浅的呼吸声交错着响起,又渐渐叠合到一块。 后半夜时,不知为何江敛却忽然惊醒,黑眸里闪过慌乱,梦里全是纪眠竹决绝离开他的模样。 江敛浑身发冷,直到触及一旁纪眠竹温暖的身体时才如梦初醒。 他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会纪眠竹的脸,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心里一般,好半晌才舒了口气。 江敛把纪眠竹重新捞回怀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就当是一场梦 宿醉醒来的纪眠竹一身清爽, 丝毫没有酒后的不适。只是睡得时间长了,整个人都有点懒洋洋的, 发丝被压的微微翘起,睡衣衣领也稍稍敞开,比起平常整洁的正装模样,多了些家常感的慵懒。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窗外明媚的日光,缓缓眯了眯凤眸。 昨晚......好像是喝多了。 但喝多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是一点也不记得。 只有点模模糊糊不成像的影子,簇拥在周围,而其中最显眼的一道,似乎是江敛。与此同时,零零碎碎的画面也涌进了纪眠竹的脑海里,带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梦里发生的一样。 纪眠竹撑着头回忆, 越想眉头皱的越深。 画面里的他完全没有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挂在江敛身上闹腾的厉害, 还一直对人家又蹭又摸, 占尽了便宜。到最后,他似乎还骑在了人家江敛身上, 像土匪一样扒着对方的衣服酱酱酿酿。 好......好可怕的梦! 纪眠竹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忽地,随着呼吸的起伏, 他感觉自己腰腹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又重又热, 存在感极强。纪眠竹不觉缓缓低头看去。 他的腰间搭着一只胳膊。 这条胳膊肌肉匀称, 一看就十分有力量, 连搭在他腰身上的动作都莫名透着股浓烈的占有欲。 纪眠竹低头默默瞧着这条怎么看怎么不属于他的胳膊, 目光渐渐顺着转移到了旁边人身上。 身边就躺着闭着眼睡得正香的江敛, 那双平素黑沉摄人心魄的眼睛此刻完全阖起,倒还显出几分乖巧的意味。仔细看去,眉宇间还微微皱着,似乎拢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疲倦,就好像是被折腾狠了,后半夜才睡着一般。 纪眠竹默不作声打量了一会儿对方俊美的脸庞,尚未完全清醒的脑中慢慢冒出来一个严肃的问题。 瞧江敛这疲倦的样子,都说酒后容易擦枪走火,他和江敛不会干出什么事来吧? 思及此,纪眠竹心里一惊,不由睁大了眼睛,连萦绕在周身的懒洋洋的睡意都陡然飞走。 他慌里慌张地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床单上没有可疑的白色痕迹。纪眠竹随即又扯开衣襟对着外头明媚的阳光自我审视了一下,还好还好,身上也没有暧昧的红痕。他最后又感受了一下,似乎腰也不疼不酸,除了睡久了有点累,还挺神清气爽的。 初步断定,没发生什么。 纪眠竹舒了口气,目光移到江敛身上后,抿了抿唇。 自己身上是没什么,那江敛身上呢。 万一是自己压了人家呢。 要不要看一下? 纪眠竹想了想,又有点纠结,最终还是被内心那点隐隐约约的害怕所控制,小心翼翼地靠近,屏着呼吸慢慢挑开对方的衣襟。 明明抱着单纯无比的心思,但纪眠竹却感觉自己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就好像他是个老色批,专门趁人睡觉干些罪恶的事情一般。 纪眠竹紧紧抿着唇,索性抛开一切,目光锐利,破釜沉舟地朝江敛衣襟里瞧去。 嗯,江敛的锁骨形状好看,胸膛富有力量,肌肉看起来也很好摸的样子。 但—— 上面!没有红痕! 他们俩什么也没发生! 纪眠竹顿觉人间明朗,他重重的舒了口气。 正当纪眠竹放松下来,为江敛合上衣襟,手肘撑着床铺想要起身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江敛幽幽的目光。 那双黑沉的眸子睁开了,冷如寒潭,没有一丝睡意,让人看进去为之一震。 纪眠竹也果然身体一震,僵住了。 他保持着这种凑近伏在江敛上方,挑着人衣襟的动作,只觉得晴天霹雳,刚明朗的天空瞬间又阴上了,有苦说不出。事态严重得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江敛的那一晚,他饥渴难耐地上前,对人欲行不轨。 纪眠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大脑卡住,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这回江敛并没有如初见那般黑眸浮起厌恶,他只是默不作声盯了纪眠竹一会儿,便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江敛漫不经心问道: “好看吗?” 纪眠竹磕磕巴巴:“挺、挺不错的。” 江敛又笑。“那你紧张什么?”说完手腕一使劲,将支起身子的纪眠竹重新拉回到怀里,胳膊仍旧是箍在纪眠竹的腰身上,纹丝不动。 江敛阖眼,下巴抵在纪眠竹发顶,开口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都要传到纪眠竹身上似的:“还早,再睡一会儿,昨晚你闹的厉害。” 纪眠竹没被江敛问责,反而被人紧紧抱在怀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免有点醺醺然。 他愣了愣,犹豫了一下,一句为什么不凶我在喉咙口转悠了一遭,又吞了回去,变成了另一种。他在江敛怀里仰起脸,小声询问: “现在已经是上午了,宋秘书他们不会等急吗?” 江敛没多大反应。 “放心,他们知道你昨晚酒醉,今天不会来打扰。” 想起昨晚那个目露惊恐慌张而去的高层,江敛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如此就更不会来打扰了。 纪眠竹觉得这话有那么一点对,于是也便放弃了挣扎,安静地躺着。 但他已经睡足,再躺也一丝睡意也没有,不免有一点无聊,于是脑子就开始运转起来,自动找着乐子,将刚才没消化完毕的梦拎出来一点一点细细品味。 于是纪眠竹半自主半无奈地又回味了一遍,越是不愿去想,脑子也就越是一点细节都不放过,自动将他是如何扑倒江敛,如何扒拉人家衣服,如何对人家酱酱酿酿的细节展露了个遍。 偏偏纪眠竹此时还在江敛怀里,暖热的胸膛伴着强势的气息,体验感顿时上升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让纪眠竹霎时间面红耳赤。 他想悄悄退出去,却又被察觉到的江敛无声拖回来,脸直接贴在了对方的身上。 无奈之下,纪眠竹只好从内审视自己,开始静心。 他念起了佛经。 然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念着念着,他忽地想起自己在梦里猛拍人家江敛的大腿,一边夸着好看一边让人家给自己表演打坐念佛,最好还是猛男金刚版的。 于是这清心的佛经也变味了起来。 纪眠竹觉得自己快被烧化了。 左等右捱,终于等到江敛躺够了,揽着他起床的可喜可贺的场面。 江敛抬手想为纪眠竹换下衣服,却看见纪眠竹炸毛般地跳走,一边逃开一边还说着“我自己来”,仔细一看,耳朵尖早已浮起绯红,不知道脑子里幻想了什么画面。 江敛挑了挑眉,也便由了他去,自己慢腾腾地换着衣服,只在最后时为纪眠竹整理一下衣角。 纪眠竹一边受着,一边强行把脑海里残留的梦境画面删去。 太可怕了,还好不是真的。 他偏头看向别处。 待穿戴整齐后,两人出了门。 宋秘书他们也早就起来了,此时在外面等着两人。瞧见纪眠竹出现,宋秘书赶紧迎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高层。 宋岩上下打量了一下纪眠竹,放心了。 “纪总气色很好,看来休息的不错。” 纪眠竹点点头,宋岩会意,又说起了正事。 “早上时,我已经和淬星负责人李长朔先生交流过了,他说我们可以先回去准备一下,淬星那边也要整合一下,过段时间再见面,届时就是正式的合作日子了。” 纪眠竹认真听完,理解地点点头。 他望着眼前的几个下属,开了口:“既然如此,那么此事也便告一段落,先回公司吧,把这个好消息放出去,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也需要有件喜事让他们高兴高兴。” “或许搞一个聚餐放松一下也不错。” 宋岩笑着点点头,默默在心里记下。 几人迈开脚步。 然而此时,高层里的一个人却是自始至终苦着一张脸,看着纪眠竹的表情犹犹豫豫,既畏惧又不舍,想说什么却不敢说的样子。纪眠竹注意到了这一点,秉承着一个好上司要时刻关怀下属的理念,他主动落后了半步,到了对方身边,轻声询问: “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他记得这位高层姓戴来着,工作能力还蛮优秀的,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此时这样一番苦相。 戴姓高管触及自家上司前所未有可以称得上和蔼可亲的目光,当即感动了起来,眼含热泪,主动坦白: “对不起纪总,昨晚我未经允许,贸然过来打扰到了您和江先生休息,我有罪!就算纪总您要辞退我,我也认了!” 纪眠竹看着对方眼里闪动的一抹晶莹,觉得十分摸不着头脑。 “打扰休息而已,为什么要辞退你?” 况且他压根就不记得有这回事。 难道这就是精英人士难以磨灭的责任心与强烈的自我苛责感,遇事先审视自己的问题,甚至还有一点点玻璃心,动不动就要引咎辞职?古代大臣也不这样玩啊。 纪眠竹叹了口气,拍了拍下属的肩膀,给予鼓励。 “好好干,我还挺欣赏你的。” 戴姓高层差点感动哭了,一口一个纪总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看着纪眠竹像是在看什么偶像,热切地目光传过来,直把纪眠竹看得偏开了脸。 可想起对方的话,纪眠竹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你昨天晚上过来是想做什么?” 高层闻言,渐渐收起来一腔无处抛洒的感动,认真回想了一下。 “昨天晚上出去散步时,碰巧遇见了顾总,他说想见您一面,但不知道您住在哪个房间,所以想让我帮忙告知一声。我见纪总您与他相谈愉快,便同意了。” 纪眠竹点点头。 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顾仞找他做什么。 还是大晚上的,是有什么急事吗? 纪眠竹兀自思考着,却没发现自己身边的江敛猝然绷紧了身体,面色微沉,风雨欲来。 他们一行人拐了个弯,正要出了酒店门的时候,自另一边却迎面走来另一波人。 打头的那位正好就是顾仞。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你会逃开吗 纪眠竹一愣, 顾仞似乎也瞧见了这边,英俊成熟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可随即这点笑意在触及纪眠竹身边的江敛时凝了凝,被他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过去。 顾仞朝着这边走过来。 “早上好,纪总。” “早上好。” 纪眠竹也跟着回了一声,他打量了一下一身整齐的顾仞,面露疑惑。“顾总这就离开了吗,不多在云城待两天?” 顾仞摇摇头。 “不了,家里还有点事需要处理。等下次吧,下次我过来时,纪总可要好好招待我一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看着纪眠竹,温柔地笑了笑, 本就英俊的脸庞更加迷人, 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韵味。 纪眠竹也露出一个笑,爽快地应下来。 “当然, 顾总可要早点过来, 别让我等太久。” 他说的轻快,然而这话刚出口, 纪眠竹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好像有点太得意忘形了,对面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主角攻, 虽然没和对方彻底对上, 但感情也没好到能与对方相谈甚欢的程度, 更没到顾仞满足他的要求尽快过来的程度。思及此, 纪眠竹抿了抿唇, 眼底有点懊恼。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江敛。 江敛无声地杵在他身边, 俊美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反而拢着层若有若无的阴沉,与先前在屋子里的温柔截然相反。他目光落在顾仞身上,冷冰冰的,不知道在考量着什么。 纪眠竹心内一颤,趁着江敛没发现自己赶忙收回眼神。 即便主角攻受没擦出什么火花,但自己还是要自觉一点,和顾仞拉开点距离,以防后续又惹出什么事端难以解决。 于是,迎着对面顾仞不知为何愈来愈柔软含情的视线,纪眠竹硬着头皮飞快转换了话题。 “对了,听说顾总你昨晚有来找过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此话一出,像是牵动了某根引线一般,江敛和顾仞同时有了反应,神色各异。 江敛薄唇抿的更紧,身体绷的像一张拉满的弓,投放在顾仞身上的目光尖锐又危险,满含敌意,像是对着敌人一般。 顾仞则是渐渐收了笑,也缓缓收起眼睛里的柔意,神色变得有点复杂。 他直视着纪眠竹,余光却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纪眠竹身后的江敛。 目前来看,纪眠竹精神状态很好,没有那种事情过后太疲惫的感觉,也没有被逼着做什么事情过后的屈辱之色,看样子昨晚一切安好,他们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或许江敛被他说动,害怕了,也或许对方还留有一点良知,总之是没对纪眠竹下手。 顾仞思索着,眸光闪动。自己昨晚一定是喝多了,才会那么疾言厉色地斥责对方,没留一丝情面,也没给事情留一点转圜之地。 这实在不像他。 昨晚纪眠竹窝在软座里,双眼迷离的酒醉模样似乎还在脑海里隐隐浮现,带起一抹旎思,心里某块地方也在隐隐下陷。顾仞不由收了收心神,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一点。 现在无关紧要的人太多,况且江敛也在,他要是贸然说出来还不知道会引起对方什么样的反应,不合适。 顾仞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放弃了朝纪眠竹吐露真相的心思,打算下回独自过来时再谈起。于是他又勾了勾笑,笑容里不免有点勉强。 “已经没什么了,昨晚也只是一时兴起,想和纪总聊聊天罢了。” “如此来看,只好等下回了,下回再和纪总聊个尽兴。” 纪眠竹闻言,理解地点点头,他不禁看了眼时间。 “那我就不影响顾总赶路了,顾总一路顺风。” 顾仞点了点头,带着身后一众人率先从酒店门口离开。 纪眠竹望了眼对方离去的身影,也跟着迈开脚步。 他们一行人出了酒店,宋秘书把车开过来,两位高层也各自去寻车。在这等待的过程中,纪眠竹忽地有点不自在,他左看右看,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身旁的江敛身上。 对方仍旧是微沉着脸,黑眸被垂下的眼睫遮住大半,让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思。纪眠竹打量了他半晌,忽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江敛的胳膊。 迎着对方看过来的视线,纪眠竹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昨晚我酒醉,是你一直在照顾我的吧,那作为回报,我也帮你一把。有什么烦心的,说出来听听?说不定还能帮你解决一下。” 江敛抿了抿唇,望进那双好看的凤眸。 他稍稍移开了一点目光,过了半晌,在纪眠竹的无声注视下,他终于还是出了声。江敛斟酌着道: “如果你身边的人,背后一面其实很可怕......”顿了顿,江敛还是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整。“......你会不会想着逃离他?” 说完,他便又偏过头,眸光一瞬不瞬地盯住纪眠竹,似乎要将他的每个表情变化每个细微神态都捕捉到一般。 纪眠竹听完后愣了一瞬,下意识回了句当然。 江敛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阴沉。 正巧宋秘书把车开过来,他抿着唇不发一言地上了车。 而纪眠竹还兀自在思考着。 身边人背后一面其实挺可怕?那得看是什么可怕法了,要是和我没啥关系感情也不好,那我必定远离啊。如果是我非常爱的人并且他也爱我,对我又千依百顺说一不二绝不变心,那我远离啥啊,直接上去就是一个么么哒! 脑中思绪千回百转,他刚想开口,一抬头却发现江敛已经一身低气压地默默上了车。纪眠竹怔了怔,咽下到口的话,也跟着上去。 车门啪嗒一声合上。 车内气氛却有点奇怪。 前面的宋秘书依然是兢兢业业的开着车,然而先行一步上来的江敛,却没有如往常那般坐过来,小动作不断。而是默默地坐到了一边,面色沉的吓人,眉间的皱痕深的似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甚至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十分的大。 足足有十厘米!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纪眠竹敏锐地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默默地盯住了江敛,悄悄观察着。 车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前座握着方向盘的宋岩也很快感知到了这种气氛,这促使他朝后视镜看去。明亮的镜面上清晰地印出了后座上发生的一切,宋岩只瞄了一眼,便是止不住地面色微变。 而后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这不怪他,毕竟作为纪眠竹的贴心好秘书,他何时见过自家总裁这样直勾勾盯着一个人的状态,更别说还一边盯一边愁云惨淡,就好像是两人之间闹了别扭,纪眠竹被娇俏情人冷落,正想着如何讨好人家似的。 宋岩脑子里又闯入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神思恍惚了一瞬,差点闯了红灯。这使得他连忙端正了态度,专注开车,不再往后面看。 然而实际上,纪眠竹也确实是在思考着如何讨江敛的欢心。 他左思右想,记忆回到之前在车外两人说话的内容上,并觉得问题就可能是出在这。 难道江敛身边有一个一直以来都很不错的人,这个人其实一直戴着层面具?表面上对他好实际别有居心,甚至还想做些什么可怕的事? 想着想着,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关于小可怜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纪眠竹的脑海里,这令他打心底里浮起一层怜爱。 自己之前的回答大约是触碰到对方内心的隐痛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纪眠竹眼睛里逐渐浮起一抹坚定。 他主动往江敛那边挪动了十厘米。 江敛依旧是抿着唇,敛着眉眼,似乎被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似的。如果忽略他周身过低的气压,事实或许是这样。 纪眠竹小心地觑了一下江敛的面色,伸手戳了戳对方。 江敛毫无反应。 纪眠竹再接再厉,在江敛腰身上轻轻挠了挠,试图唤回对方一点注意力。 但江敛还是默不作声。 纪眠竹丝毫不气馁,正想着再换一种方式时,身下的车却是猝然停住了。他一愣,偏头看向窗外,外面是熟悉的建筑物,高耸大气,是纪氏。 说起来,淬星的酒店距离纪氏真的不远,车程加起来连二十分钟都不到,以至于纪眠竹坐上车还没什么感觉,公司便到了。 在他这愣神的片刻工夫,身侧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江敛,他人已经下了车。 纪眠竹赶忙反应过来,打开车门追了上去。 驾驶座上的宋秘书被两人甩到了身后。 纪眠竹追随着江敛的步伐进了公司大门,对方身高腿长,走起路来又快又好看,很快便将纪眠竹甩到了身后。纪眠竹一边追一边在心里纳闷,两人明明身高差也没多大,为什么单单他能走那么快。 是自己缺乏锻炼的原因吗? 纪眠竹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一边有些气喘地大步追上去。 渐渐的,两人掠过了门口尽职尽责的门卫大爷,掠过了宽阔敞亮的大厅,掠过了来往规矩喊着“纪总”的员工,掠过了辛勤工作的保洁阿姨。终于,在快要上电梯时,纪眠竹追上了江敛,他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揪住了江敛的衣服。 “你等等!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好好说吗?!” 大概是因为纪眠竹有些气喘吁吁的缘故,说话声也有点大,带着急迫的感觉,猛然一听,就好像是他受到了什么委屈一般。 顿时,来来往往的员工就朝着这里投来了如狼似虎看八卦的眼神。 甚至连门卫大爷和保洁阿姨都跟着看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阴差阳错的承诺 纪眠竹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敛, 揪着江敛衣服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攥紧,以至于江敛的衣服上肉眼可见的起了些褶皱。 如同主人复杂的心绪一般。 两人站在电梯前, 剑拔弩张的样子,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狗血的味道,引得周围的吃瓜群众莫名激动。只是理智上顾及到其中一位是他们不敢招惹的上司,他们才将这点看热闹的激动压在心底,只一双眼睛暗戳戳又火热地注视着那边。 纪眠竹对周围人的目光无知无觉,他为自己追上江敛而感到庆幸。但同时,心里又不可自抑地升起一丝恼怒与委屈,为对方半天不理自己。纪眠竹缓了一口气,声音里依旧含了三分急切。 “为什么不理我,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倒是告诉我啊。” 他一双凤眼急切的注视着眼前的江敛, 然而江敛却仍旧没有出声, 自顾自垂着眼睛,看向纪眠竹揪着他衣服的手, 唇抿成一条直线。 周围人捕捉到关键词, 顿时目光雪亮,迸发出强烈又渴望的求知欲。 好家伙, 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们高贵的纪总竟然在对小情人低声下气的道歉?! 甚至语气还称得上是退让。 有看头! 他们的目光在纪眠竹与江敛身上来来回回的转悠,脸上神色十分精彩。 前几天还听说纪总腻味了, 玩够了, 和风流的魏二少出去寻刺激, 小情人因此被无情抛弃, 孤独的在总裁办里做着事, 凄凄冷冷。这才过去几天, 传闻竟然就又被刷新了一番, 而且还是现场版! 瞧目前这场面,难不成是小情人终于对他们纪总的冷酷无情有了清醒的认识,被伤透了心,打算离他们纪总而去,然后他们纪总身边一连好些天没了以往千娇百媚的小情人,没了对方殷殷切切的关心与体贴,才恍然大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现在追悔莫及的把人堵住? 豪门大戏啊。 堪比狗血电视剧! 周围员工们的脑补能力一个比一个厉害,甚至还有人小说看多了,想出了小情人带球跑被他们纪总红着眼堵回来掐着腰把命给你的场面。 脑洞简直是比得上月球表面了,一个比一个深。 不过也无怪乎他们这样想,实在是纪眠竹与江敛两人此刻的神情动作太过引人遐想。一个急切难过,带着不被接纳的痛苦,就差红眼放狠话了,典型的追妻火葬场霸总路数。另一个则是沉默,被揪着衣领也一言不发,垂下的眼睛里饱含心事与委屈,活脱脱的落跑甜心剧本。 纪眠竹看着江敛始终一个字不说,终于是急了。 江敛这一语不发的样子属实不对劲。 他张了张唇,连眼眶都急得微微泛了点红。 纪眠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尽量委婉,不伤害对方地小心说了出来。 “对不起,我刚刚下意识的回答了,并没有认真思考......”纪眠竹低声又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肯定是不想这样的,但天下哪有始终顺心的事情呢。那个人或许对你很重要,或许对你有不可忽略的帮助,但他如果想借此伤害利用你,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说着说着,纪眠竹的脑海里似乎都浮现出了江敛被人利用伤害,又被无情抛弃,结局无助凄惨的场景,这令他顿时就心疼了起来。 纪眠竹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吐露而出。 “如果你实在难过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可以告诉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所以......你别像这样一句话都不说,我会担心的。” 纪眠竹说的真心,话语中已是显露出七分,再加上专注的目光,很容易让人心生柔软。 江敛缓缓抬起了眸。 对上面前纪眠竹的视线。 他耳朵里传进来纪眠竹这番头不对尾的话,触动中又有些许的无奈。 最初猝然听到对方一定会逃离的回答后,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先行一步上车躲开对方,以免自己难看可怖的一面在纪眠竹面前显露出来。 在车上他也是,又冷又怒,种种念头浮浮沉沉,一时困在里面浑浑噩噩,对外界纪眠竹的小动作几乎没有察觉。 却没想到自己这种状态竟然对对方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甚至都产生了这么大的误解。 这是否也能表明,对方的心里自己也是挺重要的呢。 江敛抿唇瞧着纪眠竹泛红的眼眶,冷寂的心渐渐柔软下来,翻滚的情绪也默默平复。他喉结滚了滚。 江敛低低开了口。 “没有别人,没有你重要。” 纪眠竹一时愣住,没听明白,不由眨了眨眼。 周围一直装模作样驻足不前努力听着八卦的员工们也是一头雾水。 什么什么,什么别人? 哪个人? 难道是传说中的第三者?? 因为距离有些远,再加上纪眠竹此刻激动的心潮稍稍平复,声音也低了下去,所以传到旁人耳朵里的语句就断断续续,有些听不真切,即使努力听也是零落的几个字句。更别说此刻还听到了这么劲爆的内容,后续接不上真让人抓心挠肝。 就当他们有些着急的时候,大厅里一直默默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拿着拖把一路默默拖了过去,动作利落,不多时便直抵吃瓜前线,丝毫不惧他们纪总一直以来的偏执名声。 着急后续的员工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心生敬佩。 没想到素来普普通通的阿姨才是个深藏不露的。 小看了! 而此时电梯旁边,普通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保洁阿姨对面,纪眠竹听着江敛这番突然的话,疑惑地连揪着对方衣服的力道都减轻了。 但随即,反应过来后,纪眠竹又陡然激动起来,凤眼微亮。 “那你不生我气啦?” 江敛摇摇头。 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又怎么会生气。 更何况,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害怕,若隐若现但从未消失过的害怕。 不过......他看着眼前纪眠竹的神情,心里突然冒出来一点趁人之危的念头,顷刻间便攫取住了他的心神。此刻倒是个能利用的好时机。 江敛心念一动,又低低开了口。 “你......真的会同你所说那般,不会伤害我?即便别人都惧我怕我,恨不得立刻离开我,你也会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他问的又轻又慢,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纪眠竹闻言不假思索重重点头。 “当然,我不会离开你。” 小可怜怎么会让人恐惧,他心疼还来不及。 江敛缓缓覆上纪眠竹的手,轻轻低笑起来,似愉悦,又似叹息。他紧紧盯着纪眠竹,眼里的色彩讳莫如深。 “希望纪总,永远不会忘记今天说的话。” 哪怕只是一句承诺。 话落,江敛为纪眠竹整了整因为追过来而有些微乱的发梢,动作十分温存。 纪眠竹见危机解除,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也放开了一直紧张揪着江敛衣服手。意识到此刻两人过近的距离,他不由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让空气里有些微妙的气氛散开。 然而后方是保洁阿姨刚刚拖过的地面,漂亮的大理石地砖锃亮,反射着外头的太阳光,既高贵又大方,就是上头泛着一层若有若无尚未完全干掉的水光。 纪眠竹一边拉开距离,一边心里又把江敛的回答思考了一遍,发现江敛并未正面回答有关那个戴着面具居心不轨人的问题。他思量着想再问一遍江敛,心里怀着事情,自然是注意不到脚底下的细节。 当纪眠竹意识到地面上有点滑时,他身体已经处在失衡状态了。 所幸江敛的注意力倒是一直都在纪眠竹身上,见对方情况不对,眼疾手快地把人拉到怀里,避免了堂堂总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的局面。 纪眠竹颇有点惊魂未定。 他从江敛怀里直起身子,刚刚的所思所想顿时抛至脑后,只有些虚弱地道了声谢谢。当纪眠竹想退后一点,从江敛怀抱里退出来的时候,却茫然地发现自己一点也动不了了,腰间的胳膊箍的又紧又牢,梦回清早在床。 纪眠竹微微用点力气挣了挣,然而只是无用功,力道像是石沉大海一般。 江敛慢悠悠出声,意味不明。 “阿姨刚刚拖了地,地砖上滑,我带着你走吧。” 说是带着走,但江敛的胳膊还是箍在纪眠竹腰间,恍惚间让人以为他是要抱着纪眠竹走。 纪眠竹被唬住,点了点头。 气氛一时古怪起来。 空气里隐隐泛着甜丝丝的味道。 不远处看热闹的员工眼见着两人由他逃他追的狗血剧场,转瞬间过渡到硝烟弥漫醋味浓重的三人行,又到了此刻你抱我我依你的甜甜蜜蜜,发展太快,颇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不过片刻,他们就发现了盲点。 这场面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为什么被抱着一脸娇羞的是他们素来阴沉可怕的纪总?而他们认定的娇俏小情人却是满脸宠溺,笑的又苏又宠? 不对劲,真不对劲。 他们互看了一下,都能从对方眼里见到自己的呆滞。 只不过没人敢真正问出来,然而不知打哪来得一位勇士,却是大踏步直接走了过来,疾言厉色,瞬间打破此时气氛。 “你们在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清纯男大学生 众人循着声音往门口看去。 只见宽敞的门口, 逆着光走进来一个青年,步履又快又急。虽然背对着光源, 让人不太能看清楚他的面容,但也能从他宽大运动装下高瘦匀称的身形与浑身掩饰不住的青涩朝气判断出来,这人相貌应当不差。 而且,还很年轻。 青年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快步小跑过来,目标锁定,直抵电梯旁。众人顺着他的动作,视线又跟着移动起来,最终定在了电梯旁亲亲密密抱在一起的自家总裁与他的小情人身上。与此同时,耳边也传来了青年的一句怒吼: “快放开他!” 纪朝乐飞快奔向自家哥哥,运动装一角在空中划过一道急促的弧线, 像是追不上主人的速度似的。 站定在纪眠竹身旁, 看着纪眠竹腰上搭着的一双不规矩的手,还有两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的姿势, 纪朝乐眼里腾地燃起一簇火, 朝江敛怒目而视。 “就知道你不对劲,你要对我哥干什么?赶紧放开他!” 纪眠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得有点懵, 惊讶的喊了一句朝乐。被对方如此目光灼灼注视着,他也莫名有些不自在, 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退, 想要从江敛炽热的怀抱里出来, 却反被对方揽得更紧。 甚至都直接贴了上去, 腰腹紧紧贴在一起, 姿势因此显得更加亲密暧昧。 纪朝乐顿时就炸了。 他看着江敛像是在看什么居心叵测的小人, 却又因为自家哥哥在对方怀里被对方挟制着而不敢动手, 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对方,咬牙切齿。 然而江敛却浑不在意,眼神半点都没在纪朝乐身上,仿佛对方是透明人一般。他甚至还有闲心捻了一把纪眠竹的发梢,目光柔情似水。 纪朝乐见此更气,气对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对方肆无忌惮不规不矩,还气对方能无所顾忌地把纪眠竹抱在怀里。 他咬了咬牙,忽地转向纪眠竹,表情气愤还带着心急。 “哥,你别信他,他压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接近哥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纪朝乐的声音不算小,远在一旁的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待这几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众人都不可控地睁大了眼睛,连保洁阿姨也差点被拖把绊倒。 他们听见了什么? 这青年竟然叫他们纪总哥? 还说小情人目的不纯? 众人一时之间目光全都落在了那边的纪朝乐身上。因为那边光线较好,所以大家能轻而易举地看见他的面容。年轻,帅气,眼神清澈,满身朝气,甚至还显出一丝奶感,妥妥的年下贴心小奶狗类型,叫哥半点问题也没有。 然而不过片刻,他们的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又浮现出一个新的问题。 这小奶狗什么来路?不仅出入纪氏畅通无阻,而且看起来也和他们纪总关系匪浅的样子,都敢直接上去叫嚣了。 莫不是......另一个小情人?传说中的第三者? 众人一时屏住了呼吸。 但脑子还在不停运转,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打着转。 联想到刚刚发生的场面,他们灵光一闪,竟觉得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就比如说在之前他们纪总对小情人腻味,出去寻欢时,这小奶狗趁机而入横插一杠,迅速成了纪总的新欢。然而奶狗好虽好,终究是没有先前的小情人火辣带劲,纪总念念不忘,捡起追妻火葬场剧本火速追妻,而小奶狗也是丝毫不让,大胆追爱,试图挽回纪总的心,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这么一想,叫哥也许只是情趣。 但火|药味却是货真价实。 简直是,太刺激了! 原本还想着发展太快没看够,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新看点,火|药味伴着激情扑面而来,他们纪总还真是传奇。 众人恨不得掏出瓜子。 然而此时的纪眠竹,却是满头问号。 江敛接近他别有所图? 怕是要反过来吧。 被纪朝乐疯狂提醒的纪眠竹,丝毫没往江敛居心叵测上想,这番话反而勾起了他最初的回忆,让他回想起来原书中江敛被偏执原主看上,想方设法绑回去的剧情。 纪眠竹不由得有点心虚,他清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 “咳......朝乐你怎么过来了,这个点不应该还在学校吗?” 纪朝乐听见自家哥哥的问话,即便不情不愿也暂时放下了对江敛的敌意,乖乖回答了。 “学校里已经没课了,就算忙,忙的也是别的事。而且,我想哥了嘛,管家叔叔说你应该在公司,我就过来了。” 原本开开心心的过来,想着能和哥哥多待一会,谁知道一来就看见这样的场面,气死他了!纪朝乐越想越气,目光又落到了江敛身上,带着消不下去的火气。 这江敛真不是个好东西,心机深的跟什么似的,一句话不说就能让哥这么维护他。得找个时间当场拆穿他的坏心思,让哥彻底认清他的真面目! 这么想着,纪朝乐渐渐冷静下来,只是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在江敛身上转来转去,就等着对方露馅的那一刻。 纪眠竹听了纪朝乐的解释,恍然反应过来,他了解的点点头。 纪朝乐的大学是在市区,而且已经步入了实习期,自己之前还让对方到纪氏实习来着。 思及此,他打圆场地出声说道:“那别在这里站着了,到办公室再说吧。”先把两人安定下来再说。 说着,他按了下电梯按键。余光一扫,纪眠竹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在这电梯旁逗留了许久,他不由得往周围看了一眼。周围原本激情吃瓜的员工们仿佛心有感应一般,在自家总裁看过来前便已经挪开了目光,假装路过,步履匆匆,然而半天都没走出过五米。 纪眠竹有点怔愣。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一楼大厅里人这么多?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很快纪眠竹便又看向了纪朝乐。触及对方表情里的委屈气愤,他不由有点无奈。 纪朝乐的兄控程度越来越严重了。 他不就是被江敛抱了一下吗? 这么想着,纪眠竹推了推江敛,却发现压根推不动,反而让两人看起来像是在打情骂俏。眼见着纪朝乐表情愈加气愤,纪眠竹果断停止了挣扎,爱咋咋地,让他们斗去吧,眼不见为净。 电梯门一开,他率先迈开步子。 揽着他的江敛和气鼓鼓的纪朝乐紧跟其后。 电梯门缓缓关闭,顿时隔绝掉了一众好奇的目光。 大厅里顿时失落一片。 众人没了乐趣,渐渐散去,继续努力工作。 停好车的宋岩缓缓走了进来,随着人流进了其中一班电梯。 宽敞的电梯里因为人多,显得有些逼仄,宋岩站在最后方,不由得往旁边又去了去。这一去之下,让他听到旁边两个人声音极低的悄悄话,纪眠竹的名字隐约传过来,还是关于自家总裁的。 宋岩眉头一皱,心里对上司的维护让他不禁敛声听了起来。 没多久,红眼掐腰霸总文学伴着娇妻带球跑剧本以及清纯男大学生在线暖床的字眼一鼓作气地闯到了宋岩的脑子里,让他的精英头脑为之一震。 宋秘书后退半步,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 而与此同时,纪眠竹也艰难地带着抱着他不放的江敛和气鼓鼓的兄控纪朝乐上到了总裁办公室。 坐到自己办公椅上的那一刻,纪眠竹从来没感觉过这椅子竟然会那么舒服。 舒服到他好想工作啊! 最好是闭门谁都不见清净自在在办公桌旁肝他个三天三夜的那种。 纪眠竹看着针锋相对的江敛与纪朝乐,颇有点心累。 一边是兄控到无以复加的堂弟,一边是捧手心里的小可怜,两边他向着谁都不好,就很难办。 纪眠竹清了清声音,试图拉回瞪着江敛纪朝乐的注意力。 “朝乐啊,既然你都过来了,那我就顺便安排一下你在纪氏的实习工作吧,这段时间里你就在纪氏实习。” 纪朝乐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 在纪氏实习,他就能天天见到哥哥,还能借机阻挡江敛居心不轨靠近他哥,简直是两全其美!纪朝乐点头如小鸡啄米。 纪眠竹一看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心思。 他伸手弹了一下纪朝乐的脑门。 “上班期间不许摸鱼,也不能没事就往我这边跑,更不能当着员工面叫我哥。要努力工作,争取多学一点东西,知道吗?” 纪朝乐对于纪眠竹的严厉没多大反应,习惯了似的,反而心里甜丝丝的,他朝纪眠竹露出一个乖甜的笑。 “知道了哥!” 江敛默不作声地瞧着这一幕,醋意无声弥漫,手又揽上了纪眠竹的腰,占有欲十足,惹得纪朝乐笑容顿时又落了下来,对他怒目而视。 纪眠竹无奈地扶了扶额。 救命啊。 看见门口一闪而逝的身影,他顿时像是看到了救星,朝门口疯狂招手。“宋秘书宋秘书,快进来,有事要你去做。” 正努力清除脑子里废料的宋岩脚步一顿,转身进来。他看着自家总裁,余光却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办公桌前坐着的那道穿运动装的人影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脑子里紧跟着突兀跳出来一个解释——清纯男大学生。 宋岩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 纪眠竹毫无察觉,朝着宋岩吩咐。 “把他带去部门实习,和新来的实习生们一块,有什么不懂的你教教他。” 纪眠竹又转向纪朝乐,温声道。 “去吧,朝乐。” “好吧,那等我结束了再来找哥。” 纪朝乐慢腾腾起身,一步三回头。 宋岩恍然领命,带着依依不舍的纪朝乐离开。 办公室里就剩下江敛了。 两人相对,空气里都变得黏稠了几分。 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终于把人哄回来,纪眠竹凤眼都柔了几分,温言软语又哄了江敛好一会儿,这才获得了自己独自工作的空间。 等到江敛也走了,纪眠竹靠在办公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爽! 平衡关系也太累了。 原本只是单纯地开导生气的江敛,鬼知道纪朝乐也跟着卷了进来,逐渐演变成了他们俩人对自己的争夺战,寸步不让。 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哪有这么夸张。 一个个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 纪眠竹想不明白,他瘫在椅子上放空了一段时间,才猛然坐起,打开了电脑,打算就此抛掉一切,进入工作状态。 对着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的文件挑拣浏览了一番,纪眠竹心里对工作内容大概有了个数,他的目光重新放到电脑上,手也握上了鼠标。 然而文档页面还没打开,自电脑桌面右下角便突然跳出来一则推送新闻,加粗黑字十分醒目—— 【影帝退隐竟是为了逐梦商圈?首战失利,顾仞同纪氏太子爷针锋相对】 纪眠竹握着鼠标的动作顿时就滞缓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热搜第一 推送新闻就停留在电脑桌面的右下角, 似乎在等人把它点开。小小的一个长方形,加粗黑标题就占据了篇幅一半, 另一半则是图片,虽然被压缩的有点小,但也能清楚的看出照片上的两人面容。 那是顾仞和他。 纪眠竹微皱了皱眉,鼠标移动了一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页面一转,新闻整个在屏幕上铺展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刚刚那张小图片,此刻放大了之后,图片里的东西一览无余,背景就是人影憧憧的淬星酒会现场,他和顾仞面对面站着, 连面上的细微表情都能看得十分清楚。 然而纪眠竹瞅着那张照片, 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好奇怪,他和顾仞在酒会上猝不及防碰面明明是惊讶又高兴的, 聊的话题也是轻松愉快的, 就算最后触及到竞争合作的事,也是大大方方的说要公平竞争, 哪里有针锋相对的味道? 而且,纪眠竹点开了那张照片放大。照片也不知道是角度问题还是光影原因, 他和顾仞面对面站着, 虽然在笑, 但笑容莫名有一点不对味。顾仞是有一点勉强, 唇角扯着, 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而他, 侧脸上不知打哪投过来一点阴影,使得他面上表情又阴沉又假惺惺,就好像是在背地里酝酿什么毒计似的。 纪眠竹不禁“啧”了一声,叉掉了图片,接着下拉。 图片下面有一段文字,解释了图片内容又对标题进行了扩写。开门见山,摒弃了一贯注水的新闻内容,直接就从顾仞现身淬星酒会入手,随后多方面阐述了两人自打碰面以后,是怎样口不对心虚与委蛇两面三刀的。 再加上上方那张图片,效果十分显著,让人打心底信服,好像他和顾仞虚伪交谈的场面就直接印在了脑海里一般。 纪眠竹鼠标又往下划了划,果不其然又看到了一些图片。有的是他在台上,底下顾仞的微妙神情;有的是顾仞在台上,他在底下的一些表情细节;另外还有一些是淬星公布合作对象是他时,顾仞的微表情与微动作。甚至还有酒会结束时,两人再度碰面的照片。 毫无例外,画面里呈现出来的压根就与现实情况不一样。 纪眠竹看了看文字,又看了看图片,渐渐陷入了沉思。 他浏览完整条新闻,抛却实际,第一印象就是顾仞这个影帝从娱乐圈退隐,转身信心满满投入商圈参加淬星酒会,结果却碰见他这个强力的竞争对象,针锋相对一番后,竞争失败心有怨怼的丑恶模样。 而且这内容写的这么详尽,逻辑清晰,目的十足,煽动性又强,再加上刻意拍出来的照片,明显是早有预谋。 就不知道矛头对准的是他还是顾仞了。 思及此,纪眠竹又握着鼠标重新翻看了一下。 这一细细思索之下,让纪眠竹心微微一惊,觉得幕后黑手还真是好算计。 这新闻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两人都紧密相连。若说是顾仞的对家搞出来的,那就是想抹黑顾仞作为影帝一直以来的良好形象,让他的名声彻底垮掉,能力与形象遭受双层打击。利用一下纪眠竹,最好纪眠竹这个素来阴沉狠辣的纪氏太子爷,还能一生气反过来把顾仞搞了,幕后黑手压根不费力气,直接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是纪眠竹的对家,那大概就是看不惯他拿下了合作,想借此生出点事端动摇纪氏。最好顾仞那边庞大的粉丝,还能看不惯他碰瓷而蜂拥过来,自动抵制纪氏旗下产品,让纪氏股价下跌。又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况且他和顾仞本就认识不久,关系也没到那种交心的地步,现在却突然爆出了这个新闻。如此操作一番后,不管最终结果是怎样,他和顾仞也会因此生出一点嫌隙,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关系。若是此时再多出一点摩擦,两人直接就此变成敌人也不无可能。 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手段,可以说是十分歹毒了。 纪眠竹指尖点过桌面,心绪浮浮沉沉。 蓦地,他忽然灵光一闪,去微博看了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因为顾仞身上自带的流量,这个新闻此刻已然成为了热搜第一,后面还跟着一个爆的标签,肉眼可见关注量究竟是有多大。 纪眠竹再度陷入沉思。 不知道顾仞那边会采取什么手段,但是这个热搜一刻一下去,就一刻搏着众人的眼球,误导众人的思想。他现在刚刚和淬星合作,在这个关头爆出来点不好的东西,说不定会给淬星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更何况,若是他处理不好这件事情,能力也便因此受到了质疑,淬星重新选合作对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纪眠竹这么想着,顷刻间下定决心,打电话把宋岩叫了过来。 先把热搜压下去,再发表声明找幕后黑手。 听清电话里头自家总裁的凝重语气,宋岩一刻不敢耽搁,没过多久便赶了过来。纪眠竹简单把事情给他说了一下,又把已经开始发酵的热搜给宋岩看了看,于是宋岩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你去找人先把热搜压下去,然后再用我的微博号发表一份声明,表示和顾仞绝不是这样的关系。其他的,再见机行事。” 纪眠竹沉声吩咐道。 原主也是有微博的,还是加上了官方认证的。但是由于常年不用,现在已经落灰,再加上原主的账号密码纪眠竹其实并不知晓,所幸账号原主嫌麻烦,一直以来都是宋岩代为管理,所以此刻突然要用,也不至于因为拿不出来而露馅。 纪眠竹表面上滴水不漏,心里却是在暗自庆幸。 宋岩听了后道了声好,脚步一转就出门办事去了。 事情紧急,他也不敢怠慢,把一些次要的工作往后推了推,便只身去了纪氏的营销部门。 而办公室里的纪眠竹,在交代完宋岩后,目光又渐渐落在了放在一旁的手机上。 斟酌了一番后,纪眠竹还是拿起了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来上回顾仞留下来的号码,拨了过去。 热搜的另一位主角是顾仞,他觉得,不管怎样,都是要告知对方一下的,顺便把他的打算也给对方说一下。 这个想法刚落,手机那头便传出一道成熟温和的声音。 “喂?” 纪眠竹抿了抿唇,率先出声。 “我是纪眠竹,顾总还记得吗。”没等顾仞说话,纪眠竹便将整个事情简略说了一番。“微博上的热搜,顾总如果没注意到的话,可以先看一下,关于这个,我这边也已经做好了对策。”说着,纪眠竹便将自己的想法朝对面说了过去。 “顾总你看怎么样?” 顾仞一直没有说话,只有微微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过来,让人有一种他在认真倾听的感觉。不知为何,纪眠竹下意识地升起了一种期待的情绪,期待对方的反应。 “热搜我也有看过,本来是想自己解决,不想惊扰你的,没想到纪总却自己找了过来。”话音刚落,顾仞轻笑了一声,笑声通过电话传过来,带有一点电流的感觉,莫名贴着耳朵。“我很开心你能打电话过来。” 纪眠竹闻言,愣住了。 他们俩不该是严肃又紧张的讨论吗,怎么突然气氛怪异了起来? 不过纪眠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那头的顾仞便出了声,声音里的轻松也收了收,多出了一点严肃的意味。 “多谢纪总了,我这边发现后也在准备往下压,并打算随后发一则声明,纪总不用太过担心,都是些娱乐圈的脏手段,不该污了你的眼的。”说着,顾仞素来温雅的声线沉了沉,他顿了顿,再度说道:“背后的这个人我也一定会揪出来,纪总放心。” 他话带着一股安抚的味道,纪眠竹莫名放松了下来。 他轻轻“嗯”了一声。 顾仞又笑。 “让纪总劳神了,事情过去后我再来感谢纪总。” 纪眠竹应了声,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客气,毕竟热搜里也有我,不管怎样都是要处理的。” 顾仞认真听着,“嗯”了一声,不知为何,竟然让纪眠竹听出了一点宠溺的味道。 不晓得顾仞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纪眠竹浑身不自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礼貌说了再见,打着工作忙的幌子挂了电话。 顾仞也没多大反应,待电话里没了声音才渐渐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一点一点暗下去,他的面容也跟着沉了起来。 “去查查背后是谁。” 他对自己人说。 而纪眠竹,在放下手机后,又回想了一番他与顾仞的对话。然而整个对话正常无比,忽略掉自己的主观感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又恍然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发了一会呆后,纪眠竹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处理工作。 只不过还没处理多久,先前领了任务出去的宋秘书就是一通电话打进来,声音里既高兴,又透着一丝消不下去的疑惑。 “纪总,热搜已经被压下去了,消失的干干净净。”下一句,宋岩就话音一转。“动手动的干净利落且不留后路,只不过,不是我动的手。” 第65章 是魏云宽 纪眠竹闻言, 第一反应是顾仞动的手。 不过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刚刚出现,就被他给立刻否决掉了。毕竟刚刚才和顾仞通过电话, 很明显对方也是刚发现不久,就算立刻动手,也要等一会儿热搜才能消下去,哪有现在这么快? 不是顾仞,还能是谁呢? 纪眠竹心里闪过疑惑。 思及此,纪眠竹朝着电话那头的宋岩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能看出来是谁的手段吗?” 宋岩摇摇头。 “我刚到营销部门,把事情简单交代一下正准备动手时,就惊讶的发现那条热搜已经消失不见了。前后时间相隔十分短,足以看出动手那人的手段利索,不简单。”宋岩话里不自觉透出一股钦佩的意味,纪眠竹也跟着凝了凝眉, 种种想法在心里闪过。 片刻后, 他交代道: “既然有人帮我们压下去了,那就先暂且这样。虽然不知道那人具体是谁, 但目前来看应该没什么恶意, 你再关注一段时间,看看后续情况, 和顾仞那边也联系一下,商量商量如何处理。” “先暂且这样办。” 宋岩回了句好,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时, 就听见自家总裁已经挂了电话。话筒里传出忙音, 宋岩只好放下手机, 把关于安排纪朝乐实习的具体事宜往后面推一推, 等回头有空了再告诉自家总裁。 这边纪眠竹交代完要事, 正想挂断电话时, 却发现又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他下意识地点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和宋岩的通话便骤然断掉,变成了此刻和这个号码的通话。 那头懒洋洋地传出来一声“喂”。 纪眠竹怔了怔,觉得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 一个模模糊糊的名字在脑海里呼之欲出,电话里便像是应和一般,突然响了一句“阿竹”,腔调里懒洋洋中还带了一点笑意。 纪眠竹瞬间就有了答案。 是魏云宽。 不过对方打过来是因为什么? 不知为何,纪眠竹忽地就想起了上回魏云宽约他在迷迭喝酒,结果对方喝的酩酊大醉,他因为嫌麻烦给魏家人打电话把酒醉睡着的魏云宽带走,自己却和江敛逍遥自在的事。 明明看起来是挺正常的一件事,纪眠竹却突然有一点心虚。 大概是和对方行事恣肆极端不好惹有关吧。 等等......这魏云宽不会就是发现了过来秋后算账的吧? 纪眠竹不由得一惊,小心翼翼地喊了句云宽。 那头闻声忽地一笑,似乎从纪眠竹嘴里听到自己名字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纪眠竹被整的一头雾水又胆战心惊。 他没再轻举妄动,而是静静等待对方的回复。 魏云宽轻笑了一阵,终于再度出声,腔调仍是懒洋洋的,让人想象起他靠在松软沙发里捏着酒杯摇晃的模样,却又因为他身上自带的危险色彩而叫人不敢掉以轻心。 “阿竹怎么又不说话,是不是上回把我独自摞在那边,心虚了?” 他像是一时兴起,又像是在开玩笑。 纪眠竹的确心虚,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轻易承认,承认了那不就成蓄意了吗。于是纪眠竹强行压下几乎要呼之欲出的心虚感,声线平稳,云淡风轻地回了过去:“云宽这是什么意思,你醉成那样,难道要我把你扛回去?” “阿竹矜贵,我可不敢。” 魏云宽被逗得忍不住笑了笑,笑声里有一股其他的意味。 过了半晌,他才轻轻道:“和阿竹在一起素来愉快,一时没忍住,喝的有点多。”魏云宽顿了顿,又问道:“我醉后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纪眠竹被问住。 魏云宽这个人素来恣意,做事随心所欲,现在怎么还关注起来自己是否酒后失态来了?心里吐槽归吐槽,纪眠竹还是老老实实把那天的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除了对方莫名发了一通火,吓的陪酒生战战兢兢,后来又靠在自己身上絮絮叨叨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失态的地方吧。 斟酌了一番后,纪眠竹还是没把魏云宽一边喝酒一边靠在自己身上像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事情说出去,怕素来恣意妄为的对方恼羞成怒,又生出什么事。所以纪眠竹只是简单又平淡地回了句没有。 那头的魏云宽闻言,沉默了一瞬,隔了几秒才出声。 “这样啊。”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纪眠竹竟觉得魏云宽的语气既庆幸,又莫名有点失落,话音里的情绪复杂地让人摸不清。 纪眠竹没再细想,却不成想对方突然抛出来一个炸弹。 “恶意编排你和顾仞的那条热搜,我给撤下去了。” 对方好像真的拿着一杯酒,纪眠竹都听得到那头传来的冰块撞击玻璃杯的清脆声音,冰冰凉凉的感觉似乎就要透过手机屏幕冒出来似的。魏云宽摇了摇手里的酒,漫不经心但又充满恣意。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人,随便扯个幌子就想往你身上靠,也不看这热度他能不能蹭得起。” 魏云宽嗤了一声。 纪眠竹好半天才找得到自己声音。 空旷无风的办公室内,他听见自己道:“......谢谢云宽了。” 原来竟是魏云宽动的手。 难怪难怪。 自己只记得他是魏家鼎鼎有名的疯子二少了,却一直忽略了魏云宽手底下也是有公司的,还是个娱乐公司,规模并不小。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的通了。大抵是魏云宽偶然注意到了这个热搜,震怒于自己的好友竟被恶意编排,所以一怒之下直接出手了。他作为娱乐公司的老总,这点动作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所以热搜才被撤的如此迅速。 想起宋秘书说的手段利落不留后路,纪眠竹突然觉得,就是对方直接把散布这条新闻的背后人搞垮了也不无可能。 纪眠竹不禁吞咽了一下。 那边魏云宽却是很高兴的样子,高兴到杯中酒被他一饮而尽,吞咽酒液的声音混杂着微弱的电流音,刮蹭着耳朵。 “阿竹说这个干什么,咱俩谁跟谁。” 魏云宽笑眯眯。 “要是你实在感动的话,就抽空陪陪我吧,之前两次都不太尽兴。”未等纪眠竹回答,他便自顾自道:“这几天有点忙,就过两天吧,到时我去找你。” 纪眠竹闻言,也只能应下。 自己承了对方好大一个人情,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更何况,魏云宽提出来的也只是简单的朋友之间的作陪。 想起上回场面的混乱,纪眠竹忙道:“陪可以,但不许再喝酒了。” 魏云宽闻言难得乖巧。 “好,不喝就不喝,都听阿竹的。” 他又和纪眠竹随意聊了点,便在下属的催促声中挂了电话,看上去真的很忙的样子。 纪眠竹把手机放回桌上,整个事情自动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他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一团乱麻。 不知道江敛现在在干嘛。 脑海里突兀蹦出来这个念头,纪眠竹不由得愣了一会儿。好半晌他才失笑出声,摇摇头。 忙昏头了。 明明他和江敛才刚分开没多久。 纪眠竹收了收心神,重新捡起做了一半的工作,再度忙活起来。 而与此同时。 某个高档别墅。 一个头发做了精致造型的男人微仰着脸,一边享受着助理的精心化妆,一边从助理忙碌的手底下斜着眼睛看向手机屏幕,边看边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他顾仞也会有这么一天!” 他笑的幅度太大,嘴咧开着,以至于助理手里的粉扑都差点拍到他嘴里去。助理惊吓了一瞬,手停在半空,望着底下人夸张扭曲的神色,又无奈又害怕,视线不由得投向一旁坐着的人。 经纪人孙哥叹了口气。 “见析啊,收敛点,先把妆上了,时间快到了,车也很快就要来了。” 然而于见析全当耳边风,拿着手机自顾自地乐。 “让我看看评论区怎么吐槽他的......” 助理没办法,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拿着粉扑上。 于见析一边看,一边嘴里不停的念叨,畅快里隐隐浮现一些其他的情绪。“退隐之前他最后一个电影竟然还是影帝,票房大卖被抬上一个新高度。而明明我每次都被提名,结果却每次都是陪跑,凭什么?”说着说着,他脸上现出一丝怨毒,很快又被畅快所覆盖。“叫他形象素来温雅得体受人称赞,这回在商圈碰瓷碰上了那位不好惹的纪总,我看他怎么全身而退!” 说着,他重新点开刚才一激动被自己不小心退出的微博,想要再从顾仞黑粉的话语里找些乐子。 孙哥更无奈了,但他又不好惹这位祖宗,只能焦急地望着时间。 然而化妆椅那边却猝然传出一声惨叫,吓得孙哥当场弹跳而起。“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这祖宗可别再折腾出什么事了。 于见析指着手机屏幕,脸色惨白,看起来像是上了十层粉底。 “热搜......没了......” 孙哥也愣住。 目光缓缓看向于见析手中的屏幕,却见那上头原本好好的热搜第一,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压根没出现过一样。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明明这个内容足够吸引人眼球啊......”于见析喃喃念叨着,然而下一秒,他面色便陡然现出一抹怨毒。“难道是顾仞找人撤了?还是说,顾仞真和这个纪总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他能和人家搭上线......” 念叨了两句后,于见析便扭曲着脸拨打过去一个号码。 孙哥回过神,连忙按住对方。“哎哎,干嘛呢,赶紧化妆,时间真的不多了!”他急的都要冒火了,偏偏皇上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 “打电话,让他们重新把热搜弄上去。” 孙哥一脸焦急还未阻拦住,那头电话便接通。 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他们这边一句话还没说,那头便已经惨兮兮的出了声,虚弱无力,像是受了重创。“于哥,咱这生意做不了了,人家背后有人,咱是真的不敢动了,怕惹祸上身。看在多年交情上,说句实在的,你们也悠着点吧!” 说完,电话便啪地一声挂断了。 于见析缓缓放下手机。 “背后人?是谁,是那位纪总吗?哈,顾仞还真是有种,竟然能让对方为他出手。”他低着头念叨着,声音讽刺又嫉妒。然而没隔多长时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又渐渐坚定起来。“我倒要看看,换种方式那纪总是否还能坐的住?还能不能不被恶心地帮他!” 他又一把抓起了手机,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发送短信。 孙哥阻挡不及,只能眼见着短信发送出去。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祖宗能不能长点脑子,能不能好好想一想人家顾仞的家世?就凭人顾家的地位,撤个热搜需要求人家纪总吗?这不是很简单的事?说不定顾家一生气,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发现是他们几个找的茬,究竟是谁更惨还说不定呢!还有这突然找上门来的陌生号码,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心的。 他望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助理,再度叹气。 跟了这于见析几年,眼见着对方成为一线资源变多,然而却有了瓶颈演技停滞不前。本来是沉淀下来专心磨练的事,但他却眼皮子越来越浅,心思也越来越歹毒,天天想些旁门左道。 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或许自己该去搜罗着找下家了。 孙哥默默想。 一直紧张盯着手机,见那头陌生号码回了一个OK,于见析才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做回了化妆椅上。他翘着二郎腿,随意招手示意助理过来为他化妆,一双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像是在透过屏幕看一些事情。于见析势在必得道: “我倒要看看,这回还有没有人帮你。” 他不停地在页面上划拉着,刷新着,没过多久,在他希冀又渴望的眼神里,自热搜底部便缓缓出现一个词条,且极有规律地还在不断上升。 于见析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如饥似渴。 那条热搜赫然是—— 【宿敌变朋友?顾影帝与纪氏太子爷不得不说的那些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长了点呢 明天把小江放出来 第66章 据说影帝和纪总关系不一般 这热搜内容虽说讲论的是顾仞和纪眠竹死敌变朋友, 惺惺相惜的故事,但笔触却不经意间暧昧了几分, 从两人还未相遇彼此的状况讲到淬星酒会上的碰面,私下里的会谈,含了些牵扯不清的东西,恍然间让人以为是哪两个人之间的艳闻。 尤其故事的主角一个是娱乐圈大佬,另一个是商圈大佬,身份上的不同,平白又增了几分趣味性,让人一见标题便陡然多出几分兴趣,下意识地点进去看。 热搜不断上升的名次也证明了这点。 于见析快意地笑了笑,上扬的嘴角含着满腔恶意。“我看你这次怎么办。”说罢他便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想看看大众对此的反应。尤其是那些素来以清高自居的顾粉们, 瞧见自家哥哥和别人绑在一起暧昧时是个什么反应, 特别是这人还是男的。 热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一个居高不下时突兀消失, 后一个紧跟着火速上升, 重新占据首位,大众当然能感受的到。尤其是这两个故事的主角压根没变, 对他们关系的解说却是彻底换了个风向。 【发生了什么,我没看错吧?吃了顿饭的工夫, 再拿起手机热搜竟然就变了, 这两人原来私下里竟是朋友吗?】 【哪有这样的, 上一条不是还说的挺起劲吗。说顾仞退出娱乐圈回去接手家业,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结果却栽了个大跟头, 碰上了纪眠竹这尊大佛。影帝生涯顺风顺水, 商圈却接连吃瘪,顾仞心高气傲受不了,就此记恨上纪眠竹,那纪氏太子爷也不是吃素的,人家也叱咤云城多少年了,哪里会给顾仞好脸色看,两人就这么对上了。这不是挺真实的吗,现在出来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上一条才刚出现没多久就被撤掉,明显是背后有人操作。你们猜猜,是谁动的手?】 【救命,我分不清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于见析嘴角边上的笑意压根就没落下去过,搞的助理给他擦口红都难办的紧。他一边心里呐喊着“打起来打起来”,一边往下边划去,飞速掠过一大堆评论,目光紧紧找寻着顾粉们的踪影。 没多久就让他发现了一个,昵称后面还有顾仞大粉的认证。 【我就说吧,上一个热搜完全就是营销号的恶意编排,我们仞哥那么温雅得体,见人彬彬有礼的,怎么可能与人交恶?】 【我也觉得不对劲,仞哥息影回去继承家业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就算难过也是一把子支持的,更何况以后还能时不时地在财经新闻里见到仞哥。而且仞哥突然经手不熟悉的东西,失败也是能理解的啊,更别说对方还是商界大佬,能交上手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最最最最重要的是,我们仞哥脾气那么好,虚心学习那都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因为失败就记恨人家?所以我觉得上一条热搜完全就是恶搞的,所以才被很快撤下去,现在这个才是真的!】 【附议!】 【就是说嘛,仞哥和纪总关系哪有这么坏,人家才认识没多久。】 于见析笑容僵住,不敢置信,他骤紧眉头继续往下翻,就不信没人注意到热搜内容里隐隐约约的暧昧。 工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还是部分激进顾粉和一众普通路人的撕逼评论。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顾仞和这个纪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呢?看起来,两人好像很暧昧的样子......】 【???】 【其实,身为几年顾粉,我也有这个感觉......咱们仞哥虽然平常都是温雅得体的,从没闹出过绯闻,和男星女星都没有,就好像真是老僧入定清心寡欲一样,但我们这些陪仞哥几年的粉丝看得最清楚。与其说仞哥是对人温和有礼,不如说他是对谁都含着几分疏离冷漠,哪有现在这个样子。顶锅盖先说一句,我可没嗑cp啊,我理智看待的!】 【???】 【说实话我也感觉,图片和视频我都去认真研究了一下,没有被修改的痕迹,也就是说这都是真的。对比以前仞哥爆出来的什么绯闻,那里面仞哥温和却疏离的笑,这面对纪总时的笑明显都是发自真心的,眼睛都弯起来了。而且视频几分钟,仞哥的视线都没离开过人家纪总......】 【我是真纯路人啊,没粉过任何一个明星,单纯吃瓜。我就想感叹一句,这纪总颜值真高啊,真帅!(流口水.jpg)】 【楼上姐妹完全说出了我的想法,我已经把视频翻来覆去看好几遍了,呜呜呜这纪总长的真好看,怎么以前就没发觉呢?】 【当然发现不了了,人家可是商圈大佬,哪有这么轻易就抛头露面的呀。】 【???】 【上面那个连发几个问号的,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怎么这么阴阳怪气啊,亏你还顶着顾粉的名头,怎么,非要仞哥与人交恶才开心吗?上一个热搜你是不是偷着乐很久了,怕不是隔壁恶心的于粉混进来的吧?】 【就是就是,有什么不能直说吗,非要发问号恶心人,跟于粉的做派真是一模一样。】 于见析笑容完全僵掉,整个人快要气成河豚,连精心做好的发型都快要炸了。助理完全不敢招惹他,只好等他平复下来再动手。 于见析狠狠喘了几口气后,恶劣地笑了。他拿自己的小号浑水摸鱼,在一众评论里连发了好几条真情实感嗑cp的言论,成功带起一波想嗑cp却在观望的吃瓜群众露头,也成功挑起了小部分一些顾仞激进唯粉和新兴cp粉之间的战争。 顿时,热搜底下最显眼的就是关于顾仞和纪眠竹暧昧关系的言论。 于见析见此终于满足放下了手机。 这回节奏算是被彻底带起来了,才撤掉一条没想到接下来还有一条吧,我看他们能不能坐的住。听说那位纪氏大佬素来阴沉莫测手腕狠辣,不知道他在看到自己被和顾仞嗑cp了是个什么反应。会不会直接对顾仞动手呢,真期待啊...... 思及此,于见析颇为好心情地朝旁边招了招手,甚至还哼起了歌,完全不见刚刚扭曲的模样。 “愣着干什么,过来定妆。” 助理战战兢兢地上前。 热搜还高高挂在微博首页,注意到它的人不胜其数,几乎每一秒都有工作摸鱼上来瞟两眼结果却变身瓜田里的猹,吃瓜吃的不亦乐乎的人。 当然,纪氏里的员工也免不了。 安安静静有序忙碌中的总裁办里,忽地响起了一声既惊讶又激动的“卧槽”,虽然压抑着声音但也能从那语气里听出对方的情绪,有人不自觉地朝这边看过来。 一名女员工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下手机端正态度装作认真工作的模样,于是总裁办里又渐渐安静了下来。过了几分钟她悄悄抬起头,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又小心翼翼拿起手机,点进微博,目光灼灼地看着热搜。 与她交好的人不由得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刚刚怎么了,这个女员工见状,立马甩了一个链接过去。好姐妹,有瓜同享。 于是总裁办里第二声卧槽响起。 虽然她们有意遮掩着,但推送消息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用手机的人。于是不消片刻,几乎整个总裁办里的员工都注意到了这个热搜,议论之声也渐渐响起。虽然他们有意压低着声音,但还是有几个字控制不住地声音大了点,被人所听见。 江敛依稀听见几个关于纪眠竹和顾仞的关键词,手上动作一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摸出手机,根据着关键词,打开了常年落灰的微博。 这一看让他顿时僵在了原地,浑身止不住地冒着戾气。 评论区几乎全在嗑纪眠竹和顾仞的cp。 什么两人颜值相配,家世相当,一个是影帝一个是总裁,一个温和儒雅一个霸道冷厉,自带萌点,小说里都这么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嗑拉了。 江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越看气场越沉,眉眼像是结了一层冰,手上控制不住地收紧。 偏偏旁边还有言论传进他的耳朵里。 “卧槽,咱纪总真的认识顾仞吗?关系真有这上面写的那么好吗?我惊呆了。” “应该是吧,淬星酒会纪总还带着几个主管过去了呢,听他们说,咱纪总和顾仞聊的挺愉快的,私下里也有交集的样子。” “那这就是真的咯?呜呜呜虽然我是仞哥的粉,还是纪总的员工,理智上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情感上往这上面一想,他们俩真的好好嗑,小说照进现实里了就是说。” “......确实,虽然咱纪总平素阴沉偏执,但是脸是长的真好看啊,第一回 见我就感觉了,就是总是让人因为他的气质而忽略了脸。” “绝了啊姐妹们,温雅影帝x狠戾总裁,你们说谁上谁下啊?我押一个咱纪总在上,毕竟纪总生气起来是真的可怕......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纪总这个性格被压在下面,冷着脸承受,只有被欺负得狠了才哼上一声,也、也很香啊......嘶,救命好好嗑!” 江敛手机屏幕都险些捏碎。 快要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反射出来的一点微光在他黑眸里明明灭灭,像是遭受强风催折的烛火一般,随着不断翻滚的心绪起起伏伏。江敛狠狠闭了下眼,目光扫过那些肆无忌惮的言论,压着满腔的沉怒给自己下属发了条信息。 【热搜,撤下去。】 他顿了顿,而后又是一条。 【找到操控热搜的背后人,发给我。】 江敛喉结滚了滚,艰涩又刺疼,似乎还能尝到口腔里隐约的血味。 找到这个人,他绝对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江敛扯了扯嘴角。 在座位上坐了半晌,他还是没忍住,豁然起身,朝总裁办公室走过去。临走前,一道森寒的目光落在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身上。 似乎是能感受到背后的寒凉,总裁办里的声音顿时停了一瞬。他们扭头四望,却只见着江敛离去的背影。于是不消片刻这声音又响起来,夹杂着理解与怜惜。 “......他一定很难过吧。” “是啊,和咱纪总闹别扭,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现在纪总又爆出来和顾影帝的绯闻,他难过也是能理解的。” “我刚刚似乎还看见他眼眶红了,指不定是到哪个角落里哭呢。” “嗐,咱别说了,平白让人家不好过。” 于是总裁办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安静,不时有敲键盘的声音响起。 而通往纪眠竹总裁办公室的走廊上,被众人认定伤心到哭出来的江敛,正浑身冒着戾气地往前走,俊美的面容被怒火裹挟着,都似乎有点扭曲,眼底泛起一丝可怖的红意。 江敛缓缓推开办公室的门。 里面正专心工作的纪眠竹闻声从一堆文件里抬头,惊讶出声。 “江敛?......你怎么来了?” 江敛一语不发,迎着纪眠竹的疑惑目光一步一步逼近,手搭在纪眠竹办公椅上。他低头,缓缓俯身,眸光描摹着底下人的面庞,似乎是在观察他到底知不知晓这个热搜的存在。 看了几秒,直到纪眠竹越来越疑惑,江敛才缓缓冒出一句: “想你了。” 声音带着压抑情绪的沙哑。 纪眠竹一愣。 而后不由自主瞄了一眼时间。 这才离开多久,有三小时吗,就想他啦? 未免有点太黏人了吧。 他心里吐槽着。然而不知为何,脑子里却霍然记起了不久之前自己也曾无意识地念叨了一句江敛在干嘛,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这令他不由得耳朵尖一红。 对上上方江敛一瞬不瞬的黑眸,纪眠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凤眼转了转,而后矜持地偏开了视线。 只是江敛却不给他躲避的机会,更加逼近,声音里也含了些其他的意味。 “我能抱你一下吗?” 纪眠竹再度愣住。 唇轻轻抿起。 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触及到江敛既危险又莫名有点委屈的目光时,他心软了。纪眠竹飘着视线扭捏了一会儿,才矜持道: “那、那好吧。” “就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怀抱就落了下来,连带着办公椅都被禁锢在这个强势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又逼近,带着势如破竹的感觉,像是要无视一切阻碍,直接闯进人心里那般。明明是强势到极端的感觉,但纪眠竹却不觉得讨厌,只是心内跟着柔软下陷。 他下巴不自觉地在江敛的臂弯里蹭了蹭。 江敛微闭着眼睛疯狂汲取着纪眠竹的味道,急促灼热带着怒火的呼吸渐渐舒缓下来。 屋内一时格外安静,只有空气在缓缓流淌。 纪眠竹左等右等,也没见着江敛有放开的趋势,他不由得扒拉了一下江敛的胳膊,想了想,伸手又从旁边拽过来一张椅子。 “要不......你留在这,和我一起工作?” 毕竟这么黏人。 纪眠竹这样想着。 江敛闻声,缓缓抬眸,从自己的心绪里走出来,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在纪眠竹的脖颈上缓缓摩挲,正好是大动脉的位置。一下一下,仿佛能感受到怀里人的心跳一般,平稳,带着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奇异力量。 纪眠竹觉得有点痒,微动了动。 “好。” 江敛扯出一抹笑,在纪眠竹身边坐下。 纪眠竹敏锐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瞅了瞅江敛的神色,满腹疑云。在对方坐下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来。 “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江敛不言,只盯着纪眠竹看,只把纪眠竹看得惴惴不安起来,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他才突然弯了眼睛。 “太想你了。” “不过现在好了。” 纪眠竹眨了眨眼,意识到江敛在说什么后,脸一红。 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他却不自觉地心慌,小鹿乱跳。纪眠竹越发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心率不齐,这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他飘着视线,没有再理江敛,而是自顾自地工作起来。 看起来是很冷静自持的样子,若是忽略他泛红的耳朵的话。 江敛坐的离纪眠竹很近,他偏着头望着对方,眸光闪闪烁烁,一会儿清明冷静一会儿昏暗混沌。 直到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江敛恍然回神。 他望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专心投入工作的纪眠竹,才低头按亮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有一则信息,时间显示是刚刚才发过来的。 【找到人了,说是于见析授意的。娱乐圈里的一个演员,顾仞的对家。】 江敛把这条消息看了好几遍。 狠狠笑了一下。 管他是什么人,和顾仞有什么恩怨也与他无关。 但动心思动到纪眠竹头上,就别怪他加倍还回去。 江敛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对下属又下了个命令。 【找些对方的黑料,发出去。】 【越快越好。】 那头很快发过来一个是。 江敛默默看了手机半晌,直到屏幕再度暗下去,黑掉的屏幕上显现出他半张阴沉扭曲的脸,他才像是被刺激般动了动,收回手机。 江敛目光恍然无焦距地转了一圈,最终才定在一旁纪眠竹好看的侧脸上,眸底的占有欲呼之欲出。他伸出手,在办公椅间准确揽住了纪眠竹劲瘦的腰,往自己这边一带。 于是才冷静下来没多久的纪眠竹,又回到了江敛的怀抱里。 连带着手上的文件。 脖子间有灼热的气息拂过,惹得纪眠竹几乎是瞬间便又红了脸。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醋淹评论区 纪眠竹手里抓着文件, 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平整的纸面都起了些褶皱。白纸黑字, 加上上面莫名印上去的用力指痕,突然就不纯洁了起来。 他有些无措。 脖颈间有点痒,纪眠竹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个脑袋蹭了过来,下巴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呼吸声平稳地响在耳边。 “有......什么事吗?” 纪眠竹尽量声线正常地问道。 两张椅子靠在一块,明明中间留了点空隙,怀抱却像是密不透风一样,纪眠竹后背贴着江敛胸膛,那一块皮肤温度渐渐上升,连带着心跳都多了点灼热的意味。 大概是受此影响,他捏着文件的手也慢慢失了力道, 纸张轻飘飘地要飞走。所幸纪眠竹千钧一发之际回过神来, 眼疾手快,猛地一把把文件按在了桌面上。 江敛眷恋地在纪眠竹颈间蹭了蹭, 不够一样, 他这才出声。 “看纪总工作了很久,估计是累了, 想帮你放松一下。” 话落,他便收回了箍在纪眠竹腰间的手, 转而搭上纪眠竹的肩膀, 慢慢站起身来, 不消片刻便已到了纪眠竹身后。 听江敛这么一说, 纪眠竹下意识顺着往那边思索起来, 觉得自己确实是工作了许久的样子。 似乎自从回到公司, 他便一直待在办公室里, 处理积压的工作,甚至在这将近三个小时里,他连办公桌这一隅之地都没有离开过。 这么想着,纪眠竹正严肃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为了健康着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的时候,肩膀处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带着掌心里的温度,有规律地动作着。绷紧的肌肉为之一舒,他身体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思及江敛刚刚说的话,纪眠竹不由微微偏了下脸,看向后方。 “你这是?” “显而易见,帮你按摩。”江敛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唇角却是稍稍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衬得那张俊美的脸庞愈加吸引人,与刚才沉郁烦躁的样子相去甚远。他指尖捏住纪眠竹的下巴,把纪眠竹的脸转了回去。“专心一点。” 纪眠竹不由眨了眨眼睛。 肩膀处的力道再次开始,从后颈到两边肩膀,从肩周再回来。手劲恰到好处,甚至纪眠竹恍惚间都能感受得到江敛指尖的形状,感受得到对方的手指是如何在自己肩膀处揉捏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老脸一红。 啧,不应该。 纪眠竹舔了舔唇,暗道自己思想不端正。然而江敛的按摩实在是太过舒服,就像是工作中积攒的劳损全都要顺着按揉的力道释放出来一般。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任由江敛按着,好好享受。 空气里的微小因子,似乎都沉醉在了这个时刻,流动的速度渐缓。 一时无风。 就当纪眠竹被按得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却是被人突然敲响了。连着三下,极有规律的三声门响,而后是一道询问。 “纪总,我进来了?” 一听就是宋岩。 纪眠竹清了清自己许久没说话的嗓子,缓了下过于放松的状态,朝门口冷静道:“进来吧。” 宋岩推开门。 “纪总,声明已经发出去了,见效很快,但随后又出现了......”推门进来的宋岩因着半边门挡着,所以没注意不远处的办公桌那边,一边走一边一字一句汇报着情况。然而当他抬眼时,却突兀瞧见办公桌后两道贴在一起的人影,一前一后,一坐一站。原本应该在总裁办里的江敛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在默然无声地为自家总裁按摩,自家总裁还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宋岩的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霸道总裁和他的暖心小娇妻”这几个字,甚至脑海深处还隐隐浮现着办公室激情play,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一噎,即将出口的话蒸发的干干净净。 他赶忙同自己离谱的思维作斗争。 纪眠竹却仿若什么也没意识到一般,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任由江敛动手动脚。他看着忽然停住话头的宋岩疑惑道:“出现了什么?” 宋岩过了几秒才恍然回神,连忙垂眼,不再去看那边两个人,好像那边两个人是什么洪水野兽一般。他深呼吸了一口,尽职尽责的汇报。 “......又出现了一则热搜,还是您和顾总的。只是这回没有上次那样恶意满满了,热搜说您二位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宋岩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评论区的盛况,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住了脱口而出,只是极为理智充满暗示地道:“您可以去微博看看。” 纪眠竹挑了挑眉。 关系很好。 莫非是顾仞做的? 他朝宋岩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好,你先去吧,有什么异常再告诉我。” 宋岩得到吩咐,点点头便立刻转身离开了,一秒都不想多待的样子,甚至还极为贴心地把办公室的大门又好好的合上了,可以说是把秘书这个职位的责任拿捏得十分到位了。 这边纪眠竹在宋岩走后,便立马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想看看顾仞具体是怎么处理的,见效竟然这么快。 他戳了下微博的图标。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江敛完完整整听了两人对话,又见纪眠竹动作十分快的拿出手机,不由得抿抿唇,很快便抿平了那一点上扬着的微小的弧度,眼眸里的色彩也沉郁了下来,他盯着下方纪眠竹的动作,冷冽又危险。 但手上却还是一丝不苟按揉着。 纪眠竹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微博页面,果然见到热搜一栏里第一个便是。 他不假思索地点进去。 粗略瞄了几眼后,捕捉到热搜里的几个用词,纪眠竹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心头倏地浮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他继续往下看,越看越觉得古怪。看完后,纪眠竹愣是摸不清楚这古怪感觉的来源,就算再来一遍也是如此。 潜意识让他点进评论区,看是否能发现一点端倪。 纪眠竹顺着心意这样做了,众多评论在他眼前铺展开。然而仅仅只是扫过上方几条点赞数最多的评论,他的表情便倏地空白起来,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震惊到空白一样。 这......这都是什么? 顾仞怎么可能搞出来这种东西?! 纪眠竹觉得惊悚,惊悚里又有一丝新奇。 他瞄了一眼,然后又是一眼。 就像是觉得臭豆腐臭,又吃得上头那般。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纪眠竹皱着眉古怪着神情再度看向了评论区,不同于刚才的浅尝辄止,他这回是一条一条看了下去,越看越快,越看越忘我,连自己此刻在哪都快忘了。 后方的江敛眼见着纪眠竹徜徉在嗑cp的评论区中一去不复返,面色不由得扭曲了一瞬,黑眸危险的眯起。 终于在纪眠竹被一篇同人文迷住了眼,妄图点赞时,幽幽出声: “温雅影帝x霸道总裁?” “没想到纪总竟是喜欢这样的。” 话虽然带着些调侃的意味,但语气却是阴冷的,像是毒蛇在背后窥伺,一直麻到头皮,隐隐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醋味。 纪眠竹不由自主地一抖。 他偏过头,看见身后江敛不知何时沉下去的脸,心里一急,连忙把手机屏幕按灭了。“不不不,我不喜欢这样的,你别误会。” 他绞尽脑汁解释。 “这都是假的,是他们杜撰的,一点也不真实!” 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纪眠竹灵光一闪,忽地明白过来了之前江敛不高兴的原因。估计就是因为不巧看到了他和顾仞的热搜,又瞧见了底下评论区嗑cp的言论,生气了,所以才过来找他,态度奇奇怪怪。顿时,纪眠竹就话头一转,精准打击。 “我一点都不喜欢顾仞,你别误会,看也只是觉得新奇而已,真的!” 说罢,他凤眸盯着江敛的反应。 江敛垂着眼眸,手上仍然为纪眠竹兢兢业业的按摩着,轻柔细心,嘴上却不置可否,意味不明。 “哦,这样吗?” 话里的醋味都要把整个评论区淹没了。 纪眠竹点头如捣蒜。 为表诚意,他还把手机丢到了一边,示意自己不再看,也绝不被那些奇奇怪怪的狗血同人文所吸引。 “放心,我绝对不看了!” 纪眠竹神情格外坚定。 以前解释是怕江敛这个主角受误会他和主角攻之间有什么,被暗自记恨上。如今也怕江敛误会,然而却是下意识的行为,两者终归是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纪眠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若隐若现,叫人抓不住。 见江敛似乎心情有好转,他长舒一口气转回了头。 只是安下心来的纪眠竹却没发现,自己肩膀上的力道一直没消失过,始终如一。要是对方真的生气,哪里还会这么细致地为他按摩。 他重新拿起被冷落许久的文件。 过了好一会儿,渐渐忘了手机存在,也渐渐忘了刚才那回事的纪眠竹忽然发觉,自己肩膀周围依然十分舒服,江敛竟然还在默默为他按摩着,像是不喊停止就会一直继续下去一般。纪眠竹一愣,继而心一软,回身捉住了江敛的手,拉着江敛的手腕把人按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 “好啦,歇会儿,我也没那么累。”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江敛,想了想,又给对方揉了揉手腕。 江敛看着纪眠竹垂着眼认真给自己揉手腕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么久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他喜欢纪眠竹心疼他的样子。 也喜欢纪眠竹把他看得很重。 江敛眸底的郁色渐渐褪去。 纪眠竹给他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又转回身子。就当文件上的黑字印到他眸底的时候,纪眠竹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了之前江敛的动作,还有那个突然又任性的怀抱。他不由得微红了脸。 想了又想,纪眠竹还是侧过半边脸,轻轻嘱托了江敛一句。 “......你老实一点,等我处理完这点文件就陪你。” 江敛微愣,目光触及对方脸颊上的绯红时,才骤然反应过来。 他不由轻笑出声。 心情彻底好了起来。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觉得顺眼,盯着纪眠竹握着黑色钢笔的手看个没完,甚至连之前瞧见评论区嗑cp的糟心劲也渐渐冲淡。 舞得这么欢有什么用,人还不是在他这里。 况且,用不了多久,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来临时,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至于心头那点隐隐约约的害怕,则被他封到了深处,窥不可见。 江敛翘着唇角,眸光受心情所染,沉冷里多了丝温柔。 只不过他没发觉,那些被他拼命掩藏的东西,藏得越深,就越是像积雪的山头,含着毁灭性的恐怖力量,只等最后一片雪花落下,便可如山洪一般爆发。 江敛手放在兜里,指尖轻轻搭在手机边缘,好心情的轻点着,却忽然感到手底下的手机突兀一震。 他动作顿住,瞧了一眼纪眠竹。见对方依旧专心,他才慢慢掏出手机,去看上面发来的短信。 【江总,我这边查到暗中似乎还有人在帮着于见析。只是对方隐匿的太好,给于见析发送指示的手机号已经被处理掉了,是空号,半点信息也没留下。】 江敛面上的笑落了下去,挑挑眉,看不出心绪。 他思虑片刻,指尖轻点,一则吩咐便很快发了过去。 【知道了,继续看着。】 江敛按灭屏幕,将手机放回兜里,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姿势,默不作声地盯着纪眠竹瞧。 而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阳城。 热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满整个地面,跳跃活泼,却在触及桌旁的男人时陡然敛了几分光芒,变得和煦温柔了起来。 顾仞听见下属说声明已经发了出去,他不觉放下手里的公务,拿出手机上去看了一眼。 只不过声明还没瞧见,他就先被其他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东西是一则热搜。 还是他与纪眠竹的名字,但却要比上回更加声势浩大。 顾仞皱了皱眉,心中微恼下属办事不利。他点了进去,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再让下属处理一番。却在看到那些个字眼时突然顿住了动作。 顾仞目光定住,一字一字看过去,心情渐渐由恼怒转换成了惊讶,再然后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和害羞。 他看了许久,久到阳光不再热烈,久到茶水变凉,久到指尖微蜷,那句对下属的吩咐也没有说出去过。 顾仞喉结滚了滚,犹豫再犹豫,也还是没有把撤下去三个字说出来,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另一个当事人。 他存了点私心。 尽管这私心此刻并不知对错。 第68章 是魏总排面不够吗 纪眠竹与顾仞针对恶意热搜的各自声明几乎是同一时间点发出来的, 在一瞬间便被那些抱着手机不离手的吃瓜群众们所注意到。于是两人各自的微博底下,蜂拥而来了许多人, 点击量暴涨,评论区空前热闹。 尤其是纪眠竹那个注册几年了基本没用过、快要长草了的微博号,热闹的像是要过年一般,关注人数直线上升。 而在那些关注人里,除了一部分很早以前就已经关注了自家总裁的纪氏员工们,余下的基本都是从热搜里摸过来的吃瓜群众,嗑顾纪cp的新兴cp粉,甚至还有不少单纯是被纪眠竹的颜值所吸引,凑过来舔颜的。 他们在评论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甚至带动的纪氏官博关注人数都增长了不少。 暂为代管纪眠竹微博的宋岩, 见此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他不由得被还在不断激增的评论吸引去了注意力。 【纪总的微博也太冷淡了吧,作为云城商界的扛把子, 怎么可以如此的没有牌面?让我来!纪总康康我!(挥手绢.jpg)】 【纪总好帅好帅, 发出想睡的声音!】 【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呢呜呜呜,感谢互联网让你我相遇, 老公你上过哪个财经杂志啊,我这就高价去买!】 【?狡猾!怎么可以叫老公, 我才是纪总夫人!】 【姐妹们, 穿条裤子吧......】 【哼,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肤浅, 不像我, 完全就是抱着取经的态度来向成功人士学习的。向大佬学习的第一天, 先把知名企业家纪总的照片观摩个十遍!】 ...... 宋秘书拧着眉头, 一条一条看下去,直看得他一头雾水。 这些人评论的每一个字单独分开来他都能看懂,但怎么合在一起,忽然就高深莫测了起来?为什么要穿裤子,为什么向他们纪总学习要先看照片? 宋岩推了推眼镜,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在下一秒便突然拨云见日。 她们的意思......似乎都在夸自家总裁长的好看? 思及此,宋岩不禁回想了一下纪眠竹的长相,发现确实是如此。尽管工作中他都是理智地汇报,尽职尽责,基本不会被其他事情所影响,但某些时候他却会被自家总裁那张脸短暂的吸引过去注意力。 宋岩恍然回神,继续翻看评论区。 下面的好多都是舔颜的评论,真情实感,但直到某一条,单纯舔颜的走向忽然奇怪了起来。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纪总和仞哥的微博发布时间,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耶,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他们俩是商量好的?还是说,他们俩人现在就在一起呢?一起商量一起发布,热搜里说的果然都是真的,关系也太好了吧呜呜呜,嗑到了!】 【谢谢楼上姐妹,嗑到了!我不管,顾纪锁死,钥匙被我吞了,他们俩现在就在同居!】 【大胆点,他们在交往!】 宋岩看到交往一词时不由得虎躯一震,受到了剧烈冲击。直到好半天过去,他才渐渐缓过来,但仍是一脸不敢置信。 反反复复把这段文字看了个几遍,宋岩还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家总裁和这位顾影帝的关系。两人好像除了淬星酒会那时候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似乎都不在一起?虽然看上去相处还蛮愉快,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况且,纪总身边还有一个江敛呢。 网友的发言真可怕,好像他们纪总真的和人家有一腿似的。 宋岩惊魂未定,扶了扶刚刚差点被惊掉的眼镜,打算把这件事情给自家总裁汇报一下,以防后续出现什么大问题,毕竟这涉及到了纪眠竹的私事。 然而正当他想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忽地想起了刚才办公室里的那一派甜甜蜜蜜的景象,于是这拨打电话的动作就忽然顿住了。 宋岩犹豫了一下。 思考再三,宋岩还是没能把电话拨出去,只是编辑了一条短信。 毕竟那头腻歪着,这一通电话可不小,听见心爱之人和别人组了cp,cp粉还舞得昏天黑地,估计那江敛心里会不舒服,说不定纪总见小情人难过了还会怪罪下来。 虽然宋岩心里头把自家总裁看得很重,但也不喜欢因小失大。 他明智地选择了发短信。 只是宋岩却不知道,办公室里的纪眠竹,早就因为哄着江敛,而把自己的手机丢到了一边。哪怕是来个十条短信,他怕是也不能立刻接收到。 而就在这短短的一阵工夫,网上却是瞬息万变,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某娱乐公司的老总,在众人愉快嗑着顾纪cp,越嗑越上头的时候,突然嚣张地带了一下这个话题,并配文: 【作为阿竹多年的好友,怎么,难道是我没有排面吗?】 一言激起千层浪。毕竟魏家二公子接手魏家旗下娱乐公司的事情人尽皆知,这个公司老总的身份是谁自然也是不言而喻。再加上这段配文里隐藏的信息,“好友”、“阿竹”究竟指谁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 魏云宽年轻多金,长相不赖,风流习性广为人知,突然发了这么一条似是而非的微博,背后的含义不免让人咋舌。况且魏纪两人明面上是好友,这在云城里也都不是秘密,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段话里的吃醋意味。 还是十分明显的吃醋。 两人一个是总裁,另一个也是,一个阴沉面冷,一个风流含笑,cp适配浓度超标,不觉又引来了一波cp粉,甚至连顾纪cp粉里,都有人逐渐摇摆不定。 【啊啊啊啊嗑死我了,排面给你,阿竹就是你的人!】 【怎么办我开始犹豫了,魏总好帅啊,顾纪很好,但是魏纪也不赖啊,呜呜呜。】 【好香好香,魏总这醋味,都快要溢出来了吧。】 魏纪cp热度一时居高不下,堪比顾纪。 而另一件大事,则是娱乐圈里的某位于姓男演员,忽地毫无征兆爆出了一连好几个丑闻,私下里头做的恶臭交易,丑恶嘴脸,此刻全被摆在了明面上,令人皱眉。 只是最令人惊讶的是,这瓜还没来得及落下来,被众人好好品尝,当地警方便迅速出动,将还在接受采访的于见析在一众视线下打包带走,并以雷霆速度飞快立案,发出声明。 于是某于姓男星落网便已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板上定钉,彻底失去了继续发酵的余地。就好像是警方早就知道了于见析的动作似的,证据确凿到都不需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调查。 这瓜也彻底失去了好好品尝的味道。 以至于大家后来提起时,全是一副恍然的姿态,连惊讶都少了几分,只是轻飘飘感叹几句“哦,原来是这样啊”“是他啊”“早就看出来他不行了”之类的。 可怜于见析,费尽心思搏眼球。到头来自己落网这么大一件事,在公众面前的回响也几不可闻。就像是准备了一颗大石头,想要扔进水里发出巨响的时候,却发现,一点水花也看不见,何谈声音。 既可怜,又令人叹息。 不过是罪有应得就是了。 江敛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纪眠竹在餐厅里吃东西。 他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当时纪眠竹已经处理完了剩余的工作,时间也在渐渐流逝,转眼间便到了傍晚。考虑到两人肚子饿的问题,他带着江敛去外面吃饭。纪氏总部坐落的地方,自然不会太过寒酸,是有名的金融中心、黄金地带,因而附近的餐厅也都不是普通小餐厅。纪眠竹找来找去,最终带着江敛进了一家法餐厅,定了间幽静的包厢。 餐厅环境优美,情调高雅,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纪眠竹进来时瞧着到处成双成对的人,不禁挑了挑眉。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江敛却是对此接受良好,表情一点都没变过,甚至还唇角微扬,显然是乐在其中。纪眠竹见江敛没有异议,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默默压下了心头的那点怪异,在座位上坐下了。 大概是之前向江敛保证过绝不再看手机的缘故,为了做一个言出必行的好男人,纪眠竹自始至终眼神都没往自己手机上瞥过,只是在和江敛有一搭没一搭地愉快聊着天。 他将印着花体英文的菜单给江敛看了一眼。 “这些可以吗?有你爱吃的。” 江敛含笑点点头。 纪眠竹将菜单交给餐厅的服务生。 再转头回来时,瞧见江敛放在桌面上、刚刚才暗下去的手机,纪眠竹不由得偷偷往上面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凤眸里十分渴望的样子,就差把“我想玩手机”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江敛注意到了这个并不算隐蔽的小动作,看了看他,好笑又无奈。他忍住了此刻想要揉一揉纪眠竹的冲动。 “想看就看吧,我不生气。” 纪眠竹眼前一亮。 嘴上说着其实也没那么想玩手机,手头上的动作却是十分利落,转眼间他的手机屏幕便已经被解锁了。 江敛失笑,目光温柔。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一边悠闲的看着对面的纪眠竹,一边在心里思量着事情。 纪眠竹如饥似渴的打开手机,还没反应过来时,手机里头积压的推送信息便已经席卷了过来,顿时,手机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因为消息太多,纪眠竹没那么多工夫去一个个看,所以注意力自然而然只落在了上头那几个。 他一边看一边不自觉地念出了声。 “嗯......于姓男演员失德,表里不一,偷税漏税甚至酒后肇事,拿钱草草了结......警方已经立案。于见析?没印象,这人谁啊。”纪眠竹嘟哝着,又划拉了几下,动作突然顿住。看清上面的文字后,他惊讶地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娱乐公司魏总宣誓主权?对谁......对我?!” 纪眠竹面上表情都空白了。 而对面的江敛,听见纪眠竹小声念叨的话后也是身形一滞,唇边的笑意霎时间消失无踪。他沉着脸去到微博看了看,果然见着魏云宽那段似是而非的话。 江敛周身的气压顿时就低下去了。 纪眠竹还在发着呆,对这世界一脸不可置信时,一通电话就突然打了进来。 他颤巍巍的拿起手机。 “喂......” 纪眠竹有气无力,明显不在状态。 对面的人却是中气十足,像是遇到了高兴的事情,恰巧就是行为诡异令纪眠竹想不通的魏云宽。 “阿竹,”魏云宽高高兴兴喊了一声,板正的办公椅愣是被他坐出了一种会所软座的奢靡感觉。“我发的微博你看见了没有?” 在魏云宽办公室里等待吩咐的下属闻言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热汗,为自己这摸不清心思的上司。其实当魏总把自己叫过来询问微博里的事的时候,他就该有预料的,但谁能想出他们魏总会干出这种事啊。 还是和那位素来以不好惹闻名的纪总。 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满于那位纪总和顾影帝传绯闻,所以吃醋吃到自己撸袖子亲自上阵。 还是说,是他见识太短浅了,这就是云城真正上流人之间的好友关系? 他又擦了擦额头的汗。 纪眠竹也摸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想了想后,一口咬定自己没看过。他睁眼说瞎话。 “还没有,云宽是有什么事吗?” 谁知道魏云宽是个什么目的,搞不清楚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好。 魏云宽也不在意,依旧高高兴兴。 “没有也没关系。这两天快忙完了,后天我就有空了,到时候来找你啊,可别忘了。” 还没说上两句,魏云宽便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话筒里依稀传出旁边人的催促声,似乎这段时间真的很忙的样子。 纪眠竹怔愣地放下手机,还是没搞明白魏云宽这个操作的究竟用意何在。 什么叫他没有排面。 是什么排面? 上热搜的排面? 纪眠竹百思不得其解,正沉思的时候,手机屏幕倏地又是一亮,上面是来自顾仞的一条消息。 【感谢纪总帮我解决难题,顾家的事情我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两天都会空出来。大概在后天上午,我会到云城,预计下午到达。期待纪总的招待。】 纪眠竹一字一字读完,因为刚才惊魂未定的缘故,他都没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心里默念出声,而是直接念出来的。 环境幽静的包厢内,随着念短信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传来,江敛的面色也就一点一点的沉下去。等到纪眠竹完全念完时,他的面色已然全部黑了下去,拢着一层可怖的阴翳。 纪眠竹愣了几秒,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念出来的。 匆匆忙忙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去看江敛的反应。 对面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听到了多少,只是等纪眠竹看过去时,已经完全是风雨欲来的表情了,俊美的面容似乎都扭曲了一点,黑眸里情绪翻滚。 江敛微笑着。 “好啊,都来。” 纪眠竹不禁吞咽了一下,完全是被江敛给吓的。 他张了张唇,正巧服务生上菜,有外人在场,纪眠竹也便闭上了嘴,等人走后才小心翼翼的看向江敛,轻轻问道: “阿敛......你还好吗?” 江敛手握住刀叉,骨节分明。明明姿态好看到赏心悦目,可是切着牛排的动作却愣是杀气腾腾,带着一股子残忍狠戾的感觉。 优雅又残忍。 “嗯?我很好啊。” 他咬牙切齿。 纪眠竹顿时就闭上了嘴。 * 作者有话要说: 后知后觉今晚是平安夜欸 第69章 欢聚一堂 这顿饭的氛围终究变了味道。 江敛微笑着进食, 脊背挺直,手里刀叉在上方水晶灯的作用下, 反射出一点亮眼的光芒,锋芒毕露。恍惚间让人以为,他不是来用餐的,而是来应约战斗的,蓄势待发,一副雄性动物被碰了领地的炸毛之态。 尽管炸毛炸得悄无声息。 纪眠竹也不敢多说什么,讷讷地吃饭,时不时地瞟上两眼对面的江敛,看见对方唇角瘆人的微笑时又慌忙收回视线,低头刀叉划拉着餐盘里的食物。 在这种诡异的,与包厢外面的甜蜜截然不同的气氛里, 两人先后吃完。像木头桩子般又呆坐了一会儿后, 气氛仍旧是诡异的沉默,令人如坐针毡。纪眠竹吞咽了一下, 终于是耐不住了, 他看了看对面的江敛,小心提议: “......我们, 回去?” 江敛目光落过来。 黑眸里的猩红还没完全消隐下去,影影幢幢, 仍是带了点可怖的感觉, 纪眠竹与之对上视线, 不觉头皮一麻, 打心底里的害怕。 小可怜目前看起来, 似乎要比那位神经病魏二少还要可怕。 纪眠竹顿时就缩了回去。 他将诱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手机藏在手心里, 在桌子底下摆弄来摆弄去, 脑子里焦急地思考着目前的状况与解决之法,唇紧张地抿了起来,想着想着思绪却不觉又偏到了江敛那骇人的状态上去。 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虽然顾仞和魏云宽都过来是让人有些手足无措,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吧,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纪眠竹觉得有点惊奇。 惊奇里又隐约有某种感悟,他直觉这感悟和正确答案有着某种紧密又直接的联系。然而这感悟如流星般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捉不住尾巴,纪眠竹只能竭尽去思考捕捉着,试图留下一点东西。 他一时沉浸在这种玄妙的状态里不可自拔。 江敛却是慢慢恢复了过来。他缓缓抬眼,黑眸里浮浮沉沉,唇角瘆人的微笑落了下去,逐渐抿成一条绷得笔直的直线。虽然置身明亮的房间里,周身却像是笼罩在一团黑云里那般阴郁,格格不入。 江敛长舒一口气,用力握了下拳,试图用手上的刺痛来击退此时的不清明,俊美的脸上满是克制的隐忍。 他差点没控制住。 想起刚刚从纪眠竹口中传过来的讯息,他再度狠狠闭了下眼,深呼吸了一下,将急促的呼吸尽数压在胸膛里。 也好。 总归是该有这么一刻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细微表情还是于不经意间表露了他的心绪,咬牙切齿,醋得面容都微微扭曲。即便是醋成这样,江敛还是凭着自己的强大的控制力清醒了过来,他将种种冲动完完全全地压下去,在对面纪眠竹的无措中起身。 纪眠竹还在无意识地摆弄着手机,一点也没注意到,但有什么东西却是忽然抵上了唇角,他吓得不禁一颤。 纪眠竹惊恐地睁大凤眼看过去,却只对上眼前江敛放大的俊脸。 不知何时对方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柔软餐巾,细致地在他唇角上擦拭,聚精会神,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完全没有此前那副狠戾、震慑人心神的模样,称得上是如沐春风,转变之大令人心惊。不知道对方这段时间里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作出了什么决定,纪眠竹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只得愣愣地盯着人看,脑子里乱成一片浆糊。 江敛擦完后随意地将餐巾放到桌上,低着眸一点一点地为纪眠竹整理微乱的衣襟。他指腹掠过纪眠竹微张的形状好看的唇,在那点嫣红上磨蹭了一下,而后落在对方的衣领上,慢慢整理。 将最后一点微小的褶皱抚平,他才直起身子,喉结动了动,嗓音微哑。 “走吧。” 纪眠竹被这声吸引,下意识地跟着站起来。 “哦,好。” 江敛极其自然地伸手揽过纪眠竹的腰肢,带着此时尚且懵然的人往楼下走。 他们的包厢是在这家餐厅的二楼,相对私密清幽,楼下就是开放的用餐区域,又是不同的用餐气氛了。一张张桌子错落有致,一对对情侣甜蜜有加,着装规范的服务生不时穿梭而过,伴着悠扬的钢琴曲,让人心生欢喜。 他们俩从楼梯上下来,身高腿长容貌出众,很是引人注目,不多时便有人朝这边瞧了过来,怔愣了一下后,俱是目光打趣又饱含善意,还有一丝心照不宣。 江敛丝毫不在意,搭在纪眠竹腰间的手半寸都没移开过,他揽着人下楼。 一阶阶楼梯被落在身后,纪眠竹在这段时间里渐渐反应了过来。见到对方从锋芒毕露的状态里逐渐恢复成他所熟悉的低眉敛目的小可怜,他无措跳动着的心脏渐渐平静,思维也跟着清晰起来。 意识到两人此刻颇近的距离,还有腰间一只强势的手,纪眠竹不由有一点迟疑,他在独属于江敛的味道里沉思。 看这样子,江敛这是恢复平静了? 纪眠竹偷偷瞄了一眼。 ......可为什么他在当时的反应这么大。 兜兜转转,最初的疑惑又回到了纪眠竹的心里,令他忽略了两人此刻堪称亲密的姿势,只是觉得问题像是封闭的圆环那般无解。 他垂着凤眼,兀自思考。 瞧见两人有要离开的趋势,餐厅里的服务人员礼貌又热情地迎了上来,一路送他们俩到门口,站在门口恭敬地鞠了一躬,用流利的法语说道: “祝二位感情顺利,幸福美满,欢迎下次光临。” 纪眠竹的动作霎时一顿,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词汇,他瞬间从理不清的疑惑里走出,眉头一皱看过去。 然而那名高鼻深目的服务生却是带着一成不变的热情笑容,真心祝福一样,笑容里隐约还有点暧昧。 自进门时那点不对的感觉此刻汹涌而来,裹挟着纪眠竹,他迟疑地往服务生的背后看去。果然见着来吃饭的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毫无例外。那些小情侣瞧见纪眠竹和江敛两人时都目光友好地看过来,眼里含笑,笑容里的祝福意味和服务生的一模一样。 纪眠竹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明白的清清楚楚。 这是把他们俩也当成情侣了?! 他目光惊恐,惊恐里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纪眠竹脑筋疯狂转动。 幸好这家餐厅是法国人在经营,从大厨到服务生全是清一色的法国人,只是以防顾客看不懂,菜单才用的英文。仗着自己还懂一点法语,江敛并不知晓,纪眠竹强装冷静,面容不变,淡定地朝服务生颔首,假装对方说的就是普通的欢迎下次光临。 服务生的笑容顿时更加热烈,目送两人远去。 糊弄完后,纪眠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感到身心俱疲,他拉着江敛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当纪眠竹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没发现自己身旁江敛的古怪神情。 江敛原本冷峻的脸,此刻全如寒冰融化,春回大地,他眸子里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扩大,渐渐化成了满腔的柔情。 江敛揽着纪眠竹腰肢的手更紧了一点,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 纪眠竹毫无察觉,他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去的天色,心里暗忱。反正工作已经全都完成了,江敛的情绪也有点不太对,再回公司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不如回家去休息。 思及此,纪眠竹偏头提议道: “要不,我们现在回家吧?” 他歪头看着江敛。 这句话不知道哪点触动了江敛的心弦,致使他喉结滚了滚,全然一副心动到极点的克制模样,连带着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江敛深深的看了纪眠竹一眼,才收回目光,揽着人继续往前走,低沉的嗓音含着哑意。 “嗯,我们回家。” 两人上了车,一路平稳地驶向别墅。 管家赵叔像是时时刻刻都准备着一样,纪眠竹刚刚停好车,一抬头便已透过车窗看见他迎在了门口。半敞开的别墅门里面灯光暖黄又温馨,伴着赵叔和蔼的神情,很能勾起人心底对于家的回忆。 纪眠竹笑了笑,带着江敛下车。 “少爷,江少爷。” 管家迎上来。 纪眠竹朝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又道:“我们俩在外头已经吃过了,晚饭就不用再做了,你们自己吃了就好。” 管家见状了解地点点头,目送两人进门。 他看了看两人不自觉的亲密姿势,还有越来越近的距离,心下甚慰。 看来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管家自觉站远了一点,把更多的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直到两道背影渐渐消失,他才悄然离去。 纪眠竹站在二楼楼梯口同江敛说了几句话,神色犹豫又担忧,再三确认对方没有问题,也没有不开心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三楼自己的房间。而江敛,微仰着脸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门。 他的房间还是最初刚到纪家的那一间,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莫名的沉敛,很有主人的行事风格。甚至衣柜里还有那件轻薄到极致令人不忍直视的丝质睡衣,规规矩矩地躺在衣柜里。 江敛指尖在那件丝质睡衣上轻轻掠过,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似是在回忆往事。那些最初看来颇为屈辱的往事,在此刻都像是情趣一般,让人心里微痒,柔软下陷一小块。过了好半晌,他才郑重地将睡衣叠起来,放到衣柜的最深处。 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江敛唇边的笑意慢慢落了下来,再度恢复成一成不变的沉默模样。 他捡起自己厚重的笔记本,屈腿在飘窗上坐下。飘窗上放置着一盆凤尾竹,纤细的竹叶微摇,欣喜又欢快,像是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江敛指尖逗弄了几下凤尾竹,目光幽深遥远,像是在透过这凤尾竹在看向某个人。他拿起笔记本,翻过许多页,就着浓重的夜色垂眸慢慢写着。 夜色如墨,然而转瞬即逝。 一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噩梦一般的“后天”不过眨眼片刻便到了。自从早晨醒来后的这一整天,纪眠竹都有些心神不宁,像是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又无法预测一般,莫名焦躁。 原本计划着魏云宽上午过来,正好顾仞下午来,两人错开,互不见面简直完美,然而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平静极了,却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令人心慌。魏云宽在上午时分没有来,这让原本计划着错开两人到来时间的纪眠竹算盘落了个空,不觉更加烦躁。 他把顾仞和魏云宽这两个人的名字在心里念了不知多少遍,总觉得有点不安,好像这些人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危险的化学反应一般。 但同时又有点微恼,为自己一开始没将事情说清,猝不及防之下答应了。 他抿了抿唇。 然而江敛还在身旁,纪眠竹无法将各种复杂的情绪宣诉出口,只好憋在心里,指尖在办公桌上轻点着。 毫无规律。 江敛这两天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待在纪眠竹的总裁办公室里,他在暗处将纪眠竹不断变化着的神情尽数纳入眼底,心下考量。但随后他便有条不紊地继续处理着事情,像是压根没看见。 纪眠竹又出神了一会儿,觉得不能这样急躁下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准备和江敛聊会天放松一下。 然而纪眠竹还没来得及说出声,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节奏轻快,不像是宋岩。纪眠竹皱了皱眉,道了声进来。随着办公室的门打开,从后面露出半张帅气可爱的面容,是纪朝乐。 纪朝乐谨记着自家哥哥的教导,进了门后压下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一声哥哥,转而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纪总。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办公桌上,微倾着身子解释了一通。 纪眠竹拿起文件看了看,边听边点头。 忽地,耳边的那道解释声慢慢没有了,纪眠竹恍然抬起头,才发现此时的纪朝乐手撑在桌面上,前倾着身子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纪眠竹一愣,不自觉喊了一句:“......朝乐?” 这个称呼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纪朝乐顿时就褪去了装出来的沉稳模样,欢呼一声就抱住了纪眠竹的胳膊,蹭着撒着娇,身体后面像是有尾巴在摇。 “哥!哥,我想死你啦!” “你都不知道装着样子都有多累,我和别人谈起你的时候总是想去喊声哥......” 这都是实话,和那些同事相处的时候,听到某些人对纪眠竹的夸赞,他总是想骄傲地说一声那是他哥,恨不得昭告天下。但遇到有些对他哥吐露钦慕的人时,纪朝乐又总是忍不住地吃醋,觉得那些人配不上他哥。或者说,这世上没人配得上他哥。 纪朝乐在纪眠竹的胳膊上左蹭右蹭的撒娇。 纪眠竹无奈极了,失笑出声。他摸了摸纪朝乐的脑袋,让人坐下来。 “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那就让你在这多待一会儿,不过等下还是要好好工作的知道吗?” 纪朝乐乖巧点头,眼神晶晶亮。 于是原本要去找江敛聊天的纪眠竹,就这么和自家弟弟聊了起来。 在一旁就等着纪眠竹过来的江敛,见状微笑着揉皱了一张文件。他默不作声地起身,去到角落里的打印机重新打印一份。 打印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十分清楚,顿时就吸引过去了正在交谈着的两个人的注意力。 纪眠竹瞧见江敛背对着这边的、莫名有些落寞的背影,不觉心虚了点,为自己忽略了人家。而纪朝乐,则是抿紧了唇,直觉这个小妖精在憋大招,只等着勾引过去他清白的哥哥。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点。 江敛垂着眼睛,藏起眸子里的情绪,像是一个不动声色却又狠辣异常的猎手。 他在等着纪眠竹过来。 纪眠竹确实是想过来的,只不过走到一半,半途中又被其他事情吸引过去了注意力。 因为总裁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纪眠竹过去开门,还未看见门后人究竟是谁,便被突然的揽住肩膀,差点脚下失衡。 “阿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声音含着七分笑意,无限风流,很明显是魏云宽。 纪眠竹努力站直身子。 惊不惊喜他不知道,但惊吓肯定是有的。 纪眠竹正想着怎么回魏云宽这一句,然而一转头,就让他瞧见了办公室里两个人此刻的模样。 办公桌旁的纪朝乐是满脸气愤,身后无形的尾巴直接炸毛,一副自家好哥哥被外人碰了的气恼样子。这还好,纪眠竹还能接受,最令他惊恐的,是此刻不远处江敛的神情。 站在落地窗帘一侧的阴影里,手攥着刚打印出来便已经皱掉的白纸,唇角勾着清浅的笑,只是表情却十分凶戾,恍惚间又与前两天晚上在餐厅吃饭时,对方微笑握着刀叉切着牛排时优雅又狠戾的模样相叠合。 纪眠竹不禁吞咽了一下。 只不过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气氛僵持着的时候,在他们一众人的身后,冷不丁地又传来一道声音,温煦柔和。 “纪总?” 纪眠竹回头一看,是风度翩翩的顾仞,此时正一边往这边走,一边疑惑地看向这边。 “这是怎么了,纪总还约了其他人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顿时将此刻僵硬的气氛又推至一个高潮,直接降到冰点。 纪眠竹似有所感,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样江敛。 却只见对方唇边的笑意越扩越大,但眸底却是越来越冷,像是寒冬腊月里的晚风,冻得人只打哆嗦。连带着把纸张揉皱扔到垃圾桶里的动作,也像是要杀人那般狠戾。 纪眠竹不觉眼前一黑。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不如我们一起去健身吧!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江敛的目光仍旧冰冷, 纪眠竹却不敢再看。他扭回头,强行让自己发昏的头脑保持清明, 面对办公室门外、这几个人里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顾仞,勉强笑了下,声音虚弱地招呼道: “哈哈,顾总好啊......” 话落,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几个人闻言,面色都古怪起来。站在门外的顾仞张张唇,神情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纪眠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窒息。 多损啊。 怎么着不行,偏偏要一起来。 纪眠竹虚弱又苦涩地微笑。 虽然这几个人目前都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但视线却是不约而同地都放在了他身上。那种火热的目光投射过来, 牢牢钉在他身上,让纪眠竹登时觉得自己像是被穿透成了筛子。尤其是身后某一道, 存在感格外强烈, 他莫名有点腿软。 于是纪眠竹也跟着不说话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在这种状况中,魏云宽揽住纪眠竹肩膀的手忽地紧了紧。 他在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中, 又把好友往自己这边靠了靠,面上惯有的风流笑意也落下去三分, 多了几点戒备。魏云宽微蹙眉, 颜色浅淡的眸子转了转, 扫过办公室里的两个人, 还有外面的顾仞, 偏过头朝着纪眠竹问道: “阿竹, 这都是谁?” 说话时, 他的眼里落进去几点细碎的阳光,可不过片刻便被逼了出来,四下里逃窜,浅淡的瞳孔覆上一层阴翳,颇有一点神经质的感觉。 他紧盯着纪眠竹。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让僵持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莫名剑拔弩张起来。在场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戒备,最终不约而同又看向了纪眠竹,期待着他的回答。 又或者说,是期待着自己在他心底的地位。 纪眠竹似有所感,恍然抬起头。 却只见前面相距没几步的顾仞收起了面上的犹豫不决,神情跟着坚定起来,目光看过来,有着这么一丝疑惑的味道。身后的一道视线也同样的带了点不解,想弄明白这都是谁。只是另外一道却仍然冰冷,让人回忆起冬天湖里的冰碴子。 纪眠竹忽地叹了口气。 一个个的解释起来。 “这位是我多年的好友,魏家二少,魏云宽。”他振作起来,指了指自己身边长相俊美风流的男人。男人闻言跟着绽出一抹恣意的笑,指尖忍不住捻了捻身边好友的发丝,十分高兴的模样,像一只趾高气昂的花孔雀。 纪眠竹感受到了身后愈加冷冽的目光,顿时虎躯一震,连忙拂开魏云宽作乱的手,继续正经道:“刚来的这位则是我不久前新认识的朋友,顾影帝,演的电影很好看,也很有名气,大家应该都是知道的。” 顾仞听了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温雅又谦虚。 “纪总谬赞了,都是些虚名。” 他话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令人如沐春风,像是站在太阳底下那般舒适。纪眠竹真心笑了下,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子,朝向屋内。 办公桌旁倚着的那道年轻而复有朝气的身影闯进眼里,纪眠竹不由得被吸引过去,朝那处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多了点温情。他先介绍纪朝乐道:“至于这位,这是我弟弟,今年来纪氏实习,现在由我来照顾他。” “就是有点黏人,总是往我办公室跑。”纪眠竹忍不住小小吐槽了一下,但是被吐槽的对象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又奶又甜。 正当纪眠竹琢磨着如何介绍江敛这个存在时,自腰间忽地就传来一股强劲又熟悉的力道,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随后是更加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纪眠竹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从魏云宽的禁锢中走了出来,转而被另外一个人揽在怀里。 腰上的那条胳膊十分的富有力量,也与他身体十分的契合。纪眠竹一偏头,看到了一截线条优美又隐含锋利的下颔线,是素来沉默寡言的江敛。 不知对方是何时从窗帘那边走过来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魏云宽的手底下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带出来的。 怀抱有些温凉,却又到处透着熟悉,即使是主人此刻神情冰冷气势勃发,却也让人打心底的放松。 不知为何,纪眠竹忽然就安定了下来,莫名的烦恼担忧消失无踪,连带着脑子都跟着清明了不少。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采用了一贯的说辞:“这是江敛,是我最重要的人。” 江敛忽地就笑了笑,一闪而逝。 听见这句话,在场的其余三人面色都微变起来,目光都放在了再度沉默下来表情冷漠的江敛身上,含着打量,似乎想知道这人凭什么能担得起“最重要”这三个字。 一时间,硝烟味道浓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压根不是纪眠竹沉稳大气的总裁办公室,而是什么刺激战场一般。 江敛全都漠视过去,只有揽着纪眠竹的手仍旧平稳不动。 纪眠竹见大致介绍完了,又注意到走廊尽头拐角处不时掠过去的员工,以及那边投过来的好奇视线,不禁朝尚且还站在办公室大门处的顾仞和魏云宽招了招手。 “站在这也不好说什么,都进来吧,先坐下。” 说着,他便率先走向里面一侧的沙发。 当然,是带着江敛一起。 纪朝乐也从旁边的办公桌往这边走,紧紧跟在纪眠竹屁股后面,看似很乖巧实则情绪外露,手攥紧又放松,帅气又可爱的脸上神情不断变化,气愤异常,一副想扯开前面贴在一起的两人,又怕惹恼了自家哥哥的样子。 顾仞和魏云宽见到纪眠竹这么说,也便前后脚的一同跟了进来,只是互相抱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敌意若隐若现。 三人先后坐下。 各怀着各的心思。 纪眠竹把江敛按在沙发上坐下,随后又从他的怀里微微挣脱出来,去给这几位难惹的贵客倒水。临走前还在江敛手上拍了拍,就怕对方这个大冰块好不容易有要融化的趋势,结果一个不对又飞速冰封。 他拿出几个茶杯,又拎起茶壶摸了摸。 还好,大概是宋岩不久前才来过的原因,茶壶还是热的。纪眠竹将几个茶杯摆好,依次倒水。 做完这一切后,他直起身子,目光逡巡,想找个地方坐下。 目光始终放在自家哥哥身上的纪朝乐,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心思,连忙往旁边撤了撤,手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身后无形的尾巴热切的摇摆,连声招呼。 “哥,看这里,坐我这边!” 纪眠竹视线落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道声音就紧跟着响起,声线微扬,既轻佻又透着丝不悦:“作为多年的好友,阿竹不应该坐我这里吗?”说完,魏云宽扫了一眼心里想法全都展现在脸上的纪朝乐,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势在必得。 却没想到一旁温润有加的顾仞也跟着出了口。 “我这边空间大一点,纪总还是到这边来吧,也坐的开。” 魏云宽顿时面色难看起来,盯着顾仞,浅淡的瞳孔流露出几分异色,逼得细碎的太阳光更加不敢靠近。顾仞也不甘示弱,温润又平静地回看过去。一时之间,硝|烟味道更加浓重,似乎双方都要拿起武器,短兵相接,要发生战争了一般。 纪眠竹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敛。 却只见江敛压根不关心那边的混乱,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安静到了极点,也危险到了极点,眸底渐渐染上疯狂的色彩,恍惚间纪眠竹都能听见他心底的想法: 坐我腿上。 纪眠竹嘴角一抽,转瞬间从那种玄妙的状态里脱离。 他看了看相互不服的顾仞和魏云宽,又瞅了瞅几欲炸毛的纪朝乐和占有欲水涨船高的江敛,最后一个转身,直接坐到了唯一一个单人沙发上。 反正和谁坐一起都是错,那还不如自己单独坐一个。 省心。 果然,见他如此选择,那几个人都无话起来,只是彼此之间还是剑拔弩张,敌意明显。 魏云宽向后靠在沙发上,手撑在脸侧,兀自寻了个舒服姿势,于是板板正正的沙发陡然间添了几分放荡不羁。他盯着顾仞,表情不屑,半晌启唇,声音听起来既轻浮又讥讽: “听闻顾影帝回去继承家产了,怎么,现在竟然还有空来找阿竹?” 他意有所指。 自己的公司就是圈内的,作为大老板,魏云宽当然知晓一些众人未曾知晓的幕后事。比如说,顾家在此前一度十分混乱,以至于一直处在娱乐圈的顾仞不得不放弃风生水起的事业,回去处理。 想起不久前才发生的某件事,魏云宽脸色黑了一瞬,忍不住又道:“阿竹刚才夸顾影帝的,都夸小了。依顾影帝的人气,即使已经半个月没处在公众视线里了,一朝爆出点东西,还是能冲上热搜第一呢。” 魏云宽语气轻飘飘。 顾仞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是在讥讽他对家作妖,结果连累纪眠竹上了热搜,不得不紧急处理罢了。 顾仞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却听出来了魏云宽话音里隐隐约约的酸味。联想起前两天对方的微博动态,不觉心下了然。他温和的笑了笑,虽然亲和力足够强,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击必中,直抵要害。 “比不得魏总。” “魏总风流,圈内可都是有目共睹的,换身边人就像换衣服一样简单,听说有不少年轻小鲜肉都想与魏总共度一晚。” 魏云宽恣意的笑容僵了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纪眠竹。 纪朝乐也跟着看过去,见此异常开心,微卷的发梢都跟着晃了晃,恨不得在场人全都狗咬狗打起来,让他哥独自美丽。自始至终没说过话的江敛是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对那边的纷乱也无动于衷,注意力全都放在纪眠竹身上,黑沉的眸底似有情绪滚动。 见到几人不约而同又投放过来的目光,端端正正坐着听得津津有味的纪眠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面上现出三分茫然。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都在看他? 魏云宽表情扭曲了一瞬,咬了咬牙,见到好友最终没什么反应才压下心底莫名的慌乱,顺带着也暂时咽下了这口气,只为不想在纪眠竹跟前失态。他笑容彻底落了下去,浅淡的眼睛扫过顾仞,像是碎裂开来的琉璃镜,危险又意味不明。 顾仞对此也没什么大反应。他早就看出来这魏云宽心思不纯,占着纪眠竹多年好友的位置,结果私底下的想法还不是一样的阴暗肮脏。大家彼此彼此,摘掉面具都一样,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端起纪眠竹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英俊成熟的面容上浮起些笑意。 顾仞开口夸了句好茶。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诡异,诡异中又有点融洽。 纪眠竹歪了歪脑袋,实在想不通,他不由得也跟着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清淡的茶香顿时传过来,逸散在唇齿间,让纪眠竹眯了眯眼睛,心里暗叹宋岩的手艺真不错,不愧是他的贴心好秘书。 正当纪眠竹端着茶盏想再喝两口时,魏云宽忽然出了声。 “如果我没记错,似乎前两天我就已经和阿竹讲明了,今天陪我。”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他是属于我的,你们这些横插一杠的最好自觉一点都快滚。 听清那话里的意思,纪眠竹猝不及防,猛地一顿,茶水呛进了喉咙里,差点呛得失态的咳嗽出来。他手抵在唇边,脸都憋红了点,凤眸隐隐浮起水雾,绮丽非常。 魏云宽瞧见那点水色,心底动了动,随即又有点心疼。“抱歉阿竹,让你呛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去,想要为纪眠竹拍一拍后背,顺一下。 只是手还没触到,纪眠竹忽然就被别人一把拉走。看着空掉的手心,魏云宽脸色变了变,随后不善地看向江敛。 江敛低着眸子,轻柔地拍着怀里纪眠竹的后背。 长睫掩住了他眸底的神色,无人可窥探,但江敛自己却是极为清楚。 他能忍住这些人对纪眠竹表露出肮脏心思就已经是到了极限了,根本忍不了这些人还想对纪眠竹上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触碰都不可以,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思及此,江敛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他极力忍下去,喉结克制地滚了滚。 顾仞放下茶杯,慢吞吞地出了声。 “魏总这话是什么意思,前两天我也有和纪总说过。若是回溯的再长一点,很早之前,纪总就已经承诺过要带我在云城好好逛逛了。” 魏云宽闻言面色更加难看。 他盯着顾仞,手握成了拳。 虽然纪朝乐并没参与其中,但那明显的看戏表情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当他哥是什么,说陪就陪吗,这些人也不看他们配不配。 纪朝乐可不答应。 甚至纪眠竹还觉得腰间一紧,肩膀上也落下了某个物体。是把他拉过来顺气的江敛,此时又默默的抱住了他,强势姿态一览无余,占有欲强烈的都要扑到纪眠竹面上来了。 看着此刻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刚缓过来气的纪眠竹不觉揉了揉眉心。 他感到心累。 心累里又有一点不管不顾放飞自我的冲动。 渐渐的,这不管不顾的冲动在魏云宽与顾仞再要开口互怼时上达到了顶峰。纪眠竹回想起前些日子追江敛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凄惨模样,还有最近总是心律不齐的奇怪状况,不禁脑子一抽,提议道: “好了,别争了。” “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健身吧!” 说完,纪眠竹还仔细思考了一下。 这样既能解决目前令人窒息的氛围,顺带着还能锻炼一下。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纪眠竹随即补充道: “去健身房既能锻炼身体,正巧你们四人也能认识一下,增加增加感情。” “咱们现在就去!” 闻言,四人俱是呼吸一窒,表情空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 静得地上落根针都能听见。 本来张口欲要讲话的顾仞,顿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微张着唇有些怔愣,一张素来表情完美的英俊脸庞,也罕见的显出几分空白,若是在镜头前,可就是显而易见的表情管理失败了。魏云宽也是,直愣愣的,完全没有了那种恣意风流感,此时看上去像是个憨憨青年。 就连自己身边的江敛,气息也是陡然一滞,情绪变得有些复杂。纪眠竹感受得一清二楚,他不由得有点纳闷。 虽然看不见江敛另一侧纪朝乐的表情, 但纪眠竹觉得应该也是一副惊讶到失声的样子, 他不由得抿抿唇。 纪眠竹试探道:“你们......不愿意吗?” 去健身房锻炼多好啊。 找点事情做,就避免了这种尴尬的境地了。 他的这番问话打破了此刻这种窒息的场面, 令僵硬的空气也逐渐流动起来, 在场人不约而同地都深吸了一口气。 空白的表情也逐渐有了色彩,十分复杂, 欲言又止。 纪眠竹还是觉得很纳闷,他把自己此前说的话又在心里回味了一遍, 仍是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但随即, 又一个新思路跳进了脑子里, 令他不禁眉头一皱, 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难道, 他们是为自己的平板身材而羞愧, 不愿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嗯, 很有可能。 都是办公室坐久了的,不注意锻炼也能理解。 纪眠竹下意识皱眉沉思,自觉发现了盲点。 他张了张唇,既同情又体贴地打算带过这个话题,让在场几人都好受一点。正当纪眠竹绞尽脑汁思考着再换个什么地方时,对面的魏云宽就忽然出了声。 “既然阿竹这么说,那我们就去健身。” “就去咱们之前常去的那一家吧。” 魏云宽环视了周围一圈,舒适地靠在沙发里,张狂肆意的眉眼中神情隐有得意之色。 论他们怎样,自己和阿竹的这几年情分不会作假。 他唇角微挑,心里拨着算盘。 顾仞和纪朝乐也很快反应过来,一个温润得体,一个活力四射。 “一切纪总安排。” “好耶,和哥一起健身!” 见其余三人都同意,纪眠竹想起还有一个人没表态。他不由得偏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江敛,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阿敛你呢?” 江敛盯住他,黑眸里碎冰融化,格外让人心动。他敛下眉眼,放开纪眠竹,退出来时,指尖又不经意间滑过纪眠竹的唇瓣,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只能感到唇瓣上一点冰冰凉凉,夏日碎冰一般,沁人心脾。 江敛声音又低又沉,还有点柔顺,像是收敛了锋利爪牙的凶猛野兽,甘愿变得黏人体贴。 “都听你的。” 纪眠竹顿时笑容扩大,心下淌过一阵暖流。 小可怜真好,真听话。 就喜欢这样的。 他笑得眯了眯凤眸,眼尾因此愈加上翘,勾的在场人心间微动,却又不可自抑地升起几分嫉妒,为这笑容的源头。他们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放在沉默寡言但一开口便能让纪眠竹动容的江敛身上,不住打量,机锋暗藏。这是个强劲有力的对手。 江敛垂着眼,指腹微碾,将这些试探尽数挡回去,面上滴水不漏,也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在此时刻,纪眠竹拍板定钉。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率先站起来。 其余人见此,也跟着起身。 一行人行至门外。 魏云宽提议的那一家健身房正好也就是纪眠竹所中意的,因为场地大设施全,恰巧还离这边十分近,两全其美。 最最重要的是,纪眠竹之前发现自己有那里的贵宾卡,因而做了一番调查,对那里的信息了解的最全面。 他有信心让在场人愉快度过。 思及此,纪眠竹在手机上交待了一声宋岩后续工作,便抬头和这几个人聊起了天。反正健身场所并不远,几步路就到了,也没必要开车过去,好歹走路还能拉近一些彼此距离呢,对他们这几个不知为何明争暗斗的人应该挺有意义。 似乎是察觉到了纪眠竹的想法,纪朝乐顿时蹦了过来,抢先占据自家哥哥身边的一个空位。他抱住纪眠竹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哥,说起来长大后我还没和哥一起健过身呢,倒是小时候经常一起玩闹。你还记得吗哥,那时候你好嫌弃我啊,但还是没拒绝我天天过来,超级可爱!” 他声音像是夏天急促的小雨,叮叮咚咚又温暖又潮湿,听得纪眠竹不禁屈指在纪朝乐脑门上弹了一下。 “哪有人说哥哥可爱的,没大没小。” 纪朝乐顿时撒娇。 “就可爱就可爱,心口不一!” 听见两人的对话,后方几位面色都微变起来。江敛碾住指腹,黑眸里闪过一抹厉色,盯住了纪朝乐不规矩的手,周身煞气隐隐浮现。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便见着没几步远的魏云宽已然提步赶了上去,怒气冲冲的样子。 江敛顿时就收了要上前的动作,重新沉默起来。 旁边的顾仞注意到了这一点,若有所思。 魏云宽提溜住纪朝乐的后颈衣服,眉梢的风流全被隐隐恼怒取代,咬牙切齿道: “你哥说的没错,没大没小的,多大人了还朝你哥撒娇,自个站稳。再说了,实习生就要有实习生的样子,你哥现在是你的上司,抱着上司成什么样?” 他人要比纪朝乐高大一点,所以把纪朝乐提溜过去的动作毫不费力,再加上说教般的语气,令纪朝乐顿时炸毛。 “那是我哥欸!我哥都没说什么,魏总凭什么这样说?还是说,”纪朝乐灵光一闪,自觉抓住点什么,略微可爱的脸上忽然多了点凶狠,护食一般。“魏总把我赶走,是想要独占我哥?” 魏云宽一愣,有种心思被剥开袒露在青天白日下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去看纪眠竹。 纪眠竹还没反应过来,后面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反应快。 江敛上前几步,黑着脸就要把纪眠竹揽走;顾仞也是,一边往这边走,步履不停,一边温声道:“魏总这就不够意思了,怎么能一个人独享纪总呢,毕竟大家都在。” 纪眠竹看着呈包围之势过来的几人,不禁吞咽了一下,面露惊恐。 什、什么情况。 他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小绵羊,这几个人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似的。 还是那种不吐骨头的吃法。 纪眠竹后背一寒,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正巧错开了江敛伸过来的手。 江敛手上落空,脸色更黑,隐有沉怒。 他直勾勾地盯着纪眠竹。 纪眠竹和江敛相处了这么久,对他的心情变化当然是一清二楚,见状心下了然江敛这是生气了。 但他此时又不能过去安抚,一过去必然会被其余人缠住。 虽然打心底来说,从在场人里非得挑一个的话,他还是挺想和江敛走在一起的,被江敛揽一下也不怎么反感。但是就此刻状况而言,他还是谁都不理比较好。 公平公正,谁也不会说什么。 于是纪眠竹脚底下走的飞快。 直到走出个十来米,他才回过头,假装不知情地疑惑招手,神情单纯无比:“哎呀,你们怎么回事,怎么那么慢。快跟上来。” 说着,他又走出几步。 后面的四人一时无言。 只得跟上去。 于是纪眠竹在前面快步走着,维持着微妙的距离,后面则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四个男人,个个肩宽腿长面容出色,各有各的特点,堪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来诸多路人注意。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到健身会所,也被这样围观了一路。 纪眠竹带着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几个男人进门,远远看去就像黑老大带着手下小弟过来闹事一样,顿时吸引过去场所经理的注意力,带着人慌慌张张地过来。 见到打头的那位,经理不由得一愣。 “......纪总?” 这不是他们会所的尊贵会员吗? 见纪眠竹高冷地点点头,经理的目光又不由得放到纪眠竹身后,依次扫过电视上有名的顾仞顾影帝,老顾客魏云宽,还有个不知名姓长的有点像纪总的年轻人,甚至还有...... 自己的大老板。 嗐,吓死了,还以为有人来砸场子呢。 经理缓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无形的冷汗,然而不过片刻,他便反应了过来,眼睛倏地睁大,看向那名气质冷戾的男人,咽了下口水。 大、大老板怎么过来了? 然而江敛却没看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放在纪眠竹身上。经理顿时明白了点什么,自觉肩负起维护老板身份的责任,对纪眠竹的态度也由恭敬变得更恭敬,像是对老板夫人,就差把纪眠竹供起来了。 “那么纪总,您请跟我来吧。” 经理殷勤笑着,带着几人到了高级私人场地。 江敛微垂着眼跟在后面,不置可否。 进去后,简单交待了一下娱乐方式还有各种器材的使用,经理脑子一抽,下意识地又问了一句:“您是否需要贴身健身教练呢?”瞬间一道阴冷的目光就锁定了过来,经理顿时明白自己犯了错,一哆嗦,冷汗就下来了,连忙改口。“不过建议您还是好好享受这种私人的乐趣......” 经理胡编乱造了一通,最后说了句“有什么事欢迎随时拨打电话找我,我会立刻过来”便一溜烟走掉了,快得像是后头有东西在追一般。 于是这间偌大的场地里,便只剩了纪眠竹他们五个人。 纪眠竹环视了周围一圈,便去了更衣间换了件贴合的健身衣。出来的时候,见到其余几人也相继换好,个个身姿挺拔,裸露在外头的肌肉匀称,养眼的很。这种近距离看帅哥的机会可不多,纪眠竹不由得挑挑眉,好好欣赏了一番。 他在看他们,殊不知对面人也在看他。 大约是褪去了平时一丝不苟穿正装的模样,禁欲感渐渐剥离,此时的纪眠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健身衣,贴合着身体,将他的腰线勾勒得近乎完美,腿也又直又长。因为久坐办公室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原因,皮肤被养的很是白皙,在暖黄奢侈的灯光下发着莹润的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勾着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魏云宽的目光不由得露骨了些,顾仞也手抵住唇,掩饰了下自己面上的异色。江敛看过来,眸光如丝如网,将他密不透风地网在中心,独自占有。 只是纪眠竹却一无所觉。 欣赏完帅哥,又简单热了个身后,纪眠竹便就近开了一台跑步机。 纪朝乐跑过来,和纪眠竹并排开了一台,开心地上去。他速度调的快了点,比纪眠竹快上了一倍,再加上又是个年轻有活力的身子,不多时便微微出了点薄汗,晶莹细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挂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纪朝乐不由得撩起下衣摆去擦。 这个动作吸引到了纪眠竹的注意力,他不由得看过去。 却只见自家弟弟衣摆下的身材十分好,腹肌鲜明,若是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怕是能引得不少女孩子为他尖叫。 似是注意到了纪眠竹的目光,纪朝乐扭头看过来,瞧见自家哥哥在看什么,他不由得阳光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既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自豪。 身后无形的尾巴摇的欢快,像是在求表扬。 “哥,好看吗?” 他作势把衣摆又撩开了一些,方便纪眠竹去看。 纪眠竹由衷地点点头。 “不错。” 夸完后,他又有点惆怅。 掠过纪朝乐更加开心的表情,低头看向跑步机上的计数。 人家年轻有朝气,锻炼也不落下,自己倒好,一把年纪的,在办公室坐习惯了,早就把这种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记起刚刚在更衣间里换衣服时自己只薄薄腹肌显现、与别人比较起来相差甚远的身材,纪眠竹痛定思痛斕瞂,把跑步机又调快了一点。 别拦他,他要锻炼。 不远处的魏云宽注意到了纪朝乐的小动作,暗道心机,他想了想,也借着锻炼的名义在自家好友面前各种暗戳戳地显示身材。顾仞抿抿唇,也不甘示弱,反正他以前虽忙着拍戏,但各种锻炼也从没落下过。 谁怕谁。 于是在跑步机上跑步的纪眠竹,没多少工夫便欣赏到了魏云宽饱满又蕴含力量的斜方肌,以及顾仞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为顶级演员的完美身材。 他顿时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魏云宽身材好他能理解,毕竟要是身材不好,也风流不起来。怎么顾仞也能这样?他不是演员吗,哪来的大把时间去锻炼? 纪眠竹一时之间满头问号。 想起还没来时他以为这几人是因为身材不好感到羞愧才不愿来的,为此自己还隐隐同情。现在纪眠竹只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到底谁同情谁啊。 他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了一旁不出声也没动作,兀自低着头的江敛身上。 纪眠竹的眼里燃起了希望。 作为主角受,江敛的身材应该没有这么好吧? 应该吧应该吧?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纪眠竹鬼使神差地从跑步机上下来,走到屈腿坐着沉默寡言的江敛身旁。对上那双抬起来时过于黑沉,也过于古井无波的眼睛,纪眠竹吞咽了一下,有点害怕,但强烈的求知欲还是让他出了声。 “阿敛,我想看看你的身材。” 江敛没有反应。 纪眠竹想了想,一鼓作气,直接掀开了他的衣服下摆。 与他所设想的不同,江敛的身材极为出众。精壮紧实,线条明利,一丝一毫的赘肉都没有,屈腿坐着时,腰腹折出好看的弧度。腹肌也是十分漂亮,尤其是人鱼线,一路蜿蜒至深处。 让人不禁想象,若是动起来时该是怎样的风景。 纪眠竹不禁吞咽了一下。 也不知是馋的,还是害怕的。 他抬起头,重新对上江敛黑沉沉、意味不明的目光,头一回没有觉得害怕,而是满腔的悲伤。 小丑竟是他自己。 纪眠竹失魂落魄地又上了跑步机。 江敛还是维持着坐在那里的姿势,与先前垂着眼的阴沉模样不同,这回他盯着纪眠竹的背影看个不停。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若仔细看去,便能注意到他眼睛里的独占欲,幽深如潭。 浓重到身体都在克制得绷紧。 纪眠竹努力锻炼了一会儿,大约是先前茶水喝多了的缘故,他不由得想上一下厕所。趁众人不注意,纪眠竹从跑步机上下来,没惊扰任何人,独自去了角落一侧卫生间。 私人会所里的卫生间又大又华丽,还很安静。 精美的像是艺术馆。 可能是还被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所笼罩,纪眠竹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也没在意这地方有多华丽好看,以至于解决完生理问题出来洗了个手,他都还在兀自出着神。 丝毫没注意后方有一具火热的躯体危险又强势地贴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 第72章 勾心斗角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 纪眠竹低头看着透明澄澈的水在自己手上流过, 脑子里却是控制不住地思考起了别的事情。比如说,如何在短短时间内练出一副顶级好身材, 从而不被比下去。 种种想法如流星般在他脑海里划过。 直到原本因为不断锻炼而暖热非常的手,在冰凉水流的作用下渐渐降了温度,指尖发凉,纪眠竹才恍然回过神。他失笑片刻,暗叹自己没出息,伸手拧好水龙头。 纪眠竹正欲转过身,忽地一只手便伸了过来,按在他身侧的大理石台面上。 那只手宽大,骨节分明,按在台面上的动作强势又熟悉。 纪眠竹一愣。 他维持着要起身离开的动作,眼睛往另一侧瞟了一眼, 果然也见着台面那一边也有着一只同样的手。对方把他困在了这一隅之地。 后颈传来一阵炽热的气息, 尽数拂在他敏感的皮肤上,渗透进去, 酥酥麻麻, 好像毛孔都在颤栗一般。纪眠竹情不自禁地一抖,抬起头, 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身后的人,是不知何时过来的江敛。 江敛死死盯着他, 神情凶戾, 像是发现猎物的猛兽。纪眠竹和他在镜子里对上目光, 被他眼瞳里那点黑意所惑, 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走了一般。 他不由得僵住了身体。 然而他对江敛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 即便是身体僵硬, 有点不自在, 心却不自觉地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后背有热度传来,是江敛的胸膛靠了过来,隔着两道薄薄的衣料虚虚贴在一起。即便是尚未贴实,纪眠竹都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仿佛能把人融化掉的温度,甚至还有不久前自己才看见的,漂亮腹肌的形状。 江敛手撑在台面上,微微俯身。他身形高大,这动作形成的空间犹如一个牢笼,正好把纪眠竹困在这。从镜子里来看,姿势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让人想起某些不好的东西。 纪眠竹耳朵尖烧了起来,他清咳一声,驱散掉自己脑子里的废料,随即手上用了点力气,在江敛制造的这一隅之地里转了个方向,变成正面对着江敛。 然而下一秒,纪眠竹便发现这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着空间小的缘故,原本他还能借着弯腰来掩饰一下,但在转过来正面对上之后,空间狭小的缺点变得更加明显,可容他动作的地方也变得更加捉襟见肘。纪眠竹不得不后腰抵在大理石台面边缘,微微后仰,还得手攀住江敛的胳膊来维持身体平衡。 于是姿势更加不堪入目。 纪眠竹耳朵尖的绯红渐渐蔓延上了脸颊。 他平稳了下呼吸,过了几秒后,才尽可能声音正常地问道: “你怎么也过来了,是和他们相处不愉快吗?” 不知怎地,这话问出的同时,纪眠竹也想起了之前江敛独自屈腿坐在那里,和众人格格不入的场面。就像是幼儿园里,别的小朋友们都愉快地在一起玩耍,只有江敛这个性情孤僻的小朋友被排挤,以至于不得不孤独沉默地坐在一边。 眼巴巴地望着,然后来找自己这个老师求安慰。 纪眠竹莫名心软起来,他仰着脸看向江敛。 目光含着关切。 江敛眸子动了动,低头攫取过怀中人的目光。触及到那里面所含的温情,江敛不禁眯了眯眼睛,心下一动。 在纪眠竹的注视下,他缓缓张了口。 “来找你。” “想和你待在一起。” 嗓音莫名地低哑,听上去有点委屈感。 虚假的委屈之下,则是藏也藏不住的火热占有。 纪眠竹一听,果然如此。 他不由得心下更软,目光柔情,凤眸如水一般。搭在江敛胳膊上的手也顺毛般的撸了两把,想安抚住眼前小可怜的敏感心思。 江敛眸光又是一动。 他瞳孔黑漆漆的一片,将此刻纪眠竹的表情完完全全映进去,抿抿唇,不动声色地又道: “肩膀有点疼,大概是拉伤了。” 纪眠竹动作一顿,倏地睁大凤眼,神情变得着急。 “拉伤了?伤的怎么样,严重不严重啊?”他原本搭在江敛胳膊上、慢慢顺毛的手也紧跟着抬起,想要触摸身前人的肩膀,却又怕自己这个动作让对方疼痛加剧。纪眠竹神情又紧张又担忧,心里一急,最终道:“不行,我去给经理打个电话,让他把医生带过来给你看看。” 一般这种高级私人场所里都配置了医疗团队,专为会员们所准备。 看着怀里人焦急的神态,江敛眼底的神色渐渐变得痴迷,他又往前逼近了一寸,眼睛一眨不眨。嘴上说的话却与这种侵占似的行为不符,带有一□□哄的味道。 “没事的,不严重。” “你帮我揉一揉就好了。” 纪眠竹微愣,眨眨眼。 “这样吗?” 尽管觉得拉伤还是看看医生为好,但听江敛这么说,纪眠竹也不由得手心覆上了他的肩膀,缓慢地揉捏着。 他怕江敛疼,所以力道一直控制得很小心。 江敛喉结滚了滚,眸底神色愈加迷乱。 他又往前逼近了一点。 纪眠竹没怎么察觉,只是腰往后折的弧度越来越大,形成一段美好又诱人的弧线。江敛一手撑着大理石台面,另一只手却是受了蛊惑般,掌心渐渐贴在纪眠竹的后腰,将那段曲线握在手心里。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下巴搁在纪眠竹的肩膀上,微阖了眼眸。 纪眠竹依旧尽心尽力地揉着,没发觉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到了某个人的怀里。因着后腰有江敛掌心力的作用,所以即便是后仰了些许,他也没感到有多累。 顶多是觉得这姿势有点奇怪罢了。 过了半晌,纪眠竹停下了动作,仍是有点担忧,他盯着江敛结实有力的肩膀。 “......现在感觉怎么样?” “要不咱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江敛缓缓起身。 从纪眠竹颈窝间抬起脸时,唇瓣微微扫过对方的耳垂,一触即分,蜻蜓点水一般,快得让纪眠竹只是觉得耳朵有点微痒。 他不由得抬手揉了揉。 江敛对上他的目光,慢慢摇了摇头。 “不疼了,很有效果。” 纪眠竹闻言,再三确认了一下。他扒开江敛的衣服,仔细检查一番,见对方的肩膀确实没有红肿,神情间也确实没有隐痛,这才舒了一口气,感到心里大石头终于落下。 可随即,他又忍不住小小的训斥了对方几句。 语气似抱怨又似撒娇。 “......吓死我了你,拉伤可不是小事情。” “运动前要热个身的,别忘了知道没有?” 江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声音像是从胸膛深处冒出来的一样,低沉又广远。 “嗯,没有下次了。” 纪眠竹动了动腰,觉得微微有点酸,他这才发现两人此刻的姿势,跟那些电视剧里霸道男主要强吻主角的场面几乎一模一样。嗯,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江敛比电视剧里的男主长的帅多了。 纪眠竹清了清嗓子,推了推江敛的胸膛。 “离开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这回我盯着你,可别再弄伤自己了。” 江敛顺从起身,带着薄茧的指腹在纪眠竹的后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余温犹在,心猿意马。 他听见自己乖巧地应声。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个又大又华丽的卫生间。 而与此同时,外面。 由于锻炼的缘故,魏云宽也渐渐出了一层薄汗,沁湿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的肌肉轮廓更加明显。他又做了一组高位下拉,肩部的肌肉看上去更加紧实,也更加充满力量。男友力爆棚,让人不禁升起想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的念头。 魏云宽擦了擦汗,从器械旁离开,转过身才发现不远处就是在做卷腹的顾仞。 与他不同的是,对方即便做着高强度的锻炼,身上也是清清爽爽,似乎一滴汗也没流过,整个人温润地要发出光来。 魏云宽不禁眯了眯浅色的眼瞳。 “顾影帝还真是悠闲,怕不是在偷懒吧?” 顾仞闻言偏过头。 他瞧了一眼汗滴从额际流下,热意蒸腾,浑身野性十足的魏云宽,瞬间就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顾仞浅淡一笑,似乎没放在心上。 “体质原因,我流汗少。” 说完,顾仞就又自顾自地做起了卷腹。 一下又一下,十分有规律也十分游刃有余,像是根本没被这句话扰乱过心神一样,也像是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 魏云宽又眯了眯眼睛,火气腾地就起来了。 他就看不惯顾仞这一点。 太装了。 以前还在娱乐圈里,这人就是这样一副样子,永远被人捧着,永远高高在上。和他们公司合作,又恰巧出了点矛盾时,这人就远远站在一边,温润得体,好像过错都是他们那边似的。 还有上次的热搜事件。 把阿竹都给牵扯了进去。 魏云宽磨了磨牙,忍不住出口嘲讽。 “不愧是顾影帝,国民男神,体质都是这般的与人不同。” 顾仞这回有了反应,停了卷腹看过来。动作慢条斯理,神色却是莫名。 两人对峙,一时无声,火|药味却是慢慢飘出来。 纪朝乐从跑步机上下来,又撩起衣摆擦了擦汗。他拎起一瓶矿泉水到一旁坐下,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半,这才兴味冲冲地看向那边的两人你一句“哪像魏总,名字儒雅端方,人却是风流无匹”,我一语“比不得顾影帝,明明带了个锋利的仞字,却装的这么温和”心里不住叫嚣。 打起来打起来。 最好谁都别靠近他哥。 这个念头刚过去,纪朝乐就发现了不对。 哎,他哥呢? 思及此,纪朝乐不由得四处张望起来,越看越没发现他哥的身影,连带着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博取他哥同情的小白莲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纪朝乐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他一骨碌从地上起来。 别是被小白莲拐跑了。 魏云宽和顾仞也发现了异常,停止了对峙,都皱起了眉头,目光四处逡巡着,正巧看到纪眠竹和江敛一前一后从角落里走过来。 三人顿时迎上去。 纪朝乐一马当先,狠狠瞪了一眼走在后面默不作声的江敛,随后神情焦急地看向纪眠竹,上下打量,就像是看到自家好苗子要被猪拱走的老园丁一样。 “哥,你去哪啦?” 纪眠竹不疑有他,简单答道: “刚刚去了趟卫生间。” “哦,阿敛也去了。” 三人闻言,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后方的江敛身上。然而江敛面上一丝表情也无,气质也是内敛的,看来看去,他们也没从对方身上发现什么,只能看出来对方长得帅而已。 他们渐渐将疑点放回肚子里。 眉头却还是皱着。 纪眠竹想起之前在卫生间里答应江敛的事情,忍不住拉着对方到了一边的器材区,扭头给其余人说了一声。“你们先练着,我教教他基本事项就过来。”见其余三人点点头,纪眠竹便安心带着江敛到了一旁,他目光看了看诸多器械,转身问后面的人。 “你想练什么?” 江敛抬眼,目光凝住纪眠竹。 “都行。” 纪眠竹想了想。 “嗯......都行的话有点难办。”他手抵住唇,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身材挺好的,要腰有腰要腿有腿,腹肌也挺漂亮......”纪眠竹自顾自地掂量着,丝毫没注意到身前男人眼里一闪而逝的暗光。 他余光一瞥,不禁眼前一亮。 “要不就从简单的来吧,我教你绳索转体!” 江敛不置可否,被纪眠竹拉到了器械旁。 纪眠竹站过去,双手拉住绳索一端,往侧上拉,一边拉一边扭头给江敛讲解注意事项。“这个脚不要动,下肢力量稳住,锻炼的是肩部的肌肉......”简单说了下后,纪眠竹让开位置,让江敛过去。 “你来,让我看看。” 江敛点点头,站过去,将刚才纪眠竹做的动作完完全全复制了一遍,没有一点遗漏,标准的不可思议。甚至因为他身材更高大的原因,这组动作看起来更加流畅,也更加美观,令人忍不住的惊叹。 纪眠竹眨眨眼。 看着眼前人比他还要标准许多的动作,心里忽地有一丝羡慕。 这就是天分吗。 他不信邪,提高难度又拉着江敛到了一旁的器械,让江敛躺上去,教给他杠铃卧推。“这个呢,是锻炼胸肌的,你先躺过去。”他说着,不由得悄悄瞄了一眼对方的胸膛。看见江敛乖乖巧巧地躺好,纪眠竹满意笑了下,而后斟酌着给江敛挑了一个不轻不重刚刚好的杠铃。 他掂了掂,交给江敛。 “你先试试,可能有点重......” 话刚落纪眠竹就看见江敛以一个躺着的姿势轻轻巧巧的拿起了他挑选好的杠铃。纪眠竹一时把话吞了下去,神情复杂。 这人怎么力气这么大? 这合理吗。 可不过片刻,秉持着教人教到底的责任感,纪眠竹收拾好复杂的心情,走过去弯着腰为江敛调整微动作。他垂着凤眼让江敛确定好握距,而后挺胸沉肩,双脚踩实全身绷紧,一鼓作气。 江敛表面上乖巧听着,眼睛却是望着上方近在咫尺的纪眠竹好看的面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光动了动。 他一下一下推举着,动作依旧流畅优美,肌肉拉开间,又带着一丝平常尽数隐藏在身体里的、野性的侵略感。 看得纪眠竹不禁抿了抿唇,觉得脸颊有点热。 见着江敛此刻这种完全不需要人来教的状态,纪眠竹心里不由得有点泄气。 这就是健身天才吗。 完全不能比。 他又苦涩又有点嫉妒,上前为江敛把东西收走。 就在纪眠竹把杠铃放到地上,准备起身的时候,脚底下却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使得他身体不稳,往旁边栽去。 江敛默默收回伸出的脚,手臂一伸,轻轻巧巧地把人捞到了怀里。 他抚了抚纪眠竹因为惊吓而睁大的凤眸,指腹在对方眼尾处按了按,流连不舍。声音轻飘飘,似愉悦又似埋怨。 “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完动了动身子。 因意外坐到江敛腿上,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的纪眠竹,感到身体又有失衡的趋势,不禁又是一惊,连忙往江敛怀里窝了窝,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靠的更加紧密。 因为锻炼过,彼此的体温都比往常要高,热意弥漫,气息也缠在一起,就像是情侣间爱意的拥抱。 好半天纪眠竹才回过神。 他一抬头想要说声谢谢,却忽略了目前江敛抱着他低头看过来的姿势,这么一动作,映入眼帘的就是江敛线条明利的下巴,近在咫尺。 就像是他要去索吻一般。 纪眠竹顿时闭上了嘴,一时脸红心跳。 然而对方因为运动,原本熟悉的气息多了几分不同寻常侵略感,危险又引人沉溺,直往他身体里钻,惹得纪眠竹更加脸红,心跳再次快得不正常。 他条件反射,立马从江敛的怀里站起来,退后好几步。 不远处一时虎视眈眈这边的其余三人,见状坐不住了,纷纷走过来。 “怎么了阿竹?” 魏云宽瞥了一眼敛起浑身气势,又变的沉默起来的江敛,咬了咬牙。 这小子变脸好快。 明明刚刚那眼神还是居心不轨的。 纪朝乐也是快步走过来,炸毛一般。 看吧,他就说这是朵绝世大白莲! 纪眠竹面对众人的询问,努力平复了下过快的心跳,又清咳了两声,赶紧把事情模糊过去,粉饰太平。 “没事没事,刚刚没站稳,阿敛帮扶了一把。” 瞧见他们迟疑的目光,纪眠竹又赶紧把他们推走。 “哎呀,怎么光看我,你们锻炼的怎么样了?”他一激动,赞美的话脱口而出:“云宽这肩练的不错啊,顾总腰腹也是力量十足呢!” “朝乐愣着干什么,咱们继续上跑步机。” 纪眠竹一一夸赞过去,脚下步伐不停,离江敛远了些。 刻意一般。 他现在需要距离,来平复自己的急促呼吸。 奇了怪了,怎么一靠近江敛,他就浑身不得劲呢。 纪眠竹重新上了熟悉的跑步机,双腿迈了起来。他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深思之下的原因,就被活力十足的纪朝乐吸引过去了注意力,看对方花式跑步。 这一下午基本上都在健身会所度过。 虽说有点勾心斗角,但总体上而言,还是十分不错的。除开最为亲近的江敛,几乎每个人都被纪眠竹夸了一遍,各个都很开心,因而最后要走时,都还有些依依不舍。 “阿竹我们下次再约啊,下次可就是我一个人了。” 他意有所指。 顾仞闻言,也不敢退让,微笑着道: “纪总的招待很是令人愉快,不过,”他话音一转,“我远程过来,纪总不该招待我一顿饭吗?” 纪眠竹一愣,连忙答应。 “顾总这话说的,饭当然是要请的,就明天吧。”纪眠竹想了想,一锤定音,笑意盈盈看向顾仞。“顾总您看怎么样?” 顾仞笑的更加温和。 “一切纪总安排。” 这是他们俩人之间的事,如此定下,魏云宽也不好掺和,只得在心里记下。纪朝乐也是,他现在还是实习生,一次能被他哥带出来,多了就不好了,总会有人说闲话的,因此也只好作罢。 但在众人看不见的时候,听见纪眠竹和别人相约,江敛却是抿紧了唇,黑眸里闪过一抹戾气。 纪眠竹没注意,同他们道了别,回身去走。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说实话,今天发生的事情挺多的,一个上午都在战战兢兢坐立不安,着实心累。下午又和这么多人一起,冷落了哪个都不好办,更加心累。再加上锻炼了好一阵子,许久没有剧烈运动过的纪眠竹,此时累的仿佛都要直接睡着了。 连回去的步伐都多了点沉重。 注意到自己身边看起来精神头尚好,与他想比堪称活力满满的江敛,纪眠竹颇有点不平衡。 这丝不平衡逐渐抵过之前发生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小意外,令纪眠竹忍不住开口。 他张了张唇,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一阵电话铃音便吸引过去了他的心神。 纪眠竹不由得接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和蔼,是家里的管家赵叔。 “少爷,孟医生来了,您要不要回来一趟?” 孟医生这个称呼有点不常见,纪眠竹一时没记起来这指的是谁。 直到管家提醒了一声,他才倏然反应。 孟医生。 孟符。 他来干嘛?!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的稍微晚了点,但是字数多了一点 第73章 不如你来? 种种想法在他脑海里闪过, 以至于一时间纪眠竹都忘了回复过去。那头的管家见自家少爷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心下不由觉得他是在忙, 因而体贴说道:“少爷您要是忙的话,我帮您回绝过去。” 纪眠竹恍然反应,连忙说话。 “不用了,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赵叔你先替我招待一下孟医生吧。” 那头欣然应好。 直到电话挂断,纪眠竹的眉宇都没有舒展开。 他可没忘记这孟符过来代表着什么。 上回,上上回,这孟符一过来就开始给他谈心,像极了以前上学时期拿着保温杯的教导主任。偏偏孟符是纪老介绍过来的人,老人家的一片苦心,自己还不能把人赶走,得耐下性子听着。然后谈完心就是问他是否已经接受治疗了, 效果怎样, 若是看出他是在敷衍,少不了又是一顿长篇大论, 听得人头大。 问题是他压根就没病啊。 健康的很, 活蹦乱跳。 不行,得找个方法让这个孟医生觉得他心理疾病已经好了。忽悠过去, 从而一劳永逸。 不然这一天天的,谁能受的住。 纪眠竹垂眼沉思着, 越想越出神, 丝毫没注意自己正直直朝着电线杆子而去。 所幸在他即将撞上的时候, 有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额头, 托着他的脑袋轻轻调转了个方向, 避免了他接下来额头起包的惨事。 一阵暖热的温度在额头上蔓延, 纪眠竹眨眨眼睛, 不由回过神来,一抬眼,发现自己在江敛的臂弯里,眼睛旁边几寸远就是一个粗长的电线杆子。 他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后怕地向身边人道谢。 “谢谢你了......我都没发现。” 江敛摇摇头,表情中看不出什么,只是托着纪眠竹脑袋的手半天也没放下来,甚至还就着这个姿势勾了勾他的发梢。 “你心里有事,我带着你走吧。” 说着,江敛原本放在纪眠竹脑袋的手下滑,渐渐到了腰间。他紧紧扣住纪眠竹的腰。 纪眠竹一想,也是这么个回事,关于这莫须有的心理隐疾,他也不好跟江敛诉说,只能自己琢磨。于是他便欣然答应了江敛的提议,没有挣开,而是继续迈开了步伐,在对方宽厚踏实的臂弯里,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和孟符斗智斗勇。 江敛见身边人默认了心里有事的事情,但却止口不提,不由得抿了抿唇,黑眸里闪过一道暗光。他放在纪眠竹腰间的手又紧了紧,动作间带着些狠,像是拼尽全力抓着要飞走的事物一样。 天边渐渐暗沉,墨蓝混着橘红,在天边铺展开一片,极为好看。有几缕橘色落在了纪眠竹的眉眼间,惊心动魄的漂亮。 夜晚来到,本就繁华的市中心因此更加多了几分热闹。霓虹灯微闪,人流也渐渐多了起来,混杂着车流,共同构成了这一片黄金地带。 夕阳将两人的身形拉的很长,渐渐消失在街角。 纪眠竹开了车,一路驶回家。车停稳在别墅前的时候,天边的最后一缕橘色也彻底消失,周围被渐浓的夜色笼罩。 心里记挂着事,纪眠竹也没招呼江敛,自顾自地往大门走过去。江敛则是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果不其然,当纪眠竹跨进客厅的时候,便见着沙发上坐着一个气质独特的人,空气中隐隐有消毒水的味道传来。对方这回没穿那身标志性的白大褂,而是简单套了个浅色长风衣,远远望去,就跟穿了白大褂几乎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他是有洁癖还是钟爱白色。 孟符笑眯眯地望过来,还没开口说话纪眠竹便已经是虎躯一震。他连忙转回头,叮嘱刚刚跟过来的江敛。 “咳......那个阿敛,今天一天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孟医生这里由我来。” 纪眠竹说的冠冕堂皇,眼神却是真挚无比,完全是不想让自己那奇怪的心理疗程被人听见。 江敛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意味不明。 他在纪眠竹的注视下往别墅深处走去。 一直看到江敛一只脚迈上楼梯,纪眠竹才收回视线,头疼地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人。他不情不愿地过去,坐在孟符侧边。 “孟医生。” 孟符含笑点了点头,收回刚刚放在江敛身上的目光,还有对两人关系的观察。他记起纪眠竹对江敛说话时的温柔耐心,再看看对方此时恢复成常态的表情,不由心下了然。 “看来纪总最近状态不错。” 孟符笑意深深。 纪眠竹一听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他含糊过去,果然见对方又拉着他开始长篇大论。从晨间新闻到最近天气湿热,再到引发的人心情躁动,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是这位孟医生不关心的一般。 纪眠竹头都大了,只得装模做样的点头应和着。 在这之中,听着孟符片刻不停的说话声,不知道怎么想的,纪眠竹忽地蹦出来一个神奇的念头,令他顿时眼前一亮。 既然正面对上有难度,那不如就采用迂回战略。 把人吓走不就行了。 纪眠竹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他不由按捺下内心的激动,垂眸听着,耐心等着时机。 对面的孟符看见,不由心下宽慰。看来这位纪总是入了心了。他索性停下诊疗前让病人放下戒心的谈话,开始进入正题。 “......纪总最近的恋爱怎么样了?” 就是现在! 纪眠竹眼神一厉,抬起头来,在孟符没反应过来之前调整好了一个深沉莫测的表情,伸出手快准狠地一把擒住了孟符的下巴。 在孟符的一脸懵逼中,纪眠竹微微倾身,眼神锐利盯住对方,低沉的声线缓缓流淌,威严摄人。 “孟医生这么关心我的恋爱问题,是不是别有居心?” 孟符顿时震惊到失声。 瞬间忘记准备好的话,也忘了要挣脱开禁锢。 纪眠竹顿了顿,又慢慢道: “既然这么关心的话,不如你亲自来,嗯?” 他尾音上扬,刻意放低许多的声音,加上说话间若有若无的一点笑意,陡然间多出几分暧昧,撩的人心砰砰跳。 说着,纪眠竹凤眸里也渐渐多出了几丝黏稠的暧昧,捏着孟符下巴的手使了些力道,迫使对方过来。他指腹在孟符下巴上蹭着,渐渐蹭到了对方下唇附近。纪眠竹就着这个动作仔细端详了一下孟符的面容,再度出声。 “我看孟医生这长相,这身段,还挺符合我的口味的,不如孟医生亲自来治疗我?” 他漫不经心地咬重“治疗”两个字,暗示意味浓重。 纪眠竹勾唇一笑,端的是霸道邪魅。 孟符惊恐得眼瞳睁大。 他喉结紧张的一滚。 在纪眠竹垂着眼捏着他下巴愈发靠近,就快要贴上的时候,孟符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惊恐得声音都开始结巴起来:“抱、抱歉纪总,我、我想起出门时家里大门没关,再见!” 说完孟符便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往别墅外头奔去。 步伐不稳,身形踉跄,差点撞到门框,可见受到的惊吓之大。 见此,纪眠竹唇边的笑容憋不住般越扩越大,终于在孟符身影消失在门口时到达了顶峰,他轻笑出声。 纪眠竹开心得倚在沙发上,翘着腿。 小样,和我斗。 他回想起刚才孟符被惊吓到的样子,没忍住又是一声轻笑。 从旁人眼里来看,就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兀自开心的纪眠竹丝毫没发现不远处有一抹身影一闪而过,带着层层戾气。 乐了好大一会儿,直到管家过来喊他吃饭,纪眠竹才停止在心里不停放烟花的举动,起身走到了餐厅。 拿起筷子时,他瞅了瞅自己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才忽然想起江敛没过来,纪眠竹不由得问了问管家。 “赵叔,江敛呢?” 管家在一旁为他盛了碗汤,慈眉善目,动作不停,答道:“江少爷说是累了,也并不太饿,已经躺下来了。” “少爷别担心。” 纪眠竹恍然点头。 今天在健身会所时确实是挺消耗体力的,连他自己也几乎受不住,只想瘫着。也就是这会心情好,才过来吃饭。 思及此,纪眠竹便打消了疑虑,安心享用晚饭。 晚间也依旧很愉快,大约是积聚在心里的一件事终于有了要消解的势头,所以就连洗澡的时候,纪眠竹也忍不住的笑。 他一边感受着热水在身上流淌,一边垂着眼睫哼歌。 果然。 他作为根正苗红的一个霸总,怎么会谈恋爱呢。 霸总当然是要专心事业了! 纪眠竹眨眨眼,任由水滴从眼睫垂落。 他愉悦地打开浴室,散了一室蒸腾浓白的雾气,而后擦干净身上的水珠,裹着松松垮垮的睡袍呈大字躺上床。 大概是真的累到了,尽管心情很愉快,纪眠竹还是感觉眼皮子在打架。终于,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飘飘散散的意识陡然消失。 他沉沉睡了过去。 虽然夜渐深,但偌大的别墅里,还是有人没睡。 在管家口中已经睡下了的江敛,此刻屈腿坐在飘窗上,手边就是那一丛纤细可爱的凤尾竹。凤尾竹纤长的叶片轻摇着,时不时碰到江敛垂下来的手指,好像在无声地给予安慰。 江敛也不自觉地用指尖拨弄着,被眼睫遮住的眼底一片阴霾。 外头的夜色十分浓郁。 明明傍晚时的夕阳还是那么绚烂,可到了晚上,却没有了那种引人欣赏的美。夜空不仅不轻薄,反而被厚重的阴云覆盖着,层层叠叠的压下来,直让人心里发赌。 与那天他第一次来纪家的夜空一模一样。 明明室内温度并不低,江敛却觉得浑身发冷,冷到了骨头里,他手心一片冰凉。 他不断想着这些天的事情。环绕在纪眠竹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纪眠竹的渴望,纪眠竹心底藏着的事...... 还有今晚,纪眠竹对别人的暧昧情景。 一直紧紧克制着的戾气,此时失去控制般爆发出来。 咔地一声轻响,江敛手里多了点东西。 被低气压裹挟着的江敛气息粗重不稳,好半天才喘了口气,拿起来看。 黑眸僵硬地动了动,看清那是刚才被他不小心折断的一小节竹枝。断处新鲜,似乎还有着一点汁液,显示着他的罪行。花盆里的凤尾竹陡然变得秃了一点,显得愈加可怜巴巴,叶片簌簌,似在后退,害怕到了极点的样子。 完全没了之前悄悄靠近的害羞模样。 江敛盯着手中残损的凤尾竹叶片看了许久,久到外头阴云散去,露出了一轮不甚明朗的月亮,渐渐的,渐渐的露出一个阴沉可怖的笑。 他起身,掠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径直上到三楼。 轻车熟路地打开门,屋里的床上就躺着他朝思暮想渴望至极的人。 江敛喉结滚了又滚,也消不下去嗓子口的血气。他一步步向前,终于见到了纪眠竹那张恬静睡着的好看面容。 于是黑眸深处,那一点猩红顿时就冒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应当是我 宽大柔软的床上, 纪眠竹睡得正香。 薄被子拉到下巴处,软软地遮住下巴尖, 一张脸愈加显得精致,与白天办公室里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不同。漂亮的凤眸完全阖起,碎发散乱,睡容沉静,床帘缝里偷溜过来的几缕月光爬上脸侧,使得那处肌肤更加白皙,泛着层莹润的光泽,很容易勾起人心底的欲念。 偏偏他本人还意识不到,正做着美梦。 纪眠竹的梦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连成一片, 绿上了天, 绿得让人心生欢喜。他就在这样一片大草原里,和江敛你追我赶。纪眠竹自个在前面跑着, 笑容满面, 时不时的还回头抛个媚眼,伴随着一句“好哥哥, 快来啊”,娇羞无限。江敛则在后头追着, 同样的兴致勃发, 同样的笑容满面。 两个人上演了一出不同寻常的“他逃, 他追, 他们插翅难飞”的唯美版。 就在纪眠竹佯装体力不支, 被江敛捉住时, 那个眉眼温柔的俊美男人却突然变了脸, 狞笑着掏出一副锃亮的铁链,足足有婴儿小臂粗细,说是要把他下锅煮了,吃干抹净。 纪眠竹惊恐的回头一看,果然见着不远处有个大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美梦变成噩梦,他不由开始剧烈挣扎。 然而再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黑化江敛的禁锢,他甚至能感受到手腕上一凉,某种金属物件套了上来,耳朵边也有男人的阴沉低笑。 “呵,你逃不掉了......” 纪眠竹猛烈一抖,大约是求生本能占了上风,他渐渐从这种离谱的噩梦里醒了过来,铁锅锁链还有男人都渐渐远去,一种恍惚的感觉涌上心头。纪眠竹半眯着眼看了看黑漆漆的室内,不由又把薄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小半张脸。 是梦啊。 那继续睡。 他心里一松,欲要再睡。 然而闭眼的那一刹那,余光却突然瞄到床边一块黑黢黢的东西,距离很近且一动不动,颇有点诡异。纪眠竹皱了皱眉看过去。 借着若有若无的月光,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认出床边的那一块黑黢黢的人影,有着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容。 此刻睡意仍旧占了上风的纪眠竹,脑子里龟爬似的划过一个念头。 啊,是江敛啊。 那没事了。 他安详地闭了眼。 纪眠竹正要放任自己就此陷入沉睡,理智却忽然把他拽起,拉长了警鸣,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就差揪着他的耳朵警告了。纪眠竹心里一惊,霍然睁眼,瞌睡消失无踪。 他凤眸睁大,声音都惊吓的拔高了一层。 “江敛?!” 他怎么在这?! 纪眠竹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大半夜不睡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就看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敛此时上前了一步。本就高大的身影被拉得更加挺拔,也更加的富有侵略性,只是此时的纪眠竹意识不到罢了。 江敛在纪眠竹怔愣的目光中走到床边,俯身下来,手撑在纪眠竹脸侧,黑沉的眸子微垂,凝视住床边的人,神情温柔的不像话。清亮亮的月光照射过来,更是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剪影,让人心动。 纪眠竹也果然咽下了到口的疑问,一脸懵逼,就着这个姿势不敢再动。他对上上方江敛足以溺死人的温柔视线,不由吞咽了一下,捏着被角心里小鹿乱撞。 “你......你这是干嘛......” 这姿势,这情景。 怎么有点少儿不宜呢? 纪眠竹支支吾吾,声音里多了几分害羞,一双眼睛也是慌张的四处乱瞟,完全没注意到俯身过来的人,温柔底色下的偏执与癫狂。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见着江敛变了面色。 朦胧月色里,原本一身温顺的人,就像是失掉了耐心、陡然间摘掉了面具一样,黑眸里一层清浅的温柔彻底溶解掉,露出深藏在底部的浓浓的占有欲。 也是第一次在纪眠竹面前露出这样真实的模样。 江敛的神情危险又迷乱,俊美的面容被染上一层戾气,连带着唯美朦胧的月光,都变得惨冷冷的。江敛紧紧盯住身下人,目光攫取住纪眠竹面上的惊恐与害怕,薄唇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语气缱绻又疯狂。 “明明我才是和你结婚的人。” “理当是我来为你解决难题。” 纪眠竹闻言一怔。 面上表情渐渐空白。 结婚?! 这什么跟什么? 虽然脑子并没转过来弯,但纪眠竹的眼神却是越来越惊恐,就像是潜意识里在害怕一样。他深切意识到目前这个姿势并不舒服,有一种被压制着的感觉。诸多想法在他脑海里旋转,纪眠竹下意识地想起身远离男人的禁锢。 但他的念头只是一动,具体操作还没来得及实施,便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人强势捏起。 他又是一愣。 浑身上下都被人掌控着的感觉自然称不上是有多美妙,纪眠竹一边惊恐莫名,一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偏过头想要逃离对方的控制。 敏锐注意到了纪眠竹的挣扎,江敛就像被刺激到了一般,眸底的猩红隐隐浮现。他再也克制不了内心的渴望,捏起纪眠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纪眠竹挣扎的动作顿时停住,眼前是江敛带着戾气的、放大的面容。 他被对方按在床上吻。 这是个带有狠意又强势又紧密的吻,从没经历过这种状况的纪眠竹彻底呆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任由对方无限索取。 等到他有了意识要逃离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被迫仰着脸承受,呼吸越来越急促,大脑也越来越缺氧,整个人像一尾溺水的鱼。 不时有黏腻的水声从两人相贴的唇缝里漏出来。 等到江敛微微离开的时候,纪眠竹已经是完全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了。 手抵着江敛的胸口,呼吸急促唇瓣微张,凤眼覆上一层水雾。 江敛却是气息丝毫不乱,只有薄唇上的一点水渍昭示着刚刚的疯狂。他舔了舔唇,盯着下方纪眠竹的诱人模样,黑眸愈加幽深。 不够。 完全不够。 纪眠竹好不容易缓过气,立马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背抹了一把唇,神色羞怒交加,色厉内荏。 “你干什么?!” 刚刚那个吻的热度还没消散,唇被吻得发麻,浑身上下都被江敛熟悉的味道所笼罩,让人忍不住的去靠近,去沉溺。 然而此刻搞不清楚状况的纪眠竹却忽略了这种感觉,水雾尚未散去的眼神里下意识露出防备之色。 江敛注意到了这点,眸光一暗。 气血上浮,呼吸忍不住的粗重。 他狠狠压了压狂躁的情绪,在眼前人的戒备里撩了下眼皮,漫不经心道:“显而易见,给纪总治疗。”说完,江敛又倾身过来,再次擒住了纪眠竹的下巴,抬向自己。 于是刚爬起来的纪眠竹又被按在床头上吻。 这个吻较之刚才,又多了些别的意味,眷恋,害怕还有浓郁的占有,一股脑的塞了过来,直让纪眠竹头脑发昏。 纪眠竹被吻的浑身发软,唇瓣嫣红,再度被放开的时候,嫣红的唇瓣上覆了一层清亮的水色,甚至眼尾也艳红起来,已然是动情的模样。 江敛指腹抹了一下纪眠竹的唇畔,缓缓直起了身子。 他凝望着床上的纪眠竹,俊美的脸上被浓重的欲|望所笼罩,与之并存的,则是周身那浓到化不开的戾气。站在黑暗里,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欲要拉着人共沉沦,令人心神为之一摄。 纪眠竹低头喘了很久,再抬头时,就看见了床边江敛的这样一副模样。 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乖顺,也没有了平素里的低眉顺眼。虽说还是沉默寡言,却像是彻底撕掉了那样一种伪装。强势,危险,又锋芒毕露。 让人压根不敢与之对上眼。 纪眠竹后知后觉,此刻终于意识到之前经常从江敛身上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强势,竟然全都不是错觉。 小可怜是装的! 这念头闯进脑海里,他终于幡然醒悟过来。 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浑身发凉。 说不上来到底是惊吓还是害怕,纪眠竹有一种被蒙骗至此的羞恼与气愤,愈演愈烈,这令他顾不得心底隐隐约约的动情,就着还在浅浅喘着的状态,咬牙骂了出来。 “亏我一早还想着不能亏待了你,一直想着怎么给你铺路,陪你教你不让人欺负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情绪上头,纪眠竹压根不能分辨出自己话语里的逻辑,只顾着宣泄出来。说着说着,心底被欺骗又被欺负的委屈感冒了上来,让他鼻尖不由得一酸,却想越委屈,以至于本就朦朦胧胧的凤眸又覆上一层水雾。 纪眠竹咬牙忍着,从江敛的禁锢里冲出来,他一边往床脚缩一边骂骂咧咧。 “你给我滚......” 这种要逃离的动作映进江敛的眼底,刺的他心一疼,情绪也愈加翻涌起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江敛扯了扯薄唇,哂笑一声。 而后面无表情的一把握住了纪眠竹的脚踝。 手腕间使了点巧劲,于是努力缩到床脚的人便轻而易举的又回到江敛面前。 瞧着底下睡袍散乱惊惧交加的纪眠竹,江敛磨了磨牙。 “纪总这是想去哪?” “不是说好了......我来为你治疗吗?” 说完,江敛便一只手搭上了睡袍间的腰带,指尖微动。 纪眠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更加惊恐莫名。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总归有其他办法让你舒服的 眼见着面前这个气质危险的男人手搭在腰带上拨弄, 黑眸睥睨,本就松松系着的睡袍腰带经此变得更加松垮, 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挣脱束缚一般。他的凤眸倏地睁大,盯着江敛手上的动作偏不开眼,连凤眸里一层清透的水雾都稀薄了点,委屈感消散的无影无踪。纪眠竹紧张的吞咽,就像是被惊吓住,彻底忘了要阻止一般。 他此刻终于明白了之前自己做的那场关于大草原的梦原因何在了。 这也太草了! 纪眠竹又吞咽了一下,喉结紧张的滑动。 然而江敛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似乎是玩真的。对方身上的睡袍本就松垮,经过这会不停的动作,颇有些不规整。里面好像还没有穿其他衣服, 锁骨以及小半片胸膛隐隐显露, 带着他独有的强势味道,甚至现在整件睡袍都有要离开的趋势。 纪眠竹仰着脸看着, 神色是抹不掉的惊恐。 就当江敛指尖一勾, 隐隐春光在纪眠竹眼前泄露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和气力, 纪眠竹眼神一个坚定,就着此时被抓着一只脚踝的姿势倏地翻身坐起, 对着江敛就是一个饿虎扑食。 动作很快, 处于情绪暴走边缘的江敛压根没反应过来。 纪眠竹飞扑到江敛身上, 虚着目光一把将马上就要敞开的睡袍一下子合上了, 甚至还从江敛手里抢回了那条腰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腰上飞快打了个死结。 一个既好看又结实无比的死结。 看着眼前男人重新变得衣衫整齐, 那些好看的锁骨胸膛人鱼线偷偷消失不见, 纪眠竹露出了虚弱又欣慰的笑容,重新瘫回床上。 吓死他了。 差点就看到了主角受的美好□□了。 纪眠竹微笑着抹了一把汗。 然而随即,他就注意到了这句话里重点以及不同寻常之处,微笑不由一僵。 主角受...... 江敛他是主角受啊! 纪眠竹唇角边上的微笑再度消失不见,隐隐惊恐重新回到了他的眼睛里。 对方是原著里的主角受,自己是无恶不作的大反派。 但是,他刚刚才被江敛这个主角受强吻。 还是两次! 纪眠竹自觉发现了什么诡异的地方,心神一阵震颤,以至于指尖都惊悚的微微颤抖起来。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他不由瞄了一眼床边站着的江敛。 对方似乎是被他的操作秀到了,半天没动也半天没出声。不过即便如此,他浑身那种压抑不住的可怖又危险的气息依旧毫无阻隔的蔓延过来,加上阴沉的面容和鹰隼般锐利的视线,令人只仅仅看上一眼,都不禁觉得头皮一麻。 简直是比他这个名义上的反派还像反派! 可对方变成这样,总得是因为什么吧? 难不成小可怜一开始就是歪的? 相处了这么久,纪眠竹也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照顾着对方的,心底深处实在是不愿相信自己真心对待了这么久的人,背地里竟然是头养不熟的狼。 纪眠竹绞尽脑汁思考着缘由,不禁咬了咬唇。 气氛忽地沉默起来。 而此时,江敛却是逐渐缓过了神。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睡袍间被打上死结的腰带,勾了半天也勾不掉,牢牢箍住他的腰,面色不禁复杂了一瞬,周身的低气压也是一滞,可不过片刻便被阴沉所重新覆盖。 江敛再度看向床上的纪眠竹。 黑眸一瞬不瞬,因为拢着层戾气的缘故,侧脸线条也绷得更加锋利。半晌,他扯了扯唇,短促笑了一声,哑着嗓子道: “也罢,总归是有其他办法能让你舒服的。” 说完,便又抿唇俯身了过来。 正在沉思中的纪眠竹感到面前有黑影袭来,不由得即刻回神。待瞧清江敛再度倾身过来且眼神晦暗不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时,他头皮又是一麻。 不过,大概是由于刚才心里一直想着有关江敛如何变成这样的事,所以纪眠竹此刻倒谈不上有多害怕,只是被浓浓的疑惑不解所笼罩而已。似乎在这种追逐中,他也逐渐习惯了江敛这种本性暴露的危险模样一般。 他下意识地攀附住眼前人的脖子,而后不知怎么想的,手上一用力把人按在床上,甚至还顺势一翻身坐到了江敛的腰腹上,压制住对方。 再次没料到纪眠竹操作的江敛,倏地一愣,眉宇间现出了褶皱。 他捏了捏眉,盯着纪眠竹道:“如果纪总喜欢这样的话,脐橙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会入得更.....” 纪眠竹闻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惊悚地吞咽了一下,伸出手来快准狠地捏住了江敛的两边脸,猝不及防地用力往两边一拉。顿时,江敛那张俊美阴沉的面容就被拉得变了形,剩下的话也尽数消散。 江敛面色一僵,阴霾覆盖的眼瞳里现出几丝恼怒,额角青筋狂跳。 可干出这种事的是纪眠竹,因而江敛忍了又忍,就这么乖乖地把怒气吞了回去,只是用阴冷地视线盯住对方。 “怎么,纪总不乐意?那还想去找谁帮你?孟符吗?” 他咬牙切齿的蹦出几句话,完全摒弃了一贯在纪眠竹面前装小可怜的战略,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 狠戾,又恶意满满。 纪眠竹闻言却是怔住了。 神色犹疑。 “孟符?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呆愣地问出来,一头雾水。 然而看着底下江敛咬牙切齿又酸味浓重的面色,纪眠竹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想。将自从他清醒后江敛说的每一句话以及对他动手动脚占有欲爆棚的所作所为,还有傍晚时分他调戏孟符把人吓跑,从而躲过孟符唠叨的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之后,纪眠竹心里的这猜想更加成形了几分。 他看向江敛阴沉着的俊美脸庞,眼神复杂。 这难道是......江敛一直默默地对他有想法,又看见自己调戏孟符,以为自己对人家有意思,结果干吃飞醋,直接把自己醋黑化了? 黑化成这个样子,半夜跑过来强吻他,得是喝了多少醋? 十斤都有了吧。 不知为何,脑海里想到和江敛长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小人,面无表情的闷了十斤醋的画面时,纪眠竹竟然有点想笑。 他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弯了弯眼睛。 这一笑让卧室里积聚的阴沉都消散了不少。 江敛盯着上方人弯起的凤眸,怒气裹挟着的面容变了变,心里微微一动,唇也是抿的愈加紧。他没有出声,害怕惊扰到了此时的纪眠竹,令心爱人又恢复成怕他的模样。 他接受不了,也不知道自己会再做出什么事。 于是江敛一时无话。 只是紧紧盯着对方,眸光变幻莫测。 纪眠竹自己独自乐了会儿,才意识到目前事情的严重性。 他缓了缓,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看向被他压制住的江敛。正搜刮着腹中词汇的纪眠竹没有注意到底下江敛看着他变了神色时,身体也跟着微微一僵,咬紧了牙,面色重新变得冷沉,就像是在等着最终审判一样。 纪眠竹想了想,严肃地说道: “江敛,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下。” 江敛闻言一哂。 “谈什么,谈纪总你如何调戏别人,如何当着我的面和别人亲密吗,我受不......” 江敛还没说完,脸颊又被纪眠竹扯了一把。 他再度阴冷着视线看过去。 纪眠竹恨铁不成钢,又气又急。 “你阴阳怪气什么啊,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他趁着江敛没动作又蹬鼻子上脸般的重重扯了两下,以报之前自己被欺负之仇。然而江敛对此还是没什么动作,虽然眸光愈加冷厉,但却是默许了他的小动作。纪眠竹见此,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一点,没那么沉重了。 看来这黑心小可怜,除了对他有想法之外,也没那么混蛋嘛。 纪眠竹苦中作乐。 对方脸颊的手感挺好的,他不自觉又捏了两把,才在江敛可怖的眼神里开口出了声:“先说好啊,我可没有喜欢的人,对孟符更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只是他觉得我有心理问题,所以一直催着我谈恋爱改善一下。我听烦了,就想借此吓吓他而已。” 似乎是怕江敛误会,纪眠竹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没有心理疾病,健康的很!” 他看了看江敛。 “懂了吗?” 江敛似乎是在沉思,一直没有说话。 纪眠竹自觉危机解除了点,开始讨价还价。 “所以你吃醋吃错地方了,完全是莫须有的事情。”他说着说着,想到某些事,在江敛面前纪眠竹的神色难得冷了下来,上位者的气势泄露出来。“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你的事情吧。” 这句话引起了沉思中江敛的注意,他看过来。纪眠竹也不甘示弱,面无表情地注视回去。 “藏的够深啊。藏多久了,嗯?对我有想法,还大半夜过来强吻我?你胆子真是够肥的啊。”他按着底下江敛的肩膀,声音里透出几分咬牙切齿,还有被戏耍至此的恼怒。“这么喜欢藏,怎么不一直藏下去?” “你这样对我,可想过后果?” 纪眠竹紧紧盯着江敛看,心情复杂。 说实话,后果是啥他也不清楚。 一来这么久,他是真心实意把江敛当成了家人看,总归是有那么几分感情在的。这二来,对方也的的确确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什么原著里的瞎眼瘸腿也都没有发生,顶多是突然看上他,有了世俗欲望罢了。 所以纪眠竹也很纠结,事情彻底摆在明面上之后,他要怎样和对方相处下去。 只是出乎纪眠竹意外的,江敛却很冷静。 “没藏过。” 纪眠竹一愣,对方的嗓音再度缓缓流淌到耳边。 “我爱你,一直都是。” “至于后果,有想过,但我不会放手。” 江敛面色平静地说着滚烫的话语。 纪眠竹第一次接受这样炽热不加掩饰的告白,一时之间呆住了。他喉结滚了滚,面颊上覆上一层浅淡的绯红。 江敛注意到了对方怔忪的这点,腰动了动,于是转瞬之间,两人位置颠倒。 纪眠竹脑袋晕了晕,这才发现自己又处在对方的禁锢之下了。上方就是江敛俊美的面容,拢上了一层阴影,使他的轮廓更深,更加令人心脏怦怦直跳。对方的手也抚上了自己脸颊,似乎有往下唇去的趋势。 眼见着江敛的脸慢慢放大,对方的身体还想铁制的一般推也推不动,纪眠竹一阵紧张,干脆闭眼躺平。 可强势紧密的吻最终还是没落下来,只是人落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纪眠竹眨眨眼。 江敛搂得过于紧了,纪眠竹有些呼吸不畅,他不由使劲挣了挣。 这个动作却引得男人气息沉了沉,撩了下眼皮。“被我抱着睡着或是被我抱着睡着,你选一个。”他后头语气重了点。 纪眠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双关语。 顿时吓的不敢挣扎了。 任由江敛抱着他,扯过薄被子。 也不知道时间究竟是过去了多久,外头的月光都渐渐斜了,纪眠竹才有了一点困意。他还想着等江敛睡着了自己偷偷跑出去,结果自己却先闭上了眼。 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缓,江敛不禁低头看了看。 这一看让他的心愈加柔软,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庆幸,他指腹在纪眠竹白皙的侧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却惹得对方不乐意的皱了皱眉,逃避似的往他怀里更深处窝去。 江敛轻轻扯了下唇,随即又变得平静下来。 他也慢慢闭上眼。 既然这次没逃,那就没有下次的机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怎么系上怎么解开 纪眠竹早上还是在江敛的怀里醒来的。 这种事情平时发生了很多遍, 以至于刚刚醒来还有些迷糊的纪眠竹,第一反应不是逃开而是想换个姿势再小小的眯一下。 就在他闭着眼睛往更深处舒服的窝了窝, 又要睡着的时候,昨晚的画面突兀地闯进脑海里。强势的动作,炽热的吻,占有的爱意,还有那双翻腾着诸多情绪的黑眸,零零落落地拼凑起那人对他的心思。 纪眠竹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睡意全无。 天光已经大亮,甚至窗帘缝间都泄出了几缕明亮的灿金色阳光,打在柔软的床铺上,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之所以没照射到纪眠竹脸上影响到他的睡眠,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男人把这些过于明亮的光线尽数挡在背后了。 这个男人是谁,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纪眠竹抿了抿唇。 对方像是一晚上都没放松过似的, 怀抱仍旧紧密、滚烫,像要把人融化。箍在他腰间的胳膊也是铁一样重, 拿也拿不开。纪眠竹试了一会无果, 只得放弃,担心因此惹醒了江敛对方又会变成昨晚那样。 他可疲于应对。 这么想着, 纪眠竹不知怎么想的,又不由偏头望去。 江敛此时还是在闭着眼睛, 哪怕是睡着, 眉宇间都有着一层显而易见的褶皱, 似乎梦里也不安稳, 有着什么烦心的事情。甚至眼下还有极清浅的一点乌青, 昭示着对方睡眠的不足。有几缕灿金色的阳光在此过程中无声爬到了对方的耳际, 连带着那一片的发梢都像是镀金了一般, 好看的紧。 纪眠竹无声瞧着江敛即便是有些颓然也难掩俊美的面容,越看越觉得不自在。 实际上若不是他刻意想着,他心里压根意识不到自己此刻是被人强势抱在怀里的。就好像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习惯了一般。 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习惯了对方的气息。 连带着发生了昨晚那种事,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震怒,而是被蒙骗了的委屈与气恼。 这两种情绪天差地别。 纪眠竹面色渐渐显出几分复杂,纠结着他与江敛的关系。 慢慢的慢慢的,江敛醒了,黑眸缓缓睁开,露出底下的晦暗,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怀中人。当看见纪眠竹还好好地窝在他怀里,圆睁着一双漂亮的凤眼呈放空状态不知道在想什么时,江敛心满意足地笑了下,敛着眉目,指腹剐蹭了一下怀里人的白皙脸庞。 “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正纠结着事的纪眠竹耳朵边忽地传来一声悦耳的沙哑低音,脸颊也被摸了摸,半边身子都不禁酥麻了下去,他连忙拍掉对方作乱的手。 “醒了好,醒了就赶紧起床吧。” 言下之意就是别再死皮赖脸的抱着我不放了! 纪眠竹强装镇定。 江敛闻言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抱着纪眠竹的姿势没有半分变化,就像是压根没听见一般。 见对方充耳不闻,纪眠竹渐渐急了。 他盯着江敛。 摘掉面具露出真面目的江敛,说实话对付起来有点艰难,因为对方不再如小可怜时期那般对他百依百顺,任由他捏扁搓圆,反而做事处处带着一股强势的、不好糊弄的意味。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江敛也没有退让,眼皮漫不经心地一撩,黑眸泛出一股子幽幽的神色,就像是某种冷血动物。 纪眠竹有点泄气。 他咬着牙使劲挣了挣,还是挣不开对方的禁锢,不由稍稍妥协了一点,想给自己搏个机会。 “这都几点了,你好歹让我给宋岩发个消息,讲明今天不去公司吧?” 然后他就可以借着找手机的动作飞快离开了! 纪眠竹小算盘打得啪啦响。 闻言江敛挑了挑眉,打量了一下怀里人的表情,渐渐露出了个耐人寻味的笑。在纪眠竹不解的眼神里,他长臂一伸,便轻而易举地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提溜过来纪眠竹的手机,整个过程中姿势依旧一成不变。反而是纪眠竹算盘落空,在对方拿手机时猝不及防被挤得跑到了对方怀里深处,整张脸埋到了对方胸膛里,差点窒息。 使劲把自己扒拉出来的纪眠竹大口呼吸了一下,面对递过来的手机,狠狠瞪了江敛一眼,而后一把拿过,就着这个姿势开始发短信。 反正看这天色,估计都快要中午了,收拾收拾再去公司也待不了多长时间,还不如就在家里办公呢。 而且他和江敛的事还没处理好,此时去公司也不方便。 容易走神不说,如果江敛再对他动手动脚被旁人看见,他都能想象得出那个窒息的场面,还有第二天里公司私下里的传言。 纪眠竹不由得牙酸了一阵。 简单发完消息,手中的手机便又被江敛抽走,取而代之的是对方的胳膊,横在腰间。纪眠竹不由得叹息了声。 过了一小会儿,对方还是没有要放开的趋势,再大的急躁都被磨平了。纪眠竹仰着脸看着明净的天花板,声音平静地问身边人。 “......你还想这样抱多久?” 江敛微闭着眼睛,下巴舒适地搁在怀里人发顶。 “如果可以,想和纪总这样到老。” 又是一句猝不及防的炽热告白,纪眠竹红了红脸,却自动忽略了心头的羞恼,嘴硬地轻嗤了一声。 “没出息。” 亏他一开始还想着给江敛谋求个极好的出路,没想到对方最大的志气竟然就是要上他。 耳边是一声极浅的轻笑,似乎被心爱人骂没有出息也是一种情趣。 纪眠竹脸上热意渐渐弥漫,立马闭了嘴。 不想在对方面前失态。 终于,在纪眠竹没了声音,暗暗积聚力气准备再一鼓作气彻底推翻江姓暴君的统治时,江敛却是先一步撤开了怀抱。那种温热感渐渐远去,令纪眠竹怔愣了一下,积聚起的力气还未使用便已消散,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江敛单手撑起身子,见纪眠竹还呆呆地躺在床上,不由勾起一抹笑,本性里的恶趣味暴露无疑。 “纪总还躺在那里,是期待我再做些什么吗?” “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作势倾身过来。 听清那话里的意思,纪眠竹眼前忽地闪过昨夜被无情镇压的片段,顿时睁大了眼睛,脑中警铃大作,立马一骨碌爬了起来,离江敛远上了几分。甚至由于动作太急,踩到了凌乱的睡袍,脚底下动作不稳还差点从床上跌下去。 江敛看到这一幕,唇角边的笑意落了下去,面色倏地阴沉起来。 黑眸里的光明明灭灭。 他扶住纪眠竹,毫不客气地往自己这边带。 “离这么远做什么。” 眼见着刚才还笑着的江敛,此刻就突然阴沉了起来,那种震慑人心的危险气息不容置疑地侵袭过来,纪眠竹不由吞咽了一下。 稍稍动了动,握在他胳膊上的手箍得他生疼。 这人怎么比原主还要阴晴不定难伺候? 他才是偏执反派吧! 纪眠竹恍然意识到这点,拿惊恐的眼神瞟他。 江敛凝视了纪眠竹一会儿,忽地拿手覆住了那双凤眼,指腹在眼尾按了按。于是带点惊恐的眼神又变成了疑惑不解。江敛垂了目光,也没解释,沉着气为纪眠竹整理凌乱的睡袍,就像之前许多次那样。 纪眠竹见状抿了抿唇,小声道。 “别整理了,待会儿洗漱完要换掉的。” 江敛动作顿了顿。 纪眠竹趁此挣脱开,头也不回地往卫生间跑。担心江敛又莫名其妙变得阴沉,他还留下了一句解释的话语。 “我去洗漱!” 江敛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瞧,半晌抬步缓缓跟了进去。 于是不算逼仄的卫生间内,两人挤在一处。 纪眠竹皱着眉看着明明还有很大空间,对方却硬要挤过来,高大的身形都把自己挤到了一边,不由含糊不清地指责了两句。但被江敛轻飘飘的一瞟,他又不由自主地吞下了话语,气恼地吐掉嘴里的泡沫。 洗漱完,纪眠竹转身就走,却被江敛拦住了脚步。 对方指了指自己的腰间,意味不明地沉声道:“昨晚曩蕡你做的事,现在不该由你来解决吗?” 纪眠竹闻言刚想呛一句他做什么了,但低头一看,却是愣住了。 江敛睡袍的腰间,赫然是他打的一个死结。还别说,真有他的,打得又结实又漂亮,纪眠竹忍不住欣赏了一下。 可这到底是他做的事,虽然事出有因,但结也打得确实死。以至于勒得有点紧,对方精瘦的腰都给勾勒了出来,也不知道就这样睡了一晚江敛难不难受。 想着想着,莫名的愧疚心起,他把对方拉出了卫生间,就着外头明亮的光线专心解了起来。 江敛也不推拒,任由纪眠竹动作。 专心解了好久,那个死结终于有了松动的趋势,纪眠竹舒了一口气,利索的把腰带平整的解开。然而解开的那一刹那,顺滑的睡袍也跟着往两边敞开,于是半弯着腰的纪眠竹眼前自然而然地闯入了江敛美好的躯体,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近的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寸。 纪眠竹顿住了。 场面忽然微妙了起来。 好半天,纪眠竹才若无其事地直起腰,递给江敛那条腰带,表情平静得就像是他看见了一块豆腐似的。 只是通红的耳朵尖暴露了他的心情。 江敛盯着那点红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纪眠竹清咳了一声,去到一边换家居常服,试图打破目前这个奇怪的气氛。 他拿出一套衣服。 只不过换着换着,纪眠竹却猛地想起,自己今天似乎还与人有约。 他还要请顾仞吃一顿饭! 惊吓中一个不察,纪眠竹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于是不消片刻,自身后就传来了一个阴恻恻的话语,带着嗖嗖的冷气: “你要和谁约,嗯?”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身在顾营心在江 纪眠竹下意识一抖, 转回身子就看见江敛嘴角挂着瘆人微笑,在慢慢地往这边走过来。他被江敛抵在衣柜上。 空间陡然变得狭隘了起来, 纪眠竹拿着衣服后退一步,背部抵到了硬邦邦的实木衣柜上,不禁往外推了推江敛,惊疑不定里带着浓重的无奈。 “别闹。”他忍不住轻轻斥了一声,而后解释起来。“昨天不是和顾仞约好了吗,请他吃顿饭,当时你也在的。毕竟人家专程过来一趟,我不去不礼貌。” 况且这都快要中午了,他还没给顾仞回句话。 也不知道顾仞会怎么想。 说着,纪眠竹忽地有点着急,又推了推江敛。然而这力气却像石沉大海, 对方巍然不动, 连身形都没晃动半分,低着头看过来, 面无表情。 “专程?确实是专程。”江敛半晌勾唇嗤笑一声, 声音冷沉,满目不屑。他捏起纪眠竹的下巴, 盯着底下纪眠竹的漂亮眼睛,一字一句。“他这个专程目的是什么, 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纪眠竹一愣, 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话思考起来。 什么目的。 不就是之前说好的带顾仞逛逛云城, 结果拖到现在才实施嘛。 还能有啥? 江敛紧紧盯着面前人迷惘的神情, 想也知道纪眠竹压根就不明白。他心里好受了一些的同时, 又觉得有些挫败。 如果自己没有暴露, 是不是在他眼里也和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区别?或许事实还要更加糟糕, 毕竟纪眠竹给自己的定位是小可怜。 江敛抿了抿唇,戾气忽地就冒了出来,在纪眠竹还在苦恼思索着的时候,他指尖猝不及防地往上一挑,掐着纪眠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带着一丝发泄的味道。 纪眠竹瞬间瞪大了眼。 关于顾仞的思索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手里攥紧了衣服,发出几声不情不愿的“唔”声,但却尽数被眼前男人一点点吞走,只余下几缕急促的叹息和黏腻的水声。清凉的薄荷香气在唇齿间逸散开,随着眼前男人不断的攻城略地,而渐渐在热度里融化,变成了更加甜腻的味道。 江敛最后又在纪眠竹唇瓣上轻轻咬了下,像一个不轻不重的惩罚,才慢慢放开了气喘吁吁的纪眠竹。 纪眠竹几乎软成了一滩水,全靠男人扶着才不至于软下去。他瞪了江敛一眼,浅浅喘着,泛红的眼尾上挑,满含春情,看的江敛心微动。 可不过片刻,想起纪眠竹要和别人单独约会,他又忍不住地吃醋,于是刚甜起来的心霎时间又被酸味笼罩。江敛垂着眼,硬邦邦地蹦出一句:“不许去。”扣在纪眠竹肩膀上的手紧的像是锁链一般。 纪眠竹既无奈又羞恼,身子不满地动了动,瞥了眼可怜兮兮挂在肩膀的睡袍。 “那你好歹让我先换身衣服吧,睡袍都快要掉了。” 这是句实话,他身上原本就已解开了腰带的睡袍,在刚刚的那个吻里由于挣扎的原因,已经变得更加散乱不堪,随时都有要从身上滑落下去的趋势。甚至小半边肩膀都露了出来,伴随着纪眠竹此刻被禁锢着的姿势,有一种脆弱不禁折的美感。 江敛闻言往下看了一眼,顿时眼神一凝,抿着唇无声走开了,仔细一看,面色还有点僵硬不自然。 纪眠竹可不管那些,他脑子里忽地产生个想法,于是凤眸里有了丝狡黠的笑意。 纪眠竹看着江敛规规矩矩自动背过去的身影,张口道:“趁着现在没人,你快回去换衣服,我这里的尺寸不符,你穿不了。快去,管家现在应该在准备午饭,楼梯那里没人的。” “不然咱俩没法解释。” 他催促着,一边催促一边换衣服,故意发出来了点窸窸簌簌的声响。 江敛闻言,意料之内的乖乖迈开了步伐,朝着门外走去,不消片刻高大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 纪眠竹露出了个得逞的笑容。 他换好手里的常服,在门口悄悄探头,看到外面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笑意不禁又扩大了一点,纪眠竹轻手轻脚地往外走。走着走着,他又突然折返回来,想了想后,纪眠竹蹬掉了拖鞋,转而赤着脚轻轻下楼梯。 经过二楼的时候,纪眠竹动作放的十分轻,但速度却是半点没落下来,没多久便下到了一楼到了玄关。 他飞快穿鞋,拎起车钥匙就要走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和蔼的声音。“少爷这是要去哪里?” 纪眠竹条件反射地一抖,看到背后是管家才松了口气。为了避免说句话的工夫江敛发现异常追下来令他走不了,纪眠竹一边开门一边向管家三两句解释了一下。“出去有点事,中午不必准备我那份午饭了,傍晚我会回来。” 说完,纪眠竹便动作利落了走了出去,顺便还把门带上了。关掉的门掩住了后面管家善意的微笑,也掩住了二楼某扇打开的房门。 坐到车里启动车子的纪眠竹,彻底地松了口气。 终于出来了。 可随即,他便皱了皱眉,眼神复杂。 自己这行为怎么有种被严厉家长管教的熊孩子既视感呢。 嗐,不管了,反正都出来了。 他又不是不回去,江敛就算知道了应该也没那么生气吧。 思及此,纪眠竹将这些烦恼抛至脑后,专心开起了车。 而与此同时,换好衣服的江敛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望了望悄无声息的三楼,又瞥了眼从玄关处出来的管家,心里觉出了点不对。他沉着气迈上了楼梯。走到纪眠竹房间跟前的时候,瞧着门口那双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主人匆匆忙忙丢在这的拖鞋,江敛额角蹦出了几条青筋。 盯着那拖鞋看了半晌,目光阴狠地像是要透过这个物体看向背后的那个人,若是拖鞋有感觉,此刻也一定是战战兢兢的了。随后江敛压抑着情绪进了纪眠竹的房间门,嗅着满屋属于纪眠竹的味道,坐在床边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地图,上面有着一个小红点,正在往某个方向不断前进。 江敛就这么看着,黑沉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然后戴上了一个耳机。 还在开着车的纪眠竹趁着时间还没到中午,赶紧定了家高档餐厅,所幸他身份不低,在餐厅有专门的位置,就算临时要来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定好后纪眠竹又给顾仞发了个信息,告知了对方一声,没过多久,那头就有了回复。 见此,纪眠竹心情安定下来,专心开车,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快要中午了,餐厅肉眼可见的人变多。不过这也影响不到纪眠竹,他在侍者的带领下向包厢走去。 包厢位置很不错,整整一面玻璃窗,光线充足环境又好。纪眠竹坐下后,斟酌着点了些菜,又留了一半等顾仞来了再点。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说实话,自从早上醒来,他还连一滴水都没沾过呢。纪眠竹一边慢慢喝着水,一边心思止不住地往外面跑,渐渐跑回了家里,他漫无目的想。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已经发现他人不在了气急败坏,还是说,如往常那样沉默着待一天?又或者是老老实实地吃午饭? 纪眠竹手撑着下巴,垂着眼睫看向喝了一半的水,心思早就飞得无影无踪。 直到前方落下来一道人影,他才恍然回过神。 纪眠竹抬眸看向对面刚刚坐下来的顾仞,连忙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打了声招呼。 “顾总。” “嗯,纪总等久了吧,抱歉。” 顾仞微笑着,礼貌得体,笑容里还有些不好意思,纪眠竹见此不在意地摆摆手。“也没等多久,顾总看看菜单,有没有什么需要加的,我刚刚只点了一半。” 顾仞闻言本想拒绝的,可听见纪眠竹的这番话后便只好拿起菜单,想了想,又添了几道菜。直到菜单被侍者贴心地收走,两人才终于安稳地说起话来。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回 和纪总这样单独吃饭。” 顾仞微笑着,英俊成熟的脸庞愈加迷人,连外头的光线都不由自主地往这边聚拢,心甘情愿为他作陪似的。 某间屋子里的男人,听见耳机里这句话面色黑上了几分,看向手机里监测器的眼神也愈加狠辣,像是要把它劈成两半似的。 纪眠竹却是无知无觉,不解风情地道: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在老宅那回不还同桌吃饭吗?” 暧昧氛围还没起便被打散,顾仞笑容僵了僵,随即恢复过来,又展开了其他的话题。两人你一句我一语,倒也轻松愉快。 不多时,菜上来了。 纪眠竹拿起筷子,伸向其中一道。菜入口的时候,纪眠竹忽然记起,这菜好像更合某个人的口味,他好像下意识地点了江敛爱吃的菜了。于是手上动作顿了顿,纪眠竹含着筷子尖,眼神复杂,看向那盘菜犹犹豫豫。 顾仞注意到了这点,温和地开口询问。 “纪总怎么了,是菜不合口味吗?” 纪眠竹缓缓摇了摇头。 “没事,挺合口味的。” 就是更合另一个人的口味罢了。 顾仞闻言,也没再多纠结,只是不时的为纪眠竹夹几道菜。“纪总尝尝这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爱吃的......” 纪眠竹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表面上乖乖吃掉了,心里却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早就走神走的无影无踪了。 另一头的江敛听着两人的温馨对话,气笑了。 他冷冷地盯着手机。 纪眠竹漫不经心地吃饭,一口菜一口饭,极其有规律,但脑海里所展现出来的画面却是与之不符。他想的是有关自己与江敛的事情。 江敛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呢? 那样的强势偏执,令人胆寒。 纪眠竹夹了道菜。 最开始见到对方的时候,是在他刚穿过来的晚上,听说江敛已经被送到床上了,自己急急忙忙地从迷迭往家里赶,最终见到了穿着奇怪半倚在床头的江敛。思及此,纪眠竹垂着眼睛仔细回忆着那时的场面,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那个时候他脚滑了一下,差点非礼人家,结果就对上了江敛阴狠的目光。 嗯......虽然目光阴狠,但当时情况特殊,面对一个陌生的、要对自己不轨的人目光阴狠点是能理解的。换做是他,不一拳打对方脸上都算是好的了。 纪眠竹缓缓吃了口白米饭。 后来他们俩便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江敛对他的感情好了点,不再像最初那般防备,但慢慢的,却是升起了其他的心思。想到这点,纪眠竹虚弱的微笑了一下。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是说,都是他的错?现在的江敛不应该把他当成知心的好朋友吗,为什么是想上他? 怀着满腹疑云,纪眠竹默默喝了一口汤。 把整个时间线从头到尾细致的捋了一遍,纪眠竹后知后觉发现,似乎从一开始,对方就不太对劲。抛开刚开始的戒备不谈,似乎后面对方总是会默默的靠过来,不论地点何在,若有若无的身体接触和偏偏对他的例外,以及更加暧昧的话语。 还有后来爬上他的床,走路时不动声色地揽住他的腰,哪一点都十分不对劲。 自己似乎很早就已经步入对方的圈套了。 现在这种状况不是无迹可寻的。 想着想着,纪眠竹面上不禁现出几分羞恼,暗叹自己的心大。他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唇,那里还有些红肿,似乎还能摸到淡淡的牙印。 早上江敛吻的太凶了。 这么一想,纪眠竹心里更加不自在,又气又恼,恼自己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能被对方压制住,差点吃干抹净。 以至于凤眸里都气的浮上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 他咬了咬唇。 对面的顾仞将纪眠竹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禁有些奇怪,斟酌片刻后,他轻声问道: “纪总怎么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纪眠竹闻言陡然回神,连忙收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正色起来。 “不,没事。”他看着顾仞不太相信的眼神,绞尽脑汁终于憋出来一个理由。“啊,那个......是因为顾总您长得太帅,我自行惭秽了。” 说着纪眠竹又低下头吃饭,佯装镇定。 该死,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有人想上他,他为此烦恼吧。 纪眠竹吃饭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顾仞闻言却是一愣,颇有点不好意思,他盯着纪眠竹,微微抿了抿唇。 “纪总您长得也很好看,很......令人心动。” 虽然后头的语气低了点,但整间包厢的气氛却是为之一变,多出了点其他的味道。顾仞眸光温柔,连带着大中午的光线也跟着温煦了许多。 然而另一头的江敛,面色却是彻底黑了下去,拿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手背上隐隐有青筋绷起,像是要把手机捏碎似的。 他狠狠闭了下眼,霍然起身。 纪眠竹压根没听见顾仞后头的话,只当这是两人的商业互吹,还暗暗庆幸终于蒙混过去了。 这顿饭两人吃的各有各的想法。 饭后纪眠竹履行着自己之前答应过的话,带顾仞在云城好好转了一圈,直到傍晚才停了下来,他开车极为体贴地将顾仞送到落脚的地方。 “今天谢谢纪总了,我很开心。” 纪眠竹摆摆手,笑的一如既往。 “应该的,顾总客气了。如果改天我去阳城,希望顾总也能尽心招待呢。” 顾仞也跟着扬起笑容,看着纪眠竹神情温柔。 “好。” 直到纪眠竹的车子远去,顾仞才迈开脚步。他刚走了两步,就发现了自己究竟忘了什么,他忘记了趁着这次机会给纪眠竹提醒一下他身边江敛的事情了。 顾仞皱了皱眉。 希望对方在这段时间依旧安分一点。 别发生了什么事才好。 思及此,顾仞叹了口气,重又迈开了脚步。 而在外头逛了几乎一天的纪眠竹,此时开车驶向家里。在路上他还没什么感觉,但一旦接近家门口,那种紧张的感觉便突然冒了出来,转瞬间填满他整颗心脏。 出去了这么久,江敛也没打个电话过来,消息也没发过一条,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纪眠竹抿了抿唇,既想加快车速又想放慢,整个人陷进了这种纠结之中。但随着时间过去,他还是到了家。 纪眠竹停好车,进了别墅门。 家里灯光明亮,温馨的很,只是出乎纪眠竹意料的,江敛却是没在下面待着,连带着管家都消失了踪影。 温馨里又透着空荡,有点诡异。 纪眠竹换了鞋,往里面走去。上楼时,他还特意往二楼某间房瞄了一眼,只是那扇门紧紧的关着,并不能看出来点什么。他狐疑着又往上面走,打算先回房间换个衣服再说。 当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还未开灯,纪眠竹目光便瞥到昏暗的房间里,多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悄无声息地坐在他的床上,低着头,任由黑暗侵蚀过来,高大的身形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了,周身气压低到吓人。 纪眠竹登时就被吓得一愣。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银环和你的手腕很相配 “你......你怎么在这?” 床边坐着的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 缓缓抬起头看过来。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纪眠竹看见对方的面容模糊在那一团黑暗里, 可眼睛却是十分明亮、泛着涔涔的冷光,像是黑暗中出没猛兽的眼睛。纪眠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正当这时,男人却是慢慢出了声,飘散在那一团黑暗里。 “......回来了啊。” 江敛缓缓站起来,因为太久没动过的原因,动作略微有些滞涩。嗓音也是,干涩的吓人,有一种铁锈的质感。 纪眠竹一个激动,直接按亮了房间里的灯,房间里顿时通明一片,他也轻而易举地看清了江敛的表情。俊美的面容被浓重的戾气覆盖, 阴沉里混杂着一丝疯狂, 以至于那双眼睛都有点红。 “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江敛轻轻呢喃出声,脚上却是一步一步过来, 毫不退让, 很快便逼到了纪眠竹眼前,低下头看着眼前人。 纪眠竹不自在地在他前胸推了一把, 不出意外地,一点也推不动。 “哪有这么夸张, 我当然是会回来的啊......” 纪眠竹小声说了一句, 抿抿唇, 大着胆子对上了江敛的视线。 这是真生气了? 气自己没把他一块带出去? 甚至黏人到连他的房间都不出了? 还是说, 有其他的原因。 纪眠竹试图从江敛脸上找出答案, 但却只能看到男人神情之下的怒火, 令人心窒。无声对峙了半晌后, 江敛垂着眼,讽笑了一声,迎着纪眠竹疑惑不解的目光沉声道: “呵......都是你爱吃的?” “顾总太帅,你自行惭秽?” “纪总你也很好看?” 江敛面无表情地一点一点吐出这几句话。 纪眠竹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凤眼越睁越大。听着对方丝毫不差地说出他和顾仞之间的对话,纪眠竹第一反应是迷茫。 “你跟踪我出去了?” 他瞬间脱口而出。然而下一秒纪眠竹自己就打消了这个猜测,毕竟他和顾仞逛了一下午,连一个可疑人物都没发现,而且看起来江敛也是在这里待了许久的样子,没可能出去。纪眠竹脑子飞快转动,不消片刻,一个惊悚的想法便飞入脑海里,他顿时不可置信道: “你监听我?” 因为太过惊吓他的尾音都飘了起来。 江敛却始终没什么表情,即便听到纪眠竹的质问也没有多大反应。依旧是抿着唇,黑眸沉沉,里面跳动着的是怒火。 纪眠竹看着江敛的表情,以及对方不反驳的态度,心渐渐冷了下去。猜想被彻底印证,他凤眸不由现出一抹厉色,声音也冷了些许。 “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眠竹紧紧盯着眼前男人,第一次觉得对方有点可怕。 半晌江敛出了声,垂着眼睫,一语道破了纪眠竹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他缓缓说道,声音轻得让人感觉是幻听。纪眠竹一怔,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听见眼前人又出了声,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坚定,平白让人生出点鸡皮疙瘩。“可我就是这样,我的真实样子就是这样的。” 话落江敛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纪眠竹,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我对你的感情就是这样的,我想拥有你,从里到外。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事情,哪怕对你来说微不足道。我还想让你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哪也不去。” “我想将你彻底占有。” 他一声一声说着,声音里是滚烫的情绪,烫的人心尖都跟着颤抖起来。纪眠竹听愣了,半张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凤眸里刚刚流露出的厉色都跟着消失殆尽。 只是呆呆地看着沉怒的江敛。 他表情渐渐复杂起来。 原以为江敛对他的感情就是普普通通对他有想法,没想到占有欲竟然这么强烈,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这究竟是怎么衍生出来的? 为什么啊,难道是他勾引的? 可他也没干啥呀! 纪眠竹还在愣着的时候,便看见江敛拉起了他的手,俯过身子在他的指节上印下滚烫的一吻。江敛抬起眼,深邃的眸子里倒映出纪眠竹怔然的面孔,他的声音里满含情绪。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说着,江敛便一手揽过纪眠竹的腰,带着人往里走。纪眠竹一时不察,被他得逞,也只好迈开步子进了房门。 “......什么礼物?我告诉你讨好是没用的,监听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纪眠竹疾言厉色,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按在柔软的床铺上坐下,紧接着咔哒一声,手腕跟着一凉。 纪眠竹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腕上被带上了一个银质圆环,做工考究,还雕刻上了精细的花纹,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漂亮的光辉,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如果忽略手环一端连着的狰狞锁链的话。 纪眠竹瞪大眼睛,顺着链子一端看去,然后在自己床头看到了另一端,被紧紧固定在墙上。他使劲扯了扯,那头纹丝不动,像是直接嵌进了墙体一般。 “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眠竹恼怒起来。 江敛在他身边坐下,指腹轻抚着银环和他的手腕,目光温柔,温柔里又隐含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疯狂。 “显而易见。” “把你锁起来,是不是就不会背着我偷偷溜出去了?” 江敛微笑着说出这句话,让人不寒而栗。 纪眠竹哑然失声。 看着手腕上的银环,似乎是被冰冷的金属质感所影响,他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盯着眼前男人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纪眠竹平静地出声:“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敛抿了抿唇,不说话。 纪眠竹心里有了个数,不禁揉了揉眉头。他道: “给我打开。” 江敛充耳不闻。 纪眠竹气得狠狠踢了他一脚。 “先是大半夜强吻我,后来又是监听,现在还搞出这玩意把我锁起来。你是不是非要我恨你才开心?” 这句话出口,江敛神情有了变化,喉结也跟着动了动。他看向纪眠竹即使是生气着也十足漂亮的面容,低低出了声,嗓音带有一丝哑意。 “......不想你恨我。” 想你爱我。 纪眠竹见他有听进去,不由松了口气,继续道:“那你给我打开。” 打开了再收拾你。 江敛闻言,却是一点动作也没有。 纪眠竹见状刚消下去的怒火蹭地又冒了出来,他一把揪住江敛的衣领拎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不想我恨你又不给我解释,还不给我解锁,你怎么这么别扭啊,能不能好好说话?” 江敛还是没有说话,他盯着近在咫尺的纪眠竹,忽地闭眼吻了上去。 纪眠竹剩下的话语被迫全都吞了回去,感受到唇上的湿润,又气又委屈,一发狠,第一次回吻了过去,带着发泄的味道。他没有章法,就只顾着往上冲,以至于江敛都被这劲头带的往后退了点。 江敛顿了顿,而后伸手扣住纪眠竹的后脑,彻底加深了这个吻。 纪眠竹心有不甘,唇舌接触间狠狠咬了好几口江敛,以至于这个吻里都带着些凶猛的血气,独属于血液的腥甜味道渐渐弥散开。 分开的时候,江敛的嘴唇都被咬破了,有缕缕血迹从嘴角溢出来。江敛不在意地随手抹掉了,看向纪眠竹。 “纪总这么主动,我很高兴。” 语气仍是一如既往,只是眸光闪烁了两下。 纪眠竹气喘吁吁着,激动的情绪仍未消散,带着点狠意,抬眼看过来时,有一种和平常的温润感不一样的、惊心动魄的美。他的凤眸里有一层水雾,眨眼间落下了两滴,像是委屈到哭出来了一样。 江敛瞧着,心跟着动了动。他想为纪眠竹抹掉,一伸手却被怒气尚未消散的纪眠竹拍掉了。江敛沉默了一下,指腹碾磨了磨,而后温柔又强势地把纪眠竹的双手背到身后,垂眸吻掉了对方眼尾处的那一点泪滴。 面对心上人怒气冲冲的眼神,江敛的表情仍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静默了一瞬后,他狠了狠心,站起身来,只简单留下一句“纪总好好想想吧,待会我再过来”,便离开了。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 纪眠竹看着江敛离去的方向,舔了舔唇,似乎还能在唇边舔到一缕血气,他屈腿坐在床上,身子往后靠在了床头。 这个动作牵动了锁链,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纪眠竹不由低头看去,索性直接研究了起来。 他试图将自己手腕上的银环往外拔,可这银环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大小正正好好,既显得美观,又不能拔下来,正好卡在腕骨上。纪眠竹折腾这一会,银环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的手腕,被摩擦的一片通红,火辣辣的疼。 纪眠竹只好放弃。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连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自己不时动了两下锁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纪眠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也终于有心思去好好想想这前因后果。 已知他趁江敛不注意跑出去履行和顾仞的约定,回来时江敛气极把他锁起来。推测江敛是因为吃醋这样做,且真实性十之八九。那监听怎么解释呢,莫不是也是因为吃醋? 那这醋劲也真够大的,和上回那十斤有的一比了吧。 纪眠竹垂眸拨弄了两下自己手腕上的银环。 冷静下来并好好想了想后,他觉得最初的原因还是在自己。如果他早上好好和江敛沟通一下,而不是趁着对方不注意跑出去,或许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江敛也不会被刺激到最后选择拿锁链来控制他的行动。 纪眠竹揉了揉眉。 等会儿好好说清吧。 把自己出去、锁链,还有监听的事一次性说清。 想通了后,纪眠竹心情也稍稍好了一点,委屈感渐渐散去。他靠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手腕上银环,顺便研究一下。 好一会儿的工夫,房门外才重新出现了脚步声。 随后是江敛高大的身影。 纪眠竹眼睛一亮,而后收起,表情变得严肃认真。他在江敛走近,坐在自己身前时开口道歉。“对不起,我向你认错,我不应该骗你然后趁你不注意时跑出去,应该好好给你说清的。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有。” 江敛闻言惊讶了一瞬,唇无声抿了抿,黑眸看向纪眠竹,泛出一点柔和。 “我承认我的做法有问题,所以我向你道歉。相应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就自己的行为解释一下?比如——”纪眠竹抬了抬手腕,锁链顿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似在应和。“还有监听这事。” 江敛又抿抿唇。 纪眠竹见此,抢在对方开口前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不想让我因此恨你的话,就应该把事情给我说清,毕竟限制行动和监听这件事真的很严重。” 说完,他便闭了口,紧紧盯着江敛的反应。 江敛迎上纪眠竹的目光,黑眸里沉意不减。 然而他最终还是开了口。 “锁链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在你带我回老宅、住在竹屋里时,我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回来后按照你的尺寸专人定做了一个。今天看到你偷溜出去和顾仞见面,没克制住自己,所以才应用了的。” 他一字一句地缓缓陈述着自己的想法,嗓音低沉悦耳,令人感觉耳朵像是要怀孕了一般。若是忽略内容的话。 “至于监听。”江敛看了纪眠竹一眼,忽然倾身过来,双臂环住纪眠竹,把正在认真倾听着的纪眠竹吓了一跳。江敛垂着眸,在纪眠竹身上摸了摸,然后不知道打哪摸出来一个极其微小的电子设备,交到纪眠竹手里。看着纪眠竹懵逼的面容,江敛默默解释起来:“这也是早就有准备的。” “我不放心,当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时,我就会坐立不安,尤其是那回我到迷迭去寻你,结果却差点以为你和别人......”江敛气息重了重,声音也愈加哑。“我感觉自己要死了一样。后来就准备了这个,监听定位一体,能够确保你的安全。” 纪眠竹闻言,明白了的同时也不由得有点生气。 他气得又踢了江敛一脚。 “你这就是有问题,做这些事情前,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两个人相爱是要互相信任的你懂不懂?” 他一生气,大脑不经思考地蹦出一串话。 江敛被纪眠竹踢了一脚也没多大反应,习惯了一般,他兀自平复了一下胸中郁气。但听到身边人说出最后那一句话时,江敛却是霍然睁眼,看了过去。 江敛的眼睛黑沉一片。 “......两个人相爱?” “那你爱我吗?” 正气着的纪眠竹被问的一愣,听清后陡然生出了一些不自然。他慌忙垂下眼,心里纠结了许久,久到江敛落寞地收回视线讽笑一声,纪眠竹才极其小声地说出了一句:“......那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有点突然。” 闻言,江敛头一回有了震惊的神色。他心里泛出了一点甜,看着纪眠竹的眼神也更加炙热,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一般。 纪眠竹与他对上视线,愈加的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开衣物放在江敛面前的一般。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却在触及自己手腕上的银环时找回了理智。 纪眠竹“啧”了一声,抬了抬手腕。 “既然说开了,该给我解锁了吧。”他动了动腕子,略微有点疼,不由抱怨了一下。“都给我磨疼了。” 江敛看向他的手腕,紧跟着注意到了银环之下的一点红意。他像是受了蛊惑般拉过纪眠竹的手腕,银环受到引力作用往后退去,完全露出了纪眠竹白皙手腕上的红。江敛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而后拉高纪眠竹的手腕,倾身吻了上去。从手腕内侧,一路吻到腕骨,轻柔缱绻,却也炽热难耐。 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温热与痒意,纪眠竹睁大了双眼,耳朵尖顿时染上一抹绯红。他往后抽了抽,却完全抽不回来,只得由着江敛动作。 “别......”纪眠竹蜷了蜷指尖,声音有点抖。“别这样。” 江敛舔舔唇,抬起眼,迎着纪眠竹禁不住逗弄、已经变得有些破碎的眸光,漫不经心地道:“可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做这种事理所应当。” 他又垂眼吻了一下,而后突然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大红本子,放在纪眠竹身前。 看清床上红到耀眼的物件,纪眠竹实打实的愣了。 结、结婚证?!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你得允许我这样~ 愣了半晌后, 纪眠竹不敢置信地伸手拿过那个大红本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结果压根找不出伪造的痕迹,他不禁抬眸看向江敛。 江敛却是不疾不徐,好整以暇地看着纪眠竹动作,甚至手上还有心情轻抚着那个漂亮的银环,表情云淡风轻得就差说“这是真的”了。 纪眠竹再度看向手里的大红本子,凤眸里仍旧有着一丝震惊。 他们俩竟然真的结过婚!刚穿来时看那惊魂的场面,他还以为原主对主角受只是单纯的强取豪夺呢。 然而念头甫一冒出,还没经得起细思,纪眠竹自己就给反驳掉了。 不对啊,原著里说的原主对主角受就是强取豪夺啊,他刚刚穿来那一晚, 按照时间线的发展, 似乎还是什么新婚之夜。纪眠竹指腹摩挲了一把大红本子,垂眸思索。如果按照这个逻辑, 这个结婚证的存在, 应该就是原主为了给自己的强取豪夺行为打的一层掩护了。 毕竟这样,才没人怀疑。 这么一想, 纪眠竹顿时觉得思路对了,眼眸里露出点满意的色彩。 可转眼间便也出现了新的难题。 现在这事摊在了他头上, 这么说的话, 他和江敛岂不是......名正言顺? 做什么事都名正言顺的那种名正言顺? 纪眠竹捏着大红本子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一点。 想起刚才不久前江敛说的那番话语, 他心里在震惊纠结着的同时, 却也有一点无措掺杂在其中。 太快了。 虽然之前一心一意为江敛保驾护航的那段时间里, 两人天天在一起, 相处中他对江敛隐隐有了点好感, 现在将一切摊到明面上来讲也不厌恶,甚至刚刚自己也说了慢慢来的话语,但纪眠竹还是觉得,太快了。 他都没有时间去摸清自己的想法,就骤然直面了他们俩已经是合法夫夫了的事实。 换做谁,都难免觉得太快了,有些适应不来。 况且江敛还一直对他有着那样的想法。 思考着思考着,纪眠竹不由陷入了沉思,渐渐忘了身边人的存在,任由时间慢慢过去。 江敛在一旁默默看着,观察着对方细微的表情,黑眸里有着一丝兴味,给足了对方接受事实的空间。在纪眠竹好半天都不说话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他都给忽略了的时候,江敛眉头皱了皱,像是失掉了耐心。 他忽然有了动作。 “好了,别看了。” 他从纪眠竹手里抽出那个结婚证,放到一旁,而后在纪眠竹诧异看过来的目光中低头轻柔地亲了亲他的指尖,黑眸里除去那些沉沉的情绪,柔和的像一滩水,却也有着捕捉到猎物看猎物反应的那一点慵懒与兴味。江敛抬眼缓缓说道:“所以我之前说的并没错。我不止可以这样——” “还可以这样。” 正说着时他猝不及防地倾身过来,在纪眠竹唇角边蜻蜓点水的一吻。 “甚至是......” 话落,江敛勾起一点清浅的笑,在纪眠竹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抬手在纪眠竹肩膀处一推。顿时,还处于怔愣状态没明白过来对方到底要做什么的纪眠竹就顺势躺到了床铺上。后背和柔软的床铺所接触,眼睛里也落进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纪眠竹被刺激到,不由眨了眨眼,睁大的凤眸里神色茫然,沁出点雾色,倒映出上方江敛缓缓靠近、一点点放大的俊脸。 被底下人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江敛的占有欲得到了很大满足,心情十分愉快。他微微笑着将纪眠竹还被银环拷着的手腕拉到上方,使得对方的肩颈拉出好看的线条,而后敛下眸子,慢慢欣赏着,指尖在纪眠竹胸口打着转,一路划到下方,最后在腰带那里勾了勾。 江敛嘴上漫不经心地接着道:“......甚至是这样。” 意识到对方话里的意思,纪眠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腾地一下红了。 完全是羞的。 江敛手指划过的地方不出意外地传过来麻痒的感觉,甚至纪眠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下腹随之收紧了一下,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却收获了上方江敛愈加深沉的眸光。 纪眠竹随之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好像是在迎合对方一样。 眼见着江敛笑容越扩越大,黑眸里有了些戏谑的意味,纪眠竹彻底不敢动了。 但嘴上却是毫不妥协。 “你老实一点,不是说了给我点时间吗,现在这又是要做什么?” “你想强上?”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都不由得拔高了一点,带出了丝惊恐感。 江敛闻言低低笑了一下,指腹轻轻抚了抚纪眠竹的脸庞。 “纪总对我的心思还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他缓缓说道,却在目光触及到纪眠竹眼底的惊慌之色时收了笑意,眯了眯眸子。“可我要是给纪总时间,纪总又趁我不注意跑了怎么办,我去找谁?” 闻言,纪眠竹保证道:“不跑,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的。”想了想,纪眠竹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伤害我。” 江敛听了这话,没有出声,像是在思考。 浓密的眼睫遮盖了些许他眼底的神色,令纪眠竹从这个角度根本窥测不到他的想法。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对方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被对方举过头顶的手腕已经有了点酸麻感。纪眠竹不由得动了动,小幅度挣扎了一下。 这个动作引得江敛回过了神。 看着底下人,江敛眼睛里又蔓延开一点笑意,他伸手轻轻点了下纪眠竹的嘴唇。 “我给你时间,也在这段时间里不动你,但你得允许我这样,”他指尖在纪眠竹下唇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随后俯身亲了亲。“还有这样。” 纪眠竹猝不及防又被他亲了一口,不由得恼怒的瞪他一眼。然而耳朵里传进江敛的这番话,他还是下意识地跟着思索起来。 不那啥但是亲密一点的话,似乎也没毛病。 即便是他不同意,在这段时间里他也被江敛抱抱亲亲过了,两人说实话早就已经迈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只是彼此心知肚明没说开罢了。毕竟,哪有普通朋友抱在一起接吻的。 所以说,只是这样的话,他同意应该也没问题吧? 纪眠竹这样想到。 看着下方人隐隐松动的态度,江敛眼眸里浮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神色,随后又隐没下去,只是更为专注的看着纪眠竹。 纪眠竹左思右想,还是没找出疑点,只得同意了。 “行,我答应你,你先起来。” 江敛乖巧地起身,低眉敛目,抿着唇的样子又有了一点往常小可怜的影子,引人怜爱。纪眠竹仅仅只扫了他一眼,心里就不由得升起想摸摸他头的想法。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由暗暗唾弃自己。 都差点被吃干抹净了竟然还能怜爱对方。 该说是自己傻呢还是夸江敛其实有影帝的潜质? 纪眠竹撇撇唇,手腕不客气地往江敛面前一伸。 “给我解开。” 江敛闻言心里不禁划过一抹遗憾。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也引诱纪眠竹做出了允许他平时碰碰亲亲决定,只得信守承诺,遗憾地给人解锁。 银环从手腕上脱离,叮叮咚咚地落在一边,纪眠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看江敛细心的将那些锁链装到一个精美的盒子里,小心的收起,不由疑惑问道:“......你在干嘛?” 江敛挑了挑眉,眼底意味深长。 “留着下次再用。” 下次再用,下次用来干嘛答案已经是十分清晰了。纪眠竹闻言冒出一阵鸡皮疙瘩,手腕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还没消失,他丢下对方转身就走,却在即将走出房门时动作一顿。纪眠竹缓缓停下步伐,半侧过身子,清咳了一声,不自在地解释道: “......我去吃晚饭。” “你也跟过来。” 话落便向楼梯走去。 江敛见此笑了笑,将盒子放好,随后乖乖地跟了上去。 晚饭早已经准备好,热气腾腾的已经上桌。管家正站在餐桌旁,为两人摆着碗筷,看见两人的身影,不由和蔼一笑。 “少爷下来啦。刚才江少爷说你想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我就把晚饭时间延后了一点,看来这样刚刚好。” 他为两人拉开凳子。 纪眠竹闻言知晓是刚才他和江敛闹别扭的那段时间,估计是江敛出去时遇见了管家,管家碰巧问了一句自己在干嘛,于是江敛就随口编出来了一段。毕竟,如果管家那时进到他房间里,就能看到自己被拷到床头的样子了。 思及此,纪眠竹没忍住又暗暗瞪了一眼江敛。 江敛看见了也没生气,只当这是与心爱人之间的情趣,他朝纪眠竹展颜一笑。不常笑的人突然笑起来杀伤力是巨大的,更何况江敛还有着那样一张好皮囊。纪眠竹见此心尖动了动,轻轻哼了声便移走了目光,算是揭过了这件事。 两个人无意间的目光对视,还有对视里流露出来的意味,在一旁暗暗打量的管家自然是全部收入眼底。 他不由得欣慰的点点头。 看来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都能改口叫少奶奶了。 吃饱喝足,纪眠竹又在客厅的沙发上窝了一会儿,才起身上楼,打算到书房处理一下堆积的文件。 他刚刚迈开脚步,想到了什么,纪眠竹又回过头看向江敛,眯了眯眼睛。因为现在两个人已经彻底说开,他也不用顾及着对方主角受的身份,在江敛面前装出以往战战兢兢的模样,所以现在纪眠竹能毫不犹豫地使唤对方。 “把玄关处我的衣服拿上来。” “还有刚刚宋秘书送过来的文件。” 稍微带了点命令性的语气,和往常的轻声细语一点也不一样。然而江敛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眸底划过一点热切的兴致。只是挑挑眉便去了,连句抱怨的话也没有。 见此,纪眠竹心里暗爽。 原来江敛这么好使唤。 真爽。 怀着这种心情,他脚步轻盈地上了楼。 往书房方向去的时候,路过了某一道门,纪眠竹的脚步忽地停顿了下。他偏过头看着这扇没什么特点的门,沉思了片刻。 这好像是那个小黑屋吧。 里面的东西似乎一开始就被他清理过了,不过还留下了一个监控设备? 纪眠竹一挑眉,兴致被钩了起来。 他打算进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按照记忆, 纪眠竹依次指纹虹膜加手动输入密码,这才打开了那扇门。里面似乎有感应一般自动亮起灯, 驱散了一团黑暗,纪眠竹走了进去。 好长时间没来,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周围的陈列柜因为被他清理过的缘故,显得空空荡荡。但相应的,由于这间屋子设计的独特之处,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打扫,竟也没落下多少灰,光洁如新。 纪眠竹的目光在四周掠过,最终被一个物件吸引,不由自主地落向正中央那个巨大的监测器上。回想起来这物件的作用, 纪眠竹情不自禁挑了挑眉, 走了过去。 他记得这东西不止是监控着整座别墅,好像连带着他的房间也给监控了, 而且由于原主的古怪癖好, 他的房间内还不止一个摄像头。 也就是说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到他在房间里的状况。 思及此,纪眠竹不由坐过去, 目光在监测屏幕上游移,低头研究起来繁冗的按键, 想看看他房间里的情况。 不会能看到自己睡觉不老实的情景吧? 怪丢人的。 想到这里, 纪眠竹既不好意思又十分好奇, 这促使他研究起来, 尝试着切换场景。监测屏幕上快速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 专心找着的纪眠竹目不转睛, 目光黏在上面, 然而还没找到自己房间,他的动作就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正巧切换到了江敛的。 巨大的监测屏幕上因为主人不再有切换的动作,而开始尽职尽责地播放起江敛在房间时的景象,尽数倒映在纪眠竹的眸底。看着屏幕里的小人不时走动,纪眠竹虽然觉得这不太道德,但心底的那一丝隐秘的好奇还是暗暗滋长,促使他手从按键上拿开,就这么看了下去。 监控显示的是某一天的晚上。 吃过晚饭的江敛回了房,规规矩矩的沐浴洗漱,从浴室出来后围着浴巾的漂亮躯体令人心动,纪眠竹眯着眼睛看了个仔细,不禁暗暗感叹了一下对方的好身材。画面里是随后江敛的动作,和纪眠竹想象的不一样,对方既不玩手机也不打游戏,反而坐在飘窗上安安静静的逗弄盆栽,一逗就是几个小时。 纪眠竹放大屏幕一看,飘窗上摆着的赫然是很早以前他给对方买的凤尾竹。即便画面此时是黑白的,他也能清楚的看见那盆凤尾竹被主人养得非常好,枝叶纤长又灵动,在江敛的手下微微摇曳,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不知怎么地,纪眠竹心底暖了暖,他不禁眼尾微扬,轻哼了一声。 还挺有心的嘛。 屏幕里的画面仍在继续,纪眠竹的目光也继续盯着看。 逗弄完凤尾竹,时间已经不早了,纪眠竹觉得对方接下来大概会去睡觉,可事实却再次出乎了纪眠竹的预料,他看见江敛竟不知打哪掏出来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而后屈着腿就着这个姿势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 姿态就好像是每晚都要认真写作业的小学生。 因为字迹太小,通过监控纪眠竹并不能看清江敛到底在写什么,可就算这样,纪眠竹也难掩眸底的震惊。 江敛竟然还有写日记的爱好? 他怎么不知道。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着纪眠竹的认知。在江敛写完日记合上笔记本的时候,纪眠竹以为他这回总该睡觉了,结果对方在原地愣神了一会,直接拉开门出去了。那一抹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屏幕里,只留下敞开着的黑洞洞的房门。纪眠竹彻底愣住了。 这大晚上的,江敛跑出去干什么? 饿了吃夜宵? 他心里冒出来一个疑惑。 看了眼监测时间,纪眠竹索性按照这个时间范围搜索了一下,屏幕上随着他的操作顿时跳出来好几个画面,上面都有着江敛的身影,但背景却是不尽相同。 纪眠竹看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不断行进中。他也很快根据时间与背景透露出来的讯息,锁定了江敛的行动轨迹。 对方是在不断上楼。 纪眠竹一边操作着,一边心里止不住地冒出疑惑。江敛上楼干什么,按道理来说厨房是在一楼才对,难道白天在楼上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可他印象里江敛也很少上楼。 带着这种疑惑,纪眠竹手上也没放松,不消片刻便完整捋出了一条江敛的动线。 对方从自己房间里出来,走上楼梯,很快上到了三楼,然后转弯—— 停在了他房门前。 与此同时,江敛那抹高大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画面上,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他那无比熟悉的房间构造。 家具摆放的位置都与他每晚休息的房间一模一样。 应该说,那就是他自己的房间。 纪眠竹睁大凤眼,眼见着对方从门边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床边,而后在黑暗里盯着自己看,时不时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庞。即便是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他也能透过对方的动作,感受的到对方的心情,带着点迷醉感的专注。 纪眠竹吞咽了一下,不禁瞄了一眼时间,时间显示是在凌晨一点一十三分。也就是说江敛大半夜不睡觉专门跑到他房间里盯着睡觉的他看。 即便是视频已经倍速处理,但从那不断消逝的时间,纪眠竹还是轻而易举地看出来,江敛硬生生在他房间里待了两个多小时。什么事都没做,就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这场景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心里忽地划过一个可怕的想法,纪眠竹又慌忙坐起身来,将这个时间节点记住,缩小范围专门去搜索自己房间里的监控录像。 结果和他猜测的一样,江敛每晚都会过来,趁他睡觉的时候。来了也不吵醒他,就是安静的盯着他看,有时会抚摸他的脸,有时会细心地替他拉好被蹬掉的被子,将他的脚重新塞到被子里,最后惩罚似的在他鼻尖刮一下,也有的时候会俯身吻上来,在他唇角一掠而过。但更多的则是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的睡颜,像是不知疲倦。 录像最近的就是他半夜醒过来,惊恐的发现江敛的存在,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的真面目,随后被醋到极致的江敛按在床头强吻。 纪眠竹看得人都傻了。 原来那晚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对方过来了这么多次,他竟然一次都没发现,睡觉睡的也太死了吧。 还有江敛的这个行为,怎么感觉这么痴汉呢。 纪眠竹不觉又吞咽了一下,面色复杂地盯着屏幕,看着江敛给他塞被角的动作,越看越不忍直视。就在他出神的时候,门外却是出现了一道人影,和画面里的主角长的一模一样。 纪眠竹一抬眼,正正好好和门外人对上视线。 外面的江敛身形挺拔,臂弯里搭着他的外套,手上还捏着好几个文件,垂眸看过来的时候十分好看,有种不可逼视的凌厉感。但是刚才看的画面印入脑海里,却让纪眠竹的感官变得奇怪了起来。他觉得这样的江敛好像是一个得不到他宠爱的豪门怨夫,可怜巴巴的,只能每天半夜偷跑到他房间里看他睡觉聊以慰藉。 想到这里,纪眠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不客气对门外道: “过来。” 江敛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进来,站到纪眠竹的身边。 纪眠竹收起自己那奇奇怪怪的想法,端正起神色,凤眸里逼出来了一点冷意,他将录像挨个给身边人看了看,最后沉声道: “这你怎么解释?” “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至于这个惊喜是褒是贬,就需要江敛自己去体会了。 江敛垂眼一声不吭地全部看完,而后在纪眠竹恼怒的眼神里抿了抿唇,声音平静无波无澜:“你知道的,这就是我。” “我克制不住对你的感情......”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纪眠竹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江敛张了张唇,咽下即将出口的话,偏头看过去。 纪眠竹有种对方反正都已经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实面目、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这令他情不自禁地咬了咬牙。 正当纪眠竹想发动下一波攻势的时候,却听到江敛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看到这个,你害怕吗?”纪眠竹随之愣了愣,扪心自问了一下。 说实话刚开始看的时候,他有点起鸡皮疙瘩,可是一路看下去,看到对方即便是偷看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给他塞被角的时候,又莫名的有点想笑,觉得江敛像个豪门怨夫。 于是纪眠竹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说到底,他不怕的。 大概是因为了解感情这样炽热的江敛,并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伤害的缘故。 但他他随即还是装作气愤,拍了下桌子。 “我不害怕不代表我不生气,你要对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江敛闻言平静的神色破碎,眸光动了动。他勾了一下纪眠竹的发梢,嘴上轻轻应了声。 “嗯,我知道,我对你负责。” 纪眠竹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觉得对方这句话有点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见江敛又说了一句话。 “其实这件事情解决起来很容易。”江敛对上纪眠竹疑惑的目光,笑了下。“只要我们睡同一个房间,不就彻底杜绝了吗?” 纪眠竹一愣,脑子里下意识地觉得这话竟然挺对。 江敛见此,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他胳膊一伸,揽住了纪眠竹的腰。江敛一边带着沉思中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往外走,一边在纪眠竹耳朵边上轻声诱惑。 “已经很晚了,纪总你该休息了。” “走吧,我们回房间再说。” 说着,江敛把身后门关上,带着怀里人进了他的那间屋子。 此后,江敛就一直没出来过,甚至原本打算去书房处理文件的纪眠竹,也像是忘了这回事一般,半步都没踏出过房门。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准备见面 纪眠竹被江敛拉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时难免有点无奈。 他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被对方美色蛊惑了还是怎么着,竟然一丝防备心也没有的就这么把江敛放进了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人家已经收拾好钻进了他的被窝,就躺在他旁边,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看过来,不知为何有点可怜巴巴又期待的感觉,像是许久没见丈夫回家的小娇妻。 就差拉着他的衣角让他不要走了。 当时纪眠竹一个心软,就这么把人留下了,心里暗想着就一回。更别说关了灯后江敛在他耳朵边上吹枕头风,一边美名其曰培养感情,一边暗戳戳地抱他进怀里,暖热熟悉的胸膛让纪眠竹打心底生出点依赖感,不自觉地依偎过去。 他见对方除了这些, 也确实规规矩矩没干其他事, 十分信守承诺,所以也就半推半就, 由着对方了。 不过在快要睡着时, 纪眠竹潜意识里也清楚的知道,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自己这次放对方进来, 后面怕是可能就一直这样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纠结着的事情, 梦里也继续纠结。一晚过去, 早上起来时, 想起昨晚睡觉前发生的一切, 纪眠竹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 总觉得自己是被妖妃蛊惑的昏君, 不知不觉中被灌了迷魂汤。 所以当纪眠竹看到先一步醒来的江敛垂眸勾着他头发丝玩后, 没忍住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无视对方清早褪去了点凌厉感、显得十分慵懒迷人的面容,纪眠竹坐起身来,没好气地道: “快起床。” “已经快两天没去公司了,今天必须得去了。” 随后他也没管江敛的反应,自顾自地下床洗漱换衣服。江敛见此轻笑一声,也慢悠悠的起身,忙碌的间隙里给纪眠竹挤好牙膏,找出纪眠竹接下来要穿的衣服,甚至还十分体贴地帮纪眠竹脱衣换衣,整理姿容仪态。 这种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帮他的行为像极了贴心小娇妻,让纪眠竹陡然回想起对方以前乖巧可人的模样,再加上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想生气都没处生气,只得叹了口气,顺着对方的动作抬起胳膊。 江敛将眼前人的神情变化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又笑了笑。微微弯起眼睛的表情不像是可爱小娇妻,倒像是藏得很深的大尾巴狼。 尾巴在身后慢悠悠地甩着,打着如何将心爱人吞吃入腹的主意。 两个人穿戴整齐一同走出房间门,把外面正要来叫自家少爷起床的管家吓了一大跳。 管家愣了愣,头一回在自家少爷面前失态,他定了定神,敏锐地注意到了两人一起走出房门的细节。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家少爷略微有点不自然的表情,和他身后看起来气色很好的江敛,管家和蔼笑着的同时眼里也不禁闪过一道精光。 他用他几十年的阅历判断,少爷与少奶奶这是修成正果了。 没想到昨晚还念叨着的事情,今天就成真了! 管家强行按捺住心底的激动,有些颤抖的手搭在胸前,笑得愈加慈眉善目,果断地改了口:“少爷、少奶奶早安。” 刚要和管家打个招呼的纪眠竹听了顿时虎躯一震,差点失态的脚上不稳,为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称呼。少爷就少爷,少奶奶是个什么鬼?!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江敛一眼,然而却只看见江敛微微讶然、随后弯了弯眼睛,默不作声应下的场景。 似乎少奶奶这个称呼,很合他胃口一般。 纪眠竹顿时无话可说了,他捏了捏眉头。 算了,管家喜欢这样喊就这样喊吧,看起来江敛也不反感的样子。 喊就喊呗,关他什么事。 做好了心理准备,纪眠竹也收起了震惊的表情,重新变得淡定从容起来,带着纪氏掌权者的风范,朝管家点了点头便下楼了。 后面的江敛自是跟上。 在管家和蔼到诡异的目光中简单的吃完早饭,纪眠竹便直接出门去公司了。当然,江敛也跟着。 还在路上时,考虑到节省时间的问题,纪眠竹给自家秘书去了通电话,打算利用在车上这段时间了解一下最近公司的情况,便于到地方直接进行。 他一只手撑在车窗旁,凤眸平静的掠过窗外的景色,同电话里的宋岩沉声说着话,看起来总裁气质很足的样子,然而另一只手却是被身边的江敛把玩着。没干过重活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白皙的手,和江敛的那双带有薄茧的大手放在一起,莫名就变得娇小可爱了许多,但,也极为相配。 专心同秘书讲话的纪眠竹没工夫注意江敛的小动作,于是便任由对方捏捏他的手指,间或把他的手拢在掌心,低着头细细把玩。 前边纪家的司机早已对两人关系有所耳闻,也不止一次在车上见过两人的亲密举动。只不过,每一次都能让他受到新惊吓。 瞧自家总裁这放任的态度,这位应该就是纪少奶奶没跑了吧? 司机心里都不由恭敬了起来。 蓝牙耳机里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听出来纪眠竹的意思,宋岩不敢怠慢,将近期的事情条理清晰地讲了一遍,纪眠竹认真听着。 “......事情就是这些,一切都好。”宋岩说着,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今早,淬星那边的负责人却是提出想与纪总您见一面,然后双方正式接洽合作。纪总您看怎么说?” 纪眠竹沉吟起来。 自从上回和李长朔见面也过了有几天了,对方这时候提出来这个,想必淬星那边已经全部准备完毕,想问问自己这边的意思。纪氏自然是没有大问题的,毕竟他一直盯着,尽早合作对双方都有利,多耗一天就浪费一天,得不偿失。 思及此,他肯定地朝电话那头道了句好。 宋岩见此,紧接着询问:“总负责人说如果纪总您同意的话,今天下午就想来与您见一面,顺便说一下具体合作的事宜。” 纪眠竹有些诧异。 “今天下午吗?”听见电话那头宋岩嗯了声,纪眠竹又沉吟了一下,最后答应了。“行,就今天下午,你去安排并告知对方一声。” 宋岩应了句好,麻利地去干自己的事情了,纪眠竹也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江敛敏锐的捕捉到了心爱人又要去和别人见面的关键词,黑眸暗了暗,不由得戒备起来。他垂着眸,看似不在意实则充满醋味的问了一句:“下午要和谁见面?”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传进耳朵,不用去看对方的神情,仅仅是凭着这些天的相处和第一反应,纪眠竹便知道对方这是吃醋了。 简直是无中生醋第一人。 叹了口气,他从江敛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无奈地屈指在江敛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纪眠竹解释道:“淬星那边想和我见一面,就在今天下午,谈谈合作的事情。负责人你也是见过的,是个中年男人,而且又不是不带你去,醋什么。” 纪眠竹自顾自地说着,却没看见江敛听见这句话时一闪而过的讶然神情和若有所思的目光。见对方没再出声,纪眠竹只当他是想开了、不再吃醋,于是便低下头愉快地看起了手机。 江敛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俊美的面容上头一回有些纠结。他望了身边兀自玩手机的纪眠竹一眼,黑眸里闪过些复杂的东西。 车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停在纪氏门口。 纪眠竹和江敛一路上去,仍旧是经典的一前一后站位,仍旧是吸引了众多员工的目光。余光瞄到员工们眼底的好奇与激动,纪眠竹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见过许多遍一般。可那些员工触及他的目光,俱是收敛起来,只是恭恭敬敬的道一声纪总早,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于是纪眠竹也便只好收起了自己的疑惑。 两人坐电梯一路往上。 原本江敛十分自然地跟在纪眠竹后面,就要进到总裁办公室里面的时候,纪眠竹忽然反应了过来,一转身,眯了眯眼睛。“嗯哼,想进来?”他挑挑眉,对面的江敛不出意外的点点头,抿着薄唇,看过来的目光直接到达纪眠竹柔软的心底,就差一心软如昨夜那般把人放进来了。 感到自己又有要受到蛊惑的趋势,纪眠竹赶紧清醒过来。想了想,他还是坚持住了最初的想法,撇开眼神,硬下心肠把人赶到了总裁办。 他差点都给忘了,之前连着好多天江敛都赖在他办公室里。 导致许多员工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其实纪眠竹倒也不是怕其他人背后说闲话,就是打心底觉得,如果江敛在身旁的话,他压根专注不起来。 总归是一半心神都在对方身上的。 纪眠竹揉了揉眉心,狠心关上了门。 坐到自己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的纪眠竹没有察觉到,一向秉承着霸总就要搞事业的自己,在有刚刚那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经朝着要谈恋爱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一个上午都很风平浪静,纪眠竹抓紧时间处理完了这些天堆积的事务,吃过午饭休息了没一会儿,宋岩便只身过来,告诉说淬星的人已经到了。 纪眠竹闻言点点头。 “行,腾出最大的那间会议室,我马上就过去。” 他吩咐了宋岩几句,随后便出了门,信守承诺的把江敛也带上了。 江敛如往常那般跟在纪眠竹身后,只是面色却是极为复杂,这种复杂在纪眠竹伸手推开会议室的那刻达到了顶峰,却又在门彻底打开的时候归于沉寂,黑眸里沉沉一片。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我们江总不一直在您身边吗 纪眠竹推开门, 一打眼便看见里头已经来了不少人。 自己的团队暂且不提,都是纪氏里的熟悉面孔, 也是他的得力手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宋秘书则在一旁忙碌地整理着。除去这些,便都是对方团队里的人了,面容陌生,规矩有礼的坐在座位上,却也不乏大企业的自信,见着门边传出动静都不由得看过来。 打头的便是那位淬星的对外负责人,李长朔,也是淬星团队里纪眠竹唯一一个相对熟识的人。 仍旧是正经严肃的面相,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与那回酒会上见到的并无差别, 只是因着他是淬星精挑细选的合作对象的缘故,对方看过来时放柔了一点神情, 倒是多了几分善意。 纪眠竹才跨进来半只脚, 唇边却是已经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极尽得体。他走进来, 凤眸半弯,迎着对方的目光率先打了个招呼:“李副总好啊, 等久了吧?” 李长朔见此也站起身来, 伸出手与纪眠竹虚虚握了一下, 属于中年男人醇厚沉淀的嗓音缓缓流淌出来:“哪里, 才刚到没多久, 纪总来的正好。” 看上去两人是在普通的寒暄, 然而说着时, 李长朔却是悄悄瞄了一眼纪眠竹身后的某个男人,而后又是一眼。不过他表情半点没变,掩饰的很好,看过去时就像是眼睛不经意扫过去似的,半分也没叫身前的纪眠竹发现异常。 纪眠竹也果然没发现,依旧和李长朔寒暄着。 只是他没暴露,一旁淬星团队里的人却是纷纷坐不住了。本来大家都是维持着大企业的风范,不愿给自家企业丢脸的,可这种平衡却是在见到纪眠竹后一步进来的人时陡然间被打破。一个个神情变得怪异,眼睛若有若无地往那边的江敛身上瞟,仔细看去,眼神十分复杂,惊恐里混杂着一丝丝好奇,就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本能害怕,却又控制不住地想看接下来的发展一般。 纪氏团队也是,忍不住地往江敛身上瞟,心里暗道这小情人果然是纪总真爱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也能带过来。不过因着他们纪总喜爱,所以纪氏里的人也都没说什么,习以为常一般,看上去倒是比淬星那边的人淡定了许多。 甚至有的人注意到了那边淬星的惊奇,心里还忍不住地感叹了一句大惊小怪。 纪眠竹与李长朔说着话的时候注意到了旁边人的动作,不由顺着那些人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看去,最终定在了身高腿长的江敛身上。 江敛乖巧地跟在自己身后,半垂着眸,自进来后一句话也没说,被众人打量也没什么反应,只有在对上自己视线后眸光动了动,可以说是十分乖巧了。 纪眠竹看见后不由得笑了笑,心底一软。料想是那些人好奇江敛的身份,又不敢问出来只得不住打量,于是他便在众人的目光中伸出手把江敛往自己身侧拉了拉,按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坐下,而后朝众人简单解释了两句:“是我的人,不必在意,接着说吧。” 这一句“我的人”让在场人心思都变了变。 李长朔是一噎,又有了那回酒会上吃狗粮的感觉,落座时都差点失态的坐偏了,亏的是心性好,才没失态。然而尽管这样,他还是没忍住在心里问候了一下自家扮猪吃老虎的好外甥,目光却是再没看过去,怕看见外甥的得意模样又失态。 淬星那边闻言俱是一惊,颇有点不敢置信,视线在自家江总和那位纪总身上不断转悠,直觉发现了奸情。这位纪总想必是不知晓自家总裁身份的,不然进门这么久了也不会一句不提。但谁能想到自家一直神龙不见尾的江总能隐瞒身份在人家纪氏里待着呢,还缠在人家纪总身边,被人家纪总划分在“我的人”里面。 这关系怎么看怎么不纯洁,个中缘由,想必也大有说头。 他们偷瞄着,有一半的心思已经从会议中离开,放在了自家江总和对面的纪眠竹身上,吃瓜心情强烈,强烈里又带有一点惶恐,是对素来性格冷厉上司的畏惧。 纪氏里的人却是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好像这场面已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只是兀自整理着资料,准备着接下来的会谈。 被纪眠竹维护着的江敛虽然心里复杂,可闻言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心里甜的可以。他偷偷看了一眼纪眠竹的侧脸,眸光勾勒着对方好看的侧脸轮廓的同时,也在为何时坦白自己身份而烦恼着。 江敛不由抿了抿唇,敛下眼底里的不安。 纪眠竹没注意到身旁人的情绪,他指尖轻点了下桌面,清了清嗓音,便与李长朔正式说了起来。 “淬星在国外游戏行业领先,核心技术没有哪个企业能效仿,几乎是无往不利的存在。做到这个程度,就算淬星是要进驻到国内市场,也是轻而易举的,不知纪氏在这方面还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淬星的?” 纪眠竹慢慢说着,凤眸里的笑意不减。 他这番客套话在座的懂得都懂,李长朔自然也是明白的,于是便收起了最初看外甥媳妇的玩笑心思,变得严肃起来,抛却脑海里的念头,只当眼前人是合作对象。 他也清了清嗓子。 “淬星虽然无往不利,可初到国内,人生地不熟,总会吃些苦头。这在不管哪个企业,都是想极力避免的存在,纪总您应该也是明白的。”李长朔简单回了纪眠竹之前的一句客套,便迅速亮出了合作诚意,讲起了他们目前的规划。“淬星之前新研发出来了一款游戏,仍旧是应用淬星一贯的技术,并且我们有将其全息化的准备。目前进度还在进行中,已完成了大半,不久就要上市。” 李长朔笑了笑,接着道:“淬星想要用其打开国内市场,选择纪氏也是看重了纪氏在国内过硬的口碑以及业界名声。至于技术,纪总不必担心,团队里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可与纪氏共享。” 技术共享,合作共赢。 当然,需要借用纪氏来为其开路。 这就是李长朔话里传达出来的意思。 淬星果然作风干练。纪眠竹见对方先一步亮出底盘,诚意已然是做出了个十成十,十分满意。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随后也将纪氏这边的想法朝李长朔说了一通。 两人你来我往,简单交流间信息俱已是收集全面,于是原本严肃的气氛变了变,转而更加愉快活跃。 就在两人又说了一些事项之后,纪眠竹靠在会议室舒适的椅子上,盯着对面的李长朔,脑子里不禁冒出来一个想法。于是他不禁坐直了身体,朝李长朔问了过去。 “......听闻淬星的创始者颇有手段,进驻国内的想法也是他先提出的,不知有没有时间见上一面?” 此话一出,淬星那边的空气忽然就凝了凝。 淬星团队里的人见此还没缓上几口气,面色便霎时变得更加复杂。个个欲言又止,脸都要憋紫了,一双眼睛想往自家江总身上瞟,却又害怕地收回来。 猛地看上去,十分奇怪。 李长朔与之相比起来,就要好上许多。他不动声色,趁纪眠竹没注意,悄悄瞄了一眼自家好外甥。见自家总是冷着脸冒冷气的外甥头一回有了慌张的样子,坐立不安,李长朔不禁在心里偷笑起来。 他忽地想为其再加把火。 于是李长朔笑意更深,迎着纪眠竹好奇的目光,揶揄地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纪总当然能见,毕竟我们江总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您身边吗?” 他话一出,四下皆惊,原先愉快的气氛沉默了起来。 淬星那边是没想到负责人竟然这么敢,直接说出口了,于是呼吸都屏了起来,既惊恐于自家江总的态度,又带着些看好戏的激动;纪氏里的人则是震惊到满脸空白,脑子里回荡着李长朔的话,慢半拍地反应着: 江总?还在纪总身边?姓江又天天在纪总身边的话,那就只有......他们纪总宠爱的小情人了?! 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小情人实际上身份不一般,不知道他们纪总会是个什么想法。 顿时,他们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面色不断变化,像是被搞砸了的调色盘。有些胆大的甚至还去偷瞄他们纪总的眼色。 与他们想象的苍白失神相反,纪眠竹倒是反应的很迅速。 闻言只瞥了身边一眼江敛便很快收回来视线,从头到尾只在李长朔话出口时惊讶了一瞬,随后便神情平淡的像是压根不在意一般。 让人感叹不愧是他们叱咤云城的纪总。 铁血真男人。 实际上纪眠竹则是意外,意外里又有种情理之中的感觉。 自从上回江敛在他面前暴露出来了真面目、再没收敛过之后,纪眠竹就隐隐生疑。那种由内而外的强势果决的气质压根不像是一个普通人拥有的,更不是平平无奇不受宠的江家私生子能培养出来的,对方背后应该还有着什么身份。只是江敛没提他也就没问,只当是没注意到,给对方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 再加上刚刚纪眠竹瞟向江敛的那一眼,看见对方面色沉沉,对上自己的视线也只是眸光动了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这就更加肯定了李长朔所言,也肯定了之前纪眠竹的疑惑。 所以此刻骤然得知对方就是淬星那位神秘的掌权者,纪眠竹也没太多惊讶。 不惊讶归不惊讶。 但是生气还是有的。 为对方一直隐瞒自己到现在。 还是李长朔透露他才知道的。 思及此,纪眠竹露出来一个阴恻恻的微笑,看得纪氏那边身子一颤,有关偏执纪总的回忆也霎时间冒了出来。他们顿时收走了目光,不敢再看。 然而现在在谈合作,纵使生气,公事私事纪眠竹还是能分得清的。于是他只是淡淡扫了江敛一眼,情绪莫名,便继续同李长朔说了起来,打算等回去再好好收拾江敛。 李长朔见此,讶然了一瞬,随后眼底划过欣赏。 不愧是他看重的人,处变不惊。 至于自己的好外甥,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毕竟敢做就要敢当嘛。 李长朔带着看好戏的心情,瞄了一眼怅然若失的江敛,笑吟吟地又接上了纪眠竹的话。 江敛手上紧了紧,被纪眠竹刚刚那一眼看得心慌。他不住的往纪眠竹身上瞄,但却只能看见对方和李长朔说话着的侧脸,还有未达眼底的笑意。 他心更加的慌。 感觉就要失掉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会议室里纪眠竹和李长朔的交谈声还在继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江敛压抑住自己的恐慌,深呼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在桌子底下试探的勾了勾纪眠竹的手,想知晓对方此刻的情绪。 或者说,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知道这件事之后,对他的态度。 然而江敛的指尖才刚刚触碰到纪眠竹的,还没来得及勾上一下,就看见正在与李长朔说着话的纪眠竹,忽然换了个姿势。把手伸到桌面上,双手交握着,一派优雅,继续听李长朔说话。 动作流畅又迅速,再加上他看都没看身边一眼,自然的很。 江敛手上一空,心不住下沉,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压抑住的戾气没收住,一丝丝冒了出来,很快便形成了低气压,笼罩在周围,让人心头一窒。 恰巧淬星的某个技术人员正在汇报,被自家江总的低气压一摄,顿时变得慌张起来,话也说得磕磕绊绊,一句话连错了两个字,只得停下道歉。 “抱歉纪总,我重新说。” 那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吞咽了一下,当真是吓的不轻的样子。 纪眠竹自然是知晓这是为什么,见此安抚地朝对方一笑,声音和风细雨。“没事,慢慢来,不着急。” 说完他便敛了笑意,轻飘飘地朝身边看了一眼,眼神里警告意味十足。 这也是他自知晓江敛身份这么长时间里,看向江敛的第二眼。 触及心爱人的目光,江敛抿了抿唇,满腔心思都扑在了纪眠竹身上。既欣喜对方终于理了自己一下,又惊慌于对方后面对自己的态度,但是再如何,有了纪眠竹那轻飘飘的一眼,江敛也不敢再擅自放冷气了。 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独自消化着不安。 俊美面容上失落交杂着慌乱,凌厉的眸子垂着,掩住眸底可怖的戾气,连带着以往总是慢悠悠在身后甩着的无形尾巴也耷拉了下来,无精打采的,丝毫没有传说中淬星神秘掌权者的样子。 纪眠竹知道自己的德行,怕自己心软,所以警告过后再没往那边看一眼,只等结束之后再收拾他。 没有了江敛低气压的威胁,淬星技术人员也做了个深呼吸,缓和了过来,他整了整心情,继续汇报。 “......在这段合作的时间里,纪氏的技术人员可以去淬星总部学习相关技术,但相应的,也需要纪总您在纪氏特别设立一个地方,供参与这个项目的淬星与纪氏人员使用......” 他的声音有条理了不少,看样子是摆脱了影响。 其余的人表面上在认真听着,实则都在暗暗打量江敛与纪眠竹,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转悠,心底百转千回。尤其是淬星的人,那叫一个惊悚,毕竟好歹是高层,也是见过自家总裁的,自然也领教过他们江总的不好说话。 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把阴冷刻到了骨子里的男人,能因为对面纪总的一个眼神就乖乖收敛了气场呢。 这是真爱了吧? ......那他们是不是能称这位纪总一句江总夫人? 想到这里,他们都不禁吞咽了一下,为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奇怪念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双方就合作事宜也都彻底说清,于是这场会议也就到了要结束的时候。纪眠竹看了一眼收拾材料的李长朔,礼貌地问了一句:“李副总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 李长朔摇摇头,婉拒了。 “不了纪总,回去还有的忙。况且......”他朝纪眠竹眨了眨眼,意义不明。“纪总接下来不也有事情要处理吗?” 处理他隐瞒身份的好外甥。 纪眠竹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对方究竟指什么。他默了默,移开了目光,算是默认了李长朔的这个说法。 李长朔见此啧了一声,颇有点看好戏的感觉。只是顾及自家外甥的颜面,才没有表露出来,收拾完东西便带着团队离开了,给他们俩人腾出说话的空间。 不消片刻,淬星的人便已是完全走掉了,会议室里登时少了一半人。 纪氏的人有点坐立不安,为此刻这个诡异的沉默气氛,但自家纪总没起身离开他们也不敢先站出来当活靶子,于是只好在原本位置上坐着,等着纪眠竹先走。 就在这个人人沉默但又忍不住偷瞄的关头,纪眠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外。 江敛一愣,随即跟上。 不消片刻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解释 宽阔大方的走廊里, 纪眠竹在前面脚步飞快,西裤包裹下的双腿修长笔挺, 端的是优雅得体。他掠过往来的员工就往自己办公室走,快得连员工想打声招呼都没来得及,刚刚张口便已经见到自家总裁风尘仆仆地过去了,且好看的眉宇蹙着,薄唇也紧紧抿住,漂亮的面容上拢着层淡淡的阴沉,像是谁惹了他不高兴的样子。 于是想打声招呼的员工霎时就收住了话头,明智地选择不去招惹这尊大佛,避免火上浇油。 然而刚转过头便看见纪氏内部传说中和他们纪总虐恋情深的小情人步履匆匆的追了上来,一双黑沉摄人心魄的眸子紧紧盯着前方的人影,下颔线拉出冷厉的弧度, 凶巴巴中又透露出一点委屈, 如同要被抛弃了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像是一场追逐战, 嗖地一下就消失了人影, 把小员工看的一愣一愣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纪眠竹心里堵着气。 刚开始是小小的一团, 为理智所拘,后来就慢慢扩大, 裹挟着情感, 在淬星的人完全离开、会议室逐渐沉默下来后更是上达到了顶峰, 直直冲进脑子里。尤其当他注意到江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 没管其他人怎么想, 纪眠竹一赌气, 自顾自地就起身走了出去。江敛随后紧追出来的声音也很快顺着风传到了耳朵里, 带着点慌乱, 却十分坚定。 其实刚出来被外面的凉风一吹,纪眠竹的火气就顿时消散了大半,但既然抱着要好好修理对方的心思,他也自然不可能是乖乖回头等着对方追上来。于是便顺势像是较着劲一般往前走,穿过一条走廊,又飞速掠过总裁办,直奔自己的办公室,和江敛自始至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敛见此更加心急,下颔的线条绷得愈加锋利,眸光晦暗不明。失落伴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焦,让他看起来格外不好惹,终于,在纪眠竹闪身进入办公室,大门就要关上时,他飞快上前,眼疾手快地伸手阻拦住了。 不管那样做是否会伤到自己,江敛的脑子里只有纪眠竹即将消失的一片衣角,心里的焦急似乎会体现在外面似的,他嗓子口一阵发紧,喉结狠狠攒动,手上也用了劲。 厚重的大门顿时为之一滞。 将要合上的木门间忽然出现了一只手,重重地扶在门框上,让纪眠竹一愣,下意识地看过去。明亮的日光下,门框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足以显现对方用力之大,还有此时翻腾不安的心绪。 与此同时,因着外力作用而合不上的门缝间,也渐渐露出一个线条笔挺的鼻子,以及半只黑沉的眼睛。瞳孔洇进去一点微光,很快便被吞噬,变得明明灭灭,让人想起深邃到无波的黑潭。 眼见着大门差点夹伤对方,纪眠竹心尖惊了一瞬,呼吸都重了点。原本只想给对方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却没料到江敛能这么强势,更没料到他能这样不在乎自己。 在纪眠竹愣神的这一点工夫,办公室的大门已经被江敛用力打开,彻底露出了门后那一张变幻莫测的俊美脸庞,也彻底将他的不安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江敛指腹捻在一起,神经质地碾磨着,一双眼睛却是牢牢定在纪眠竹身上,半分也不离开,怕自己一失神,就要失去对方了似的。 纪眠竹见事已至此,也只好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放对方进来。他没去看进来的江敛,而是目光瞥向别处,鼻子深处若有若无地轻哼了一声。 他不去看江敛,江敛却是凑了过来,喉结滚动着,大手扣在纪眠竹的肩头,把人抵在刚刚合起的办公室木门上。 身前覆下了一大片阴影,遮盖住了落地窗那边的温暖日光,纪眠竹心知是江敛,却仍旧忍住了没去看他,心里想着让对方好好吃了这个教训,再不对他隐瞒什么。 可是纵使理智上冷硬地想着这些,纪眠竹还是忍不住偏头瞄了一眼紧紧扣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大手。见那只手的手背皮肤依旧白皙,只是微微泛红、没有被伤到的迹象后,纪眠竹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还好,没有被门蹭秃噜皮。 他心里安定下来,也打算耐下心思好好□□一下江敛。于是纪眠竹微微垂下凤眼,彻底阻绝了与江敛对上目光的可能性,视线落了下来,定在对方不住起伏的胸膛上。 即便是被薄薄衣料遮掩着,也能让人从那起伏的弧度与轮廓,窥见衣料底下的强健与性感。 江敛见纪眠竹看都不看自己,极是失望的样子,心里的焦急越演越烈。他感到嗓子口愈发紧,似乎都蔓延到了口腔里,令他一阵口干,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唇瓣上稍稍润泽了一下,可根本解不了心头的躁郁,江敛眼眶发涩,扣住纪眠竹的大手紧了紧,哑着嗓音开了口: “......我没想一直瞒着你的,在我们亲密起来之后我就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可谁知道舅舅他会先说出来。” 江敛顿了顿,又道:“我真没想骗你,你别生气。” 纪眠竹垂着凤眼,也紧握着肩膀也没多大反应,面上冷凝一片,默不作声地一字一句听着,心里却是在暗暗揣摩着对方话里的意思。 没打算瞒我?结合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真实度十之八九吧。毕竟这些天江敛对自己的感情不似作假,他们俩要想真的修成正果的话,这种事情早晚有一天自己是会知道的。 这点先按下不谈,看对方接下来的表现再说。 不过这个舅舅,指的是谁? 纪眠竹轻轻皱了下眉。 江敛见身前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呼吸不由更加粗重起来。心头的那点焦急逐渐变了质,变成某种充斥着自暴自弃的占有欲。他眼底深黑一片,指尖微微颤抖,却是不容置疑地捏起了纪眠竹的下巴,低头重重吻了上去。 还在想着舅舅指谁,答案即将呼之欲出的时候,纪眠竹感到下巴一凉,随即唇上覆上火热。愣神的片刻工夫已是牙关失守,对方长驱直入,一寸寸攻城掠地,属于对方的气息强势灌了进来,带着灼热的温度。 纪眠竹顿时睁大眼眸,压根没料到江敛这个动作。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嘴呢。 他刚想伸手把对方推开,却像是被预知到了动作一般,江敛连眼皮也没撩开,他的双手就被紧紧束缚住,身体也被随之抵在了门边上。 前边抵着江敛的胸膛,后边靠着硬邦邦的门,空间近乎狭窄,纪眠竹不舒服的扭了扭。只不过不消片刻,他便没了力气挣扎,唇舌间的氧气被不客气的尽数掠走,身体也开始变得软绵绵的。 就在他大脑变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自办公室外面却忽然传出了脚步声,一声一声越来越近。随后是一道清脆的叩门声,就响在纪眠竹的耳边,清晰的像是直接响在他脑子里一般。 纪眠竹人一个机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意识到他和江敛现在究竟在做什么,纪眠竹凤眸里闪过惊慌,还掺杂着羞涩。 偏偏江敛像是能窥测到他的想法一般,攻势愈加猛烈,差点让分心的纪眠竹失控地泄出一道轻吟。随即他的双手也被恶趣味的放开,软绵绵的身体没了支撑,不住下滑,让纪眠竹慌慌张张地伸手抓住了江敛的胳膊,人也随之倒了过去,窝在江敛的怀抱里,就像是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这个吻随之也被加深。 江敛伸手扣住纪眠竹的后脑,将人按向自己,那些即将要流泻出来的轻吟与唔音,也被尽数堵了回去,只剩下一些若有若无的水声,让人疑心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果然,没过一会儿,门外的人就轻轻嘟哝了一句,很快离开了。 周围再度安静下来。 纪眠竹不禁心头一松。 心头的这点轻松一闪而逝,他便再次陷入江敛强势的气息里,如同一只随浪飘摆的船。 一吻过后,纪眠竹小腿发软,身体重心全在江敛那边,他试了几次都没能直起身板,不由无奈地任由江敛抱着。江敛指尖在纪眠竹后腰间摩挲了下,随后扣住肩膀帮助他站稳。 站稳的那一刻,江敛收获了纪眠竹一个眼刀,可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反而更想让人去欺负他。 江敛伸手抚了抚纪眠竹的眼尾。 经过黏糊糊又甜腻腻的一吻,纵使纪眠竹再想装生气装冷淡,在目前这种暧昧四溢的氛围里也是彻底装不下去了,况且他的身体他清楚,已然动了点情。 于是纪眠竹磨了磨牙,手上狠狠掐了一把江敛的胳膊,却还是出了声。 “好好解释,从头到尾解释清楚。” “我只听一次。” 江敛见此,心头泛起惊喜,笼罩在心头的层层黑云也被对方这句话击溃。他有些颤抖的手指抹过纪眠竹唇边残存的一点水泽,眸光滚烫发亮,紧紧攫取住怀中令他心动的脸庞。 “有点长,耐心一点。” 纪眠竹闻言,淡淡哼了一声,似是同意了。 江敛喉结滚了滚,不敢怠慢,捋了下思路便认真叙述起来。 “我是江家的私生子,母亲在酒店打工时期被那个男人看上,从而有了我,这点你是知道的。自出生以来的童年时期,我就没见过那个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我母亲身子不太好,那时全靠邻里周伯接济着,日子才能勉强过下去。”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纪眠竹,似乎把自己的伤疤血淋淋的揭开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想换得对方的注视。纪眠竹闻言,原本掐着江敛胳膊的手松了松,变为不自觉地搭在对方的臂弯处,像是轻柔依偎过去一般。 江敛见此眸子里划过一丝庆幸,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收起,他继续道: “这种生活只持续到我十岁。母亲身子终究是越来越差,长久积聚下来,已经到了即使有钱也治不好的地步了,所幸最终离开的时候,她不是太痛苦。”他说着说着,眼底泛起一点怀念,纪眠竹也没有出声,安安静静的听着,甚至还轻轻拍了下江敛,像是无声的安慰。 江敛笑了笑,抚了抚纪眠竹的后脑,敛起了那一丝柔和怀念,眸光再度波澜不惊。 “后来我就被接到了江家,名义上是江家二少,实际上只是个私生子的存在,那个男人表面上说着要补偿我,实际上却放任自流,任由我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和继母背后说着恶毒的话语,以及佣人的捧高踩低。”江敛短促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他低头温柔望着纪眠竹。“这些情况你应该也听说过。” 纪眠竹听了后不自觉点点头,同时凤眸里溢出点心疼。 这和书里所说几乎是一模一样,也是他最初称呼江敛为小可怜的直接原因。哪怕是现在,有时他都会对江敛心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种状况持续数年,后来我遇到了舅舅,也就是李长朔,那时我知晓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也就是Y国很有名的李家的外孙。我的母亲是李家的三小姐,幼时出国时不幸走丢,杳无踪迹,即便外祖父找寻几年,也没有一点线索,因为那时我母亲是被人贩子哄骗走的。不过现在,那人贩子已经受到了法律制裁,再无行骗可能了。” “李家想直接带走我,但被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让江家那些人就此安逸下去,在我的坚持下,小舅舅选择帮扶我,我趁机培养自己的势力,也就是现在的淬星,慢慢韬光养晦。” 江敛一字一句的缓缓陈述着,声音漠然的不像是在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实际情况也确实是这样,不过有那么一点不同的是,那是他自己主动找上去的,因为他知道那个地方能遇到来再次找寻自己妹妹下落的李家二少,于是后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江敛黑眸里闪过一道诡异的暗芒。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还要感谢在江家的某天突然出现在他梦里的某本书。 从那天起,他知道了自己身上以往发生的种种不过是既定的剧情,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提线木偶,乖乖受剧情驱使着,按部就班地发生一切。 可在当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有些东西就暗暗的变了。 他怎么会允许一个莫须有的东西来操控自己的人生。 江敛抿出个笑,带着些嗜血的味道。 然而不过片刻他便收敛起来,垂眸望向纪眠竹,再度补充着。 “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那时我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于是就将计就计留在了纪宅。”他笑了笑,声音听起来轻松了不少“倒果真让我发现了什么,如果没留下来,或许就发现不了纪总的可爱之处了。” 江敛说着说着,又凑过去在纪眠竹唇角亲了亲,眸底的爱意滚沸,将那些肮脏的东西尽数掩埋下去。 纪眠竹脸红了下,不自然地闪开了点。身子微微后仰,脊背至腰间拉出漂亮的弧度。 江敛眸底映进去对方脸颊上的一点绯红,不由轻笑了声,宛若优质大提琴音色的嗓音自胸腔中发出来,令人耳朵一酥。 “与你的相处时光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我渐渐忘了这回事。直到那天坦白对你的感情,我才想起来,打算找个机会和你说一下,没想到却被舅舅提前暴露了。” 江敛紧紧盯着纪眠竹,眼神是掩盖不住的占有。 早在最初,他便存心验证纪眠竹是否如剧情里的一样,带着些恶趣味。但是验证着验证着,他便忘记了一切,沉溺了进去。他压根控住不住自己,太渴望纪眠竹的关怀了,对方的一切都那么令他心动,令他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有。 江敛扣在纪眠竹腰间的手紧了紧,把人更深的拉向自己。 不管对方究竟是否和自己一样都是觉醒者,还是仅仅是那所谓的剧情出了差错,他都不会再放手。既然纪眠竹不小心撞进了他怀里,那就再继续不小心下去吧,永永远远的陪着他。 纪眠竹不耐烦地推了把江敛黏人至极蹭到他颈窝间的头,将获得的信息细细在心里捋了一番。 然后越捋越心惊,越捋越绝望。 他怎么觉得这剧情,和他知道的一点也不一样呢? 还有江敛这个主角受,怕不是从一开始就直接歪掉了吧? 狠戾又有谋略,睚眦必报,除了一开始的身世是真的凄惨,后来哪有他想象的那种小可怜模样?根本就是一只等着猎物上门的大尾巴狼! 更惨的应该是他,他怕不是穿了本假书! 最开始装模作样对江敛好的那个时候,或许对方表面上冷冷看着,实际上还在心里笑话他呢。 纪眠竹腹诽着,无奈里却也有点庆幸。 不管怎么样,剧情它是自己崩掉的,不是自己搞崩的。江敛这个主角受也不是他图谋不轨去拱的,而是主角受他自己心思不纯,主动拱过来的。 他才是最终受害者。 思及此,纪眠竹又在心里暗暗瞪了一眼江敛,却被像有预感般的江敛抓住时间又偷偷亲了一口。 “不生气了,嗯?” 纪眠竹脸又是一红,登时跳开,头也不回地跑向自己的办公桌,心里还在不断惊慌失措地惋惜。 栽了,他好像真的栽了。 他从前豪言万丈的霸总之路,彻底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他可能是喜欢江敛的 抚着不听话怦怦乱跳着的心脏, 纪眠竹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椅上。即便是偏开视线不看江敛那边,他也能感受到来自江敛的炽热目光, 以及那里面饱含的揶揄意味。 从窗口处吹过来的微风带了一丝凉意,让他脸颊上的热度消下去了一点,但不过是杯水车薪,很快便有新的热意升上来,伴随着脑子里的杂乱念头,纪眠竹不由捏了下自己的衣角。 别的不说,他对江敛也太纵容了吧。 一开始强吻被得逞是因为他那时比较震惊,丝毫没有防备,这能理解。可后来他们两人之间一次又一次的亲密该怎么算呢?明明自己有足够拒绝的空间,可最终还是让江敛得手了。 就比如说刚才,明明他是在很严肃的听对方解释, 结果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黏腻又暧昧的亲吻, 还在对方怀里成了那种模样。 难道说......自己其实是喜欢对方的,只是打心底不愿承认而已? 纪眠竹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 眼眸不由睁大, 脸上的热意也骤然上升,这令他赶紧停下来自己的思绪, 专心降温。 正当他垂着眼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自旁边却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沉稳有力, 明显是属于某个人, 很快便在他垂着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修长性感的大长腿。与此同时, 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里也掺杂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像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自身侧笼罩过来, 顿时就让纪眠竹刚刚消下去一点的热意重又回到了脸上。 他不由得抿了抿唇。 还没反应过来时,纪眠竹的耳垂就被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意味不明,像是在把玩一个艺术品。随即身后也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丝笑意。“这么羞吗?”对方明显是俯身了下来,贴着耳朵,“可这是我们今后相处的日常,纪总还要在好好适应一番才是。” 纪眠竹闻言愈加羞恼。 但这羞恼好像是到了一个节点,令他转瞬间冷静了下来。 纪眠竹想,即便他是喜欢江敛的,但也不能任由对方这样调戏着,这太被动了,必须反击回去! 这么想着,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令纪眠竹倏地转过身子,拉下来江敛那只在他耳朵上作乱的手,随后不顾自己还在泛红的脸庞,垂下眼睛在那只手的掌心亲了亲,最后还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纪眠竹抬眼,抿了抿唇瓣。 “......是这样的日常吗?” 他的凤眸清亮透澈,映进去窗外暖黄的阳光,其上还有一层因为害羞而浮起的轻薄水雾,令人想要在他眼皮上亲一亲,更别说此刻强装镇定努力回应他的模样,简直是在江敛的心动点上跳舞。 江敛愣住了,随后是一阵从心底升起的热潮,他盯着纪眠竹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十分狠,晦暗不明,夹杂着浓烈的情绪,像是一只隐在暗处伺机待发的狼,只等着将看中的猎物吞吃入腹。 好半天江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喑哑难耐。“是,你还可以再直接一点。”他摸了摸底下人的后脑,指腹穿过发丝慢慢抚摸,在头皮上带起一阵颤栗,直入灵魂。 纪眠竹忽然有些后悔,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能引起男人这么大的反应,好像要把他就地正法一般。 他偏开了眸子,吞咽了一下,心里默默祈祷这该死的气氛快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上方男人的呼吸渐渐由粗重变得平缓一些的时候,纪眠竹觉得差不多了,他拉下江敛一直停留在自己后脑的手,疑心自己要被摸秃了。想起男人之前说的话,纪眠竹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你说李长朔是你的舅舅,淬星还是你的产业,那我与淬星的合作,不会你是暗暗放水了吧?”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上方的江敛。 江敛摇摇头。 “那时候我在你身边,淬星的一切都是舅舅在打理,只有一些重要决定会交与我处理。但是关于这个合作,我是全权交给舅舅做决断的,也就是说,是他亲自挑的你。” 看着底下纪眠竹沉思的模样,江敛笑了下。 “对自己有点信心。” 他就着这个被纪眠竹拉着手的动作,指尖在对方手心里轻轻挠了挠,算是对刚刚那个掌心吻的回礼。 “还是说......你希望是我暗中放的水?” 江敛尾音微微上扬了一点,莫名带出了一点其他的感觉。纪眠竹回过神来,意识到江敛话里的意思,不禁清咳了一声。 他怎么潜意识里会觉得自己能拿到合作是江敛因为喜欢他呢?明明自己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难道这就是恃宠而骄?? 纪眠竹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给震惊了一下,感到才消下去没多久热意又有了要浮现的趋势,他赶忙背过身子,用后脑对着江敛,手上开启电脑,以掩饰自己的状态不对。 “咳......那个,我要继续工作了。”纪眠竹握上鼠标,头也不回。“你要是想继续留下来的话就自己去找个地方坐,不想留下就回去总裁办。”想起男人的真实身份,他的语气又有点郁闷。 “纪氏待不下去的话,回你的淬星总部也没问题。” 身后传出一声轻笑,似乎觉得这样的纪眠竹颇为可爱。 纪眠竹抿着唇本着脸,却在江敛拉过凳子坐在自己身边时唇角绷不住的上扬的一下,没叫身边人发现。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腻腻歪歪,外面却是掀起了风云。 参与过那场会议的高层们骤然知晓了江敛身份,无一不是惊恐交加,只是碍于自家总裁也在场才没有显现出来,憋在心里,差点憋出病来。 直到纪眠竹离场,那个表面上是纪总小情人实际上是淬星幕后大佬的男人也紧跟着追出去时,他们才像是活过来一般,互相对视一眼,面上五光十色,极为复杂。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时气氛极为凝滞,好半天才有人颤巍巍的出了声。 “戴经理,你还好吗?” 憋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吧,巧了,我也一样。 戴胜回过头,表情格外迷离,虚弱的笑了一下。 “祝总监,我没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真巧,我也想说。 两人对望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们两个比起其他人来说受到的震惊与惊吓要更多一点,毕竟那回去淬星酒会,纪总带的是他们俩而不是别人。近距离感受那两位的腻腻歪歪遭受的暴击都在此刻叠加成了伤害,让他们俩有苦说不出。 会议室里渐渐有人缓了过来,脚步虚浮地出去,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纸包不住火,尤其是在纪氏这样员工众多的地方,有人就会有交流,有交流信息就会不断传播。于是仅仅只是过了半天,纪总宠爱的小情人实际上身份不一般这件事,就迅速传遍了整个纪氏。 “......你听说那个了吗?就那个,纪总的小情人!” 茶水间里,有好些员工摸鱼到了这里,端着杯子表面上喝水实际上在谈八卦。其中一个人神神秘秘又兴奋地抛出这个话题后,其余几人立马压低声音接上,带着谈论危险话题时隐秘的兴奋。 “嗐,知道知道,听说是淬星的幕后掌权者呢。这消息还是某个高层不小心透露出来的,据说当时咱们纪总只是一时兴起问了一句,没想到小情人直接掉马,场面那叫一个诡异!” “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身边乖乖巧巧体贴黏人的小情人,实际上是合作对象呢。嗐,还真别说,这小情人......不对,现在应该叫江总了!”说话人意识到称呼不对,立马改口。“这江总身高腿长长得又帅,气质还那么不一般,你说他来当小情人图啥呢?图身居高位的日子太无聊,来找找乐子?” “瞧你说的,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对纪总的小情人天天鄙夷的。” “哎呀今时不同往日嘛,你们说,淬星的江总来当小情人图什么?想盗取纪氏的机密吗?” “想什么呢,真想盗取的话这么长时间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依我看,他就是馋咱们纪总的美色!” “就是就是,咱纪总长的那叫一个好看,要不是性格太阴沉,追求者估计都得填满整个纪氏大楼,哪还轮得到他呀。还有啊,据说掉马之后,咱纪总抬脚就走,这江总还一口一个宝贝的追上去呢,这不是爱是什么?” 旁边不远处手里拿着玻璃杯的纪朝乐,听完后差点捏碎手里的被子,满脑子都是江敛身为淬星老总却因为觊觎自家貌美如花的哥哥而专程不远万里的赶过来,只为隐瞒身份做哥哥的小情人趁机拱白菜! 这心机深沉的狗男人! 而且还骗他哥,一直隐瞒到现在,装作小白莲花利用哥哥对他的恻隐之心为所欲为,被揭露了还厚着脸皮追上去!还叫宝贝! 纪朝乐越想越气,兄控属性被彻底激发出来,他撸着袖子把杯子放下,回到座位上掏出之前才买的用来对付江敛的《白莲手册》,默背了一通后径直去往总裁办公室。 他今天就要替哥行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外出,所以更新延时了一点,呜呜我明天尽量多写点 第85章 白莲对决 纪朝乐本着一张显嫩的娃娃脸, 撸着袖子一副要找谁干架的模样从茶水间出来,很快便引起了过路员工的注意。因着他性格活泼开朗, 人又长的帅气可爱嘴也甜,才来没多久就迅速与老员工打成一片,谁都愿意与他说上两句话,其中最得那些上了年纪的女员工欢心。 所以在茶水间外见到纪朝乐这副模样时,某个员工忍不住问上了一句:“朝乐,这是去做什么呀?” 纪朝乐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目光落到眼前笑容和善的女员工身上,不由愣了愣。意识到女员工刚刚问出的问题,他赶忙反应过来,顺口编了一个理由:“哎呀张姐,我正好要送些文件给咱纪总, 顺便问一下相关事宜。” 张姐挑挑眉。 “是吗, 那你怎么撸着袖子,手上还没拿文件?” 纪朝乐一愣, 眨眨眼, 低下头看了看。 “哈哈......最近不是天儿热吗,我刚刚喝了点热水, 更热了,所以就把袖子撸上去凉快一点。”怕眼前阅历丰富的张姐起疑心, 纪朝乐又赶紧顺着刚才的话打了个补丁。“嗐, 谢谢张姐提醒了, 不然我都没发现自己竟然没拿东西, 这要是真过去了, 肯定要被纪总训上半天。” 他虽然是和纪眠竹一个姓, 但由于平时掩饰的好, 公司里人前没叫过一声哥,再加上被自家父亲纪云川用着锻炼的名义从家里赶了出来,银行卡也给冻结了,所以看上去就和刚刚毕业的清贫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为了装的像一点,纪朝乐还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一般。 张姐闻言无奈地摇摇头,看表情显然是没怀疑,依旧是笑着的,带着些感慨。 “你啊,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挺细的,今天怎么犯了这么个低级的错误?还好是让我遇见了,不然哭都没处哭。”她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没忍住又对这个还挺喜欢的小辈点拨了一句:“见到纪总时规矩一点,着装也整齐一些,别让人挑出什么错处来。那位现在心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可别引火烧身了。” 纪朝乐笑容一僵,显然是回想起了自家哥哥受到的欺骗,不由咬牙切齿起来,内心直呼江敛不要脸,让他哥哥伤心难过。 思及现在的情况,纪朝乐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收了收心神,乖巧地把撸到手肘处的袖子放了下来,好好整理了一番,最后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朝女员工摆摆手。 “谢谢张姐提醒,回头请您吃甜点~”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有模有样的掏出个文件,随后一扭头朝自家哥哥的总裁办公室发起冲锋。 气鼓鼓地坐电梯上到了那一层,距离那扇大门越来越近时,纪朝乐又把自己刚才吸收的《白莲手册》里的知识点在脑子里复习了一通,认真备战的模样堪比大学期末复习周。 成为顶级白莲的第一要义,就是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恶补了一通相关含义和具体做法后,纪朝乐抿了抿唇,站在厚重的大门外,对着一扇木门开始变换脸上的表情。脸快要抽搐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感觉,压低了眉眼,一张帅气神采飞扬的脸庞,活生生多出了点楚楚可怜,连伸手敲门的姿态也学了个有模有样,叩门声轻飘飘的,好像真是个柔弱不禁风的男白莲一般。 “进。” 门里传出一道平静悦耳的男声,明显是他哥的声音。纪朝乐一听就忍不住开心的要笑,然而想起自己的任务,他又给憋了回去,面上拢着一层薄薄的忧愁推开门往里走。 里面的纪眠竹端坐在办公桌前,暗灰色西装一丝不苟,看上去是一副认真工作的严谨模样,可在人看不到的桌面下方,他的腰身上却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箍着,以至于那里平整的西装布料都起了些褶皱,令他的腰身看起来愈加劲瘦,多出了些让人心神驰往的感觉。 趁着门外人还没走进,纪眠竹微笑着把自己腰上的手往下拨了拨,眯了眯眼睛警告身边人不要动手动脚,但却只得到了江敛漫不经心回过来的目光,黑眸里温柔缱绻,汪着滩水似的。 感情浓烈的要把人淹没进去。 纪眠竹被撩得一愣,好不容易沉静了一段时间的耳朵尖又是一红,赶忙清咳一声收回了视线,看向大门,假装自己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无视耳边的揶揄轻笑声,纪眠竹望向大门,看见了自家几天没见、素来活泼闹腾的弟弟,此刻捏着几张文件走了进来。 也不知他是没睡醒还是肚子疼,或是哪里有毛病,原本活力四射步伐又大又快的年轻小伙子,现在扭扭捏捏慢吞吞的往这边走,不过十来米的距离,硬是走了足足一分钟。 纪眠竹不由挑挑眉。 这是出什么事了? 纪朝乐一进来就看见哥哥身边坐着那个心机深沉爱好博取哥哥同情的小白莲花,挑着眉毛面无表情地看过来,让人心头窝火。坐的近还不说,他竟然还往哥哥那边靠,一副理所应该的模样,手在底下不知道要干什么龌龊事。气的纪朝乐差点破功,伪装好的柔弱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差撸袖子上前了。 所幸在还没走近时候,他及时反应了过来,不想自己和别人起冲突让哥哥为难,只是咬了咬牙,眼神锐利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又变成了事先准备好的模样。 纪朝乐压着火气,默念白莲口诀,低垂着眉眼怯生生地走到纪眠竹的办公桌前,恭恭敬敬地把手里的东西送过去,连带着声音都变了变,从阳光热烈转变为一股清新白莲味。 “纪总,这是上回的文件,您看看有哪里不对吗,不对我再去改。” 张扬活力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再加上人长得并不赖,倒真是有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纪眠竹瞅了瞅垂着眉眼的自家弟弟,才伸手接过文件。 注意力一直放在心爱人身上的江敛见此不由得皱了皱眉,看向纪朝乐的目光不善。 察觉到旁边投注过来的阴沉视线,纪朝乐心里暗喜,有了那么一点解气的味道。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白莲来打败白莲,哈,坐不住了吧。 气死你气死你。 我貌美如花的哥哥怎么能被你拱走。 思及此,为了让那株不要脸的小白莲更气,纪朝乐还特地不动声色调整了一下姿势,专门对着江敛那边,务必要让他欣赏个清清楚楚。 江敛薄唇抿了起来,眸光压低,身上的低气压一点点弥散出来。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经意,他位于纪眠竹腰上的手力道重了一点,占有姿态十成十,惹得专心看文件的纪眠竹差点惊叫出来。 纪眠竹小心瞄了一眼办公桌前的自家弟弟,见人没反应才松了口气,偏头狠狠瞪了一眼江敛。 当着人家面还这么张狂胆大,欠收拾! 江敛无声笑了笑,不以为意,手却没撤开半步。 纪眠竹无法,也不能真当着自家弟弟的面训斥对方,要对方不要摸他腰。所以就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暗暗在心里记下,将手里东西重新递回去。 “咳......做的很好,不用再改了。” 他努力压下不自然的感觉,尽量忽略腰上强烈的存在感。 想到了什么,纪眠竹又紧接着夸了一句。 “比上回好多了,看来这段时间有好好学习,再接再厉。” 被自家哥哥这么一夸,骨子里的本性差点蹿出来,令纪朝乐摇起后面的尾巴,疯狂扑过去蹭着自家哥哥胳膊撒娇。 在紧要关头,他再一次克制住了自己的本性,忍了又忍,只柔柔弱弱地回了一句,“谢谢纪总夸奖。”随即在脑子里狂翻《白莲手册》,找到相关内容后保持住目前这个姿态,又努力使得眉宇间染上三分忧愁,含着水的目光瞥向自家哥哥,欲言又止,满目隐忍。 纪眠竹再度挑挑眉。 这孩子,怎么跟眼睛要抽筋了似的,要哭不哭的。 不对......他该不会是受什么欺负了吧? 想到某个可能性,纪眠竹神情不由得严肃了一点。“朝乐,你告诉哥,是不是受委屈了?” 纪朝乐听见哥哥维护的话语,心里不由一喜,差点没绷住表情。 他努力再努力,终于是没前功尽弃。纪朝乐偏过头,只露出自己半个侧脸,让自己的纠结神态不经意的展露出来,嘴上却否认道:“没事的哥,工作上一切都好,没有问题。” 成为白莲第二守则,绝不能直来直往,要让目标主动询问。 果不其然,听见这句话纪眠竹神情更加严肃,严肃里又带了点温和,他缓缓开口。“有什么难处就说,虽说你是在我这实习,我想让你独立自主,但本质上你还是我弟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温和的看着纪朝乐,鼓励他开口。 纪朝乐见此,心里蔓上甜意,甜滋滋的,像是在棉花糖里撒泼打滚一般。哥哥果然还是疼他的,真好,那他就更不能让哥哥遭受欺骗了,必须要小白莲识趣离开才行。 这么想着,纪朝乐果断做出个决定,只是面上仍旧不显,仍是半垂着脸。 “......其实没什么的,就是实习后我爸为了锻炼我,把我赶出来了,银行卡也给冻结了,说是让我自己解决。” 他捏了下手里的文件,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在外面租的房子,可能是租的时候没留意,房子不太好,没住几天水管就坏了,我正在找人去修。再加上实习工资没发下来,所以就有点......” 他留了半句话没说,但懂的都懂,无非是日子拮据了。 实际上这番话半真半假,他确实让房东给骗了,水管确实坏了,实习工资也确实没到发放时间。但他好歹也是个富二代,又不是个挥霍的性子,手里还是有点钱的,区区水管如何能难得倒他。只不过为了让哥哥心疼他,纪朝乐就没说。 他期待又紧张的看着纪眠竹。 纪眠竹闻言想了想,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的神情,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稍纵即逝的期待,思路稍微一活络便明白了过来。 他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可还是小小的纵容了一下。 “既然这样的话,这几天你先住我那,等水管修好了再搬回去。” “怎么样?” 纪朝乐猝然睁大眼睛,既震惊又欣喜。 原以为哥哥会去他租房住的地方看看就已经是奢侈了,顶多是帮他垫钱而已气气小白莲花罢了,没想到哥哥竟然直接让他住家里,呜呜呜哥哥果然还是疼他的。 纪朝乐一激动,登时破了功,忘了自己目前的人设,白莲味消失无影,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活泼小奶狗,连连点头。 “好耶,谢谢哥!” “就知道哥对我最好了!” 他越过办公桌抱了下纪眠竹,毛茸茸的头埋在人颈窝间蹭动,像是一条撒娇的大金毛。纪眠竹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江敛,脸彻底黑了。 他凝视着把纪眠竹抱住的人,目光沉冷,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却冻的人直打哆嗦,活像是跨过秋天,直接到了寒冬腊月一般。 然而纪朝乐压根不怕,还挑衅地笑了笑,一副哥哥就是疼我你能怎么样的表情,把江敛气的面上更黑了一层。 江敛磨了磨牙,眸底闪过一道暗光。他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伸出手把纪眠竹捞了回来,动作迅疾,狠狠按在怀里,带着些薄茧的指腹不断摩挲着纪眠竹白皙的颈部,刚好是纪朝乐蹭过的地方。 好像要把那处被其他男人留下的味道彻底替换掉一般。 随着他的动作,纪眠竹白皙的颈间渐渐红了一点,猛地看上去,像是吻痕一样惹人遐想,暧昧至极。 纪眠竹被迫半张脸靠在江敛怀里,脸颊至脖子还被男人的大手覆盖着,掌心温度热烘烘的,让他不禁眯了眯眼。触上对方坚硬的胸膛,只觉得像是贴在一堵墙,还是带着温度的墙。 对方刚才还好好的,此刻突然恨不得把自己揉进怀里,明显是吃醋了。 就因为自己被弟弟抱了一下。 啧,陈年老醋王。 想起办公室里还有第三个人在,纪眠竹不由得羞涩了一下,他想挣扎出来,却根本抵不过男人的力量。 没有办法,纪眠竹只好厚着脸皮给看呆了般的自家弟弟说了一声。“那个,朝乐啊,你先回去吧,下班了直接坐我的车回去就行。” 纪朝乐没有反应,似乎真是呆掉了,受到了巨大冲击力一般。纪眠竹有点无奈,却也知道这样一直瞒着不是长久之策。 反正他和江敛在一起的事情大家早晚都要知道,无非是早一步晚一步而已,没有什么可害羞的。纪眠竹闭着眼睛使劲催眠自己。 纪朝乐愣了又愣,差点咬碎一口牙。这小白莲实在是太无耻了!仗着哥哥对他有点感情就为所欲为,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果然道行高深!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见自家哥哥已经开口,便只好吞了回去,不想让哥哥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于是纪朝乐只是狠狠瞪了江敛一眼,转身就跑,回去请教《白莲手册》,务必要晚上时扳回一局。 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见纪朝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半张脸贴着硬邦邦胸膛的纪眠竹无奈地出了声:“人都走了,还醋着呢?” 江敛不语,似乎不在意一般,但那半分没松动的力道还是暴露出了他的情绪。 明明醋坛子都翻的没影了,醋味漫的整个办公室都是,却还要倔强的故作高深,莫名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纪眠竹脑子里忽然窜出来这个念头,越想越觉得眼前男人可可爱爱的,很想让人伸手在他头上呼噜一把。纪眠竹不禁轻笑了一声,红着脸慢慢安抚。 “别醋了,那可是我弟弟。” “今后我们在一起了,他可是要喊你一声嫂子的。” “你还要给他包一个大红包。” 说完,还没等男人有什么反应,纪眠竹就先羞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未来某个场面,脸没忍住往江敛怀里埋了埋。 江敛闻言默然半晌,他似乎被纪眠竹的话所触动,缓缓勾起一抹笑,伸手抚了抚怀中人的后脑。 “好,我期待那一天。” 他声音低沉,意有所指。 纪眠竹听了后又把脸埋了埋,不欲出来的模样。 第86章 吃醋2.0 傍晚到了下班点的时候, 纪氏一楼大厅里陡然多出了许多人,步履轻快, 各个有说有笑的,即便是眉宇间带着工作了一天的疲惫,也掩盖不了他们终于下班可以回家休息了的开心。 纪眠竹和江敛也从办公室里下来,避开此时略微拥挤的人群,走了旁侧更为清净一点的路,到了停车场。 停车场里的人较之外面要更少点,纪眠竹敏锐地注意到了一旁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在探头探脑,毛茸茸的脑袋四处看着,好像在找寻什么的样子。那目光来回逡巡着,带着警惕, 却在看到自己这边时一顿, 随即放出光芒,人影兴奋地朝这边摆摆手。 纪眠竹挑挑眉, 无奈又好笑。他轻轻点点头, 注视着对面的纪朝乐一边跑过来,一边扭头警惕四周, 活像是后头有东西在追他一样。 等那抹活力四射的身影跑近,压低声音叫了声哥, 还要张开双臂给他一个热情拥抱的时候, 纪眠竹身子一侧, 让纪朝乐扑了个空, 并随手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一下, 好笑道:“上个车而已, 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纪朝乐捂着额头傻笑。 “这不是怕暴露吗, 要是让别人看到我上了哥的车,背后指不定怎么猜测呢,那我这些日子的辛苦伪装不就白费了嘛?”他说着,眼睛转了一圈,一边找着某个人一边嘴里小声地嘟哝道:“小白莲......”意识到自己差点在哥哥面前说别人坏话,纪朝乐又赶紧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改了个口。 “咳......那个,江先生呢?” 纪眠竹闻言朝旁边抬了抬下巴。 “那呢。” 纪朝乐看过去,果然见着一抹挺拔的身影,站在豪车旁,肩宽腿长,浑身挡不住的贵气。对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目光阴冷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毒蛇窥伺般,却在面对纪眠竹时陡然散去,黑眸里温情似水,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模样。 纪朝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极为不爽。 哼,就知道讨他哥欢心。 纪眠竹看了看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凤眸弯了弯,里面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暖意,他情不自禁地翘了翘唇角,看男人伸出手来用指腹轻蹭他的脸庞,一点暖意落在脸颊,没忍住伸手握住他的。 两人站在一起,默契对视,气场相合,老实说,纪朝乐再没见着还有哪个人能和他哥这么配了,但他打心底还是不爽,就好像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要被人抢走了一样。 于是纪朝乐又不爽的哼了一声。 纪眠竹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看自家弟弟,又瞅了瞅自己和江敛深情相握的姿势,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忆起之前在办公室里与江敛说的叫嫂子之类的话,没忍住红了下脸。他被烫了似的放开江敛的手,率先拉开车门,清咳了一声。 “......别站着了,车上咱们再说。” 说完,纪眠竹就坐了进去。 纪朝乐见此,眼睛一亮,嘴里喊着“哥,等等我!”,身子却没半分滞涩,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坐进了车里,紧挨着纪眠竹,露出了一个嚣张的笑。 车门外伫立着的男人默了默,气压陡然低了下去。 纪眠竹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么个情况,不由得有点无奈。 车当然是由司机来开,自己已经坐到了后座上,还因为第一个上车想着要给后来人留位置而坐到了最里面。也就是说,最后上车的江敛,要么选择孤独坐在前方的副驾驶座,要么选择坐在后面挨着弟弟。可无论怎样,男人都是挨不着自己的,这对天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着自己的男人来说,简直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纪眠竹在心里哀叹一声,醋坛子又有要打翻的趋势了。 果不其然,见着江敛默不作声站在外面,周身空气隐隐有冻结趋向的时候,纪眠竹赶紧压低身体透过车窗,朝外面的男人眨眨眼,意图安抚。 江敛抿抿唇,看向那双眨动着的漂亮凤眸。 就在纪眠竹觉得人哄不好了,想着退一步让纪朝乐往旁边坐坐,江敛从这边上车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看见江敛动了,长腿一迈,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杀伐之气的上了车。 纪眠竹一喜,连忙从后方伸出手捏了捏男人垂落在身侧的手,作势安抚。 他还以为江敛会僵持着呢,毕竟从之前的情况来看,男人哪一次吃醋都是腥风血雨的。没想到这回竟然会妥协,虽说臭着脸带了点不情不愿的味道,但还是挺可爱的。 纪眠竹对江敛的滤镜十层厚。从前觉得对方是个小可怜,引人怜爱,现在谈起恋爱了,又觉得众人犯怵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佬可可爱爱的。 他又在那双大手上轻快地捏了捏。安抚完毕,准备退回来的时候,他的手却是猝然被江敛捉住了,力道不轻不重,可却让人无法动弹。纪眠竹一愣,而后不动声色使劲抽了抽,压根抽不回来,他也不敢再挣扎,怕自己动作太过猛烈引起旁边纪朝乐的注意。 这副姿势要是被自家弟弟看见了,难保对方不会跳脚,场面有多尴尬可想而知。 纪眠竹不由得瞄了一眼另一侧的江敛。 男人坐姿慵懒,微微垂着眼皮,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勾勒出底下性感的轮廓,引人遐想。一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部,另一只却是隐没在身侧。单看这优雅的坐姿,谁能想象他竟然能当着弟弟的面拉着自己不放,调戏个没完没了。 虽说是在背后,但也有够让人脸红的。 纪眠竹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口干,又不由舔了舔。舌尖从唇瓣里冒出来点,一双本就润泽的唇又多了点艳丽的颜色。 见着纪朝乐又往后靠的趋势,纪眠竹赶紧出声引起对方的注意力,防止后方两人的小动作被发现。 “朝乐!”他紧张的出声,见对方果然停下往后靠的趋势,纪眠竹又赶忙笑了笑,从脑子里扒拉出来一个问题。“最近和同事们相处的怎么样?” 纪朝乐见自家哥哥开口,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开心极了。 “哥你还不信我嘛,刚来没几天我就和他们混熟了!”他本就喜欢坐的靠前,又微微侧着身子手舞足蹈地朝纪眠竹说着话,压根发现不了自己身体后方的玄机。 纪眠竹微笑耐心听着,看上去很专注,实际上被江敛握住的手心里,不断被男人轻挠着。他回答纪朝乐一句,手心里就被挠一下,小钩子一样,直接痒到心里,偏偏男人还正襟危坐着,一副闭目养神事不关己的模样。 记仇没跑了。 纪眠竹心里无奈,可又觉得心底甜滋滋的,只好纵容着男人的幼稚之举。 平稳行驶着的车里,兄弟两人的说话声不断响起,一道活力四射,一道轻缓优雅。 纪朝乐同自家哥哥说着话,耳朵却是注意着自己旁边的声音。见江敛那边半丝声响也没有,完全是被冷落着的样子时,他不由得意地笑了笑。 将从《白莲手册》里学到的东西和自己的真实性格结合起来,效果真不错,果然哥哥就没把目光再放到江敛身上。 小白莲被打击到的样子真是让人浑身舒爽。 纪朝乐得意洋洋地又笑了笑,继续同纪眠竹说着平时上班时的趣事,顺便请教一些不太懂的东西,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后面两只勾搭在一起的手。 驾驶座上的纪家司机心里直犯怵。 刚才后面阴气阵阵的,感觉跟到了冬天似的,冻得他没忍住打了几个哆嗦,悄悄把车窗开了大半,让外头傍晚时分太阳将落未落依旧带着热度的空气跑进来,升升温。 然而没过多久,这冷气又悄然消失了,变得春意融融的,连带着透过车窗跑进来的热气都更暖上了几分,他百思不得其解,又把窗户合上了。 这可奇了怪了,是他生病了吗。 司机心里直纳闷。 豪车在墨蓝天幕和橘黄色晚霞的温柔注视下,平稳的驶向纪家别墅,没过多久,便七拐八拐地到达了目的地。 纪眠竹下车,随后纪朝乐从车里跳下来。那头也出现了江敛的身影,在暮色中隔着车子和纪眠竹遥遥相望。 纪眠竹回之一笑。 “走吧,我们进家门。” 三个人朝门口走去,那头等着向来守时的管家,冷不丁的瞧上去,竟然莫名有一点一家三口的味道。 管家赵叔迎在门口,见到几道身影不由地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深刻了一点。 “少爷,少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后头冲上来的纪朝乐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赵叔,我想死你啦!” 管家咽下到口的少奶奶话语,笑了笑,扶正纪朝乐的身子。 “堂少爷是想我,还是想少爷?” 纪朝乐嘿嘿一笑。 “都想。” 管家笑着摇摇头,颇有一点对小辈的宠溺,侧开身子让几人进去。 “晚饭已经做好了。” 纪眠竹点点头,道了句辛苦了,就拉着两人去卫生间洗手,随后到餐厅吃饭。 大约是白天纪眠竹提前告知了管家一声,所以此刻餐桌上不仅有他和江敛爱吃的菜,还有一些纪朝乐爱吃的。精致地摆了一桌,香气扑鼻,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纪眠竹在餐桌旁坐下,身边两个位置立马被抢占,一边一个,左手边上是江敛,右手边上是纪朝乐,团团把他给围住了。 他面色不改,波澜不惊地拿起筷子。 这种场面几乎是见怪不怪了,一个是兄控,一个是醋王,三人处在同一空间里那必然是针锋相对的,他都能想象出来接下来的画面了。 果不其然,一口米饭刚刚塞进嘴里,右边的纪朝乐就很有眼色地给他夹过来一道菜。“哥,你尝尝这个。” 顿时,左边的空气凉飕飕的,不用去看,纪眠竹也能在脑海里构筑出来男人的面色。他咽下嘴里的饭,飞快把纪朝乐夹过来的菜吃掉,然后笑了笑,看向纪朝乐,很有暖心兄长为弟弟着想的风范。 “朝乐你多吃点,还在长身体呢,不必照顾我。” 说着,他又给纪朝乐夹过去好些。 看着纪朝乐开心地埋头吃饭,他又赶紧去安抚身边的男人,尽量一碗水端平。 纪眠竹在桌子底下悄悄拽了拽男人的衣角,吸引过来男人注意力,同时手上也给他夹了一些菜,精准打击,全是江敛爱吃的。 “你也是,多吃点。” 纪眠竹弯了弯凤眼,冲江敛甜甜一笑。 虽说江敛吃起醋来看着挺可怕,又是黑脸又是放冷气的,可哄起来也是真好哄,拉一拉衣角勾一勾手指,一切甜蜜的小动作都能安抚到对方。他就像一只欲求不满的大猫一样,等着人来给他顺毛,最好还能挠一挠下巴。 这么想着,纪眠竹心里不由鼓胀起来,里面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如同正在发酵的春酒,芳香扑鼻。 他瞄了一眼正在埋头吃饭的弟弟,趁对方没注意,飞快凑到江敛身边,在对方脸上亲了亲,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很快弥散进空气中,没叫任何人发现。 纪眠竹坐直身子,捏着筷子吃饭,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如果忽略他泛红的耳尖的话。 江敛唇角勾起个弧度,心情甚好,连叽叽喳喳的纪朝乐也不在意了,兀自回味着刚刚纪眠竹的主动。 沉冽的黑眸映进去一点上方水晶灯的漂亮碎光,有点春心萌动的意味。 饭后,几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纪眠竹难得有闲心打开了电视,拿着遥控器换台。 打开的电视屏幕上播放起最新的电视剧,看那名字就有种扑面而来的狗血味道,是纪眠竹最喜欢的那一种,内心里躁动的因子鼓励他接着看下去,假装遥控器换不了台。 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霸总人设,纪眠竹就不由歇了心思。不行,纪朝乐还在,他不能带坏小孩子!这么想着,纪眠竹忍痛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配乐熟悉的画面,拿起遥控器调到了财经频道。 枯燥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让纪眠竹的双眼无神起来。 旁边的江敛敏锐地注意到了心爱人的变化。他瞧了眼纪眠竹顿住的动作,有些失落的表情,还有一闪而过的电视画面,不由得挑挑眉,若有所思。 纪朝乐却没想那么多,反正只要和纪眠竹在一起,他干啥都开心。于是非常有精力的看着财经频道,缠着自家哥哥问东问西。 纪眠竹也很有耐心,几乎是有问必答。 兄弟俩很快便忘记了其他事。 听着旁边堪称和谐的声音,被无视了个彻底、感觉自己就像个空气的江敛,心里不爽了起来,连不久前纪眠竹主动亲亲的安抚效用也渐渐消失。 终于在纪眠竹夸奖弟弟真棒的时候,江敛没忍住心头的醋味,抿着唇伸出胳膊,一把将纪眠竹揽到怀里,垂着眼闷闷道:“我也不懂,要纪总给我讲一遍。” 纪眠竹脑袋磕进男人的臂弯里,闻言一呆,有点不敢置信。 你个淬星老总你不懂谁信啊! 他看着江敛执拗的表情有点头疼。 旁边眼睁睁看着小白莲把自家哥哥抱进怀里的纪朝乐顿时炸了毛,一拍沙发,正想出声指责,口袋里不巧响起的一通电话却是夺走了他的心神。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他顿时哑了火,怏怏地划开接听接了电话。 “喂,爸,怎么了?” 说着还眼神瞪着那头的江敛,磨着牙,暗示他赶紧把他哥放开。结果江敛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把纪朝乐气了个倒仰。 那头的纪云川不疑有他,电话通了后声音一如既往,询问着儿子的日常。 “最近怎么样了,在纪氏有学到什么东西吗?” 纪朝乐左耳进右耳出,满副心神都落在了那头抱在一起的两人,嘴里敷衍着:“挺好的,吃嘛嘛香,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哥他天天夸我呢!” 纪云川闻言顿了顿,随后响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滞涩,像是许久没喝过水了一样。 “哦?纪眠竹他夸你什么了?” “夸我长得帅个子高,一顿能干三大碗!”纪朝乐眼见着江敛不要脸的摸了摸他哥的后脑,顿时像是个被点着的炮仗,也不管电话那头是谁了,急冲冲地朝电话喊了句“爸,我还有事情要忙,回头再和你说”就迅速挂断了。 纪朝乐怒气冲冲。 “放开我哥! 纪眠竹眼尖地看见自家弟弟打完了电话,顿时心生一计。他趁江敛一个不留神从他怀里蹿了出来,站在茶几旁看着两人露出个坏笑。 “有什么不懂的朝乐你问阿敛就好。” 纪眠竹轻飘飘又蹦出一句。 “他可是淬星背后的掌权者呢,可厉害了,这方面他最在行了。” “是吧,阿敛。” 说着,纪眠竹朝江敛挑挑眉。 江敛闻言默了默,又不能承认自己“不行”,看向身边纪朝乐的眼神十分嫌弃,可转头对着纪眠竹时,又是一副可怜模样了。 纪眠竹扭头就走。 只要自己不看就不会心生恻隐。 江敛见此,抿了抿唇,眉眼压了下来,浑身冒冷气。纪朝乐也不堪示弱,瞪着眼睛,大有我在你休想去我哥那边的意思。 于是沙发边上的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与之相反,纪眠竹却很悠然自得。他到了一旁的小吧台上,打开酒柜看了看,挑出一瓶上了年份的红酒,又拿出个漂亮的酒杯给自己倒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撑着下巴欣赏着那边客厅的景色,眉眼含笑。 他好像发现了让江敛妥协的新方法。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微醺 客厅电视里的声音隐隐传过来, 主持人清朗利落的音调解释着枯燥乏味的名词,汇成了一曲催人欲睡的摇篮曲。更别说那处剑拔弩张坐着的两个人, 几乎没有一点动静,像是两个静默的石雕,这就使得电视声又大了几分,令人隐隐能听清语调。 纪眠竹懒懒坐在挑高了的吧台椅上,一只脚蹬在下方的脚踏上,双腿笔直修长。大概是吃过饭的原因,他浑身都带着些慵懒劲,一手慢慢摇晃着酒杯,一手撑着下巴,略微前倾的身子后腰折出优美的曲线,让人有一种想将手合上去, 看是否能准确握住那段曲线的冲动。 红宝石般的漂亮酒液在透明酒杯里慢慢摇晃, 映着室内的光线,折出些许破碎光点, 尽数溜进纪眠竹半阖着的凤眸, 霎时间,那清澈透亮的眼底便沾惹上去一段浮光, 乌黑的瞳孔中心有一抹小小的暗红,是酒杯里摇曳的酒水。 纪眠竹眨巴眨巴眼睛, 清浅的眸光荡漾开, 乌黑瞳底的暗红圆月也跟着晃了晃。他又将酒杯抵在唇边抿了两口, 任由醇香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 眼神却是漫不经心落在沙发那边, 看着静默不言宛若冰雕的两个人, 觉得十分好笑。 这俩人是怎么做到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却这么长时间一句话都不说的, 不尴尬吗?他还以为怎么着都得说上两句的,哪怕就是“吃饱了吗”“吃饱了”这样磕磕巴巴僵硬的一问一答也行。 可念头出现的时候,脑子也紧跟着构筑画面,想着脑海里那略显滑稽的场面,他失笑地摇摇头,觉得素来沉默寡言的男人不会问出这样没营养的话,也更加不会主动回答。 冰雕一样戳在那里都是很给面子了。 这么想着,他又抿了一口酒。 由于视角原因,纪眠竹这个方位只能看到自家弟弟的背影,坐的笔直,脊背僵硬,有些微卷的头发不时翘动两下,似乎在防备什么的样子。而在纪朝乐大半个身体的遮挡下,江敛只能露出小半张脸,下颔线完美,鼻梁硬挺,连淡色的唇瓣都能抿出令人心动的弧度,每一处都像是上天精挑细选的一般。 纪眠竹不由挑了挑眉,就着这份美色下酒,很快便喝了三杯。看着一旁酒瓶里的殷红酒液不知不觉间已经下去了四分之三,他不禁指尖揉了揉眉心,心里有些懊恼。 都怪他看的入迷了,只知道一杯接一杯的倒,完全忘了自己最初只是想消遣一下。 然而望着剩余的红酒,纪眠竹的凤眸有些直勾勾的,轻轻一眨,便眨出一片潋滟波光。 既然都没剩下多少了,那不如就直接喝光了吧? 他像是自己说服了自己一般,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喜滋滋地又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已然是有了点微醺的醉意。 他也没再看客厅那边,而是垂着眼望着杯中的酒液,看殷红酒液荡出一圈圈的波心,被纤长眼睫覆住的眼瞳里,也跟着荡出一圈圈的茫然懵懂。 客厅里的气氛依旧凝滞。 与吧台的闲适截然相反,好似根本不在一个空间。 江敛眉心皱出两道竖,抬腕看了看时间。因着心爱人的原因,他在这浪费时间陪小兔崽子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因而耐心告罄表露出的不耐烦也压根没去遮掩着,他睨了一眼纪朝乐,最后冷漠地开口:“时间不早了,你哥他累了一天,该休息了。” 识相的话就赶紧离开,别在这当电灯泡。 不过很可惜,纪朝乐好像不是太识相的样子,就算有眼色也压根不想如了这朵小白莲花的意,谁知道他对自家哥哥有着什么样的黑心思。 所以纪朝乐就当没听见。 江敛眉间皱痕愈深,他沉了沉气,起身,长腿迈开,没用两秒便跨过了纪朝乐,径直朝纪眠竹所在的吧台走去。 纪朝乐哪能让他如愿,立马屁股离开沙发抬步跟了上去,急匆匆的,一边追赶一边喊着:“你停下来,不许惹我哥......” 他话的后半句被立刻吞了回去,因为他在江敛高大的身体后边看见了懒洋洋趴在吧台边上的自家哥哥。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般,微微抬起头,发梢有点乱,眼皮半撩着,当真是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于是纪朝乐顿时就变了一个人,敛去了在江敛跟前炸毛似的针锋相对,连带着刚刚的匆匆忙忙也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沉静了下来,小奶狗一般温柔低声询问: “哥,你困了吗?” 纪眠竹闻言眨了眨眼睛。 困不困倒是其次,自娱自乐般喝了瓶酒,他好像有点醉。 都说醉酒的人不会承认自己醉酒,可纪眠竹不同,他能从自己开始迷糊起来的大脑和过于放松的心境感觉出来,自己确实是有那么一点醉的。 哪怕醉的不明显。 于是纪眠竹怕自己再在外面待下去会出什么乱子,比如一个上头又开了瓶酒,他也就顺势认同了自家弟弟的询问。 “嗯,困了。” 纪朝乐现在就是一整个乖巧。“那哥你赶紧上楼睡觉吧。”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江敛,见男人目光幽深,不由警惕起来,主动请缨:“我送你上楼。” 纪眠竹闻言摇了摇头,起身摸了一把自家弟弟的脑袋,身子却是往江敛那边走去,最终被男人一把扶住。“送我倒不必了,你也工作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毕竟早上你起得也比我要早一点。” “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你自己知道的,快去吧。” 纪眠竹笑着嘱咐了一通,温柔看着自家弟弟上楼。 纪朝乐本来不想先去的,谁知道哥哥身边的小白莲接下来会干什么。可对上纪眠竹沉静却蕴含某些力量的目光,他便像是受到了指令一般自动调转了身子,乖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见弟弟已经回了房间,纪眠竹往男人身上一靠,抿出个笑,伸出手等着对方来扶自己。暖色调的灯光映进他的眸子里,亮亮的一片,完全抵消了刚才那种沉静的感觉,只让人觉得他可爱,甚至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种撒娇般的甜腻。 “走吧,我们也回去睡觉!” 江敛挑挑眉,目光掠过吧台上空空如也的酒瓶,继而注视着怀里人,对心爱人这种大爷般把自己当工具人使的姿态半句疑问都没有。 他小心揽着纪眠竹,往楼上走去。 上到二楼的时候,江敛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脚步顿了顿,随即身子一转,默不作声地带着怀里人就往二楼某间房走去。有点醉脑子迷迷糊糊的纪眠竹竟然一点也没察觉,乖乖巧巧地跟着男人走,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门后。 与此同时,二楼另一侧从门后面探出了个脑袋,眼尖地看见不远处的某间房合上了,一闪而过的衣角十分熟悉,就是刚才和自己沉默对坐的江敛身上穿着的。 没什么坏心眼的纪朝乐眼珠子转了一圈,未曾发现不妥之处,凝神细听,也没听到楼梯上接下来还有什么响动,大概是哥哥已经回到了房间,他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看来这小白莲还有点自知之明,没去爬他哥的床,而是老老实实回了自己的房间。纪朝乐不禁轻哼了一声,带着些不屑。有他在,这江敛就别想靠近他哥一步。 像是在进行什么宣誓似的,护哥心切的纪朝乐用力握了握拳,一脸隐忍的关上了门,打算睡个好觉,继续明天的防护。 而他心里此时还有点自知之明的小白莲,此时正揽着他哥的腰,把他哥轻柔地往床上放。 江敛的这间房比起纪眠竹的,自然是差远了,面积小了一圈,床也不是特别大,但胜在干净整洁,被江敛住久了,空气里似乎也染上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江敛身上的味道,冷冽清凉,透着股幽深,像是炎炎夏日山谷深处一方冒冷气的深潭,十分熟悉,令微醺的纪眠竹潜意识里想在床上滚一圈,如同被江敛抱在怀里一样。 但仅剩的理智还是制止住了他的冲动,令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眨巴着一双凤眼看向站着的男人。 江敛笑了笑,顺手捏了下纪眠竹的脸颊,而后打开柜子给对方挑一下睡衣。 这是他的房间,柜子里也自然都是他的衣服,不过睡袍什么的,平常都是备的两份,以防万一。所以江敛也就拿出来了备用的那件,准备等会睡觉前给纪眠竹换上。 其实事情本可以不必那么复杂,只要他上去三楼,拿过来纪眠竹型号的睡袍,或是直接把纪眠竹送回去,就可以完美解决。 可江敛如今瞧着床边乖巧坐着的人,对上那双足够漂亮微微透出懵懂的眸子,却是一点也不想那样做。他想看纪眠竹醉酒时不经意朝他撒娇的模样,想看对方黏着他,也想看对方穿着带有自己味道的衣服入睡的模样。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占有欲罢了。 他指腹抹了抹纪眠竹的侧脸,低声说着:“乖,先坐会,我去给你弄点蜂蜜水。” 纪眠竹又是眨眨眼,似乎是默认了。 江敛低笑一声,出了门。 没用多少时间,他就拿着个玻璃杯重新返回,乖巧坐着的纪眠竹眼睛一亮,顿时靠了上去,在男人的怀里捧着玻璃杯一口一口全部喝完,末了还伸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似乎是在回味蜂蜜的味道。 注视着唇瓣间的一点嫣红,江敛眉眼不禁深了些,但他压在了心里,克制住了。 纪眠竹恰巧偏头,盯着男人略显隐忍的表情看,片刻露出个既懵懂又带着些恶趣味的不明含义的笑容,脑袋埋进江敛的颈窝间不停蹭着,动作间呼吸喷洒,拱来拱去引着火,结果自然是被男人制住,捏着下巴索了个吻。 “乖点,”江敛亲了亲他唇角,“我去洗澡,回头帮你洗。”嗓音喑哑,似乎藏着什么暗潮涌动的情绪。 还在醉着的纪眠竹不知听没听懂,只是乖巧的点点头,双手被制住按在身后,身子因而有点微微仰着,像是在迎合一般,偏偏表情又是一副沉静茫然的,两者结合在一起,不知为何勾人的紧,欲态十足。 江敛凝视了他两眼,喉结滚了滚,他放开手,起身进了卫生间。 没了男人的禁锢,也没了人可以说话,纪眠竹在床边安静坐了会儿,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脑袋四处转动,脚一蹬便站起来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动,掠过飘窗又掠过凤尾竹,视线最终停在了男人最后打开的衣柜上,他走过去,轻松打开。 衣柜里属于江敛的味道更加明显,纪眠竹眯了眯眼睛,显然是十分喜欢,他眼尖地在衣柜底下发现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物件,轻薄如纱,似乎被江敛十分爱惜的样子,连那处空间都特意空着,怕其他东西压到这个。 纪眠竹顿了顿,不客气地拎出来抖开。 那是一件睡袍样的衣服,只不过料子轻薄,穿起来身体若隐若现,显然是有其他用途。 纪眠竹歪着脑袋看了看,当下脱起衣服来。没多久就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换上了这个奇怪的衣服。至于那件江敛找出来的正常睡袍,早就和纪眠竹换下来的衣服融为了一体。 于是当江敛擦着半干的头发丝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心爱人坐在床上,穿着件十分熟悉的要露不露的衣服,低着头还很苦恼地纠结腰间带子究竟往哪系,姿势打开,一览无余。 江敛顿时瞳孔一缩,呼吸窒了窒。 片刻后他眸光一暗,走了过去。 纪眠竹看见江敛还很高兴,凤眸一眯就扑了过来,抱着江敛不撒手。江敛不顾发梢还在滴水,伸手把人接住,指腹上顿时传来轻薄料子与细腻皮肤相结合的触感,转瞬间传到心里。 江敛默了默,眼神有些许复杂。 “你喜欢的衣服,我穿你看,开不开心?”仍是不怎么清醒的纪眠竹显然没注意到男人眼里的深沉,嗓音清甜,大摇大摆地扭了下腰,在对方怀里肆无忌惮地笑,并强烈要求男人对此做出评价。 江敛目光凝着纪眠竹,眼睛里黑沉一片,他说开心。 于是纪眠竹就被极致开心的江敛按着深吻,深吻完了换浅吻,浅吻完了变啄吻,来来回回吻了个遍,吻得唇嫣红泛肿,吻得原本醉意朦胧迷迷糊糊的纪眠竹都清醒了过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回不过味。 他抚着自己有些肿的唇瓣,不由“嘶”了一声。 触及眼前人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纪眠竹抵住男人的胸膛,慢半拍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后登时睁大了双眼。 一激灵,某些片段也跟着苏醒了过来。 纪眠竹欲哭无泪。 他怎么敢穿这身衣服的啊! 这不是、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但是现在不敢也没用了,江敛的手扣在他腰上,指腹看似漫不经心的摩挲,但每一下都带着浓重的渴望,让纪眠竹也跟着颤栗起来。 他缓缓对上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眸,最后被迫互帮互助了一下,开了个手动挡。 结束的时候,在满室的石楠花香气中,纪眠竹的手泛着酸麻,抬都抬不起来,他被男人拥着,浅浅啄吻。 纪眠竹气愤地将那身薄纱脱下来扔到地上,连力道都是软绵绵的惹人怜爱,没等到他再泄愤似的踩上两脚,便已被江敛拉回了床上,按在怀里睡觉。 于是沾了点奇怪东西的薄纱,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了地毯上,直到天明。 第88章 我的,勿扰 为江敛服务了一次, 纪眠竹没干过什么累活的手腕酸麻的不像样,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被男人紧紧搂着。大约是睡前闹了一场的原因,他睡着了也不安稳,连梦里都是自己劳作了一夜的场景,于是清早醒来时,便有那么点幽怨。 纪眠竹瞥了一眼好心情的江敛,不太想搭理他,兀自闭着眼睛,但手腕却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捉起,用着极轻柔的力道按揉着,一下一下,很是舒服。 过了一会儿, 他感觉手腕好了点, 不再像最初那般软绵绵的抬不起来,才轻轻哼了声, 算是对男人体贴的动作表示满意。 身边适时传出一道轻笑, 带着早晨的低哑。 纪眠竹偏头看过去,正巧对上一双黑沉的眸子, 仿佛是一直注视着他似的,内里的隐藏着的沉敛全被温柔所替换, 像一片春海, 微风一吹, 就泛起粼粼波光, 就这么看着他, 一直看到老。 再结合起来昨晚两人做的事与这时的动作, 总让人有种事后温存的错觉, 纪眠竹耳朵一红,连忙一骨碌起身,面上却还要装作个要上班迟到的由头,催促江敛也跟着起来。 看着心爱人急匆匆窜进卫生间洗漱,江敛一手撑着床铺直起身子,眼睛里全是宠溺的笑。 怕自己再进去会将害羞起来的纪眠竹勾的更加羞恼,江敛索性在外面等对方出来他再进去,反正时间还早,不急。 于是江敛悠悠闲闲地拿起自己手机,垂眸看了起来。他极为好看的手指一点,便进去了微博页面,轻轻松松便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那是纪眠竹不常打理的微博账号。 自从上回酒会过后谁都没注意到时热搜事件闹出,夺取一位,小道消息铺天盖地众说纷纭,指向影帝顾仞和他家纪眠竹的私下关系不一般,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顾纪cp粉突然出现,天天嗷嗷叫着要嗑糖,转瞬间汇聚成一股难拆解的绳时,江敛就糟心的很。 像是喉间堵着什么东西,不至于危及生命,但却令人焦躁难耐,心情郁郁。 毕竟cp粉这东西,几乎是完全消解不掉,哪怕正主不同框,也能从两人南辕北辙的行为与一些蛛丝马迹中找到某种隐秘的联系,继而转化为糖共同分享,嗷嗷喊着好甜好甜。 更别说顾仞身为影帝,粉丝数庞大,转化而来的cp粉数量也是极为可观,里面还藏着诸多能人,各位太太齐心合力,作品层出不穷,又是同人文又是同人漫,雨后春笋一般。 那段时期的江敛憋屈的很,在纪眠竹面前身份没有暴露,两人的关系也没像现在一般,所以他只能憋在心里,背后暗暗处理。一边处理一边吃醋,一边吃闷醋一边生气,就差没把自己醋死了,从那之后也落下个没事就要摸出手机看看的习惯,生怕再从哪里冒出第二个顾仞。 但谁知第二个顾仞没出现,却是魏云宽在横插一杠。 不过这杠插得也算及时,分去了一些顾纪cp粉的注意,令其声势不如以往浩大,也阻止了其进一步蔓延。不过却是把双刃剑,顾纪是少了,但魏纪又出来了,两者打的不可开交,让江敛阴沉不少,咬牙切齿。 明明他才是正主。 就因为选择的路还没到关键节点而不得不一直容忍着。 重新想起这些事,江敛还是觉得有一股气郁结于心,这让他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刚刚还柔情似水的眼眸霎时间被冰冷的阴霾覆盖,暖春到寒冬没有一丝过渡,尽数被低垂的浓密眼睫所遮掩,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纪眠竹微博下的评论区现在还十分热闹。 哪怕是清早,都有人没事过来评论两句。 这其中有刚才提到的顾纪、魏纪cp粉,一如既往的互不搭理,泾渭分明;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左一句右一句挑拨着,也有单纯喜欢纪眠竹的人,每天不厌其烦的打卡表白着。 江敛看着那上边“纪总老婆报道”“我才是纪总夫人”“纪总现在就躺在我身边”“纪总正在喂我吃饭”的一连串表白评论,又扫了一眼下方还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纪总夫人”在虎视眈眈,不由得冷冷嗤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就算纪眠竹因为不用微博而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情,他也心里硌得难受,恨不得把纪眠竹藏起来,并且警告那些不知所谓的人离纪眠竹远点。 他就着这个姿势垂眸沉思了片刻,忽地起身从一旁掏出了个熟悉的大红本子,本子红的发亮,在清早金灿灿的阳光里更是红的耀眼,像是要灼伤人的眼睛似的。 江敛把它摊开在床上简单粗暴的拍了张照片,还特地看了眼拍得清晰不清晰,随后又登上了被他抛在脑后许久的淬星总裁专属的微博账号,更加简单粗暴的把照片发了上去,配了寥寥几个字。 【我的,勿扰。】 做完这些,江敛犹觉得不放心,抿着唇思考片刻后,他又敲了敲自己的一个得力下属,嘱咐弄条热搜挂上去,动作要快,务必要让人注意到。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动了动略微有些僵硬的姿势,屈着一条修长有力的大长腿,满身化不开的郁气,半扇窗户洒进来的灿金色阳光落了半身,也被同化了一般,变得有些冷,冷冷的金色。 正巧纪眠竹从卫生间里出来,瞥到男人正侧身收着什么东西,缝隙间一闪而过的熟悉红色,转瞬隐没,看着江敛一大清早就身缠戾气面色不虞的模样,纪眠竹不由得狐疑起来。 他走近,还未彻底擦干的脸颊上有点湿润,下巴上挂着滴透明水珠,被灿金色的阳光染成了好看的颜色,暖洋洋的,活色生香的漂亮,凑过去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敛看。 “你刚刚在做什么?” 被心爱人质问江敛也没变过表情,当真什么都没发生了一般,音调平稳。“没做什么,在等你出来。”注意到纪眠竹凤眸里的不相信,江敛忽地笑了下,周身拢着的郁气一瞬间散开,阳光争先恐后的涌进来,又到了春天一般,连带着男人那张帅气逼人的脸侵略感也强上了几分。 江敛捏起纪眠竹的下巴凑近,干燥的指腹被白皙面颊上挂着的水珠染得湿润潮热,就像他此刻的眼神。 “这么看着我,是相信我对你的定力?” 话里显然是没什么定力的样子,纪眠竹脸一红,生怕男人大清早的兽性暴露,拉着他再劳作一番,于是连忙避开眼神,挥开江敛禁锢住自己下巴的手,急匆匆地下楼去,连刚刚的疑问也全都忘了。 江敛凝视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 最初的心情再度回来,江敛好心情地转身去了卫生间,等着下楼和自己的心上人共进早餐。 他们俩起来时已经八点多了,因着纪眠竹的总裁身份,上班可以不那么遵守时间,哪怕一天不去都是可以的,所以纪眠竹也就没用必须要起早的规格来要求自己,而是偷偷的睡个懒觉。 以前江敛作为他的身边人,跟他一个作息,同去同归,不过那时两人还没特别熟,始终隔着道距离,纪眠竹怀着要给人铺路的心思以身作则,每天都兢兢业业的上班,雷打不动。可是自从两人彻底摊开后,有些东西一下子就变了,江敛虽然还是和他一个作息,但纪眠竹却像是有恃无恐般懒上了几分,每天早晨起床时都要黏黏乎乎的腻歪上一会儿,虽然纪眠竹疑心这是江敛故意揽着他不放的原因。 他们俩如此,然而目前身为普通员工的纪朝乐却没有这份待遇,只能老老实实的八点上班,所以很早便已经走了,纪眠竹下楼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对方的踪影。 想起自家弟弟和江敛共处一个空间时的情景,纪眠竹不禁笑了下,觉得分开还是有些好处的,最起码清净。 早上的空气十分清新,带着蓬勃的朝气,以一种要将人筋脉里残存的郁气都涤荡一空的架势闯进来,令人顿觉神清气爽。更何况身边还有心爱的人,虽然默不作声的,但只要对视上一眼,便让人觉得心间像是吃了蜜般的甜,眼前风景也更加好看,叶更绿天更蓝,连即将放出炽热光辉的太阳都圆滚滚的可爱。 纪眠竹抿了下唇,从车上下来,好心情地大步迈进纪氏,身后一如既往的跟着江敛,周围不时有员工和他打招呼,纪眠竹都一一回了过去。但很奇怪的,纪眠竹发现他们的目光大多数都是在自己和身后的江敛身上打转,殷切的笑容底下是一丝丝好奇与挥之不去的八卦。 就好像他们两人之间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然而心情极好的纪眠竹却没多想,权当是员工骤然知晓江敛身份后的反应,毕竟这事,隔了一天也该传的差不多了,纸包不住火。 所以纪眠竹也就没多管,径直去了办公室。 江敛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只弯了弯眼睛便跟在纪眠竹后头进了门。 上午十分平静,平静的暗潮涌动,平静的让纪眠竹后知后觉开始回味起早上员工们的反应,并在心里暗暗揣摩。 难道又发生什么事啦? 念头一闪而过,办公室的大门便被倏然打开,像是在昭示什么似的,让纪眠竹霎时一愣。 门后是早就来上班的自家弟弟的那张脸,带着不敢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大步闯进来。 “哥,你竟然结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知道了,夫人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 早上的时候便已经初见分晓,空气清新, 掺着草木芳香,灿金色的阳光不要钱般地从云端洒落,让每一个大清早起来的人都心内欢喜,纪朝乐也是如此。 他比哥哥起得要早,因为纪氏是标准的八点上班打卡,没有特权的普通员工纪朝乐在七点多便已经吃过管家叔叔准备好的早饭,静悄悄地离开了别墅,很乖巧的没有惊扰到还在休息的纪眠竹,独自上班。 因着这几天都要在哥哥家住的关系,纪朝乐的心情格外的好,一进公司便甜甜的和众人打招呼, 他本来就是小开心果, 众人见到他自然也是笑上三分,一时之间招呼之声不绝于耳, 无形间便让原本沉闷严肃的办公室多上了几分蓬勃的朝气。 纪朝乐本以为今天也会像许多个昨天一样, 老老实实开开心心的工作,偶尔偷个闲去总裁办公室和他哥撒个娇, 下班后再和哥哥一道回家,平淡又愉快, 是纪朝乐憧憬了无数次的生活。然而就在一切都好的今天, 工作之余的纪朝乐忽地听到了同事们的闲谈, 只言片语传进耳朵里, 令他陡然停下了工作, 皱起了眉头。 “......张姐,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呀, 咱们纪总怎么啦?”他露出招牌甜笑看向那些人,仿佛真的是因为好奇一样。 被称作张姐的女员工不疑有他,悄悄地给这个来了没多久的男孩子透露:“嗐呀,你还不知道呢?咱们纪总已经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就是公司里那个原先被大家看不起的小情人、如今的淬星老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的婚,藏得可真够深的。” “就算说呀,要不是今早我瞄了一眼热搜,我还不知道呢!这样的话咱们纪总很久之前对那小情人好也是有原因的了,自己对象,能不好嘛?” “哎,你们说,他们俩藏的好好的,为什么那位江总突然会在微博里把结婚证放出来,还顶成了热搜?” “......大约是,秀恩爱?” 张姐旁边还有几个人在热切的讨论着,但纪朝乐却没听进耳朵里,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一道雷从晴空万里的天上突然劈下来,把他劈得一脸懵逼外焦里嫩,劈得混混沌沌不知今夕是何年。 终于,他恍然反应过来,耳朵捕捉到几人正在讨论的热搜,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怀着这是假的心情急切地去看。 然而那清晰的照片却是打破了他的幻想,上面很显然是他怎样都好的哥哥,以及心思深沉、想让人把他一脚从哥哥身边踢开的小白莲花! 纪朝乐倏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外头走,目标直指上面几层的总裁办公室。他的脚步渐渐坚定,走着走着跑了起来,把一众“朝乐,你去哪”的疑问声抛在了身后。 越是靠近办公室他就越踌躇、越害怕,然而这种心情在推开门看到里面的那道熟悉身影时烟消云散,纪朝乐只是什么都没想的扑过去,按住他哥的肩膀,低头急吼吼地询问: “哥,你真的结婚啦?”他看都没看旁边的江敛一眼,“和这个小白莲花?!” 他那么大一只哥哥呢? 什么时候变成别人家的了?? 纪眠竹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看着面前急促呼吸、额头冒汗,活像是从底下一路爬楼梯跑上来的自家弟弟无奈笑了下,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惊慌,反而脊背笔直坐得端正,目光清润到让人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纪眠竹按了按自家弟弟握住自己肩膀的手,安抚一般道: “是的,朝乐你先坐下歇歇,喝口水。”朖匐 听见纪眠竹毫不犹豫的承认,一旁暂时在兄弟俩间充当透明人的江敛,若有若无的笑了一声,依稀可见心情的愉悦。 纪朝乐闻言,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见到纪眠竹承认了,表情顿时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这小白莲什么时候突破自己防线的”“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到,这江敛果然够心机”“呜呜呜我哥没了”。 于是悲伤混杂着气愤的纪朝乐,连自家哥哥招呼自己喝口水的话都没听见,就双目无神,游魂一般地飘出了总裁办公室。 纪眠竹挑挑眉,又气又好笑。 自己已经和江敛结婚这件事,刚开始由于他的疏忽一直没能发现,骤然得知时也十分震惊,然而震惊过后他也就坦然的接受了,谁叫江敛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入他的心底安营扎寨了呢。 两人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明说,但却已经很默契的确认了关系,毕竟在一起的那种甜蜜欢喜的心情做不得假,甚至昨晚还开了个手动挡。 确认关系后纪眠竹就想着找个时间把这件事公布出去,公司以及老宅那边都是有必要通知一下的,但谁能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纪朝乐却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弟弟那个性格他还是知道的,虽然心思细腻但是有些东西别人不说他就发现不了,像这回急吼吼的过来必然是看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 回想起刚刚江敛那一声极近愉悦的轻笑,纪眠竹隐约心里有了个答案,他不由偏转了身子看向身边人,压低声音,假装生气地询问: “你又做了什么?” 江敛挑挑眉。 对上纪眠竹目光的那一刹那,江敛就知道对方并没有真的生气。也许是很多天相处的直觉,也许是与心爱人之间的默契,也或许是他看见了纪眠竹眼底浮动的一层清浅笑意。于是靠在落地窗前的江敛起身,迈动一双大长腿慢悠悠地走过来,带着满肩的碎金阳光,握住了纪眠竹的手,声音轻飘飘的,不在意一般。 “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把我们的结婚证给他们看看罢了。” 被江敛玩弄手指的纪眠竹敏锐察觉到了对方话里的愉悦,手指一蜷,直勾勾地盯过去不依不饶继续询问:“他们是谁?” 江敛顿了顿,感受到眼前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不由笑了下,指尖点了点手机,意思很明显。 纪眠竹狐疑的打开,正好看见最上头的一条微博推送消息。 他点进去,目光触及那上面的热搜,以及那张清晰无比的照片和底下不断增加而显得有些疯狂的评论,纪眠竹脑子一转,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虽然他不玩微博,连微博号都是交由宋秘书打理,但平时宋岩也会拣着一些事和他汇报,久而久之,纪眠竹也便知晓了一些事。比如说,他不知何时收获了一堆粉丝,每天都要在微博底下表白他一下;再比如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cp粉,成天在他微博底下打架。 但纪眠竹自认不是娱乐圈中的人,自然也就没必要在意这些事情,有无粉丝对他来说影响不大,更何况是cp粉。 然而目前来看,他不在意,身边倒是有人在意的紧,甚至趁他不注意搞了个热搜,警告那些对他有别样心思的人。 纪眠竹忽地回想起来早晨起来男人满身寒霜的模样,心想大约就是那回搞出来的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知晓江敛又是吃醋了,见不得别人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心思,恨不得立马把两人关系昭告天下,于是心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甜蜜,像是棉花糖被融化了一般,暖洋洋又甜滋滋。 感到唇角笑容有扩大的趋势,纪眠竹赶忙收敛了下来,端正姿态同身边人约法三章:“下次这种事情,必须要先和我说,明白了吗?” 他怕江敛哪天趁他不注意又搞出个惊天动地的事情,所以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江敛微笑着捏起底下人的下巴,对着那两片形状饱满的唇印了上去,唇缝间溢出一句老神在在的作保。 “知道了,夫人。” 纪眠竹闻言差点呛到,清咳一声推开男人,明明耳朵尖已经开始泛上一缕绯红,嘴上却还要逞强。 “说什么呢,明明你是纪少奶奶,管家先生都说了的。” 江敛挑了挑眉,并没反驳,只是从喉间轻哼了一声,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味道,十足的宠溺。反正称呼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纪眠竹这个人是他的就好,其余的,他都可以容忍。 于是,也便没有了反驳,默认了一般。 纪眠竹见此,心情更加愉快,拉着男人在身边坐下,任由江敛无声从后面贴了过来。他甚至还主动靠了过去,后脑垫在男人的颈窝间,调整了一下姿势,后背贴上一片暖热,踏实又舒服。 甜蜜中后知后觉又泛起一点点担忧。 这热搜闹的这么大,大概许多人都知道了吧? 纪眠竹的担忧不是无端生出的,毕竟有纪朝乐这一个例子,他总觉得,还会再有其他什么人找上来。 果不其然,没用多长时间,纪眠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起,颇有一点风雨欲来的味道。 上面显示是魏云宽。 还在江敛怀中的纪眠竹陡然坐直了身子,却在接通电话的前一秒又被瞄到了手机屏幕的江敛猝不及防拉了回去。后背重新贴到暖热的胸膛,腰间也被禁锢住,纪眠竹偏头张唇想要抗议一声,然而这抗议还没来得及发出,电话便已经接通,里面传出嗡的一声,他也就只好暂时先保持着这个姿势,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喂?” 纪眠竹脑袋抵着江敛下颚,率先出声。 手机里面没有立刻回答,传出的声音有些空旷,微弱的电流声同沉沉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听进耳朵里,莫名有点令人心堵,喘不过气来。但除去这些,却是半天都没有说话的声音,好像对方已经离开了电话边上一样。 纪眠竹听着,觉得心间有点重,脑袋里冒出来一个诡异的想法,竟然觉得对方是在害怕,甚至有点退却。 但魏云宽那样恣肆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面呢。 纪眠竹心里反驳了自己一句,在江敛怀里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想摆脱刚刚那种略微沉重的感觉,也或许只是简单地想换个更为舒适一点的姿势。他正想再“喂”一声提醒一下对面时,手机里忽地有了魏云宽的声音,在空旷的背景音里,他喊了一声阿竹,清晰可闻。 纪眠竹眨眨眼,干脆利落嗯了一声,等着对方下文。 因着两人目前拥抱的姿势,纪眠竹打着电话,手机里头的声音江敛也是能听清的。当那一声听起来十分亲昵的“阿竹”冒出来时,江敛好似压根不在意一般,垂着眼皮,纹丝不动,兀自环着纪眠竹的身躯。 只不过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魏云宽喊了一声阿竹后,像是怕纪眠竹听不到一般,紧接着又喊了一声,嗓音听着有些不对劲,少了些素来懒洋洋的轻佻感觉,变得有些低沉嘶哑,酒喝多了似的,他道:“阿竹,热搜你看了吗?” 听到这里,纪眠竹顿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有点羞涩,不由得又轻轻嗯了一声。 魏云宽沉默了一下,忽地有些咄咄逼人,嗓音也愈加嘶哑,完全没了以往懒洋洋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模样,甚至还有一丝威胁感掺杂其中。这一刻,他与传言里的疯子二少的形象无限贴合。 “阿竹,你可想好了?” 纪眠竹有点摸不到头脑,下意识说了一句:“......这有什么好想的。”他继续回问过去,“云宽你到底想问什么?” 魏云宽在好友的疑问下没有回答,沉默半晌后挂断了电话。 最终也没个解释,没头没尾的。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纪眠竹有点懵逼,这魏云宽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啥?提醒他看一下热搜? 他抬头瞄了一眼江敛,手肘碰了对方一下。 “你觉得呢?他是不是好奇咱俩的关系,打电话过来问问的?”未等江敛回答,纪眠竹就自顾自地揣摩了一通,小声嘟哝。“我觉得像,但这也太含蓄了吧,这不是他的风格。” 没说话的江敛出了声,依旧是垂着眼皮,老神在在。 “哦?你还挺了解他。” 隐约的醋味飘到鼻尖,纪眠竹摸了摸鼻尖,不由得笑了笑,伸手勾了下男人好看的下巴,嘴里调戏了两句:“哟,吃醋啦?” 他正想再调戏两句,刚暗下去的手机又亮了,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是顾仞。 这几天发生的事有点多,充斥在纪眠竹的脑海里,以至于猛地一看见这个名字,他还有点恍然,明明几天前才和对方见过面。 然而想着那天吃饭的事,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不是他同顾仞吃饭的画面,而是回去后他被江敛拷起来的场景,十分刺激,深入脑海。 思及此,纪眠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江敛,果然见着那张俊美的面容黑了一层,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是瞳孔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他。 同那双黑沉冷冽的眸子对上,纪眠竹顿时明白过来对方心情不太好,大约是又吃醋了,还是一连两份。可这电话又不能不接,直接挂断显得他多没礼貌,于是纪眠竹便硬着头皮干笑一声,凑过去送了个安抚的吻,手指一划,接通了。 “纪总,”顾仞依旧是成熟稳重的样子,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的有些莫名。“我看见了那条关于你和淬星掌权者的热搜,声势似乎十分浩大,要我帮忙撤下去吗?” 好家伙撤下去。 那可是醋坛子一手搞上去的。 这不是雷点上跳舞吗? 纪眠竹闻言压根不敢去看江敛的表情,只是抓着手机解释,用词尽量往男人喜欢的方面去靠。 “咳......那个顾总啊,谢谢你的好意了,撤就不用撤了,毕竟那就是事实来着......”他顿了顿,闭着眼睛一鼓作气,“我和江敛已经结婚了,现在是夫夫关系,所以那热搜挂着也没什么关系。” 他想着兴许是顾仞没注意那位淬星掌权者就是江敛,还想着再解释一句,却在开口前听见电话那头的顾仞说了句:“这样啊,是我误会了。”语气听起来有些干巴巴的,之前的温柔与平稳就像是陡然消失了一样。 纪眠竹心有疑惑,顿时闭上了嘴。 打电话过来的顾仞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飘过淬星总裁,一会飘过那个他忌惮着的眉目冷沉的男人,一会飘过纪眠竹,但更多的则是纪眠竹承认的话语。 他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头一回如此失态,不敢面对似的,慌慌乱乱间挂断了电话。 手机嗡了一声,返回上一页面。 纪眠竹抬头同江敛面面相觑,半晌蹦出了一句:“......他是不是被我们震惊到了?” 毕竟顾仞也是见过江敛的,那时江敛还没暴露,在众人眼里就是个普通人。现在骤然知晓江敛就是很有分量的淬星老总,以及他们俩结婚了的消息,震惊倒也是情有可原。 江敛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听起来有些冷。 他凑近纪眠竹的耳朵,几乎是以咬着的姿态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话。“一个问你想好了吗,一个问你要不要撤掉,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纪眠竹眨巴了两下眼,思绪都被耳朵上的痒意带走,他下意识地回问:“什么意思?” 江敛哼了声,正当纪眠竹以为他要给自己解释的时候,手上抓着的还没放下去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又是一阵铃音。 纪眠竹瞪大眼睛。 第三个了! 这叫什么事啊! 他感到江敛恶狠狠地箍住他的腰往怀里带,恨不得揉进身体里似的,纪眠竹一边拍着江敛的手,一边扭头去看手机屏幕。 看到来电人,纪眠竹惊喜地喊了出来。 “......别醋了别醋了,是爷爷打来的!” 腰间力道松了一点,纪眠竹喘口气,靠在江敛怀里,又把手机举到了耳朵旁。开口前,他有点紧张地看了江敛一眼。 按照前两个来电的规律,老爷子打电话过来,估计也是为了热搜那件事,来询问他这个孙子怎么不给家里说一声就结婚。 这相当于见家长了,从没有过这种经验的纪眠竹紧张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吞咽了一下,指尖犹犹豫豫,就是没按下去。 铃音一直响着,莫名惹人焦躁。 似乎是察觉到了怀里人的紧张,江敛下巴蹭了蹭纪眠竹的脑袋,宽阔的胸膛将怀里人的后背完全包住。暖热踏实的感觉由后往前,逐渐到了心里,令纪眠竹的紧张感有所消散。 他看了一眼江敛,放松了身子,两眼一闭接通了电话,喊了声爷爷,等着那头老爷子的问话。 和纪眠竹想象的大发雷霆不同,纪老爷子只是和声细语的拉着他话了一会儿家常,到后头才开始这个话题。“......小竹,我听说你已经结婚了,是真的吗?”老爷子的声音还是很和蔼的,只是尾音听起来严肃了一点。 纪眠竹轻轻“嗯”了声。“是的,就是上回我带去老宅的江敛,爷爷你见过的。” 纪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时间有些久,久到纪眠竹就要以为他要棒打鸳鸯了,电话那头才复又传出声响,带着笑意。 “好,好,小江是个好孩子,爷爷知道的。”纪明堂笑眯眯的,矍铄的眼睛里有点晶亮,像是水光又像是单纯的欣喜。“那小竹你喜欢他吗?” 纪眠竹脸一红,觉得在长辈面前说些情情爱爱有些难为情,但在老爷子的等待下他还是嗫嚅着道了句喜欢。 纪明堂听了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声如洪钟,带着感慨。“既然是小竹喜欢的,那爷爷就不说什么了,有时间你们俩人回家一趟,把欠下的媳妇茶补了。” “结婚没告诉我,孙媳妇茶我可要喝到。” 纪明堂笑了声,很是高兴的样子,高兴的心情透过手机传到这边,让纪眠竹也跟着眼里染上笑意。 “好,一定。” 他认真的答应了,又哄了老爷子两句,才在老爷子“好了,你们年轻人忙,好好相处去吧”的声音里挂断了电话。 没了手机里的说话声,办公室一时沉静起来。 纪眠竹握着手机,觉得胸腔里满满当当的,好像有人在里面吹肥皂泡泡一样,不断膨胀开来。这份感觉为通情达理的老爷子,也为自己和江敛的未来。他低头笑了笑,才抬起眼睛,随后捕捉到了江敛眼睛里一瞬间的放松。 纪眠竹挑挑眉,脑中划过什么,立马丢开手机扑了上去,两只手捧着男人的俊脸看个不停。 “你是不是也在紧张,嗯?孙媳妇?”他好似抓住了什么把柄,得意洋洋地看着江敛,嘴角都快要咧到天上去了。 毕竟江敛这副模样可不常见。 必须要抓紧机会好好取笑他! 江敛任由纪眠竹的手在自己脸上作乱,漆黑如墨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窘迫,却又转瞬间恢复平静,墨色浩瀚如海,只温柔注视着眼前人。他认真道: “嗯,紧张了。” 被那双黑眸注视着,纪眠竹心怦怦跳的厉害,男人深刻的眉眼印在他的脑海里,像是施加了蛊术一般,每一点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这太犯规了。 纪眠竹受不住,一头抵在江敛的胸膛上,仿佛一块奶油被融化了一般,身体塌软了下去,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 “......爷爷承认你了。” 江敛“嗯”了一声。 “爷爷说让我们找时间回去,他要喝你的孙媳妇茶。” 江敛又“嗯”了一声。 “......你是孙媳妇。” 江敛顿了下,还是“嗯”了声。 整张脸埋在江敛胸膛里的纪眠竹无声笑了下,控制不住一般,连天生上翘的凤眼都弯成了月牙形状。 他想,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 第90章 暗处的老鼠 网络上的信息远比现实传的要快, 在纪老爷子得到消息给自家宝贝孙子打电话之前,热搜底下的评论便犹如疯涨的藤蔓般, 一秒便刷新出来几十个。 【靠了,我绝对不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吧?我昨天还在顾纪、魏纪中反复横跳,犹豫不决,今天就突然得知,原来纪总是有官配的??什么时候的事??这人是谁?虽说顶着个淬星总裁的名头,但长得丑的话,可配不上我们天仙似的纪总,我宁愿去吃别家的糖!拜托来个好心的姐妹救救我吧!】 【别激动别激动,纪总是个大美人,又位高权重见多识广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想着以纪总的眼光, 总不至于找个丑八怪吧,应该也是个大帅哥!】 【楼上两位怕是没仔细看吧, 人家照片拍的清清楚楚, 结婚证件照都抵挡不住的帅气,分明就是大帅逼!】 【卧槽, 真的好帅!】 【呜呜呜我的梦碎了,为什么不是和我们家仞哥】 【呜呜呜我的梦也碎了, 魏总终归是没有牌面了对吗】 【家人们我又去翻了一遍之前淬星酒会上的图片和视频, 然后我找到了一点好东西!你们看纪总身边自始至终跟着的这个帅哥, 有没有那么一点可能, 我是说如果, 这位就是淬星老总呢?(图片x5)】 【好家伙新思路打开了!】 【这么说的话, 那个视频我也看了, 之前营销号疯狂说的台上纪总和台下顾影帝深情对视的情景压根不存在,咱纪总的眼神反而像是在看这个帅哥(图片x1)】 【卧槽,别如果了,这踏马分明就是,侧脸轮廓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们一提,我好像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我有个亲戚就是在纪氏工作的,听他说,纪氏里最近可发生了件大事,据说是这位神秘的淬星掌权人为了追纪总,抛却优渥的生活千里迢迢跑过来,甘愿做纪总身边的小情人忍受风吹日晒,就为了咱纪总能看他一眼。】 【千里追妻爱了爱了】 【家人们,就在刚刚,万年不登微博的纪总给江总点了个赞,还互关了!呜呜呜这就是双向奔赴的神仙爱情吗】 【我宣布,江纪才是真爱,其他的都靠边站!】 自从这条评论出现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许多人都冲到了纪眠竹的微博底下,评论、私信再度暴涨,让刚刚互关了江敛的纪眠竹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几乎是没用过微博,见此蜷了蜷手指,问向身边的男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个样子的纪眠竹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呆呆的站在路边,圆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等着被丛林深处窥伺的猛兽按在地面上划破脆弱的脖颈。于是大尾巴狼江敛眯了眯深邃的眸子,不动声色地靠近小动物纪眠竹,在群兽环伺间把这样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叼回了窝里。 “光明正大的关注老公有什么错处?” 他抚了抚纪眠竹的后脑,漫不经心地反问了回去,从语气到动作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受江敛的影响,纪眠竹也感觉安心了些,不再看不断暴涨的私信,而是关闭了微博把手机丢到一边,和江敛坐在一起。 江敛盯着纪眠竹看个不停,嘴上却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淬星自从上回在酒会上定下纪氏为合作对象后,就再没对外界发布过消息。算算看,也过去了不少日子。或许我们可以趁着这回外放一个声明,顺便提一下游戏的进度,稍微透露一点内容,算是为以后造势。” 他注视着纪眠竹。 “宝贝你觉得呢?” 纪眠竹默认了江敛的那一声宝贝,见对方开始谈论正事,他的商人思维逐渐占据了主导作用,红着耳朵顺势开始思考。 说实话,虽然评论看起来疯狂,但也确实是把大多数人的目光聚集到了淬星和纪氏两家身上,若是在这个关头两家各发一个合作的声明,再提一下游戏,众人关注在他们俩身上的目光就会顺理成章的被引到游戏身上。 届时游戏未出先火,一路万众瞩目到内测,想必之后的成绩也会十分可观。 不得不说,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方法。 于是深思过后,纪眠竹也便痛快的说了一声好。 “那你们那边先发,我会交代宋秘书一声,让他跟上。” 江敛笑了下,道了句好。 这件事情江敛自然是交给总负责人、自家舅舅李长朔去办,李长朔听完两人的看法后也痛快的答应了,安排了下去。于是没用多长时间,淬星的官博便发出了一条声明,表明和纪氏合作愉快,后面还稍稍透露了一下合作内容游戏相关,放出了一点点足以勾动人好奇心的边角料,最后还艾特了一下纪氏。 宋秘书的动作也很快,在淬星官博刚出来没多久便已经跟了上去,几乎是同一时间点,活像是定时了一般。 与纪眠竹和江敛先前设想的那样,声明一出,众人投注在他们俩关系上的目光登时便被转移走,开始热切的讨论游戏起来。 【是淬星出品的游戏耶,我之前买了好多都很不错,希望这次的质量也能和以前一样】 【这游戏叫什么?《秩序神谕》?听名字应该是个西幻背景,看起来地图很宏大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是手游还是网游了】 【看淬星的意思,好像有要将其全息化的准备,但现在全息技术并不成熟,各方面都欠些火候,市面上还从来没有过。或许淬星是两手准备也不无可能,先推出手游网游,后面再看具体情况全息化】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行,或许人家背地里偷偷研究,早就攻克了这一难题也说不定】 【啊啊啊不管哪种我都很期待,毕竟从以往的质量来看,淬星哪次敷衍过?所以我觉得这次也很不错,还是我最爱的西幻背景!能全息化就更棒了,能亲眼看到长相俊美的圣子精灵魔王这类人物,简直是颜控的天堂啊,球球了!缺不缺钱?我可以多买几款淬星旗下的游戏,权当是为技术发展做贡献了呜呜呜】 【那个,只有我感觉纪氏和淬星两家的合作,是早就定下的吗?】 这条突兀的发言一闪而逝,很快便淹没在一众热切的讨论声中,没叫人发现,像是压根没存在过一样。然而始终关注在这方面的有心人却是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沉默了下去,眼睛里精光一闪,悄悄引导了舆论方向。 于是没过几日,“两家合作早就定下”“竞标不透明”这样的言论多了起来,渐渐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力,众人的视线又慢慢从对游戏的期待上转移走,开始根据有心人的刻意引导对其展开思考。 【就算说啊,纪氏的掌权者和淬星的实际掌权者是一家人,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合作内定给纪氏,就好比东西左手换到右手,不是很正常嘛!】 【那最开始的竞争怎么说?淬星一开始可是承诺过了,公开透明,这就是公开透明?这叫其余那些参与竞争的人怎么看?岂不是完完全全被这两口子耍了一遭?一个企业连诚信都没有,谁知道底下还会出来什么肮脏东西。】 触及到了利益相关,这事情如同野火一般,很快便蔓延到了之前参加过淬星酒会的一些人身上。大家在社会上都是有点地位的,自傲暂且不说,清高总是有点的,如今发现有可能被耍了一通,虽说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难免恼怒。 聪明人尚且隐着不动,在暗处观察着事情走向,掂量着能否啃得下淬星这块大雨,一些急躁的人却是早就已经站了出来,尖声斥责着淬星等不守诚信,完全违背了原则,并要求进行赔偿。 渐渐的,这火越烧越大,很快便从极个别人的言论发展成了大多数的言论,关注这件事情的人越来越多,才引起了正主的注意力。 办公室里,惊觉纪氏楼下不知何时多了些鬼鬼祟祟狗仔的纪眠竹,收到了自家秘书对这起事件的资料整理,细致看了一番后才终于弄明白事情原委。 他将资料又递给旁边的江敛,站在落地窗边上垂着眼看下方的保安将鬼鬼祟祟想要溜进来的狗仔轰走,开口道:“他们不信我也能理解,毕竟咱俩关系紧密,按道理来说应该避嫌的,更别说关系的公布是在合作之后。而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一早便确立了关系。” 纪眠竹收回放在楼底下的视线,转过身子看着斜倚在桌子一脚上的俊美男人,眸光温柔了一瞬,很快又严肃起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还如此整齐划一,我猜背后有人引导了。” 那边响起纸张翻动的哗啦声,随即是一声嗤笑,江敛把资料放回了桌上站正了身子,走过来和纪眠竹一同站在落地窗旁,看着外头蔚蓝的天色。 “引导是肯定有人引导的,还是个聪明人。没有一开始急吼吼的在讨论最热烈的时候下水军,引起我们的注意力。而是找了三两个人提出看法,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往上加,一天一个变化,最终呈现出来的就是这种看起来十分自然、仿佛是群众自发讨论的模样。” 江敛偏头看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纪眠竹,向来深邃泛着冷意的眼睛里准准确确地映着某个人,划过一抹暖意。 “那如果这样的话,找起来就很难了。”纪眠竹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好看的眉毛都蹙了起来,让人心生不忍,想要伸手为他抚平。“背后动手的人应该藏的很深。” 江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也果然伸手抚平了对方眉宇间的褶皱,待纪眠竹那张脸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漂亮、不再蹙着眉尖令人心疼时,他才徐徐出声。 “是的,若是按照一开始我说的那种情况,不出半天我就能把他揪出来。但现在他用了这样阴损的方法,经手的东西并不多,再加上过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去查,查到的也只可能是几个空白的账号,他早在声势造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销毁一切溜走了。” 说话间,江敛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气质也陡然有些阴沉,像是被碰触到领地的暴君一般嗜血。然而这一切在他看到纪眠竹又有要皱眉的趋势时烟消云散,江敛又赶忙补充。 “虽然是麻烦了点,但可以根据这些确定大致范围,这人能这么耐心的布一个局,我猜他野心非常大,有什么势在必得的东西,遇到合适的机会时一定会再出手。” 他仇家并不多,大多数都不敢招惹淬星,有也被他收拾了个干净。这个未曾露面的野心家估计是朝着纪眠竹去的,就不知是图财还是图权了。 不知何时,江敛忽地联想起来上回查到的那个空白账号,和这回的相似度十分高,也是假手他人,也是在背后偷偷看着,事发前便已经抽身走人,甚至那回也波及到了纪眠竹。 思及此,江敛心间一冷,陡然生出了点戾气,为自己护着的人被暗处的老鼠觊觎,却不动声色,只微微笑着看着纪眠竹。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我们两家疑似勾结的误会解决了,其余的,交给我,我会去处理。” 触及对方坚定的眼神,纪眠竹也放下心来,他相信江敛的能力,于是也便将担忧暂时放下来,顺着江敛的思路往下走。 “我想着这事越是遮遮掩掩越不好,大大方方反而效果拔群,所以开个发布会澄清一下会是个不错的方法,当然,由李副总去办。” “刚刚我已经把事情给他说了,他就在纪氏的科技园,应该马上就到。” 江敛点点头,认可了这个方案。 随后挑挑眉。 “李副总?”他缓缓靠近,身体倾斜,渐渐把纪眠竹困在了自己臂弯与落地窗间。“按照我们俩的关系,你不应该叫声舅舅吗?” 纪眠竹感受着男人说话时喷洒在自己脖子一侧的灼热呼吸,被撩的没出息的脸红了,他伸手推了一下江敛。“......别闹,说正事呢,舅舅马上就要来了,让他看见我们这样怎么办?” 江敛不依不饶,嗓音低沉富有磁性,活像是在念什么蛊惑人心的咒语。 “哪样?” 他低下头,黑眸锁定底下的纪眠竹,缓缓靠近,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缩到了一个极为暧昧,也极为危险的距离。 受其蛊惑一般,在江敛靠近的时候纪眠竹就动不了身体了,任由男性强烈的荷尔蒙席卷过来,禁锢住他的身心,而后在极其熟悉的冷冽味道中微张唇瓣,双眼迷离地等待着男人碾压过来。 然而在两双唇刚刚贴在一起的时候,自远处就传来了一道戏谑的声音:“......哟,这大白天的,干什么呢?” 纪眠竹顿时睁大双眼,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他才想起来办公室的大门是开着的,为了方便李长朔进来! 于是纪眠竹开始挣扎起来。 江敛听见自家舅舅的声音也没受到什么惊吓,反而不慌不忙的在纪眠竹唇上舔了一口才慢悠悠地松开怀里钳制住的人,给纪眠竹理了理衣服。 纪眠竹暗暗瞪了江敛一眼,连忙走过去,怕李长朔注意到,哪怕唇上还有些潮湿他也没敢拿手背蹭一下,只是不着痕迹地抿了抿。 李长朔兀自挑了个地方坐下,一双和江敛有些相似的眼睛愉快的打量这两个年轻人,挑了挑眉。 “这不得喊声舅舅?” 纪眠竹有些讶然,可很快也反应过来。 私下里的李长朔有些不同,褪去了那些在外人面前时严肃感后,变得更加随和,甚至有些轻佻,很喜欢开玩笑也很容易相处,如果能用轻佻这个词来形容长辈的话。 他干脆利落的叫了声舅舅。 李长朔明显更加开心,两条腿都交叠在一起翘了起来。 “东西我都看了,这个不急,我们先说别的。” 得了纪眠竹一声舅舅,李长朔也便也收起心来,开始进入工作模式。 “我来是想说游戏的进度已经到了下个阶段了,在此之前需要把宣传片的制作尽快提上日程。” “因为游戏后来要全息化,为了给其做铺垫,所以这次的宣传片我们打算打破以往的动画模式,准备用真人。”李长朔坐直了身子,目光明亮的盯着两人,“也就是说,以一个微电影的形式,将我们的游戏场景、模式,以及人物展现出来。” “所以未来要去选下角,贴合我们游戏里面的人物形象。”李长朔笑了下,问道:“你们俩有什么推荐的吗?” 闻言,纪眠竹怔了怔,一时被问住了。 关于娱乐圈他压根就没涉猎过,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好推荐。 在他沉思的时候,身边站着的江敛却是出了声,语气淡淡。“没有,我不认识什么娱乐圈中的人。” 听了这句话,纪眠竹忽地灵光一闪。 “或许......顾仞?”他试探着说出来,霎时间利弊也在脑海里清晰的一条条列出来。“演技好,得过影帝,虽然现在半退隐但有喜欢的角色也想尝试。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参加过那回的酒会,给大众留下了印象,如果他能来参演这个角色,从侧面也就说明了并未和我们起龌龊反目成仇,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一条条说着心中想法的纪眠竹并未发现身边的江敛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虞,但坐在两人对面的李长朔却是一打眼就看见了,见状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嗯,确实,咱游戏里有个人物还蛮适合他的,有空我去联系一下他,看能不能促成合作。” 纪眠竹点点头。 他也就是顺势提个建议,顾仞那样的身价能来最好,不来也完全没有问题,更何况人家现在也是大老板,只能看对方感不感兴趣了。 “好了,说完这个,我们再谈谈别的,这场闹剧你们怎么看?” 李长朔又靠了回去,倔强的坚持住他可以为自家外甥做事但必须要外甥动脑的原则。 当然,外甥媳妇也行。 纪眠竹瞧了江敛一眼,见对方点点头才道:“背后有人闹事暂且不谈,我们两人一致认为开场发布会澄清一下最好。到时记者们提问,我们回答,把误会都说开,顺便还能为将来上线的游戏再造一波势。” “只是这个人选,要舅舅您亲自去了,我和阿敛得避个嫌。” 纪眠竹说的井井有条,李长朔也听的点点头,目露赞赏。 “和我想的差不多,那就这样。” 他看了看站在纪眠竹身后的自家外甥,又想起一开始进来时两人的姿势,不由得露出一个邪气的笑。 李长朔干了一整杯水,便利落的站起身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摆手。 “我接下来还要督促他们一下,就不打扰你们了。” “做事情记得关好门~” 话落便走出了办公室,徒留后面闻言脸颊爆红的纪眠竹和脸皮城墙厚纹丝不动的江敛。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发布会 澄清发布会时间定在了几日后,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点仍是在最初召开酒会、八方来客的那家酒店, 专门收拾出来场地,布置的一应俱全。 这在外界掀起了很大的讨论,也不知淬星此举究竟是脸皮太厚,还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在发布会还没开的前几天,众人是一直将目光热切地放在这边,尤其是那些闻风而动的记者们,仿佛淬星和纪氏现在是一块香饽饽。 于是在发布会开始的前半个小时间,宽敞的大厅里便已经水泄不通。拿着本子的,带着录音笔的,扛着摄像机的, 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不少淬星的保安四处走动着,整齐划一的着装, 精壮的身材和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搜罗着场上是否有混进来的居心叵测的人。 聚在一起的众人也无心欣赏布置的精美,酒水的美味, 偶尔干巴巴的交谈两句后,俱是沉默下来, 焦灼的低头看手表, 而后眼巴巴地望着前边那唯一一个入口处, 目光热切, 像是在看隐身的会走动的金钱。 外面的景象位于三楼落地窗前的李长朔自然是收入眼底, 下方乌泱泱的一片映进眼帘, 换做是其他人早就露了几分怯。但李长朔不同, 不仅不慌张,甚至还有心情喝一口手里的香槟,严肃的面容硬生生勾起一抹稍显邪气的笑。 直到时间快到、还剩几分钟,他才将酒杯放下,施施然起身的离开。 大厅里的人看到时间到了,立马瞪圆了眼睛,热切地看向入口处,果然见着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他们顿时一拥而上,却又很快被李长朔身边冒出来的保镖拦在特定的距离处,再也无法上前分毫。但纵是如此,也有一些胆大的人扯着嗓子高喊:“李副总,请问那件事是真的吗,淬星是否真的徇私,合作对象其实早就内定?”“是啊李副总,淬星短时间内做大做强,难道靠的就是内定吗?”诸多类似这样的问题传进李长朔的耳朵里,甚至还有人问为什么江敛和纪眠竹没出现,是不是做贼心虚。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显得场面有些混乱嘈杂。李长朔早就收起了在三楼时的惬意,面上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眼睛里不含情绪,陡然看上去,很有几分江敛沉冷漠然的样子。 李长朔不疾不徐走到台上,透过话筒轻飘飘冒出一句话:“这是发布会不是菜市场,按照流程一步步来,后面有为诸位留出来的专门提问的时间。”他扫了一眼在保镖管制下仍旧蠢蠢欲动的人,没什么感情的继续说道:“若是在闹下去,可别怪淬星把你们请出去。” 在这种场合里被请出去无异于公然打脸,在场的都是有几分面子的人,哪能忍受得了这个,更何况李长朔的视线冰冷,明显不似开玩笑,触及他的视线,那些人情不自禁的一抖,渐渐安静了下来,李长朔也终于有了清净场地一字一句的阐述。 “前几天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无非是说淬星徇私,做法卑鄙,但我作为总负责人,可以用人格和接下来淬星的发展保证,绝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声音并没有多么激昂,很是平和冷静,但却莫名的令人信服,下面的人记录的记录,拍摄的拍摄,一时之间竟是没人出声反驳。 李长朔对这样的局面很满意,于是开口继续平稳的说道:“大家的疑惑点在哪我也清楚,但早在很久以前,这个项目江总过目后便已经全权交与我负责,也就是说,江总在选人上没有参与一丝一毫,甚至当时人都不在公司,很长一段时间没和我联络。而我与纪氏的纪总更是没有一点私交,合作之前压根没见着面,也就是那回酒会上才第一次见到。” “我这里还有一些当时和我们江总的聊天记录和通讯记录,以及之前竞标时的所有资料和团队里的投票数据、会议纪要。” 说着,李长朔放下话筒,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到投影仪前。为了确保真实性,他是在投影下一点点的打开与江敛的聊天记录的,证实聊天记录确实没有作假。其实这种做法有点剑走偏锋,在打开的过程中很容易透露出一点隐私被营销号拿去大作文章,十分危险。但综合来看,也是最实际最有效的做法,一目了然利于堵嘴,再说李长朔和自家外甥也几乎没聊过什么天,江敛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李长朔也不爱线上聊天,所以说聊天记录里除了一些冰冷的“做好了吗”“好了”这样的对话几乎没有其他的。通讯记录就更直接了,几乎是空白,他的这个外甥有主意的很,做事又狠又绝,早在成年后便不与他通讯来往了,也不用他操心。 甚至这个进驻国内的项目,也是江敛很多年前安排好的。 这也是李长朔放心的原因。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一时之间都把目光放在了大屏幕上,果然如李长朔所说,近期里无论是微信还是短信都没有什么消息,甚至能长达两个月显现为空白,直到拉到半年前,李长朔才把手机收回去,毕竟半年前他们还在国外呢。 接着他又将其他资料投影,没有提前做好PPT播放,而是现场拿出来给众人看,这也就杜绝了加工的机会,光是这份坦荡,就让众人信服。 一切做完后,李长朔挑挑眉,看向下方神情变换的人,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好了,现在到你们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下方顿时嘈杂起来,交头接耳,场面和刚来时一样乱。李长朔带着丝微笑看着,笑意不达眼底,观察着下方人的表情,这场面没持续过久,不过两分钟,便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高声提问,声音有些尖利,直接压过蠢蠢欲动的嘈杂。“李副总说江总没有参与过一丝一毫,也给我们看了您与江总的聊天记录、通讯记录。”他紧盯着上方的李长朔,声音又响又快,很有些步步紧逼的感觉。“但您怎么证明,您和江总没有私下见面商量呢?” 这实在是个刁钻的问题,在场人莫不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思考。是啊,线上交流几乎为零,但线下谁能管的着,说不定就是在那时两人敲定下合作对象呢。 若是一般人被这样严厉的责问,多少会露点怯,卡下壳,继而被这些记者们揪住小辫子不停询问露出破绽。但李长朔是谁啊,好歹也是经受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了,这点技俩在他眼里着实不够看。于是李长朔闻言表情都没变动过一分,甚至笑着还摊开手作无奈状:“我们江总一直没在国外的总部,而是一直待在国内,说实话,我已经和他失联很久了,刚才的那些东西你们也都看过,并且在此段时间里,我也没回过国,有出入境时间可以作证。” “大半个月前回国后,我也一直忙于工作,自然也是没见过。既然没见过,又何谈商量?” 他摊摊手,表情淡淡,一连串的话把众人绕了进去,一时间没了声音。 下方长相颇为尖刻的男人咬了咬牙,眼珠子乱窜,很是急切的思考,有点不依不饶的意味,但看着李长朔扫了下方一眼,准备拿起话筒结束这场闹剧时,他心里更急,不管不顾地连忙抢在众人前面继续提问:“李副总光是这样空口说,不拿出证据,我们怎么知道您和江总的的确确是没见过面的?” 这话一出李长朔便是笑,和江敛有些相像的眼睛看过来,无形的威慑藏在其中,还有点讽刺。 “证据?证据不都摆在这里了吗,难道你非要我给你揪出来一个人,拍着胸口保证,是的,我们俩的确没见过面?”李长朔淡淡扫了这个一直找茬的人一眼,记下了他的外貌,又道:“你这样激动,或许你便是那个证人?那为何不拿出证据来证明我说的是假的?还是说你什么也不信,只想胡搅蛮缠,爬到我的脑子里亲眼看看我们俩究竟见没见过面?” 一连串的反问让那人没了声音,众人也渐渐陷入思考。 这情况着实无解。诸多证据都指向那位江总的确是没参与过的,至少表面上如此,而背地里两人是否见过面,也终究是没人能够作证。倘若真的见过面,不管在哪里总归是有见证人的,可若是没见过,上哪去找证人?大概无数人都是证人了吧。 于是想着想着,也最终是没再问出个什么来。 即便问,也是一些小事,被李长朔三言两语轻易化解。 大厅里一时有些沉默。 大家脑子里都在思考李长朔和那位江总是否私下有过勾当、内定过人,却没人去考虑纪眠竹在这场漩涡中的角色。其实这也是江敛有意引导的结果,他不想让纪眠竹暴露在这场纷乱里,所有的一切指向他就好。 但就在众人几乎要把纪眠竹遗忘了的时候,前面那个人却是急急忙忙又出了声,仿佛在场人就他会说话了一样。 “李副总光说江总,那直接受益人纪总怎么说?”他好像抓住了小辫子,此刻有点得意洋洋。“江总没内定,但要是纪总一心求赢,私下里贿赂可怎么说?” “而且发布会两位都没出场是不是不太好,李副总你或许应该拨通一下他们的电话,让我们惯例询问一下。”他的问话多少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尤其是在这众人几乎没有开口的时候,这便显出了些许差异。 李长朔面上冷冷淡淡,倏尔一笑,可这笑容并不令人舒心,反而背后发寒。 他道了声好便拨通了江敛的电话,放在话筒旁。短暂的铃音过去,那头被接通了,传出一道刻意压低了听起来有些哑意的男声,但却不粗粝,反而沉沉冷冷的很好听。 下面的人闻言立马质问:“江总您不出现在发布会,是否做贼心虚了?” 江敛轻笑了一声,令人头皮发麻。“做贼心虚?我要是做贼心虚早就销毁一切走人了。李长朔没有给你们看过资料吗,没看过就去看。”他说话很不客气,登时便让这问话的人脸上青白交加,但他还没来及的出声,沉沉冷冷的声音便再度响起:“淬星做事向来利落,现在提也提了,问也问了,资料证据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若还是不依不饶,大可以法庭上见面。”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又低了一点,像是怕吵醒了什么,但听在人耳朵里却是威慑力十足。 李长朔眼瞅着电话被挂断,又看了眼下方的人,讽刺一笑又给纪眠竹去了通电话,彻底阻绝了对方再找茬的机会。 电话几乎是一拨通便被接起,但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却还是刚刚那道沉冷磁性的声音,显然接电话的还是江敛,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李长朔却是挑挑眉,似乎见怪不怪,等着自家外甥发脾气。 果然江敛的声音比刚才多了点不虞,似乎要通过电话传过来似的,令众人心头打鼓。 “他在睡觉,有什么话直接问我。”江敛扭头看了一眼办公室松软沙发上睡着的人,黑眸里凝着冰霜,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哄睡着。 大厅里像是被惊吓到,没了声音,众人脑子里不断思考着这位江总和纪总之间的关系,忽地响起了之前的热搜,顿时眼睛里惊诧、了然、思索混在一起。 但江敛气势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尤其是经过了刚才上法庭的警告,他们也一时有些打鼓,毕竟事实摆在这里,淬星光明磊落几乎是铁板上定钉的事情,他们没必要再出头惹得一身骚。 这边没了声音,电话那头却好像被惊扰到了一般,众人只听见一个男人带着些慵懒的好听嗓音响起,轻飘飘的叫着阿敛,在他们看来跟恶鬼般可怖的江总便急急忙忙的过去了,手机里一阵杂音,似乎是这位江总的动作很快,连带着语气都变了,十分温柔。“怎么不再睡会儿?” 纪眠竹摇摇头,打了个哈欠,被江敛揽在怀里抹去眼尾沁出的水雾。他看见桌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和上面的名字,凤眸里波光一转,便明白了缘由。 他看向江敛。 “这是不依不饶询问来了?” 江敛点点头,抿着唇,很是不悦。 纪眠竹却没有什么大反应,他猜都能猜到对方会说什么,于是也很不客气地开口:“打电话过来无非是想要知道我是否和他们有过私下联系是吧?或是说贿赂。”他语气淡淡,和身边男人不同的声线不疾不徐,像竹林间的清风那般温和,但也带着锋利。“我的个人账户银行流水可以作证,而且开发布会原本就是为了给大家了解的机会,如此咄咄逼人的话,大可以法庭上见面。” 他刚才分明还在睡觉,却说出了和江敛一模一样的话,实在是不叫人感叹这两口子的默契。 江敛一直以来的心情不虞似乎也被这句话轻飘飘的打散了,见状笑了一声,很是愉悦。 而与此同时,大厅里的人也终于没了反应,这件事几乎没有疑点,他们来也只是为了这件事的热度,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发现了更为劲爆、更为吸引人眼球的事情,在大众眼里完全可以压过枯燥无味的澄清,以至于他们都忘了这是个澄清发布会,只是激动的上前询问。 “请问您二位此刻是在同居吗?” “请问二位是何时在一起的?” “听说江总此前一直和纪总待在一起,不知情况是否属实?” 江敛闻言挑挑眉,虽然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却很喜欢有人过问他与纪眠竹的关系,于是也便冷冷淡淡的挑着几个回答了,纪眠竹阻拦不及,只好无奈的在旁边看着,于是一场严肃的发布会,最后竟是以两人的恋爱发展收尾。 方才尖酸刻薄不停回击的人被挤在了角落里,很是咬牙切齿,他终于是不甘心,扯开一个人再度上前。 “小道消息说,江总您在国内期间,和纪总形影不离,不知可否解释下缘由?” 众人一听,顿时拉长了耳朵,期待着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法律规定了我不能追老婆了吗?” 大厅里一愣,众人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时候也双眼晶晶亮,忙不迭的记录着,他们都能想象出若是今天的话语传出去,热度飙升,赚得盆满钵满的状况。 于是风向彻底转变。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他也要去参演 淬星的澄清发布会是以直播的形式放送的, 当天的一切全部实时直播,这也满足了一部分无法入场的普通人关注这件事的需求。 其实早在发布会之前, 一些聪明人心中就很是存疑,毕竟闹来闹去,也只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公司在吵闹,真正参与过竞标的一些大公司,却是始终静默,这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沉思。而在直播过程中,当他们看到李长朔有条有理的叙述,拿出几乎是铁打的证据时,心中便已然是完全相信了。 人家江总又没参与过整场决策,完全是以团队投票的形式选择合伙人,当时的各项数据也全都摆出来了, 不去看这些, 单单揪着江总和纪总的关系说道,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即便众人抱着吃瓜的心思来看, 也难免觉得抢在前头不停唧唧歪歪的那个记者吃相有点太过难看。不过还没等他们鄙夷一番, 就看见直播里被临时打电话的两个总裁开始大秀恩爱,粉红甜蜜的气息直接透过屏幕扑在众位单身狗的脸上, 让人晕头转向,还没反应过来, 直播的弹幕便开始激增到了一个恐怖的数目, 差点让直播平台崩掉。 【啊啊啊啊啊救命太甜了, 我以为我只是看个平平无奇的澄清发布会, 没想到还能吃到糖呜呜呜, 值了!】 【追!给我狠狠的追!我今天就要看到你们两个结婚!】 【天啊, 以前一直听说纪氏的太子爷性情阴沉不好相处, 听说都能把员工吓哭,但这电话里的太子爷怎么这么软啊,呜呜呜声音好好听,无奈地让江总适可而止一点也超级可爱,想偷走!】 【实不相瞒我也想,谁不爱漂亮可爱的大美人啊】 【?江总黑化警告!】 【说起来你们没注意江总的态度变化吗?明明刚开始一副不耐烦的冷漠样子,可在有人开始询问他和江总的感情时感觉突然变了一个人!虽然声音仍旧是平平稳稳的听不出来啥,但你们没发现他话变多了吗!这明显是在炫耀!】 【懂了,江总炫妻狂魔】 【嗨呀总裁的事情,能叫炫耀吗,人家可是凭本事追来的(狗头)】 【就是就是,呜呜呜真的太好嗑了,我还能再嗑几百年,球球会说话的江总再多说点吧!】 随着发布会的结束,着眼于别处、得到了想要东西的人心满意足的离开,加上直播间的火爆,于是没多少工夫,关于江敛和纪眠竹两个人的报道便铺天盖地的传出了,仿佛是为了赚够cp粉的眼球似的,用词也极为大胆火辣,果然达到了他们对热度的追求。 他们一开始去发布会也是奔着淬星出丑这个热度去的,可没想到人家好的很,滴水不漏,眼见着热度无望,谁能想到天降馅饼,又一个热度横空出世,还比之前的那个更好! 于是那些醉心热度的人一边飞速遗忘了一开始的目的,一边乐呵呵的针对纪眠竹和江敛两人大做文章,恨不得这两人在公众面前天天秀恩爱才好。 风向转变后,那些至今为止还在跳脚的小公司便顿时淹没在了众人嗑cp的狂潮中,杳无踪迹,有不甘心想要卷土重来的也立马收到了淬星和纪氏的律师函,于是最终也便沉默了下去。 这场奇怪卷起的针对淬星与纪氏的讨伐很快便消失了下去。就像开始时那样,温水煮青蛙般的慢慢出现在公众眼前,温水煮青蛙般的杳无声息,某种意义上,倒也算是异曲同工。 尝到了cp热度的甜头,甚至还有人想为纪眠竹他们做一个独家专访,表面上是说关于感情这方面的,实际上则是让他们俩大秀恩爱顺应热度,结果当然是被纪眠竹所拒绝了。 开玩笑,那回没拦住让江敛说些他们俩的私事就已经是令他很无奈了,哪能特地去秀恩爱呢,他又不是那样爱炫耀的人。 况且,两个人的感情也不该与热度挂钩。 纪眠竹看了一眼身边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看的男人,注意到对方面无表情的俊脸上藏着专注和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愉悦,不由得眯了眯眼。 想也知道对方在看什么,他就纳闷了,怎么看江敛都不像是喜欢看这些东西的人,明明长着一张冷漠的帅脸,浑身的王霸之气,走起路来气场两米八,怎么就沉迷起来嗑cp了呢?而且对方以前还是那种就因为他和别人吃顿饭就能醋到黑化恨不得拿链条把他锁起来的大醋王,现在这对着手机傻笑的状态实在是有点让人心情复杂。 纪眠竹撑着下巴看了良久,终于是没忍住蹭了过去,在江敛的耳朵边上幽幽出声:“......手机有我好看吗?” 江敛似乎早就料到纪眠竹的动作似的,一点也没被吓到,反而就着这个姿势长臂一伸便将人捞到怀里,从善如流地在那双颜色浅淡、果冻一样丰满的唇上亲了一口,黑沉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怎么会,在我眼里你最好看。” 猝不及防地被占了点便宜,纪眠竹也没生气,只是无奈的点了点江敛的唇,随后便乖乖窝在江敛的怀里拿起对方刚刚看得津津有味的手机,凤眸垂下去,试图一点找寻对方的乐趣。 江敛任由他的指尖在自己手机上点点划划,自从纪眠竹靠近后,他的注意力便已经完全从手机上移开。他最喜欢纪眠竹这样乖巧窝在他怀里的模样了,全身心的依赖,好像自己就是他的一切。温香软玉在怀,两人身体也无比契合,手臂一伸一揽,世间最珍重的东西都在他手里了,这无疑给他心底占有欲的滋生提供了一个漂亮的温床。 如果可以,江敛真希望纪眠竹就这样长在他身上。 他暗暗盯着怀里人精致敷着层粉的耳垂,琢磨着该从哪个角度咬上去。 两人在这边岁月静好,李长朔却是早就已经忙活开了,开完发布会后,他就马不停蹄试着找了下顾仞,提了下宣传片的建议。 “......游戏的宣传片吗?”精简风格的办公室内,顾仞将李长朔带来的东西拿起来看了一遍,问道。 “是的,游戏的进度还在往前推进,所以宣传片也是时候准备了,至少要在游戏上线前一段时间出现。”李长朔为表诚意,亲自跑到了阳城,下了飞机连点水也没沾,此刻咕嘟咕嘟干完一杯水,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给顾仞大致讲解着。“顾影帝演技出众,模样也好,而且和我们游戏里的一个角色十分符合,所以我才来试着找一下顾影帝,看是否能达成合作。” 李长朔微微倾着身子,说话时眼睛观察着对面这个年纪轻轻就得了影帝,如今继承家业初露锋芒的年轻人,想要从对方的细微反应中推算出来对方的心思。 说实话,他是很希望顾仞接受的,毕竟对方自带流量与话题,配合着游戏,某种程度上或许能将游戏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于是李长朔又加了一句:“至于片酬,顾影帝不必担心,我们会比市场价高出一倍,只要顾影帝来。” 顾仞慢慢将手里东西放下,微微靠在了沙发上,英俊成熟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让人挑不出错处。 “淬星财大气粗,我是知道的。” 李长朔挑挑眉,知道对方这是客套话,于是也没急着出声,给对方一个安静的思考空间,他看着这位模样与狠戾名字不相符的半路企业家放在腿上的手有节奏的敲着,垂着眼沉吟,便也逐渐错开了眼神,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这件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来。不知道沉吟了多久,思考中的顾仞忽地撩起眼皮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登时让李长朔的注意力重新扭转回来。 “李副总忙于工作,想必是对娱乐圈知之甚少,那又是为何一眼相中了我?” 闻言李长朔笑了笑。 “即便是对娱乐圈知之甚少,但顾影帝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顾影帝谦虚了。”说着说着,李长朔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继续补充道:“况且,纪总也对我提起过你,说若是你能来那再好不过了。” 在李长朔没注意到的时候顾仞表情微动,唇瓣微张似乎想急切的说些什么,可不过片刻,便被他竭力压了回去,重新恢复成那个成熟的顾仞,于是李长朔看见的,也只是表情微动罢了。 顾仞姿势半分没变,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像是在斟酌词句。过了两分钟,他才缓缓出声:“我现在是处在退隐的阶段,虽说是退隐,可若是遇到心动的资源我还是很乐意去挑战一下的,更何况纪总还对我如此赞美。” 说着,他看了一眼李长朔。李长朔再度挑挑眉,多年的阅历让他听出来对方算是答应了,可明显话里有话,答应的基础上应该还有些要求,于是也没立刻欣喜着出声,而是耐心等着顾仞下文。 顾仞目光扫过桌上摆着的东西,眸底似乎有着什么情绪在拉扯,但到底是一字一句说了出来:“说实话,我对淬星这个游戏宣传片也蛮有兴趣的,但我还有一个要求。”他说着,睫毛愈发垂了下去,在那张成熟英俊的脸上留下一抹阴影,但语气却很斩钉截铁。“我想和纪总一起参演。我看了你们的游戏角色,其中有一个很适合他,关于纪总是否同意,我想李副总也不必担心,我会去亲自和纪总说一下。” 说出这话的时候,顾仞觉得最近一直堵在心里的郁气似乎疏通了,畅快了,可心底却也有着隐隐约约的自责,为自己这为了一己私欲趁机要挟纪眠竹的卑鄙,这可真是他活了这么多年做出的最不成熟的决定了。 可那又怎么办呢,他控制不住,刚模模糊糊的认清自己的感情却骤然得知好感对象已经成婚,任谁也有些接受不了,顾仞自以为他没有像那些失恋的小年轻一样出去买醉,已经是自制力强大了。 然而强大的自制力也有消失的时候,在他听闻纪眠竹对他多有夸赞时,就已经烟消云散,他打心底里还是想见见对方的。 顾仞掩下了眸底的自嘲,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或许这次过后,他可以彻底的将这份只是萌芽,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埋在心底吧。 李长朔骤然听清对方的要求时还有些惊讶,可思及这位顾影帝对纪眠竹颇有些想法的态度,他也就明白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必经此一遭,自家那醋精外甥又要吃醋了。可这又怎么样,好歹他也把人追到手了,没有外力作用,哪来的感情甜蜜幸福呢,俗话说,醋醋更健康,李长朔也很乐意自己那冷面外甥尝点醋。 于是粗略想了一遭的李长朔干脆利落的伸出手,同对面的顾仞一握。 “那么顾影帝,合作愉快。” 李长朔走后,顾仞很是失神了一通,好像整个人都长到了沙发上一般,直到腿麻了才反应过来。 他在办公室内走了走,觉得应该给纪眠竹去一趟电话,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却是心跳如鼓,十分懊恼。他想起来上次打电话时的不愉快,自己最后似乎很是失礼的挂断了,也不知道纪眠竹生不生气。 胡思乱想着,电话接通了,贴在耳朵旁的手机里传出一声清清润润的“喂”,十分清楚,好像直接滑到了耳朵里一般。 顾仞心里紧张了一下,语气却还算是冷静,缓缓的将李长朔来过的事情说了一通,并在最后说了自己的愿想。 纪眠竹登时愣住,有点不敢相信。 “我、我也去吗?” “嗯,我看了里面的一个角色,很适合你,我也很期待你试演的模样,算是我的一个私人愿望,纪总你觉得呢?” 纪眠竹脑子有点乱,两辈子都在商圈的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去演个戏,虽说只有出场只有半分钟,但他也是完全没有经验的啊!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念头,顾仞又耐心的安抚了下,将一切完全摊开了讲:“纪总不必担心的,这个角色没有台词也没有高难度动作,具体的李副总应该会给你发一份过去,而且我可以为你指导。” 顾仞怀着不知道怎样复杂的心情一点一点游说着,终于等到了纪眠竹犹豫着同意的时候。 “那也行,我可以先试试。” 不行大不了再换人嘛。 顾仞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满足,可尾音里却又有那么一点叹息,快要挂电话的时候,他沉默了两秒,复又出声。 “好,那就这样。”顾仞听着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在挥手过去。“上回有些匆忙忘了说,祝纪总你和江总的感情顺利和谐。” 话落,窗外的最后一缕云霞也彻底消失。 天黑了。 纪眠竹挂了电话后还有些怔愣,心里反复斟酌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一时之间竟是没看见旁边暗暗听了他与顾仞打了这么久电话的江敛面上的不高兴,明里暗里的吃醋。 不消片刻,手机里李长朔发来了一份文件,恰巧是纪眠竹同意的那份角色的资料。 纪眠竹打开看了两眼,越看越茫然,越看越懵逼。 这阴沉狠辣大魔王的角色真的和他有一丝一毫的相通之处吗? 而且,怎么感觉更像某人呢? 心有所感似的,他回头瞄了一眼江敛,果然见着对方面色不虞的坐在落地窗旁,长腿交叠着,因为逆光的缘故俊美的脸庞边缘有着细小的光边,更是衬得那张脸摄人心魄的好看,即便是坐着矮人一头,气势也是未曾折损半分。 而且纪眠竹敏锐的感知到了对方心情上的不愉快,因此很有些阴沉冷厉的模样。 这角色明显更适合江敛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片场傲慢魔王纪 纪眠竹叹了一口气, 为了安慰总是乱吃飞醋的江总,他主动走了过去坐在对方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双手圈住对方的脖颈,温声将刚刚顾仞打电话过来的意思讲了一通。 “......所以你答应了?” 江敛抬起脸,沉冷冷的目光像是外头刚升起的月牙一般,泛着丝寒气。纪眠竹当然能猜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见状捏了把江敛的脸,直把那张很是帅气的俊脸拉扯的变形,再无令人胆战心惊的表情。 纪眠竹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接着道:“我看舅舅似乎也有这个意思,而且那个角色时长占比不多,我想着可以试一试,即便不行也可以再换人。” 江敛抱着人, 感受着纪眠竹的好闻气息, 心底却是在不住思索。 他可没忘之前怀里人背着他出去和那顾仞吃饭的场景,吓得他几乎是以为纪眠竹跟人跑了, 差点没控制住心底的暴虐。这回顾仞突然冒出来, 打着参演的名义还拉着纪眠竹一起,难保不是抱着再要接近的念头, 毕竟他的宝贝不懂这些,或多或少都要向那顾仞请教...... 纪眠竹兀自说了半天心里的踌躇与些微的害怕, 低头一瞧, 江敛竟然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俊脸依旧凝着, 轮廓分明, 帅的死去活来, 但却很有些走神的味道, 于是不免有些恼怒。 他短促笑了一声,清清润润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显露出被忽略的不爽快,和一丝若隐若现的小火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江敛下意识回神,意识到自己做错事连忙安抚。 “宝贝我错了,我在听着呢。”他亲了亲纪眠竹的唇角,又把人往怀里按了按,让纪眠竹坐的更舒适些,才复又出声。“我在想你要是参演,肯定要去剧组的,或多或少都要一两天,到时我跟你一起去,把你独自放在那我不放心。” “至于公司,这点倒是不必担心,只是离开一两天而已,有事情就让秘书来往,出不了大乱子。” 跟着去一是确保纪眠竹的安全,二是防止一些坏心思的阿猫阿狗借机靠近他的宝贝。 听见江敛所说的,纪眠竹也跟着沉吟了一下,最终轻轻哼了一声,答应了。 说实话,如果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到底还是有点担心的,可若是江敛也陪着,纪眠竹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知不觉中,他竟是对着江敛有了些依赖和黏人的意味,不过这些纪眠竹是通通不敢告诉江敛的,他若是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去,指不定这个男人听了后会怎样幼稚呢。 一周后。 位于云城北部的拍摄场地外,忽地来了辆十分尊贵的豪车,单是看那漂亮的外形和刹车时低低的嗡鸣,就知道车的主人也是非富即贵。不过作为在娱乐圈底层混迹了数十年老油条一般的阿和,却很是淡定,憨厚的脸上一双眼睛被岁月打磨的滴溜溜的,像是随时随地都在计量着得失,最终他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先观望着,暂时不去趟这滩浑水。 毕竟像这样的拍摄场地从来都不缺有钱人,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就是来为看中的小明星撑场子的大金主。不管哪个,肯定都是一来便趾高气昂的瞧不起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他还是在后头瞧着能不能捡漏为好。 可是很奇怪的,在阿和眼里这第一个冲上前吃力不讨好的冤大头竟是他们片场那以严厉不好相与的怪老头而著称的高导,此刻直直地朝那辆豪车走去,看态度,还很是和善的样子,仿佛之前因为看顾不好器材而冲他们发大火的是两个人一般。 豪车门开了,先下来的是一个身高腿长身材比例好到堪比模特的俊美男人,眉目深邃,黑沉沉的眼睛像是一方古潭,幽幽无波,泛着冷气,好像连着大热天的太阳都要为之避让一般。 就在阿和以为这就是要让高导亲自接待的贵客的时候,却见先一步下车的高大男人却是陡然转了身子,朝车内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那种爱护的姿态像极了以前在这拍的剧里英俊骑士牵引公主的模样。于是在他眼里,车里也果然伸出一只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泛着健康的光泽,搭在那双大手上。只消轻轻一用力,车内的贵人便露出了全貌。 后下车的人虽说不是娇滴滴穿着蓬蓬裙的公主,却也是养尊处优,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清雅矜贵气质浑然天成。明晃晃的太阳光跃然其上,也像是陪衬,尤其是一双天然上翘的凤眼,只是简简单单的眨一下眼,都好像有把小钩子在人心尖轻挠一般,但却让人生不出轻薄的心思,只是站在远处眼巴巴的望着。 于是远处的阿和努力支着耳朵,费劲巴拉地听着他们高导和善地称呼那位西装美人一句纪总。 刚从车上下来的纪眠竹被明烈的太阳光晃了下眼,凤眸一时眯了起来,然而不过片刻便被身前的男人沉默无声地体贴遮挡住,他笑了笑,在江敛为他营造的一方阴凉里,朝来人回了一声高导。 高导和李长朔是有些交情在的,被拉过来执导一部游戏的宣传片也没有二话,毕竟淬星出品必定精品,也舍得在时长只有十几分钟的宣传片上花心思花工夫,像他这样商业气息与文艺氛围融会贯通的导演当然十分乐意资方送钱,更别说资方还有两个。 就算被多年好友李长朔告知了纪氏的大老板也会客串一下某个不怎么起眼但很有魅力的小角色,他也接受的很快,虽说这接受有李长朔不停的“哎呀不用担心纪总人很好说话,我那外甥也是”“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包管形象符合”洗脑的功劳。 只是说实话,接受是接受,看在好友和资方的面子上。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毕竟这纪眠竹身为总裁,身价值得好好掂量,演技不好不能骂人,也绝不能在他这出事,幸亏参演的只是个难度系数不高的小角色,不然还真是难办,即便好友作保也不行...... 高导心里一瞬间划过许多思索,但都在见到纪眠竹时吞回了肚子里,只是笑着上前,看见纪眠竹面容时眼底有过一抹惊艳。 不得不说,形象还真挺符合。 “纪总来的正好,顾影帝也到了,正在试衣服呢,估计马上就出来了,您看是否等会儿打个招呼?” 高导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赞叹,因为这位纪总身边还拄着个虽然沉默,但气场强大的高大男人,看这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似乎就是好友口中那谈起恋爱没完没了黏黏乎乎的好外甥,淬星的背后掌权者。 纪眠竹闻言偏头思索了一下,仅仅一下便让他看见了江敛眼睛里的郁郁,虽然对方到底是没说什么,但他就是能明白,于是也便好笑地拒绝了高导的好意,满足了男人近乎到离谱的占有欲。 “不了,让他先忙吧,我在这也要待个两三天的,总归是能见到面,不急。”说着,纪眠竹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又对高导说道:“趁着时间还早,不如让我先了解一下流程,我们尽快开始?” 高导愣住,又即刻反应过来。“哦,好,纪总这边请,让编剧先给您讲讲这个角色,您找找感觉,然后去换衣服,我们就试着开始,您看怎么样?” 见这位尊贵的纪总点了头,高导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亲自带人进去。 还以为这养尊处优的纪总要挑三拣四磨磨蹭蹭半天呢,没想到行动力竟然这么强,刚来就要开始工作,简直比那些娱乐圈里真正的小明星们还要敬业三分,该说不愧是大公司的总裁吗?可不过片刻,高导那微微有些皱纹的脸上便扬起了高兴的笑,好像能看到未来的美好似的。如此看来,接下来的工作应该也会挺顺利的了,虽说演技什么的需要锻炼明悟,但依这位纪总的行动力来看,应当也都是小事,想必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结束他的戏份,继而好生送走这两尊大佛。 只要不出什么乱子。 但不过两天,又能出什么乱子呢? 高导把人交给了编剧,便高兴的出去了,顺道还拍了一下一角的阿和,让他不要乱逛,看好他的宝贝器材,态度和几日前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纪眠竹身边陪着寸步不离的江敛,原先是要和他一块坐下的,但见着要给他讲角色的小编剧被江敛那浑身的气场吓的磕磕巴巴不适应的样子,也便把人赶了出去。 当然,他说是要江敛帮他买点清爽的果汁,天气有些热不舒服。说话人是冷冷静静的感觉,语气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听在江敛这恨不得把纪眠竹放在心尖上宠的人耳朵里,难免就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于是在外人眼里深沉难以捉摸的江总,便迈着一双大长腿,老老实实地给他的心上人买果汁。 江敛走后这小编剧果然就好上了不少,连脸色都红润了几分,实在叫纪眠竹不得不感叹他男人的可怕。 然而再可怕,在他面前也是加了十层滤镜般的可爱,除了乱吃飞醋的毛病总是改不了。 惊觉自己走神了半天的纪眠竹,连忙打散盘踞在自己脑海里江敛的身影,微笑着同对方探讨起自己这个角色来。 他要演的这个角色,是一个人设阴沉狠辣的魔王,有着好看皮囊的疯子,是游戏里某个隐藏高级副本里的大boss,几率触发的那种。所以出场就和当初李长朔说的一样,不过半分钟而已。只是这半分钟,也要尽量做到质量高,不拖后腿,所以哪怕纪眠竹已经事先了解揣摩过,做了些功课,此刻也听的很认真。 认真到没过多久便迅速遗忘了为他买果汁的江敛的存在,及至小编剧讲解结束,让纪眠竹去隔壁换衣服看看扮相时,也立马同意了,压根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于是出去跑了半天给纪眠竹买果汁,顺便给整个剧组也买了的江敛,一回来却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一双冷厉的双眼就不由得放在了旁边整理东西的小编剧身上。 小编剧触及对方瘆人的目光,顿时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低着头道:“江、江总,纪总他刚刚去隔壁试衣服了,您现在去应该能见到。” 江敛没什么感情的低低“嗯”了一声,长腿一迈就要迫不及待的离开,可刚走了一步又停住了,顺便把果汁给了小编剧一杯,算是感谢对方刚刚给不懂的纪眠竹讲解了半天。做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也没在意对方到底需不需要。 若是在以往,他是根本不可能关注到这些人的,骨子里的冷漠造就了他的性格,就像是一匹孤狼。可在遇到纪眠竹之后,这冷漠就像是融化了一般,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尽数刻上了纪眠竹的名字,于是他也愿意为了对方试着改变一下自己。 江敛顺着小编剧的指路进了一间屋子,见到里面坐了好些人,有男有女,好像都是打下手的样子,坐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似乎在等着里头换衣服的纪眠竹出来,此刻见到突然进来的江敛都是一惊,而后规规矩矩的坐好,连话都不说了,喊了句“江总”。 江敛应了一声,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目光定在了前面拉着的帘子上,直觉纪眠竹就在里面。 大概是椅子有些矮的缘故,他的一双大长腿很是有些委屈,再加上手里拎着给纪眠竹买来的果汁,鲜艳的一抹颜色,莫名有点反差萌,更别说眼巴巴望着帘子的模样了。 后方的那些工作人员互相望了一眼,皆能望见对方眼里的惊诧。这段时间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热搜他们这些常年在娱乐圈里打交道的自然不可能忽略,所以心里都隐隐约约地浮现个念头,其中有个胆大的女孩子看着这俨然望妻石的景象,不由出声问了一句:“......江总,您是在等纪总吗?” 出人意料的,看起来冷冷淡淡高不可攀的江敛听见这句话,竟是回答了,甚至还说外头给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买了果汁,他们可以去拿。就是说着话的时候,眼神都没偏开过半分,好像帘子上有他媳妇一般。 不......这样说好像确实也没错,帘子后头可不是他媳妇嘛。 想到这一点,屋子里的工作人员也没那么胆战心惊了,甚至觉得这爱纪总如命的江总也没那么可怕,于是屋子里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欢声笑语,等着里头换衣服的纪眠竹出来。 纪眠竹扯着自己奇奇怪怪的衣服,在里面琢磨了好长时间,才勉勉强强的穿上,此刻皱着眉拽着衣角走出去,打算让外头的工作人员看看穿的对不对。 然而他刚拨开帘子走出去,就看见了坐在正中等着他出来的江敛。两人目光一对上,火花带闪电似的,纪眠竹就没忍住露出个笑,凤眸弯了弯,十分好看。 江敛后面的那些人也被惊艳到了,发出了不小的惊呼。 纪眠竹现在一身黑,中世纪立领黑袍,内里的衣服很扎实,繁复层叠,勾勒出一抹细腰,修长的腿型也显露出来,其下没在长靴里。外面则是一袭长长的黑袍,因着是魔王服饰的原因,上面有许多晦涩难懂的暗红色花纹,带着些混重古朴的意味,冷不丁一瞧,像是斑斑血迹一样。 资金到位,剧组的衣服准备的也很精心,单就是纪眠竹身上的这件,就下了很多工夫。比如说衣服镶着的一层银边,内衫细密的褶皱和其上一颗漂亮的红宝石,就连长靴都是定制款。 穿上了这件衣服,纪眠竹周身的气场也似乎跟着变了变似的,黑发散乱慵懒,精致的下巴被立起来的领子掩住了一点,站在日光到不了的暗处皱着眉看过来,好像身后都叠着尸骨,真有那么些狠戾魔王的感觉。一时间,众人都想起了以前偏执纪总的传说,纷纷感叹这个角色还真是适合。 但纪眠竹本人却不这么觉得,他看了看站起来走过来的江敛,更认为对方这惯常冷着脸气势瘆人的姿态才符合。 当初该给李长朔推荐江敛的。 他也想看看对方穿着这种衣服的模样。 江敛不知道爱人心中所想,黑沉沉的目光圈地似的在纪眠竹身上打量了一圈,情绪涌动,带着些独占的味道,让纪眠竹几乎以为对方要当众把他扛走。过了一会儿,江敛才渐渐收了那种狼性贪婪的视线,抬手递给他一杯颜色鲜艳的果汁。 纪眠竹愣了愣,这才想起之前他说想喝果汁让男人出去买的事情,于是顺手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几口。 一直没说话的江敛突然蹦出来一句好看,在这没人说话的时刻显得清楚非常,落地有声。大手抚过他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暧昧缱绻,而后为他整理稍微有些乱的领口。 纪眠竹喝着果汁,被江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直白的夸,脸微微红了一点,不过他也没作声,假装淡定的小口喝着果汁。 两人站在一起,姿态亲密非常,落在后头那些人的眼里当真是般配的紧,都沉浸了进去,生怕说句话惊扰了这美好的一刻,也怕自己煞风景的开口引得那位只爱老婆的江总不开心。 因而都沉默着,只管默默的看。 有些胆大的还小心的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江敛低头凝了凝纪眠竹因为沾了果汁而变得丰润的唇瓣,又见着对方这腰细腿长异域风情的装扮,心里很是遗憾不能当众亲上一口,最好是拐到床上去。 于是江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指腹留恋的蹭了蹭纪眠竹的唇角,才退开了半步,转头吩咐后边的人。 “你们来吧。”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丝毫没有刚刚能溺死人一般的温柔。 听见大老板的吩咐,一众人又忙活了起来,化妆师一马当先,去给另一位好看的不得了的大老板上妆。 纪眠竹被按在椅子上坐下,微仰着脸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轻拍,果汁也重新回到了江敛的手里,那人就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上妆的纪眠竹看,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纪眠竹同他对视了两眼,觉得脸颊隐隐有些发烫,赶忙收回了视线,和努力工作着的化妆师聊着天,试图转移注意力。 化妆师是个机灵人物,一边给纪眠竹游刃有余地上着妆,一边将聊天内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纪眠竹和江敛两人的感情上靠,时不时地感叹几句“江总对您真好”“连剧组都陪着来感情真和睦”“您二位真是天生一对”,把纪眠竹听的心尖发痒,睫毛微颤。 但好像物极必反似的,这害臊话听多了他仿佛脸皮也跟着加厚了一般,渐渐的心如止水起来,只是在对上江敛视线时没忍住瞪了一眼,连瞪着的那一眼都含着些莫名的风情,勾的江敛喉结滚动,没忍住将手中纪眠竹的果汁一口气喝掉大半。 没多久,高导也来了,掐着点似的,一来就看见纪眠竹衣服换完了,妆也上好了的模样,连黑卷发和魔王的犄角都戴上了,于是便不由拍了下大腿。 “嚯,跟我设想的差不多,还挺好!” 因着纪眠竹皮肤好,人又长的好看,所以妆也上的淡,只加深了些眼尾,脸颊一侧多了些猩红的诡异符号,用以贴合魔王的人设。当黑卷发和犄角戴上的时候,形象就更贴合了,就像是从游戏里走出来的一样。 纪眠竹感受到头上的重量,有些不适应,抬手摸了摸头上质感冷硬的犄角,听见高导的话也只是笑了笑。 “高导谬赞了。” 高导摸了摸下巴,心里忽地冒出来一个念头,他看了看外头的场景,又瞅了瞅纪眠竹的装扮,于是提了个建议: “我看纪总这装扮挺齐了,别浪费了,不如我们试一试?” “纪总放心,刚开始过不了也没事,一次就过那都是老演员了,慢慢来就好。” 纪眠竹闻言立马同意了,正好他也有了点感悟,想着试一试。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朝外头走去,后头自然是跟着快被自家爱人遗忘了的江敛。 一出门,外头的一切都映在了纪眠竹的眼睛里,包括已经搭好的场景,已经忙碌了半天已经有些西斜了的日头,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刚过完了一场的熟悉身影,一回头,刚好是顾仞。 顾仞身上穿着的也是西幻装扮,像是童话里的勇士一样,英气逼人,此时看见这边的一行人,英俊成熟的脸上漾开一抹笑,径直走了过来。 走过来的顾仞站定在纪眠竹面前,赞叹了一声:“纪总这身真适合。”他当然注意到了纪眠竹身后的男人,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改变半分自己话里头的赞美。 纪眠竹一笑,也顺带打量了一下顾仞。 “顾影帝也不错啊。”想到之前初见时的对话,他揶揄了一下。“这回叫顾影帝总该没问题了吧?” 顾仞脸上的笑更迷人了些,当真有成熟影帝的风范。 他和纪眠竹聊了好一会儿,高导也站在一旁不时应和着,期盼顾仞能给纪眠竹这个新手小白传递点经验,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行,于是这么过了好半天,三人其乐融融,就是纪眠竹身后的江敛被无视了个彻底,像是透明人。 他终于不悦地清咳了一声。 三人俱是一顿。 顾仞首先回神,抱歉的一笑。 “瞧我,光顾着给纪总分享经验了,倒是遗忘了江总,江总莫怪啊。” 话是这么说,心里可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江敛闻言淡淡瞥了一眼他,就又收回了眼神,目光落在纪眠竹身上,抿着唇,黑沉的眼睛被睫毛掩住了大半,瞧着很是有些委屈的模样。 纪眠竹只一眼心就软了,料想对方大概是顾及自己,才没像私下里那样疯狂吃醋,只是憋在心里委委屈屈的,就很想抱抱他。但纪眠竹又顾及在场人数众多,所以转而求其次,只是拉了下江敛的手,指尖轻轻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 他开口转移大家注意力。 “不是说让我试试吗,来吧,也让我看看顾影帝刚刚教的如何了。” 高导闻言,登时进入了状态,带着纪眠竹到了早就搭建好的棚里,那里面正中央放着一个宽大的宝座,装饰华丽暗黑,扶手上还有个惟妙惟肖的金属质感骷髅头。 高导坐到了显示器旁,纪眠竹也在那宝座上落了座,一手搭在那个骷髅头上,琢磨着摆出了个阴沉傲慢的姿势。 说实话,一旁围着好些人,其中不只是工作人员,还有津津有味看着他的江敛和顾仞,无形中又给纪眠竹增加了一分压力。但他明白这不是让自己挑刺的时候,于是也便忍耐着,目光直视前方,权当旁边的都是透明人。 高导进入了状态,将剧本卷成了纸筒在手心里慢慢敲打着,目光一瞬不瞬看着显示器里纪眠竹的模样,像是在鉴赏一杯美酒。 看着看着,他开始做出指示,让纪眠竹屁股再往后坐一点,下巴再抬高一点,唇角的笑再残忍一点。显示器里纪眠竹的表情堪称完美,对他这样的新人来说领悟力已经很不错了,当真是从游戏里走出来的一样,可高导咂摸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目光一会离开显示器瞅着实际上的纪眠竹,一会又偏回来重新望向显示器,脖子扭来扭去十分有规律,纪眠竹努力维持着姿势,心里却很是有点迟疑。 难道我做错了? 他这边迟疑的时候,高导也很纠结。 要说这位纪总做的不对,那他可真是对极了,要说做的完全对,却又是少了一点味道。这脸符合,气势符合,姿势符合,动作符合,但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就好像不是残戾没有人道的大魔王,倒像是中世纪哪家公爵家里的大少爷! 高导眼睛一瞪,瞬间明悟。 嗨呀,是气质有点微妙不同。 这位纪总心情平和,虽说哪哪都行,但就是气质现在清清淡淡的,虽然摆出了阴沉傲慢的姿势,但并不能让人打心底恐惧,倒是觉得他这样可可爱爱的。 高导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激得起了个鸡皮疙瘩,开口喊了声咔,正想说上两句,就见旁边的大老板已经走了过来,拉起另一位大老板的手腕。 “今天先让他找找感觉,现在天也不早了,明天再继续?” 他们这拍了好一会儿,看起来没过多久,实际上已经折腾了快俩小时,天色早就暗了下去,显得周身黑蒙蒙的。 江敛想了想,又道: “我有办法让他更入戏一点。” 高导闻言,顿时道了声好。 他也知道不能急,自己刚刚还差点急的吼了出来,人家纪总一点基础都没有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或许悟一晚上明天效果更好也说不定。 所以他大手一挥,示意白天戏份过了的回去。 江敛见此,拉着纪眠竹的手腕就朝来时的路走去,去往片场旁的酒店。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但是大粗长! 坏心眼江江上线,明天就是期待已久的那啥情节 第94章 江总办法真是精妙精妙 纪眠竹直到被江敛带着走出了好一段路程才回过神。 他扯了一下身后过长、总是刮着地面带着点阻力的披风, 似乎是嫌总是扯来扯去有点麻烦,最后直接手腕转了转, 将其缠在手腕上拎着走,像是拎着裙角的公主,只不过这公主有点霸气。纪眠竹偏头询问江敛:“我们这样就走了?” 江敛大步不停,手上却是捏了捏他的脸。 “嗯,高导也说了,让你先适应一下。”他牵着纪眠竹,小心翼翼地带着对方躲过地上的碎石头。“有没有悟出点什么?” 纪眠竹垂眸沉思了一下。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他脑海里浮现出当时高导一会儿瞅显示器,一会儿瞅自己,抓耳挠腮的情态。既然是这种反应,那自己就必然是做的对, 但也做的不对, 就是这个不对点需要自己去琢磨了...... 纪眠竹垂着眼兀自思索着,下意识贴着江敛走, 整个人都快贴到对方身上去了也没发现, 已然陷入了自省。 江敛挑挑眉,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当时纪眠竹的表现他可是看得清楚, 那种姿态,那样抬着下巴轻慢的诱人模样, 令他的心尖一阵滚烫, 恨不得直接把人打包扛走。旁观者清, 他当然知道纪眠竹缺的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至于这感觉, 或许自己能带给他。 思及此, 江敛喉结滚动了一下, 眸底划过一道暗光。 不过他没轻举妄动,而是带着纪眠竹去换衣服、卸妆,所有都弄完一身清爽后,两人才相携去了酒店,老早就定好的一间房里。 房间很大,里面一张大床,两人躺下也有不少剩余。 纪眠竹眼睛一亮,张开胳膊就趴到了松软的床上,脑袋轻蹭着,很是满足的模样,但不过几秒便被其后跟进来的江敛一把揽住腰,从床上捞了起来。“乖,先去洗个澡,然后咱们再休息。”说着,就将纪眠竹推进了浴室,他自己也跟着进来了,一脚勾上了门。 浴室空间陡然狭小,两个人洗澡这还是头一遭。纪眠竹顿时就没了在床上打滚的闲心思,双颊泛红的望着江敛。 然而江敛却没什么粉红心思,一张俊脸上纯洁的很,仿佛一起洗澡就真的是字面意思一般,是他心里想太多。 纪眠竹眼睁睁看着江敛在他面前脱掉了衣服,背部宽广有力,转过身来的肌肉也很美观,带着十足的力量感,渐渐展现出来,腹肌、人鱼线,都一点点映入眼帘。意识到再下一点是什么,他很快便止住了目光,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也跟着脱起了衣服。 不就是单纯洗澡吗。 他还能被勾引到了不成? 于是纪眠竹硬气的很,说洗澡就是洗澡,半点也不往其他地方看,顶多是在江敛漂亮的腹肌周围不动声色地瞧上两眼,而后又气鼓鼓的移开。 江敛起初对纪眠竹这样的赌气行为还觉得有些好笑,觉得可爱的紧。但当纪眠竹也跟着脱掉衣服时,他就笑不出来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全然被对方那白皙匀称、在浴室灯光下泛着莹润光泽的身体占满。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努力才堪堪克制住了自己的念想,没有当场抬头,毕竟他的心上人累了大半天,还一口饭都没有吃。 江敛沉默着,浑身充斥着克制又内敛的气场,这种克制到了极致,被热水一催发,更像是一种被扩展到了最大的暴戾,冷静的欲|望,偏偏他还压着自己的冲动若无其事地去给纪眠竹搓泡泡。 白色的泡沫挂在那美好的身体上,像是一个无声的暗示,是一场曼妙的邀约。 直到洗好擦好身子穿上浴袍被送出去,纪眠竹发现为他忙前忙后的江敛竟然自始至终都没出过一点声音,唇抿的紧紧的,偶然和他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是深沉难测的情绪。再结合对方把他伺候好后又折返回去的举动,纪眠竹心里暗暗飘起一个猜测。 这是受不住回去冲凉水澡了? 真是的,憋那么狠干嘛,真要是想他也不是不行...... 纪眠竹心里想着,渐渐由对江敛的担心,转移到了一些更为私密的事情上去,冒着粉红泡泡的绮想充斥大脑。意识到自己都在想什么,他赶忙闭了闭眼,打散脑子里奇怪的场景,若无其事地去旁边吹头发。 就在头发完全干了的时候,江敛出来了,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到锁骨上,又顺着锁骨往下,没入半遮半掩的浴袍深处,结实的肌理被冷水浸湿,性感的要命。纪眠竹默不作声欣赏了一会儿,才朝着对方扬了扬手里的吹风机,自告奋勇地要帮对方吹头发。 江敛长腿一迈,直接坐了过来。 纪眠竹走到江敛后方,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撩着对方短硬的黑发,像呼噜小宠物那般给他吹头发。纪眠竹的手法说不上有多好,但江敛却是十分享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感受着对方的手穿插在自己发间,时不时碰触到敏感的头皮,带起一簇微弱的电流。 好一会儿,江敛才叫了停,反手将人揽到自己怀里,打了通电话叫了餐之后,就开始和怀里的纪眠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当然,浴室里的一切他都没有忘,只不过刚刚冲了凉水澡,在饭前还能再坚持一会。但就这点工夫,他都忍不住想要摸摸抱抱纪眠竹,哪怕自己忍得辛苦。 他扣紧纪眠竹的腰肢,把人在怀里摆正,才就着这个姿势把脑袋搁在怀里人的颈窝上,使劲的嗅闻对方刚洗完澡热气混着清爽沐浴露的味道,一边嗅闻还一边嗓音沙哑地说话: “今天怎么这么体贴?是不是刚刚洗澡时被你老公的身体迷住了,嗯?” 纪眠竹虎躯一震,震惊于近来江敛总是面无表情说骚话的能力,以前他咋没发现对方还有这能力呢。思及此,他清咳一声,不客气地弹了下江敛的脑壳。 “胡说什么,我那是关心你。”他理直气壮,可在江敛呼出的热气间又像被融化了一样,嗫嚅着,后头又轻轻蹦出一句细细的声音:“......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吧。” 江敛从胸腔里闷出一声低低的笑,震的纪眠竹也跟着晃。 两人说了好一阵没营养的话题,在两位总裁的眼里估计是有点浪费时间,然而此刻他们是小情侣,小情侣之间说再多没营养的话题,那也是甜甜蜜蜜黏黏乎乎的。没多久,晚饭就来了,酒店的服务人员推着小推车,将餐桌摆了精致的一圈,方才安静着离去。 江敛把人抱到餐桌旁,又伺候人吃饭。 纪眠竹确实是饿了,见状立马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然而吃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在片场时江敛说出的话,于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你不是说有办法让我更入戏一点吗,什么办法?” 江敛吃饭的动作一顿,挑挑眉,看着纪眠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想知道?” 纪眠竹点点头。 江敛又是一笑。 “那先吃饭,吃完了告诉你。” 纪眠竹闻言愈加抓心挠肝,连吃饭的速度都快了点。他先一步吃完,坐在位置上乖乖巧巧眼巴巴地看着江敛,像是幼儿园里等待老师解答问题的小朋友。 江老师看着纪小朋友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慢悠悠地拿纸巾擦了擦手,优雅地从座位上起身来到纪小朋友的面前,俊美的面容逆着光,更显得轮廓深邃,令人心尖滚烫,他伸手挑高了纪眠竹的下巴,低头就是一个深吻。 纪眠竹完全没料到江敛的动作,乖乖巧巧坐在椅子上几乎是一个予取予求的状态,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江敛扣着他的下巴长驱直入,转瞬间就让纪眠竹软下身子来,两只胳膊不由自主地攀附上对方的脖颈,凤眸微微闭上,卷翘的长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承受不住这场风暴的蝴蝶。 江敛从喉间溢出一声哼笑,似乎对纪眠竹这样的依赖姿态很是满意,他稍稍离开了一点,两人的唇角立即牵着一抹水润的银丝。纪眠竹还晕头转向的反应不过来,江敛却是已经把人打横抱起,径直放到了里间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不是想有感觉吗?乖,等会儿就有感觉了。” 纪眠竹眨着一双蒙着水雾的凤眸,直觉对方心里想的可能和他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男人拖着卷入了更深的浪潮。 第二天,纪眠竹是被腰酸醒的。 彼时外头阳光正好,有不少明媚的太阳光透过拉的严丝合缝的窗帘悄悄溜进来,让房间里萦着的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四下逃窜开。这无声的逃窜似乎惊到了床上被男人搂在怀里睡觉的美人一般,令其好看的眉心蹙了蹙,往男人怀里更深处埋去。 但没过多久,纪眠竹还是不舒服的醒来了。 意识还在朦胧着,身体的不适却是已经先一步传达到了感知上。他难耐地扭了扭腰,又张了张唇,被沙哑的厉害的嗓音惊吓住,于是立马睁开了眼睛。还紧紧缠绕留恋不舍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人一清醒,就会控制不住地去回想昨天晚上的荒唐事,于是夜里他被江敛翻来覆去像是摊煎饼一直摊到凌晨的记忆回到了脑子里。 包括江敛黑眸深处泛红,性感的肌肉上覆着层薄汗,顺着动作往下滑,一张俊脸上满满的冷若冰霜,可一开口却是在说:“宝贝,别压着。” 想起这些,纪眠竹就来气。 说好的教他入戏呢!摊一晚上煎饼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目前腰间酸软嗓子干哑的状态,这还要他怎么出去见人! 纪眠竹咬着牙狠狠踹了江敛一脚,但动作也是软绵绵的压根就不唬人,还没踹到江敛身上,就在半途中被一把捞起,男人唇边挂着餍足的笑在他白皙泛着红的脚腕上又印下一吻。 轻飘飘的,十足的温柔。 像是能察觉到爱人所想一般,江敛又把人重新揽回怀里,一边在那有着完美曲线、如今过度操劳的腰间轻轻揉着,一边低声哄着怀里人。 “好了宝贝,我哪点骗你了。你看你刚刚踹我的动作多有杀意啊,像极了游戏里的大魔王,我都被你吓到了,还以为你要弑夫......” 话虽这样说,但他的表情可没有半点的害怕,相反还轻轻笑着,俊美的面容上全是心满意足,像是终于吃到糖的小孩子。 纪眠竹哑着嗓子说不出话,他可没忘记昨天晚上这人坏心眼的频频顶|弄,就为了听他受不住的声音。于是气鼓鼓地起身下床,连后腰隐隐的酸软也没顾,头也不回地洗漱穿衣服。 其实也不怪纪眠竹如此,他如今还是要去片场的,但现在只要一开口,或是走路姿势稍稍有点不对,亦或者是换衣服是露出了身上的痕迹、不小心去扶了下腰,都会露出破绽,继而渐渐被人解读出他和江敛昨天晚上到底是怎样胡来的。 而且相对而言他的任务不算重,只需要在这里待上两三天。然而就是这样的轻巧任务他都不能专心投入,还搞出胡来的事情,这对向来工作上兢兢业业的纪总实在是一件不能忍受的事情。 因而自从下了床,看到始作俑者,纪眠竹的表情就会一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满脸的不高兴,这在江敛试图凑过来为他揉腰的时候发作的更厉害,以至于纪眠竹扭头就去高导那边了。 被爱人冷落的江敛有些无奈,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这是他故意为之的,今天的结果早有预料。毕竟要想速成纪眠竹身上的“杀气”,那可不就得惹他不高兴嘛。虽说自己采取的手段无耻了一点,但现在看来效果还蛮不错,不少工作人员都碍于那身若有若无的杀气,而不敢靠近他的宝贝。 至于后头的事情,只能自己去慢慢哄着了。 江敛低头牵出一抹笑,随后又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跟在纪眠竹屁股后头转,惹得纪眠竹面色更加阴沉,甚至还趁别人不注意回头瞪了他一眼,但却只能收到江敛好看的一笑。 纪眠竹被那笑容晃了下眼,差点就要同江敛搭话了,但后腰适时的一阵酸却是提醒了他,于是他冷傲地哼了一声,沉着脸直接扭回了头。 必须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虽说可以是可以,但纪眠竹能接受的可以是两人适可而止,而不是江敛这样胡作非为了一晚上。为了防止还有下次工作期间还有这样令人不爽的事情发生,纪眠竹觉得十分有必要让江敛认真反省一下。 不然以后成习惯了可怎么办! 怒气上头的纪眠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今后如何训夫的手段中,从而直接忽略了早上刚起时江敛对他说的那番气质贴合魔王的话。 又换好了一身精致魔王行头的纪眠竹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着高导喊他出去。椅子没有软垫,质感硬邦邦的,对如今状态的纪眠竹来说着实是有些受罪。他一边小心觑着其他工作人员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边小幅度地在椅子上扭了扭腰,蹙着好看的眉,万分不适应。 至于江敛,早就出去为他的闹别扭的爱人找寻软垫去了。 别扭是别扭,伤到他的宝贝就不好了。 然而没等到江敛拿着软垫回来,纪眠竹却是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悉的身影进了门,眼睛在屋子里转了转,而后直直地朝他这边走过来。 “......云宽?”纪眠竹惊讶叫出对方的名字,又道:“你怎么来了?” 魏云宽大步不停,一直走到纪眠竹跟前才顿住脚步,他颜色略微有些浅的眸子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人,阳光流窜进去,显得眸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可转瞬间便被他掩盖起。魏云宽扬起一抹恣意的笑,俯身下来,两手撑在椅子扶手边上凝望着纪眠竹,声音里满是笑意。 “我怎么不能来?阿竹,你来拍戏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实在是不够地道,这显得我这个娱乐公司的老总多没用啊。”他叹了口气,似乎真的被伤透了心。“幸亏我在这个拍摄基地投资了一部戏,有人告诉我说阿竹你出没在这里,我才来碰碰运气的。” 说着,还用着一双桃花眼觑着椅子上人的面色,好像他是个负心汉一般。 纪眠竹一时无言,对这位素来行事摸不懂的魏二少的伤心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来干嘛简单讲了一下,期待这位魏二少赶紧收起肉麻的表情,不然等会儿江敛进来了又是一场灾难...... 魏云宽没有直起身子,仍是就着这个按着椅子两边扶手的姿势听底下人微仰着脸叙说,目光在对方脸上一寸寸逡巡,粗略感觉上去,就像是他在虚虚抱着纪眠竹一般。魏二少对此显然很是满意,一边时不时地“嗯”上几句,一边拿手去勾纪眠竹戴好的微卷的黑发,以及旁边两对弯曲的犄角。 “阿竹,你这装扮,还真好看。” 他嘴里赞叹着,指尖悄悄划过纪眠竹白皙脸侧上画上去的暗红咒文,声音愈来愈低,像是情人之间的絮语一般,甚至一些炽热的气息都喷洒到了纪眠竹的侧脸上,在明烈的阳光下,白皙侧脸上的细小绒毛微微拂动。 陌生,十分陌生,那是与江敛完全不同的感觉。 总之,就是很怪。 就在纪眠竹觉得哪点不对,蹙着眉想要推开不知不觉朝他释放魅力的魏二少的时候,魏云宽却是自己主动站直了身子,后退了半步,没叫纪眠竹为难,也恰巧赶在江敛跨进大门时彻底打散了无形的怀抱。 他站在一旁看着好友不自觉舒了一口气的模样,微微抿住了唇。 江敛甫一进来,就看见纪眠竹旁边站着一个魏云宽,显然是趁他不在时进来的,于是脸色就不由有些冷。可他在对待纪眠竹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尽心尽力,轻声哄着与他闹别扭的纪眠竹,把软垫垫在他坐着的椅子上。 只是十分不巧,纪眠竹屁股还没捂热软垫,就被外头的高导叫出去准备。臀部一抬离椅子,某处过度使用了的地方就传出一阵奇怪的感觉,让纪眠竹起身的动作一僵,差点又歪坐回去。只是他到底是不愿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有什么不对,于是只好咬牙忍着那种感觉,一步一步保持正常的出去。 临走前,还没忘记狠狠瞪了江敛一眼,裹挟着满身的杀气往外走。 魏云宽危险地眯了眯眼,瞧着自家好友的走路姿势,眉宇都是紧紧蹙了起来。以往的风流韵事让他有了十足的经验,于是观察着纪眠竹走的有些僵硬的背影,立马明白那到底意味着什么,脸色马上阴了起来,淡色的瞳孔盯着一旁沉默寡言的江敛,里面流窜着风暴与不爽,开口质问: “你碰他了?” 他舌尖吐出一句问话,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血气。 江敛不冷不热地瞧他一眼,随后又收回了视线,望向外头的人,好像连一丝一毫的眼神都吝啬施与这个对自家宝贝觊觎的人。“夫夫之间的事,这不是正常吗。” “魏二少管好自己才是。” 说完,他也没管对方听了自己的话是个什么反应,长腿一迈,就追寻外头那抹身影而去。 魏云宽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指甲掐着手心,半晌从唇缝里吐出一句该死,但最终却也无可奈何。他抿了抿唇,还是跟了出去,热烈的太阳光落到他的肩膀上,却像是攀附不住一般滑落下去,只余下一片寒凉。 他望着那头的好友,淡色眼睛里闪过一抹落寞,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像是中央隔着道鸿沟一般。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也可以在后面看护着,以防那个姓江的做出什么欺负人的事情来,他的阿竹无处可去...... 昨天就搭建好的场地边上围着一圈人,其中还有不少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光是江敛,顾仞这样的已经够引人注意的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一个魏二少,像是行星一般围着纪总这颗太阳转。 实在是不叫人觉得稀奇,又觉得合理。 纪眠竹像昨天一样又坐到了那个骷髅头宝座上,刚摆好姿势,就看见一身清爽的江敛又站到了边上,没有惯常的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冷着张能往下掉冰碴的俊脸,反而挂着一抹帅气逼人的笑,还正好是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那一张平常喜欢的紧的俊脸上的笑容在现在的纪眠竹看来莫名的得瑟。 于是郁气难消的纪总阴森地露出一抹笑,咬了咬牙,只想把男人拉过来狠狠把他的脸捏到变形,然后发配到冷宫一个月才能抵消他今天的难过。 只是纪眠竹心里的想法只冒出了个头,显示器旁的高导就激动的站起来直拍大腿,扯着嗓子大喊:“哎对,就是这个感觉!简直完美!再狠一点纪总!!” 纪眠竹一愣,周身因为怒火而堆积起来的阴沉气息登时消散了一半,高导都没发现,旁边的江敛就已经默不作声地移了下站立的位置,露出被挡到的身子,再度朝纪眠竹眨眨眼,端的是一派懒散。 纪眠竹消散了一半的阴沉气息又重新聚拢起来,被高导激动的捕捉下来。 “哎对对对!就是这样!” 出乎意料的,他的这一点戏份拍的极其快,都没用得上事先说的三四天,仅仅在第二天便完成了。高导眯着眼睛看着显示器,忽地想起昨天江敛带人走时说的话,于是欣喜若狂地朝江敛竖了个大拇指,激动的语无伦次。 “江总的办法真是精妙精妙!真不愧是您!” “不知能否传授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背上可都是你的杰作 高导这一嗓子着实大, 把在场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站在一旁相互看不顺眼的顾仞与魏云宽,皆是一脸狐疑, 看看纪眠竹又看看高导,最后通通把目光放到了正前方的江敛身上。 一片静默中,顾仞理了理衣角,脸上漫开一抹迷人的微笑,视线锁住了江敛,像是真的好奇一般,缓缓问道:“听高导这么说,纪总今天有如神助的状态,原来都是江总的功劳了?不知江总采取的什么办法,也让我们都学习学习?” 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一直跟在纪眠竹身边的这个人真正的身份,所以甫一见面, 称呼江总倒也没错, 只是就不知道这句称呼之下包含多少真心了。 魏云宽虽没说话,但一双淡色的瞳孔却也紧紧盯着那个他更看不爽的人, 联想至刚刚观察到的东西, 脸上阴晴不定。 坐在宝座上刚换了个姿势放松一下准备解开威亚的纪眠竹满脸茫然,不知这些人在打什么哑谜。但突然间, 昨天夜里江敛对他说的教他入戏的话却是突然闯进了脑海里,让纪眠竹不禁沉思起来, 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偏偏高导高兴之下也没注意在场其他人的面色, 自顾自地拍了拍大老板的肩膀, 嗓门一如既往的高:“是啊, 昨天你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没想到今天真的效果不错!”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江总, 到底是个什么法子, 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呗,说不好还能让那些一时入不了戏的小明星学学呢!” 江敛听到这里,俊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动作却是几不可察的顿了顿。他抬手将高导热情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拂下去,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那可真是抱歉了,我这方法只有你们纪总能学,而且也只有他能学会。” 他往常冷沉的声线里如今多了些其他的意味,说着,江敛朝椅子上的爱人暧昧地眨眨眼,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纪眠竹皱了皱眉,此前没想通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明朗,他感受着后腰至今没消下去的酸软,面色不禁又阴下去一点,仔细看,还有些泛红,明显是羞恼的。 就算想让他速成,那、那也没必要玩这么狠吧,床上跟匹野狼似的。纪眠竹指尖掐着椅子扶手恼怒的想。 仍旧羞恼着的纪总完全忽略了江敛玩的狠是想让他周身的“杀气”更逼真一点,若是提前打招呼就没有这份效果了,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更何况江敛还自己一个人扛着第二天纪眠竹的误解和腾腾的杀气,说起来,实在是有点委屈。 然而如今的纪眠竹气愤之下丢失了一丝丝理智,也抛开了这些,内心只是把自己如今的窘迫状态全都归结到对方身上去,想着好好教训对方一顿,连按住扶手从椅子上起身的动作都杀气腾腾。 江敛见此,连忙赶了过去,想要扶纪眠竹一把。毕竟他可默默承受了一上午自家宝贝的郁气了,再不去哄的话,他害怕自己会被就此打入冷宫。 这样想着,江敛长腿一迈就要过去,眼神紧紧盯着那抹身影,然而纪眠竹却是赌气似的,解开威亚后非要自己起来往另一边上走,连江敛的眼睛都不去看。 纪眠竹冷着脸站起身,刚往旁边伸了只脚,眼睛就忽地瞧见边上正对着他的工作人员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刷上了白油漆。与此同时,他耳朵里也传进那些工作人员惊恐的尖叫和大喊:“往旁边躲!” 人在遇到极致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往往都是愣住的。 纪眠竹在乍然听闻让他躲开的时候,只觉得懵逼,毕竟周围还好好的没有异样。然而随后就感觉上方好像有危险靠近,带着些微的风声,那一瞬间头皮乃至整个后背的寒毛全部炸开,往外渗着寒意,只是脚步却像是黏在了原地一般完全动弹不得。所幸在那一刻,有一抹人影迅速冲了上来,狠狠把他拉离了危险,只是陷入一个紧密滚烫的怀抱里。 纪眠竹被拥在江敛熟悉的臂弯里,鼻尖是熟悉的味道,耳边是对方一声一声的急促的心跳,他因受惊而睁大的凤眼看见有什么东西擦着抱着他的江敛后背掉到地上,发出沉闷可怖的一声重响。 但抱着他的江敛却是置若罔闻,带着他飞快离开。 脚下囫囵走了几步,离那处地方远了,纪眠竹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重重喘了口气,却也像是因害怕紧张而扭曲了似的,听起来有点像泣音。他从江敛怀里往外挣了挣,转瞬间又被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男人按了回去。 江敛双臂箍得紧紧的,胸膛不住起伏着。刚才纪眠竹头上掉下来东西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每浮现一次都让他心底的暴躁更多一分。他压根无法想象,要是自己再来晚一点,要是自己根本赶不到,纪眠竹会是个什么下场。 血色的画面幻影般在脑海深处浮现,让他黑沉沉的眸底也陡然映上了一抹红。 场面随着重物落地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直到有一位工作人员因为看见人没事,后怕的瘫坐在椅子上发出来一声动静,打破了这份诡异,众人才如梦初醒,如同刚从那场差点发生的事故里走出来一般,现场陡然兵荒马乱起来。 高导手里卷成筒的剧本都抓不住了,脸色由白转红,气的桌子差点砸了。“你们怎么搞的,上面好好的器材为什么会掉下来?!谁踏马负责器材的,给我滚出来!” 工作人员全都摇摇头,脸色一个赛一个的惨白,还有人抚着胸口喘不过来气,当真是被刚刚的意外吓住了一般,甚至还有小女生微微啜泣了起来。 高导觉得自己的寿命都能跟着缩减一圈,吓了个半死。这事简直没完,大老板就来两三天,第二天就能差点出事,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在这里立足?高导看着那片地上的威亚钩子,气的肺都要出来了。 这时候,站的稍远些的魏云宽与顾仞也先后反应了过来,身侧双手握成拳,其上青筋直冒,皆是胆战心惊的模样,一个口中叫着阿竹,一个喊着纪总的过了去,都要察看被江敛护在怀里的纪眠竹的情况。 甚至还吸引了气极了的高导的注意,令其暂时放下问责的事,跑过来关心这两个金贵的大老板。 处在众人关心圈里的纪眠竹对自己的情况十分清楚,意外发生的时候,他就被江敛拉走护到怀里去了,一块皮肤都没伤到。反而是江敛,他可是亲眼见着那东西擦着江敛的后背落到地上摔成碎片的。 就算没撞到,擦了一下,那冲击力应该也不小。 想到这里,纪眠竹心里急了起来,连先前与江敛置的气都忘了,凤眸因为担心和害怕迅速覆上一层水雾,他对其他人的关心只胡乱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而后便一直盯着眼前的江敛看。 纪眠竹扒拉下来江敛把他脑袋摁在怀里的胳膊,又捧着江敛的脸,一双手在对方的后脑与后背处胡乱的摸索着,动作十分慌乱,完全失了条理。 “......你,你伤到哪了,疼不疼啊?”他一边摸一边急切的询问,害怕摸到一手的血迹。“快回答我啊......” 耳朵边上传来怀里人有些颤抖的声线,江敛缓缓抬起头,尚未消退的带着戾气的泛红眼眸盯住一脸担心、要哭出来似的纪眠竹,慢慢勾起了一抹笑,安抚着他方寸大乱的爱人。 “没事,没伤到,别担心。” 纪眠竹完全不信,急的鼻音都出来了,白皙的手在江敛肩头轻轻摸着,犹不放心。 “那东西擦着你的后背过去的,肯定不是没事,你骗我!”纪眠竹抿着唇,原先淡色漂亮的唇瓣如今一片苍白,好看的面容也像是被惊吓的失去了血色一般,让人心疼。他盯着江敛黑沉泛红的眼睛,一咬牙道:“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江敛闻言握住了纪眠竹要动作的手,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一瞬间他周身萦绕着的戾气都尽数消散了一般,全然安抚着眼前惊慌失措的爱人。 江敛刻意轻笑了一声,揶揄道:“宝贝,确定要把我的衣服扒下来吗,我的后背上可都是你昨晚的杰作。” 他这话并不假,昨夜纪眠竹挂在他身上,小猫似的在他后背上又抓又挠,留下了好几道泛红的印子,甚至肩膀处还有纪眠竹留下的牙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些,江敛并不希望给人看见,当然,更深的原因是不想他的宝贝这么担心他。 说到这个,江敛就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在以前纪眠竹还未属于他的时候,他就总喜欢耍一些小把戏,让他的宝贝担心他,爱护他,恨不得纪眠竹一天到晚24小时都想着他才好。然而如今在一起了,他又变了想法,不想他的宝贝为他伤心,就该每天快快乐乐的。 所以说,人心还真是莫测,尤其是他自己。 江敛不由在心里嗤笑一声,嘲弄自己贪婪的念头,然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还在纪眠竹手上又亲了一下。 这话终归还是有些作用的,纪眠竹闻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苍白的面色都羞耻的回了点血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和往常差不多,一如既往的好看。纪眠竹又气又急,还有些羞恼,想打江敛又担心误打误撞伤了他,眼尾都急的沁了点雾色。 “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开玩笑?!”虽然还是很担心,但是他心头不住的害怕却是因为江敛的玩笑话驱散了不少,此时只剩对他伤势的关心,连颤抖的声线都明显的稳了稳。“说实话,疼不疼啊?” 江敛摇摇头。 “就蹭了一下,不用担心,让医生看看不就好了?” 他还是耐心哄着纪眠竹。 纪眠竹却像是被陡然提醒了一般,见状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四处逡巡着,最终望向高导,哑着嗓音厉声道: “这里应该备有医生吧。人呢?” 他这时候的气势都比先前拍摄时高出不少,令人胆战心惊,高导见状立马点头。“哎,有,已经打电话叫人过来了!” 纪眠竹闻言,小心带着江敛往里边走,周围的人纷纷后退,给他们俩留出一条通道,只在屋子外围着,揣摩着里面的状况。 提着药箱的医生刚来到便被穿着魔王衣服,模样好看的男人凶狠地拎到另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面前,直言看病。来之前,他也知道是剧组的大老板出了事,如今看这两位的气质,眼珠一转就明白了,于是也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的按照要求给人看到底哪里出了状况。 然而当那位面容俊美的男人依言脱下衣服,他去察看对方后背状况时,却是突然愣住了。 因为对方的后背除了一大片磕碰到的淤青,少数皮肤蹭破皮沁出一丝丝血迹外,其余大片地方竟然都是抓痕,泛着红交错着横在上面,很有一种凌乱的美感。哦,肩头还有牙印,一边一个,对称了。 纪眠竹自然也是看见了,连带着昨晚的事情又一次的浮现在了脑海里,登时脸一红,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叫医生别看还是继续看。 然而当事人江敛脸皮却是厚的紧,对自己后背的可怖淤青止口不提,甚至还有心情欣赏自家宝贝的羞窘,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不过医生到底是医生,见多识广,两位大老板的关系在他肚子里滚了一圈,已然有了个清楚的概念。他面色都没怎么变,就给这位患者看起了伤,伸手按了按,询问了几句,就很快做出了诊断。 “还好,伤的不重,就是淤青看起来吓人了点,”说着他又在江敛肩胛骨按了按,成功捕捉到男人一闪而逝的皱眉。“肩胛骨这块碰的有点重,拿点药酒抹一抹,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纪眠竹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被江敛含笑着拉过来坐在身边,还没忘记给医生道个谢。 “客气了客气了。”医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摆手,末了还道:“我就住在那边的酒店里,有事可以直接叫我。” 纪眠竹点点头,想同江敛再说会话,只是眼角余光却见着一只脚已经迈出去的医生又折返了回来,郑重其事的塞给他一个小圆盒。 “这是活血化瘀的,我想二位应该用的到。” 说完,便立马走人了。 纪眠竹捏着小圆盒,半晌摸不着头脑,翻来覆去的瞧,一边瞧还一边思索,江敛的伤明明是要用药酒的,虽说都是活血化瘀的功效,但这看起来精精巧巧的小圆盒,够用吗? 这个疑问止步于纪眠竹把小圆盒翻过来的那一瞬间,因为小圆盒的底部写着它的功效。第一条,润滑。 第二条才是清凉,活血化瘀。 他顿时说不出来话了。 耳边适时传出愉悦的笑声,纪眠竹一边用力捏着圆盒,一边抿着唇红了耳朵,想扔又不想扔,毕竟后头的微妙感觉还提醒着他需要这个东西。挣扎了一番后,最终还是被江敛哄着收下来了,只是绝口不提此事相关。 所幸这里除了江敛,没有第二个人看到他的窘态。 第96章 调查也要争先抢后 在纪眠竹和江敛为了一盒活血化瘀功效的膏体打情骂俏时, 外头却是拢着浓重的一层阴云,这来自于怒气未消的高导, 还有亲自过来检查、一脸凝重的顾魏二人。 为了防止现场被破坏,有人浑水摸鱼,在医生来之前魏云宽就已经让周围的工作人员离开了,留出了中央的那一小块空地。铁质的钩子将泥地砸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坑,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究竟有多么危险。 虽然魏云宽和顾仞两个人平时不对盘,但在处理这种事上倒是奇怪的默契,一个仗着演戏经验丰富,去检查了下威亚,另一个则是去盘问那些工作人员,寻找蛛丝马迹。高导则是跟在两人屁股后面转,急的额头冒汗, 他心里也明白器材出了问题, 那就跟管理器材的人员少不了关系,于是连忙对着剧组里的人发问今天有谁碰过威亚。 最终找到的是一个年轻人, 刚来剧组没多少天, 一张面上青涩的很,见着这么多大人物站在自己面前, 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更何况他还隐隐背上了办事不利、差点闹出人命的责任。 “高、高导, 我事先检查过了, 真的, 东西是正常的!在纪总用之前我还特地又检查了一遍!” 高导用手背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对年轻人的解释听不进耳朵里, 只是疾言厉色的反问, 满脑子都是两人在他这里出了意外他要怎么去和好友交待, 于是话音也愈发严厉:“啊?事先检查过了怎么会出事?东西正常怎么还会掉下来?”年轻人张张嘴,嘴笨的说不出话来,差点急哭了,而这时,检查完了的顾仞也走了过来,素来英俊成熟的脸上失去了迷人的笑容,如今只余严肃。他同魏云宽简单交换了下眼神,便朝着高导简单道:“我看过了,是钢丝绳松了。” 钢丝绳松了这个问题更是说明了看管器材的人办事不利,毕竟若是正常情况下,那是根本不可能松掉的。 年轻人听了顿时傻眼了,万万想不到自己好生检查过的东西竟然还能松掉,于是面色更加苍白,他本就嘴笨,到了这个地步更是找不出什么话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高导也是生气,气自己剧组里竟然还能出这种事,更气自己一点都没发现,于是带着年轻人就要往屋子里去,准备去把事情说个清楚,至于纪总他们怎么处置这人,就不是自己管得了的了。 只不过他还没开口,就被一旁的魏云宽拦下了。 魏云宽面上的懒散笑意也消失了,淡色的瞳孔盯着人时,仿佛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通透,令人觉得彻骨的寒凉和害怕。他想了想,开口问向被他盯的一抖的年轻人:“除了你,还有谁碰过这个吗?” 他打量了一眼面容青涩的年轻人,笃定道:“你应该是新来没多久的吧,老员工呢?” 高导顿时愣住,被提醒了似的低头回想起来,面色难看。 年轻人闻言也是立马开了口,声音激动:“对对!我是新来没多久的!”他重复了好几遍,见自己的嘴笨令在场人都皱着眉看他,他才深呼吸了一口,使劲冷静下来,慢慢思索着说道:“我叫小李,最近才来这里打打工,平时也就搬运一下器材之类的活,威亚是昨天才交给我负责的,当时我很激动,也很认真的学了各种常识......” 见他又有要偏题的趋势,魏云宽不耐的开口纠正:“之前到底是谁负责的?”小李闻言,思路立马正了回来,“啊对对,这种重要的东西本不应该由我这样的新手负责,所以在此之前一直是由叫阿和的老员工负责,也是他教我的......” 另一个名字被提出来,魏云宽和顾仞立马看向高导。 高导自个也是一脸凝重,顺势解释道:“阿和算是我这的老人了,不少人都认识他......奇怪,今天怎么没见着?” 他眉头一凝,转身招了场务过来,将整个人说了一通,又问了遍阿和去哪了。 “阿和啊,他昨天夜里请假走了,说是家里有急事,不得不回去一趟。”场务说完,又觑了一眼凝重的场面,小心翼翼的问道:“高导,这事,是和阿和有关系吗?” 高导不欲多说,挥挥手就让人走了。 如今说到这里,兜兜转转了一圈,大家也都是聪明人,心里都逐渐有了个大概,只不过事情没证实,不能敲定罢了。 高导转回身子,又面向了摸不清深浅的顾仞和魏云宽两人,顿觉心累。 “哎,这事,不管是小李,还是阿和,或是其他人,都得跟江总和纪总说一声,毕竟,是他们俩差点出意外。”他看了一眼顾仞和魏云宽,再度叹了一口气。“我进去了,招待不周,二位不要介意。” 顾仞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仍旧是望着断掉的威亚,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魏云宽则是看也不看高导,面上表情有些难看,那种绷得很紧的姿态,不得不让人想起他疯子二少的名头,担心他受刺激之下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只是目前的高导也顾不了这些了,他脚尖一转,就往屋里头走去。 屋子里,刚穿好衣服没多久的江敛,就开始和纪眠竹听高导在外头得到的信息,从头到尾听完后,他眸光闪烁了两下,却又转瞬间恢复,捏着纪眠竹的指尖对着高导点点头。 “我知道了,小李暂且留下来,把那个叫阿和的人自进剧组以来的信息都给我一份。” 见高导又出去,江敛犹不放心,掏出手机让自己人去查。 纪眠竹看着江敛一连串的动作,抿抿唇问道:“你怀疑是那个老员工吗?”新手如果能摸清器材的所有,那也不叫新手了,这小年轻大概是倒了霉,被拉过来背锅了。 果不其然,江敛点点头。 “嗯,昨晚离开,今天就出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况且,就算不是他,那也得和他有着关系。”干了这么多年的老员工突然不对劲,有很大可能是背后还有人指导。江敛眸底闪过一抹厉色,却没叫纪眠竹发现,他捏捏纪眠竹担忧的脸,笑着安抚道:“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别担心。” 见纪眠竹仍旧皱着眉,他索性拉着人起身。 “反正你的戏份已经完了,我们直接回酒店吧,正好你也能给我用一下药酒,我还受着伤呢。” 他不得已用受伤拉回纪眠竹的注意力,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听见这个词,纪眠竹就立马从那些层层叠叠看不清的事情里走了出来,干脆利落的点点头。 江敛一笑,两人出门,朝酒店走去。 此时酒店外头仍是一阵兵荒马乱。自两人离开后,剧组今天的工作就全部暂停了,顾仞和魏云宽也先后离开,于是剧组只剩下一个高导,满场子的训人,强调整个剧组的安全问题,末了又着急忙慌的去完成江敛布置下来的任务,一天下来,嘴角都长了个泡,连喝三杯菊花茶都没压得下去。 与此同时,离开的顾仞也灵光一闪,忽地明白了什么东西,他整理了一份威亚脱落的资料,送到了纪眠竹手上。 于是酒店里的两人又一起研究起来,纪眠竹还真心实意打电话感谢了好一会儿顾仞,见此暗暗吃醋的江敛没有办法,只能背地里要求自家好下属们赶紧加快速度去查东西。 晚上的时候,江敛独自到了酒店房间的阳台,一边看手底下人传过来的信息,一边皱着眉思索,脑子里有个想法已然是慢慢成型。 然而就在他沉思更大的背后人的时候,阳台旁边却是传出了一阵清咳声,听起来想要引起谁的注意似的。江敛缓缓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魏云宽那懒散倚在阳台边上的姿态。 两个可以称得上是情敌的人见面,场面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江敛转身就要走,回去抱着他的宝贝睡觉不好吗,谁闲的没事在这里看情敌。 只不过他到底是没走成,因为魏云宽主动开口叫住了他。 大概是叫了情敌的名字有些膈应,魏二少那张风流俊美的脸上一阵扭曲,跟吃了馊了的隔夜饭似的,好半天才冷静了下来,僵着嗓音把自己查出来的东西告知对方。 “今天下午我查了,那个阿和在昨天上午时,和一个陌生人有过交流。那人让他找个机会动个手脚,不管是什么手脚,能伤到人就好,然后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威亚掉下来也是被提前动了,用的是质量有问题的钢丝绳,检查不出来,但到时间就会断掉。那个阿和现在已经被扣住了,有我的人也有你的人,人还在老家,手里拿着一大笔钱。”魏云宽说着说着,僵硬的声音渐渐找回了以往懒懒洋洋的味道,只是说到最后时,或多或少地又冷了起来。“至于和他有过联系的陌生人,我查到的是空号,做事做的很干净。” 江敛面无表情的听着,末了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些东西刚刚他也看过了,而且那个陌生人,据他已经的东西来看,很明显和前几次是一个人。几次三番的出现,实在是让江敛忍无可忍,况且这次还危及到了纪眠竹,几乎是差点就得逞了。 思及此,江敛的面色更加难看,索性他也通过这几回,渐渐摸清了背后人的目的,对对方的身份也有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就是不知道他的宝贝知道了会怎么样...... 兀自陷入沉思的江敛又被隔壁的魏二少打断了思路,倚在阳台上的魏云宽一副臭脸,万般嫌弃。 “谁要你谢谢了,我都是为了阿竹,要谢也是我的阿竹来谢......” 江敛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盯着魏云宽的眸光变幻莫测,魏云宽也不甘示弱,两人隔着一道阳台,互不相让,连夜风里都有些火星。 正当这时,引发这场争斗的人却是出现在了阳台上,手里拿着一瓶药酒,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还解开了两颗扣子,形状好看的锁骨在领口半遮半掩,微凉的夜风一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两下。 “阿敛,你怎么跑这来了,说好了我给你上药酒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着阳台上的江敛已然大步走了过来,捞起搭在一旁摇椅上的外套就披在了他身上,而后长臂一伸,自己就陷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纪眠竹眨眨眼,也没挣扎,顺势就窝在了江敛怀里。 江敛瞬间忘了隔壁阳台还有一个情敌,只顾着小声教训怀里人。“晚上冷,阳台风大,你怎么穿这么少就过来了,万一感冒了可怎么办,到时候心疼的又是我了......” 纪眠竹脑袋满足埋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有些闷的传出来:“谁叫你一声不吭地跑到阳台,我还在房间里找你大半天,喊你你估计也没听见......对了,你在阳台干什么?” 在江敛怀里蹭够了,也暖乎了不少的纪眠竹终于意识到了自家男朋友过来的目的,于是从对方怀里抬起头,眨巴着一双好看的凤眼四处逡巡着,“让我看看,阳台有什么好东西吸引你过......” “过来”两个字只说了一半,纪眠竹就瞧见了在场竟然还有第三个人,隔壁阳台还斜斜倚着一个面色极差的魏云宽。眼眸半眯着,淡色的眼珠里满身不爽的味道。 不知道对方啥时候在的,也不知道对方究竟看到了多少,也或许对方一直在也说不定。 纪眠竹登时就从江敛怀里钻了出来,乖宝宝一样立定站好,强忍着面上的燥热冷静的朝对面点点头,急中生智打了个招呼。“云宽啊,你也来欣赏夜景啊。”江敛笑了一下,随后收获了自家宝贝的一个踩脚。 隔壁目睹了一切的魏云宽艰难的扯出了一抹笑,动了动唇,最终还是顺着好友的话往下走。“是啊,来看夜景,阳台的风不错。”是不错,阴云罩顶,风也挺凉的,但他觉得自己的心要比夜风还凉。 纪眠竹再度冷静的点点头,看起来没事人似的。 “嗯,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这还有个伤患,我得尽快给他涂药酒。” 说完纪眠竹就拉着江敛往里走,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尴尬了,因为走的太匆忙连肩头的衣服掉了都没管,还是江敛眼疾手快捞了一下。 房间里头,纪眠竹恶声恶语让江敛脱了衣服趴下,一边按照医生说的搓热双手均匀涂抹药酒,一边抿着唇努力挥散自己脸上的温度。 在别人面前撒了半天娇真是丢死人了! 纪总长这么大从没丢过这样的脸。 偏偏江敛还有所觉似的,不老实地逗弄着着纪眠竹。 “......害羞了?” 纪眠竹抿抿唇。 “别羞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纪眠竹不说话。 “不过是在我怀里蹭了半天而已,不丢人,我喜欢的紧。” 纪眠竹忍无可忍,拍了他一下,但这一下也是收着力度的,生怕把趴着的男人打出什么好歹来。 江敛兀自闷笑了半天,笑的自家宝贝差点冷着脸走人,他才先一步扯住了纪眠竹的手腕,认真道:“后天我们回纪宅吧,我想奉孙媳妇茶了。” 这回纪眠竹没冷脸,眯着双漂亮的凤眼指尖捏了捏底下江敛的半张俊脸,才施舍一般,低低的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总章节快要过百了,这文也快完结了,我都开始思索起来番外要写什么了 第97章 把周伯拐回纪宅 纪眠竹和江敛没在剧组那边待多久, 第三天就离开了,就如一早设想好的那般。其实他们俩本可以在第二天拍完后就离开, 只因出了那档子事,而不得不又多留下了一会儿,把这一滩子脏水清理干净。 高导也是个实在人,明白事理,哪怕是在他这里工作多年的老员工,犯了错就是犯了错,不能再用了,于是二话不说,让人卷铺盖走人,甚至还在剧组里把事情摊了个底朝天,发了好大一通火, 耳提面命安全问题, 把整个剧组收拾的妥妥贴贴的,可以说是风气都为之一肃。 再说始作俑者阿和, 在老家被人江敛的人扣下后, 刚开始还死鸭子嘴硬绝口不说,直到那些证据明晃晃的摆到他脸上, 才后知后觉起自己的罪名,像是死了爹妈般哭着说他也是受人指使。当然, 通通没用, 直接被送到了警察局定了个故意伤人罪, 余生牢里度过。 这些纪眠竹都是听江敛说的。说来也奇怪, 他明明也是个有主见、做事不拖沓的人, 可是自从与江敛在一起后,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像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事情在还没揽到他身上时,便被江敛一把接过去了,直到水落石出,才像是讲故事一般把最终结果讲给他听。 江敛说的轻描淡写,纪眠竹听的也轻描淡写,可只有深思之后才会发现事情背后有着许多复杂的东西,对方能短时间内完美解决,实属不易。 纪眠竹想到这一点,还会向江敛抱怨说他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要是突然有一天太习惯了离不开了怎么办,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江敛拉过来印了个吻,笑眯眯的说我就是打的这个算盘,只有做事做的足够好,才能彻底垄断他的心。 纪眠竹被他的没脸没皮再度刷新了认知,感叹来感叹去,也只能感叹自己眼光够好,男朋友情愿把自己养废,也不想他插足一丝一毫的糟心事。于是在男朋友眼里娇嫩到像是被保护的公主一般的纪总,无奈提起了回纪宅的事情,并且灵机一动提了下要不要把周伯也一起带上,毕竟老爷子见到了应当会十分欣喜。 周伯就是老爷子口中的盆栽大师,也是看着江敛长大的,对江敛来说意义比江家那群糟心人要大得多。 江敛听了后当即点头同意了,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又有共同话题,估计应该能聊的起来。因而他与纪眠竹一拍即合,当机立断往位于宽巷周伯经营的那家盆栽店里赶。 宽巷还是老样子,青石板多年来被磨得光滑水润,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摊位,花鸟鱼虫,琳琅满目,空气里都是令人毛孔舒张的活力。周伯的那家店也是一样,门口依旧摆着大型盆栽,枝叶舒展间像是迎客。 纪眠竹与江敛进去,一打眼便看见了坐在柜台后的老大爷,和记忆力的模样分毫未变,仍旧是穿着汗衫,一手搪瓷缸子一手大蒲扇,在津津有味的看电视,要不是江敛进门时叫了他一声,依那专注程度,估计都发现不了店里有人进来。 周伯砸吧了两下嘴,意犹未尽的从电视上收回目光,瞧见江敛时目光一亮。“哟,你小子怎么来了,又想坑我的盆栽?”他话虽然这样说,但表情却很是高兴,连嘴巴都咧开了。“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江敛也知道他的德行,见状笑了下,指尖在那张斑驳掉漆的桌面上敲了敲,黑眸里都是笑意。“当然不是盆栽,这回想把你这个人坑走。”看见周伯惊讶的摇扇子的手都停了,江敛就没卖关子,简简单单地把事情前后讲了一通,周伯听了,顿时吹胡子瞪眼,连电视都不看了。 “好啊你小子,没想到打的是这个算盘,竟然想用我去讨好对象家里人!” 说话时,周伯没看纪眠竹,只顾瞪着江敛,但纪眠竹却好像被脱了衣服看了个遍似的,脸微微一红。他怕自家男朋友讲话太直白被训,于是立刻打圆场。 “周伯,我爷爷很喜欢您,私底下提起过您很多次,他老人家喜欢研究盆栽也喜欢研究喝茶,在这上面乐意花费时间,想必您二位会有许多共同话题。”见周伯颇为意动,纪眠竹再接再厉,“而且,您上回不是还说让我们过年来看看您吗,如果去了纪宅,过年可就是大家一起过了,热闹。”他灵机一动,还想出了上回周伯说过的话,期待老人家说话算数。 “有我爷爷天天陪着您,不比一个人滋润?” 他是从江敛的口中知道周伯的情况的,没有结婚自然也没有孩子,守着最喜欢的盆栽过活,也到底是没个人陪着说话,所以不由得精准打击起来。 果然,闻言,周伯又慢慢摇起来扇子,眼睛都美得眯了眯,似是想到了那个喝茶看盆栽的画面了一般,乐的找不着北,然而嘴上却慢悠悠道:“哎呀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去,还怕我骂你相好的不成?” 他开了个玩笑,却恰好说中了纪眠竹的心思,直把纪眠竹闹了个大红脸。周伯摇着扇子,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一个笑,看起来更高兴了。“有人喜欢老头子我,还是算得上是亲家的人,怎么能不叫人高兴?” 他目光转到纪眠竹身上,打量这个坐姿端正气质清雅的人,哪怕是在他这简陋的小店里,浑身也是遮掩不住的贵气,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你们两个,看来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江敛这小子动作挺快,不枉我送出两个品相绝佳的盆栽。”他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水,又笑眯眯道:“上回我就看出来了点苗头,觉得你们两人必然是有点关系,他这小子目光就差黏你身上了,我还第一回 见他对谁这么上心呢。” “哦对,还有上上回,你瞅着电视里头那个影帝帅小伙,江敛这小子直接脸黑了一层,简直了,我炒菜都不用放醋。” 周伯呵呵笑了两声,打趣着两人,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语气却很认真,毕竟江敛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有什么猫腻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门道来。看出来了也没声张,让两个小年轻自己折腾去,没想到没过多久,好事就成了。 纪眠竹一时愣住,思路顺着周伯的话语走,脑袋里不住疑惑。 上回和上上回,那得是很久以前了吧,难道那时候江敛就对他有意思了?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看了眼江敛,结果就收到了对方的一个眨眼,像是早会料到他会看过来一般,将他的疑问彻底盖戳卡章。纪眠竹见状也只好认下,甜蜜又无奈地暗叹对方拉了张大网,把自己无知无觉的网了进去,情愿待在里头。 话一张开,周伯也不扭捏,当即站了起来往里头走去,在店里转了两圈,最后端出来一个漂亮盆栽,放在了桌子上。“头一次过去,也不好空手,你爷爷喜欢我的盆栽,那我就再送一个,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吧。”他一边拿出透明塑料纸在精心挑选出来的盆栽底部往上扎着,防止泥土漏出不干不净的沾在其他地方,一边和声细语的和两个小辈讲话,气氛一时好的不得了。 “好了,走吧!” 周伯换了身衣服,除掉老头汗衫,倒还真有点小帅,被纪眠竹夸了几通高兴的合不拢嘴。 “那可不是,好歹是要见人的嘛,也得对得起我大师的名号不是!” 三人说说笑笑,上了车,就往纪宅驶去。 车上的时候,江敛和周伯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期间纪眠竹也听了,听周伯讲一些过去的事情,见说到自己了便搭个话,其余时间便支着脑袋安静旁听,车窗微微开了一条缝,有清爽的风吹进来,场面十分和谐愉快。 然而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自己这回一次纪宅,却忘了给自家弟弟通知一声,于是连忙趁车还没走远给纪朝乐打了个电话。 “喂,朝乐啊,我回老宅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现在还来得及。” 对面的纪朝乐一听自己哥哥要回老宅,喜上眉梢,只不过立马便蔫了下来,像是太阳底下被晒蔫了的草。“......我也想跟你回去的,可是我爸说了,要我离你远点,对事情上点心。唉,哥我下回趁我爸不知道再偷偷和你回去。”他唉声叹气,只觉得一连好几天见不到哥哥有点难过。 他爸纪云川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以前都没说啥,最近一反常态,天天明里暗里说让自己离哥远一点,简直不可理喻,跟他好好讲还生气。纪朝乐觉得自己真是心累。 然而做事情可以,离他哥远一点就不行了,这是纪朝乐作为一个兄控的原则。 说起他哥,纪朝乐也觉得十分心累,这心累源于哥大不中留的淡淡忧伤。自从上回纪朝乐弄明白那个小白莲竟然是哥哥名正言顺的对象后,就很是恍惚,觉得自己看管不利,让他哥这颗貌美白菜不知何时但到底是被人拱走了,一想就觉得难过,一看到江敛就生气,于是连着好几天都没往纪眠竹的办公室跑,晚上跟在两人后头回家,也像是鹌鹑一样老老实实。 直到前几天他想通,不情不愿对江敛叫了声嫂子才好受点,并觉得叫江敛为嫂子仿佛能给他出口恶气一般,死活不改口叫哥夫,把纪眠竹逗的直笑。 思及此,纪朝乐又道:“哥,小白莲......嫂子他是不是也回去?我跟你讲,你平时可别老是惯着他,他心眼可多着呢......” 纪眠竹一听,又乐了,从自家弟弟嘴里知道江敛竟然还有如此白莲花的一面,一边听一边余光瞄着男人,暗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共通之处。 他如此正大光明不收敛的看,江敛自然是能发现的了,于是在纪眠竹打完电话后就把人强势揽了过来,按在怀里叫人动弹不得,凑在人耳边低声询问:“在和别人说我的什么坏话?” 纪眠竹一惊,赶紧瞄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周伯,却见周伯正与司机聊天,没发现后座这边的动作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任由江敛把头靠在自己颈窝间,还往旁边挪了挪,让车里宽大的座椅挡住他们两人这腻歪人的小动作。 “说你像朵小白莲,心机深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盯上我了。”纪眠竹与他悄悄咬耳朵。 江敛闻言,也不做反驳,鼻尖在纪眠竹颈窝间深深嗅了嗅,舒服的黑眸都眯了起来,随口应和道:“说的还挺吻合,我可不就天天想着如何把你拐回家吗,连你弟弟都这么觉得。” 纪眠竹被他蹭的有些痒,眯了眯凤眼,毫不犹豫地把弟弟卖掉了。“对啊,就是朝乐说的,他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一说我也觉得你像是个白莲花,以前总装可怜博取我的同情心,叫我目光老是落在你身上。”尤其还是他几乎被江敛吃的死死的。 江敛哼了一声,言语间很是得意。 “当然了,不多使点心计怎么能俘获你的芳心?你弟弟说的倒也没错,我都后悔当初怎么不再多耍一点,叫你的全副心神都落在我身上才好。” 纪眠竹脖颈间都是江敛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到敏感的皮肤处,痒的厉害,再加上对方说的这番不害臊的话,直叫他白皙的脖子都红了点。“现在都够多了,还再耍一点,你要上天啊?”纪眠竹打了他一下,却又顾及对方现在受了伤而刻意收了力道,轻飘飘的像是在挠痒痒,被江敛握住手垂眼把玩。 “嗯......和你一起的话,也不是不行。”江敛垂着眼沉吟,煞有介事。 “好了,别贫了。”说着纪眠竹在江敛怀里又换了个姿势,稍稍严肃了一点,闹过后将刚刚自己和弟弟电话里说的又给男朋友讲了一遍。 “我刚刚打电话是要问朝乐和不和我们一起回去,被他给拒绝了,说是他爸不允许。” 纪眠竹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对方手里被捏来捏去,不由笑骂了一句:“你捏面团吗?”刚严肃起来没一点的气势瞬间被打破。 江敛闻言一本正经。 “又软又香,比面团子好多了。” 他这样直球着打,让纪眠竹这个没见识过恋爱大风大浪的顿时害羞了,索性不管不顾闭上眼睛窝在男朋友怀里睡觉,反正他恃宠而骄知道江敛不会不爱他。 也不看江敛又把他的手指捏成了什么形状,自然也看不见他提起纪朝乐不被允许回去时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竹林逸事 老宅掩映在一片绿意葱然间, 天然屏障般过滤掉了大部分明烈的日光,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响起, 清风拂过,很是幽静。周伯远远望过去,便直夸老宅的风水好,想必纪老爷子也是个讲究人,言语之间多有赞赏,明显是对未曾谋面的纪明堂已经提前有了点好感。 纪眠竹和江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一切尽在不言中。 同先前那次一样,车刚停稳,便有老宅里的人过来接, 把几个人领到老爷子所在的前厅去。因着老爷子见孙心切, 所以他们也就没去房间换身老爷子喜爱的唐装,而是这样穿的简简单单的便去了, 反正都是自家人, 老爷子只要能见到人就已经很开心了,换衣服大可以回去再换。 一入前厅, 纪眠竹便瞧见正中央坐了个老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身子硬朗, 眉目矍铄, 岁月好像没在他眼睛里留下太多痕迹一般, 只沉淀下来许多智慧。 他两边一边一个大型盆栽, 亭亭玉立, 枝叶修剪的漂亮的紧, 明显是上回江敛送来的那两盆。桌上则是一盘行到一半的棋局, 在自顾自的下棋,这样一看,那两边几乎有人那么高的盆栽也像是旁观者一样,安静旁观着老爷子的棋艺,气氛沉静,又透露出一丝禅意。 纪眠竹唇边止不住的冒出一个笑,他扬声喊了句爷爷,打破了此时的沉静,特有的低沉清润声音传进老爷子的耳朵里,还带着一丝小辈的撒娇。“看我给您带来谁啦?” 老爷子抬起头,未看清人便已经带笑,皱纹都泛着欣喜。“小竹回来啦......”待他瞧清自家乖孙与孙媳后头的人时,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惊喜,眼睛亮堂堂的,连下到一半的棋都不顾了,似乎见到乖孙回来都没这个开心。 “哎呀,这、这是周大师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周大师可安好呀。上回小江说和您认识,我就十分期待了,这回真一见面,我这心里可高兴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幸会幸会啊!”老爷子一骨碌起身,灰色唐装底下的身子依然硬朗,脊背挺直,大步走过来时,都带着股虎虎生风的味道,热情洋溢。“大师别愣着了,快坐快坐,我这刚泡好的茶,极品毛尖!” 周伯也不扭捏,当即就顺着老爷子的话坐下了,脸上也是毫不作假的笑。 “嗨呀纪老,叫大师多见外啊,再这样我可不同意了,我跟着小江和小竹过来,可不是听您大师来大师去的。”周伯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抿了一口,瞬间眼睛一亮,赞叹好茶,对纪老爷子的认识又上了一层楼,跟看知己似的。 “我听说纪老你比我年岁大一点,不嫌弃的话,咱俩就兄弟相称,我叫你纪哥,你叫我周弟,这样可好?” 纪老爷子当然不会嫌弃,能和喜欢的大师瓓罰兄弟相称,那真是晚年修来的福气了,于是当即一声周弟,声音洪亮。 周伯笑意更加真诚了。“小江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认感情,认中了那就是认中了,半点含糊都不打,是个可靠的。小竹也是个好孩子,这俩小辈在一起了,互相有个照顾,我心里也开心啊。”这番话似乎也带起了纪老爷子的感慨,两人感叹了几声时光不等人,一眨眼,孩子们就大了,叫人舍不得。 气氛忽然感伤了起来,让人眼眶微湿。 “嗐,看我,好好的场面说这些做什么。”周伯抿了口茶,借由茶盖里冒出来的热气逼退了眼角的湿润,又笑了起来。他眼尖的看到前厅主座旁那两株漂亮整齐的盆栽,于是立马换了个话题。“哟,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两株盆栽应当出自我手,是江敛这小子带过来的吧。” 纪明堂一听,顿时来劲了。 “可不是嘛,我当时一见就惊着了,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天天看着才好。没想到小江竟然和周弟你颇有渊源,可把我高兴坏了,还是我没脸没皮硬要小辈把你带过来的呢。” 周伯闻言颇有些得意,毕竟没有哪个大师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手艺好,于是他也便亲自从外头又捧过来一盆。“初次见面,也不知道送纪兄什么好,幸亏我还有些手艺,不至于空手前来,叫人嫌弃。” 老爷子一见更惊喜了,慧眼如他,一眼就知道这株小盆栽定是周大师亲自侍弄的,连灵气都是一如既往的充盈,更别说还是周大师亲自拿过来的,真叫人心底欢喜。 他急急忙忙的从周伯手里接下,一边埋怨怎么会嫌弃,一边亲亲热热的拉着人坐下,两个人从品相谈论到盆栽技巧,又从技巧谈论到茶,当真有一见如故的样子,连一旁拄着的纪眠竹和江敛两人都忘记了。 前厅一派融洽,两个一见如故的老人谈论着彼此喜欢的事情,好像岁月也阻挡不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爱似的,平白让人的心也跟着暖上了一暖。 纪眠竹与江敛含着笑,看两个年纪差不多的老人聊的愉快,自觉把人带来算是带对了。他们相视一眼,默契地退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两个老人继续谈天说地。 纪宅内部绿植繁茂,枝桠横斜在头顶,为宅院挡下了大部分过于灼热的日光,只有少数部分,温柔地从树叶枝桠缝隙中露出来,在青石板上投下点点圆斑,叫人觉得空气里的温度也是柔和的,不至于太热,又不至于太冷,一切都恰到好处。 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包括他们俩个。 纪眠竹牵上了江敛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在纪宅里四处闲逛着。 心态变了,东西瞧起来自然也变了味道。纪眠竹手心被另外一个人扣着,暖热的感觉从手心里一路上扬,心里甜滋滋的,看着老宅里的东西也觉得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粉红色的轻纱,冒着泡泡。 他还记得上一次过来的时候,两人走在一起,可就要生疏多了。 那时候他与江敛还不熟,带人回来纪宅也只是为了顺应剧情,对对方的感觉多停留在主角受这一方面,什么也不想,自顾自的走剧情为人铺路,只想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一丝一毫都不敢招惹对方。哪怕江敛突然扣上他的手腕,也只是惊了一惊,随后便老老实实的任由对方扣着了。 现在想来,怕不是那时候对方就已经按捺不住碰他的念头了,但碍于关系没挑破,只能简单抓着手腕,哪有现在的光明正大? 纪眠竹低头瞧了瞧扣在一起的两只手,没忍住弯了弯凤眸,他自己的被江敛的大手包在里面,显得十分小巧,也格外的有安全感,简直是绝佳男友力。 说起来,他眼光的确挺不错的。 再抬头看看江敛,却发现对方兀自凝眉沉思着,薄唇轻抿,一张帅气的俊脸都拢着层化不开的冰霜,被灿金色的阳光一衬,夺人眼球的好看。 “在想什么?不会是因为没奉的了茶,伤心了吧?” 纪眠竹出声打趣道。 耳边传来熟悉的清润嗓音,江敛登时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望向一旁自家宝贝的笑颜,受到感染似的,把那些肮脏的思绪藏在后头,也跟着弯了弯唇角。“是啊,一想到奉茶我就紧张,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老爷子不把你交给我。” 他还叹了口气,好像真的在为此忧虑一般,看得纪眠竹直笑。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熟知江敛向来在感情这方面没怎么有安全感的纪眠竹,还是给自己的男朋友好好解释了一通。“爷爷他现在和周伯聊的愉快,估计早就忘了我们两个大活人了,况且哪有刚来就奉茶的呀。” “我猜应该是第二天一早,到时候我们俩起早点,你给老爷子倒杯茶,喊声爷爷,他老人家得高兴的不得了。” 纪眠竹仔仔细细的给自家男朋友支招,一抬眼就望进了对方那双素来黑沉,此刻满溢着温柔的眸子,然后意料之中地被拥进了怀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间已经进了竹林。他们在竹林里相拥,鼻尖是竹子的清香,肩头盛满碎金阳光,连触碰在一起的头发丝都浸着一点灿金色的液体,美的如同一幅画。 “我也很高兴。”江敛在纪眠竹耳边絮语,“遇到你真的是我死气沉沉生活里最绚烂的一抹色彩了。” “我情愿丢掉一切,也要换你一直在我身边,哪怕是用链子锁起来,你也只能属于我。”江敛一字一句,仿佛剖开胸膛,说着最滚烫炽热的情话。 其实确实是这样。 江敛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他知道整个世界的发展轨迹,知道这里不过是一本书。觉醒之后面对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除了最开始做出过一些选择后,他没有一点期待,按部就班着,就像是无人时呆望着天上的云,一成不变。 但纪眠竹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犹如一滩死气沉沉的水,忽然被人注入了一股清澈的水流。最初注意到纪眠竹与剧情不同时,江敛就被勾起了兴趣,不自觉的关注对方,在纪眠竹对他流露出偏袒、关心和爱护时,江敛更是无可自抑地疯魔了,想把这个人据为己有,想让他的关心爱护尽数朝着自己。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一个极度自私偏执的人。 以前是,现在也是。 江敛喉结滚了滚,望着纪眠竹的目光夹杂着浓烈的渴望,视线在对方唇瓣处逡巡着,如狼似虎。 纪眠竹一开始听着还十分感动,恨不得给男朋友一个甜蜜的吻,然而听到后头,就不由得失笑的打了江敛一下。 “什么锁来锁去的,像话吗?” 他可没忘记别墅里头自己的房间内还有一根专门定制的锁链,是江敛醋意爆发之下的产物。 说话间,纪眠竹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江敛幽深的目光,里头一圈圈的全是渴望,牢牢的攫取住自己,顿时好似被烫到了一般撇开眼,心念微微一动,睫毛都塌软了下去。 纪眠竹四处打量了一下,索性拉着江敛到了竹林深处,主动圈上眼前人的脖颈,把自己送了过去。 于是一瞬间,天雷勾地火。 江敛按着纪眠竹的后脑,把人抵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唇舌抵死纠缠。金色的太阳光毫不吝啬自己的颜色,将两人的影子勾上了一层金边,发着光似的漂亮,有簇簇纤细的竹叶在风中微微摇动,在两人脸侧形成一道细碎的剪影。 纪眠竹的衣服微微有些乱了,敞开的衣领间有着好些痕迹,一条腿搭在江敛的臂弯间,两只胳膊紧紧环着江敛的脖颈,站不稳似的。只有泛着水雾微微失神的眼眸昭示着他心情的不平静。 江敛心满意足地抱着纪眠竹离开后,那颗粗壮的竹子也好似累坏了,兀自在原地前后晃了晃,像是在舒展筋骨,竹叶哗啦啦的作响。 清风送来一阵清浅的竹香,渐渐驱散了周围浓烈的石楠花味道。 竹林又安静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宝贝他喜欢看沙雕小说 纪眠竹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全靠江敛给抱回竹屋里头的。 两人一时兴起,以一根粗壮竹子作为支撑, 在竹林里闹了好一通,闹的竹身微晃,竹叶窸簌作响,还吓跑了好几只鸟。要不是这地方鲜少人来,老爷子和周伯还在愉快聊天,兴许他们俩还不能这么尽兴呢。 只是这尽兴始终带有一丝隐秘的味道,让纪眠竹整个人处在兴奋里,久久抽不开身。而太过兴奋的后果就是他后知后觉自己的背部皮肤好像伤到了一点,有些火辣辣的疼。 纪眠竹反手摸了一把,想看看究竟怎么了,然而这个动作却是拉扯到了酸软的腰, 令他身子一僵, 只好怏怏下来,打算等会儿再说。他这一动一静, 抱着他的江敛自然是能察觉的到, 见状一边走一边低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纪眠竹摇摇头,不肯说。 他总不能说是你刚刚那啥的太用力, 把我后背硌到了吧?况且这又不全是江敛一个人的责任,他自己刚刚兴致上头, 也没注意到。 而且面皮薄的吓人的纪总连情浓时的呜咽都要悄悄的来, 对于这样直白的话自然是不肯多说一句。 他也没法想象自己说那种话时的模样, 这太奇怪了。 于是面皮薄的纪总又往江敛怀里埋了埋, 试图借着这个动作阻挡上方男朋友诧异窥探的目光。 他的背刚刚被抵在了竹子上, 虽说有着薄薄的衣料作为阻隔, 可还是有些微微的疼, 大概是动作间磨到皮肤了吧,被江敛打横抱着时,总是忍不住的揽着江敛脖子往上跑,不让江敛的结实胳膊磨蹭到自己背部,蹭的生疼。 江敛黑眸一眯,估计是透过怀里人的动作琢磨出来了什么,于是加快了步伐,没多久就到了竹屋。 竹屋里还是老样子,已经被打扫干净,床褥焕然一新。江敛进来后先将人放到了床上,然后自己进去浴室,在浴缸里放满热水,又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才将纪眠竹又抱回来,轻柔的放进浴缸里。 浴缸里水温正好,纪眠竹甫一接触便舒服的叹息了一声,任由温水洗涤自己身上的不适,两条白皙匀称的胳膊撑在浴缸边上,微仰着脸眯着凤眸看着男人,神情活像是一只休养生息的小猫咪。 他好看面颊上的红晕还未彻底消下去,凤眸里也是一层朦胧的水雾,令那双眼睛愈加清透漂亮,如今拿这种天真不知事的眼神看人,纯净里混杂着未褪尽的余潮,让江敛陡然间又起了邪火,打小腹一路往下。 可如今纪眠竹已经操劳了好一会儿,再加上上回在剧组那次胡闹的有些过,他好不容易把人哄好,还得给人涂药膏,再来一次显然不可取。江敛活了这么多年,对于审时度势自有一番门道,于是只好压下满腹心思,抬起纪眠竹的下巴重重亲一口便算了,接着尽职尽责的给人清理身体。 纪眠竹的背部被压在竹子上蹭出了点血丝,白皙里有着一点嫣红,让江敛很是心疼,开始后悔自己当时的不知轻重,抿着唇脸上一片冰霜,明显是在自我懊恼。还是纪眠竹说自己没那么疼,又主动送上门亲了亲,才渐渐打消他这种近乎偏执般的自我问责。 热水变凉的时候,江敛拿出洁白的大浴巾把水里的纪眠竹一裹,便直接裹到了床上,然后拿着药膏,悉心为纪眠竹涂着。从光洁白皙的后背,到某个被使用过、如今泛红的地方,十分细致,一丝不苟,甚至最后他还耐心的给纪眠竹揉了揉腰。 纪眠竹全程舒服的趴着,只在男人命令下才稍稍动了动,拿着手机兀自玩的开心。 手机里头既不是严谨的文件,也不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报表,而是十分淳朴,狗血味道十分足的小说。 没错,纪眠竹终于记起来了自己这个爱好,并积极贯彻到了实践中。 说实话,看小说这件事,如果你不去想它,就是十天半个月不看都没事,可若是脑子里有了这个念头,就会无论如何也要看上两眼。 恰巧纪眠竹就属于后者。 他在被江敛裹在浴巾里抱出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地,脑子里就突兀想起来了这件事,顿时,以往看过的小说都重现在了脑海里,汇成一簇小火苗,撺掇他再去看上一看。受这股心情驱使,纪眠竹一边享受着男朋友恰到好处的按摩,一边美滋滋的看起了小说,高兴快活到连江敛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在又一次试图和自家宝贝搭话,结果却被嗯嗯啊啊敷衍过去的时候,江敛渐渐停下来手中动作,抿着唇望着趴在床上的纪眠竹拿手指津津有味地戳着手机屏幕,眸子里满是不爽。 “......宝贝,你在看什么?”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他的怀里呜咽,现在就翻脸无情,让江敛莫名有一种自己被渣了的感觉,十分不爽。 他一边危险靠近一边问道。 危险悄悄来临,但纪眠竹还一无所觉。他正巧被文中某个场景逗笑,听见江敛的声音还以为他是在问自己力道行不行,于是便囫囵点了点头嗯了几声,成功让江敛的脸色再度黑上了一层。 偏偏纪眠竹还跟没事人似的,盯着手机又笑了一声,似乎手机里头的东西很能逗他开心一般,令江敛眯了眯眼,露出一点寒芒。 江敛裹挟着一身寒气逼近,手臂在纪眠竹身边撑开,低头朝着对方的手机屏幕看去,一边看一边咬牙切齿,心里暗忱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比自己还重要。 别再是不知打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野男人吧。 脑子里胡思乱想自家宝贝被野男人勾走的江敛,黑着一张脸凝神望去,结果却在纪眠竹的手机里头看见了这样一行文字: “男人手撑在他身体两边,低头望过来的目光中,含着三分凉薄,三分讥诮与四分漫不经心,他的气质冷冽,像是西伯利亚终年化不开的寒流那般令人瑟瑟发抖,开口便是:‘呵,男人,谁给你的胆子不理我?’” 江敛准备捏纪眠竹后颈的手一顿,刚张开准备说话的唇也僵住了,面色渐渐古怪起来,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到底哪里熟悉呢,这动作,这心理,和他刚刚要做的简直是如出一辙。如果他刚才没有收住话,他估计自己出口的也是带着冷意与自嘲的一句“宝贝,为什么不理我”。 “......” 江敛瞧瞧自己,又瞧瞧兀自乐着的纪眠竹,最后目光落在对方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上,被那段文字一刺,登时退开了,连裹挟周身的寒气也紧跟着化掉了,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江敛坐在床边,看着趴在床上笑得发抖的纪眠竹,眉宇都紧紧蹙了起来,像是被什么困扰住了,脑子里不断闪现刚刚惊鸿一瞥到的片段。 他的宝贝......究竟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从没接触过沙雕霸总小说,根正苗红的江总渐渐陷入了沉思。 江敛的不对劲,纪眠竹是在察觉到自己腰间力道消失后才知晓的。彼时纪眠竹直起身子察看情况,结果却发现本该为他揉着腰的江敛垂着眼睛坐在床边,衬衫袖子卷起,露出精壮漂亮的小臂,好像遇到了千古难题在苦恼一般,连一张俊美的脸都拢着一层阴翳,就差手指间夹着烟了,和他刚刚看的狗血沙雕小说里的霸总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俊美帅气,一样的气质沉冷,区别就是他的男朋友脑子比较正常。 但纵是如此,纪眠竹还是没忍住面上一乐,凑过去询问了两句。 “阿敛,你怎么了?” 江敛闻声抬头,目光触及纪眠竹时有一瞬温柔,然而下一秒却在不由自主地看向纪眠竹手里紧紧抓着的手机时,眼眸里的情绪变得复杂难辨。他张了张唇,诸多字词在舌尖吞吐,最终只道出一句苍白的“没事”。 纪眠竹当然不相信,光是瞅着对方的面色就知道他在撒谎,于是很有些不客气坐在旁边让对方如实招来。 江敛皱着眉组织了好大一会儿语言,最终才在纪眠竹的严刑逼供下磕磕绊绊的问出来:“宝贝......你刚刚手机里头看的是什么?” 纪眠竹眨眨眼睛,回答的轻飘飘。 “小说啊。” 他以前看这样的狗血沙雕小说都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来,因为不想被人发现,从而降低了自己作为霸总的逼格。可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身边有了可以共度余生的江敛,所以再藏着掖着也就没有必要了,纪眠竹往外抖露的特别痛快。 “我以前应该没有告诉过你,不过也没事,你还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件事的呢。”纪眠竹眯了眯眼睛,朝着江敛摇了摇自己的手机,道:“我喜欢看小说,尤其是狗血沙雕小说,因为很解压,越狗血越沙雕,看起来也就越痛快,是个放松的好方式。” 说着纪眠竹看了看江敛的面色,真诚提议道:“不如你也来试一下?” 江敛闻言,登时拒绝。 “......我就不了。” 他瞄了一眼纪眠竹手里的手机,面色还是止不住的复杂,似乎还没从刚刚的那一瞥中缓过神来。 纪眠竹却是摸了摸下巴,狐疑的望着男人,觉得对方拒绝的这么快,必定事有蹊跷。 难道,在刚刚靠过来自己没注意的时候,江敛就已经看见了?看见之后觉得太咯噔,不符合他的人生美学,于是各种嫌弃? 纪眠竹琢磨着,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毕竟江敛这人看起来是有那么一点沉默寡言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除了个别偶尔情况用词比较大胆外,整一个就是气质内敛。 纪眠竹本想就这么放过自家男人的,然而脑子里灵光一闪,却叫他陡然间变了个想法。 或许逗逗对方也不错? 说不定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于是思及此,纪眠竹不动声色地朝一旁江敛温柔的笑了笑,在竹屋里敞亮的光下,还带有一些其他的意味,猛地看上去,颇为狡黠,像只偷偷酝酿着坏心思的小动物。 “没事,接受新事物需要时间,我懂,我念给你听。” 说着纪眠竹迅速往江敛怀里一坐,也没给江敛拒绝的机会,自顾自的又打开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很快便找出一段,字句清晰的念了出来。 “削薄的唇瓣被他抿出了锋利的味道,一双平素冷傲的眼睛泛着红,带着浓重的疯狂,他掐着底下人的腰恶狠狠道:‘男人,我看你就是在玩火’......” 嘴里一本正经的念着,纪眠竹还不停的拿余光觑着身边人,果然见着江敛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尴尬和滞涩,不觉暗喜。 他就说吧,小说里面都是冷傲霸总,一口一个男人别惹我,最爱天凉王破,而自家男人却是深沉内敛型的,这耳朵里听着这些不得尴尬到起飞啊。 纪眠竹心里兀自笑了个痛快,面上却没多大变化,甚至还要再念一段,欣赏江敛难得多起来的丰富表情。 然而他只记得自家男人是深沉内敛型的,却忘了对方实际上是个偏执狂,骨子里还十分坏心眼,且最会抓小细节学以致用,于是纪眠竹还没念到下一段,就被洞悉了一切的江敛捏住后颈,在怀里转了个身子,最后那双大手一路往下,如小说里那般掐住了他的腰,把他抵在了床头。 “想看我笑话?” 江敛挑眉问道。 纪眠竹意识到不对,连忙讨好的笑了笑。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想让你多了解了解新事物嘛。” 江敛黑眸里跳动着诡谲的兴趣,蓄势待发,看着床头的纪眠竹眼也不眨,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悄然喑哑了下去。 “这好办,你身体力行的教我就行了。”他紧了紧掌心里劲瘦的腰肢,暗示道:“比如说这个红眼掐腰。” 纪眠竹睁大眼眸吞咽了一下,惊讶对方用词的精准,却也苦恼这可怎么教,这手机里头气急了的冷傲霸总下一步就要滚床单了啊,难不成他也要教江敛怎么滚才行? 结果下一秒,江敛就给出了答案,强势的拿过他手里的手机,垂眼看了半晌,最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接下来是这样啊。” 腰上的手掌热的发烫,纪眠竹眼睁睁的看着江敛居高临下,慢慢露出来一个如小说里那般疯狂邪魅的笑,还带着他独有的深沉味道,随后自己就被托了起来,抵在了柜子上。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对你说一句,男人,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江敛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眸子里映着底下人,很有些恶劣的感觉。 纪眠竹指尖微微发着抖,被吊的不上不下,见状利落的上前堵住江敛的唇,就怕他学以致用,又蹦出来一句什么“求我,我就给你”,那样他可受不了。 江敛明显很受用,见状终于放下了纪眠竹的手机,也决定不再略施小惩,而是专心伺候着眼前人。 结束的时候,江敛还不知道打哪掏出来一个漂亮的素戒,底部刻着他的名字缩写,拉过纪眠竹的手指亲了一下,就给轻柔的套了上去。 素戒一推到底,好像纪眠竹这个人也对他完全敞开一般,无论何时,只独独属于他。 江敛满意的笑了笑,指尖抚了抚累极睡过去的纪眠竹的眼角,骨节分明的手上,明显是一个同类型的戒指。 他拥住纪眠竹,十指相扣,两枚戒指靠在一起,发出了叮地一声轻响,像是也在为两个主人欢呼一般,随后慢慢陷入沉静。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奉茶 清早的纪宅不至于过分静谧, 在很早的时候便有鸟雀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了,带来一天的活力, 随后是初升的太阳,洒遍每个角落的碎金阳光。 虽说纪眠竹在江敛的怀抱里被护的很好,窗帘也拉的很紧密,不至于受到调皮阳光的侵扰,但他翻身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将手背搭在了眼帘上,生物钟逐渐发挥作用,拉扯着他的理智。 眼皮上有一点微微的冰凉,刺激着他的大脑,纪眠竹也终于从睡梦中醒来,意识到今天是江敛去向老爷子奉茶的日子。 只不过奉茶之前,似乎还有着小惊喜。 纪眠竹举着手, 借着未拉开窗帘前室内微弱的光线, 凤眸半眯着打量着自己指节间的素戒,随着手的微动, 素戒发出了一点低调的银光, 很是漂亮。甚至拿下来之后,他还在内侧一圈发现了两个字母, J和L,简单大气, 是江敛的首字母缩写。 很明显这小东西是昨晚他累极熟睡过去后男人偷偷给他戴上的, 还藏着掖着没告诉他, 是等自己发现吧?纪眠竹越看越喜欢, 这点喜欢在看到身边江敛手指上相同的另一个时达到了顶峰, 并渐渐化成了一抹漂亮的弧度, 由唇角勾出来。 他拉起江敛的手, 放到唇边亲了亲,随后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脸,带着点亲昵的意味。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本应熟睡的江敛睁开了眸子,眼眸里面黑沉沉的,睡意早就无影无踪。他凝望着一大早就调皮起来的自家宝贝,薄唇勾了勾,轻轻吐出一句奉茶。 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两个人利落的起了床,洗漱过后换上了老爷子最爱的唐装,还是和最初过来的那样,纪眠竹一身青灰,江敛一身菘蓝,各自挺拔,般配的紧,连简简单单站在一起,都像是一幅画。 说不清是人物画还是山水画,反正搭配的很。 纪宅里也似乎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般,大清早的便已经忙活起来了,不过都很默契的没去前厅,只是在路上见到纪眠竹他们俩时,嘴甜的叫一声孙少爷和孙少奶奶。 江敛对自己的身份接受的倒是十分迅速,压根不在乎那一句,连纪眠竹不住的打趣也完完全全的应下了,低眉顺眼却又面容俊美,瞧起来真有点大家族里执掌一大家子生计的少奶奶的模样。 大概是老爷子提前打过招呼,今天许多纪家人都在,热热闹闹的,路上时纪眠竹还遇到了没见过几面的堂叔,纪云川。 “小竹这是要去见老爷子?” 对方清清淡淡的问了一句,依旧是记忆里儒雅的样子,只是不知是晚上没休息好还是有其他原因,纪云川的面色有些差,显得人有些精神不足,给人的感觉就有点奇怪。 好像在掩饰着什么似的。 江敛暗暗打量了他好几眼,不过刻意重了一点,便立刻引起了纪云川的注意,对方的目光锐利的扫过来,片刻后又没事人般的收了回去,再也没看过来,也像是忽略了人高马大的江敛一般,只与纪眠竹简单说着话。 “是的堂叔,老爷子盼着一口孙媳妇茶,我们正要过去。”纪眠竹声音依然清清润润,只是由于和纪云川彼此之间不熟悉,所以语气里便没有多少亲昵的感觉在,只剩下客套的疏离。“堂叔也要去吗,不如一起?” 江敛试探完毕,也收回视线,眸底掠过一些思索,还有一些暗光。 “不用,你过去吧,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完纪云川便毫不客气的离开了,当真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一般,脚下的步伐都快了些。 纪眠竹挑挑眉,拉着江敛继续走,迈开步伐时还没忘记嘟哝了一句:“真奇怪,他自己过来纪宅,却不让朝乐跟着。” 江敛笑了笑,不语。 本是高兴的一天,没必要掺杂太多的阴谋,倒胃口。 纪眠竹吐槽完也就忘了,脸上重又挂着笑容,两个人默契的进了老爷子的前厅。里头果然已经收拾好,纪明堂从里面出来坐在首位,整饬的十分爽利,精神奕奕,连鬓角的白发似乎都泛着愉悦的光泽。 没叫人出声,江敛自个儿便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姿态优美的慢慢倒好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奉了过去。 “爷爷,请用茶。” 老爷子伸手接过来,轻抿了两口,这就算是正式应下了江敛这个孙媳妇的身份。 “你们两个好好的,我放心。” 纪明堂放下手中的茶,茶盏在桌子上发出当啷一声轻响,又拉过来纪眠竹好好看了看,眼睛里闪着湿润的光芒。 “小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啦,再加上有小江在,两个人互相照应着,看来我是没必要担心了,这纪家我也终于能放心的交给你,不必天天记挂着了。改天我就去族里说一声,再发出去几份请帖,告诉外界从今往后你就是纪家的主人。” 老爷子的声音由细水长流到铿锵有力,再转回和风细雨,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但这几句话,却尽数道出了他这后半辈子对孙儿的期待,如今得偿所愿,哪能不叫人高兴? 纪眠竹听着听着,笑容更加柔和,凤眸温柔地注视着老爷子,到最后还眨巴了两下眼,像是要把眼睛里的水雾逼回去似的。 “正好你们还把周大师送了过来,以后的日子里我就天天和他弄花遛鸟,高兴快乐着咯!” 纪明堂说完后哈哈大笑,拍了拍两个小辈的肩膀,摁着他们俩人坐下,又好生聊了一会儿天。前厅的气氛格外融洽,夹杂着长辈和两个小辈的言语,连风也不想打扰,只在门口张望了两眼,便卷起一片翠绿的叶子离去了。 等到周伯也跟着起来后,老爷子又像是立马厌弃了他们俩似的,摆摆手就叫他们离开了,只顾着跟周伯研究起来花花草草,痴迷其中无可自拔。 被当作是透明人的纪眠竹摇了摇头,也没在意,起身便拉着江敛一同离开了。 “咱们这是要回去?” 江敛偏头问向身边的人。 “是啊,茶都奉完了,公司里还有事情,不得赶紧回去处理嘛。”纪眠竹勾着江敛的手偏头想了想,察觉到男人话里的意思,又道:“你要是真喜欢老宅,我们隔一个月便回来一次,反正老爷子也不会嫌我们烦,就当回家来玩了,怎么样?” 江敛眼眸弯了弯,思考了一瞬,顺从的点点头。 “嗯,这样才对,越来越有纪家当家主母的感觉了~” 纪眠竹瞧着江敛的这番模样,笑的停不下来,索性坠在了江敛身上,伸出手来挑了挑对方的下巴,凤眸肆意的弯着,明明是一张极度好看的脸,却笑的像是个浪荡子。 在江敛被勾的气息不稳,垂着眸打算制住他的时候,纪眠竹忽地又抽身离开了,装模作样地四处望了望,嘴里念念有词。 “哎呀,让我想想,来时车停在哪里了......” 江敛无可奈何,眼见着某人滑不溜秋的握不住,心里又顾及着这是在纪宅,不能太过肆无忌惮,于是便只好将念头埋进心底,打算等没人的地方再好好收拾对方。 “......车停哪了,好像是这边吧?” 纪眠竹拉着江敛往口中说的那边走,却在走了两步后感觉袖口处沉了沉,被男人轻轻巧巧往后扯了扯,随后立在了原地。触及自家宝贝的疑惑目光,江敛面色不变,甚至还有心情摸了一把他的脸颊,权当是还了刚刚的调戏,低声解释道:“别找了,早上时我就已经让人来接我们了,现在司机应该已经到了纪宅大门外了,我们直接走就行了。” “那我们来时的车呢?” “叫司机开回去不就行了。” 江敛瞥了一眼旁处绿意掩映间离开的人影,眸光转沉,语气却是丝毫不变。 纪眠竹沉吟了一下,最终愉快的同意了江敛的提议,于是两个人转身,直接朝纪宅大门走去。 他们本就没有什么要拿的,一身轻巧,至于早先换下来的衣服,也被洗净安安稳稳的放在了竹屋里,反正又不是不回来,下次估计还会穿,于是就没怎么管。 两人上了车,便离开了老宅。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1章 这个堂叔,他不对劲 车上, 纪眠竹半靠在江敛怀里,身体上的契合无异于软垫之上又加了层毯子, 惬意的很,让他的一双上翘的凤眸都不自觉的眯了眯。 江敛也很享受纪眠竹这无意识地撒娇,揽着怀里人的细腰,下巴抵在对方的发顶,另一只手在纪眠竹侧脸处轻蹭,感受着指腹下细腻柔软的皮肤,像是在撸一只原本矜贵高傲,如今甘愿露出肚皮的貌美猫猫,心底的满足感多到无法形容。 过了一会儿,在男朋友的抚摸和外头温暖阳光双重作用下都快要睡着的纪眠竹,耳朵边上忽地传来了江敛的一句疑问: “宝贝, 你对你那个堂叔知道多少?” 声音是熟悉的沉冷, 虽然刻意收着显得十分低沉温柔,可听见耳朵里还是有着一股冷调, 让纪眠竹的睫毛抖了两下,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视线里映入江敛那张在阳光下衬托下显得十分帅气逼人的俊脸,一双黑眸尤其深邃, 虽然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纪眠竹还是被迷到了眼, 话都有点迷糊。 “嗯......堂叔?哪个堂叔?” 他手撑在江敛胸膛上低低嘟哝了两句, 脑子里忽然清明了, 自顾自地又把后头话补全了。“你是说纪云川吧, 就咱准备去找老爷子时路上碰到的那个。” 江敛“嗯”了一声, 手扶上了纪眠竹的后背, 防止他因为车的行驶而磕碰到哪里。 纪眠竹歪着脑袋想了想, 道:“他是朝乐的父亲,虽然我和朝乐关系不错,但和这个堂叔之间的感情却是一般。” “基本上没见过几次面,就算见到了也只是简单又客套的讲几句话,朝乐在场时话题会相应的多一点,因为他是个开心果,自带话题,可如果朝乐不在,那就又是客套的样子了,就像刚才路上那种模式。除了头上都冠有一个纪字,其他的倒真不像是一家人。” 说着纪眠竹还仔细思索了一下,确实,他和纪云川总共的见面次数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甚至纪眠竹还顺带着回想了一下原著,许久没想这种事,他对原著内容都快忘光了,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纪云川在原著里到底有过什么戏份,除了在最后结尾处原主倒台了之后,似乎是原主的这个堂叔出来接手残破的纪家...... 这些想法在纪眠竹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继续给江敛说着自己和纪云川的关系。 “所以说,我对他了解也不深,除了经常从朝乐口中知道他爸又怎么着他了,又怎么使唤念叨他了外,其余的并不知晓。”纪眠竹摊摊手,想了想,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哦,对了,纪云川手底下还有一家纪氏旗下的子公司。不过这个也不算是秘密,毕竟纪家旗下的许多子公司,都是纪家自家人在管理。” 江敛点点头,摸着纪眠竹的后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片刻后,他盯着纪眠竹的眼睛又继续问道:“那这个纪云川对你怎么样?” 纪眠竹打了个哈欠,有一缕水雾从眼尾逼出来,也带走了他多余的困顿,话语都条理清晰起来。 “他对我也是一般啊,听说以前还总因为朝乐过来找我而发脾气,性格并不温和,和他的长相截然相反......” 说着说着,纪眠竹也敏锐察觉出来了不对,不由皱了皱眉。 江敛和他这个并不熟悉的堂叔可以说是压根就互不认识,依照自家男朋友内敛的性格,也绝不是好奇心旺盛的,没道理逮着个不熟悉的人就追根究底。可如今江敛却一反常态的问了,还一直向他问有关纪云川的事情,这其中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并且很有可能还是和自己相关。 于是纪眠竹也不困了,支起半个身子看向江敛,几点阳光映照过来,显得他凤眸里的神色异常冷静。 “纪云川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江敛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纪眠竹的神情,见他没多么生气,看起来十分冷静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嗯,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很久之前不正常的cp热搜,发布会之前的鼓动闹事,以及片场掉下来的威亚,背后都有他的手段。” “虽然做的很干净,但我的人还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使之串联在一起。他在针对你。” 江敛话说的很冷静,只是搭在纪眠竹后背的手却是紧了紧,后怕一般,最后还是没忍住将纪眠竹整个人都捞进自己怀里坐着,下巴搁在对方的颈窝间,仿佛只有这样近距离的触碰着,才能压下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纪眠竹也是很快便捋明白了江敛话里的意思,知道这句“针对你”有多危险,光是几天前的威亚都足够去掉他半条命。况且他也知道江敛把自己看的多重要,那几个事件背后也的的确确是有着同一个人的影子,对方一直在查,这种事情没必要拿假话骗他。 于是纪眠竹也没挣扎,安安静静的窝在了江敛怀里,手在对方后背轻抚着给予一些安慰。 “这样说的话,我这个堂叔小心思不少啊。” 纪眠竹一边拍着江敛的后背,一边垂着眼睛捋着思绪,声音里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一点冷意。 “鼓动闹事大概是想动摇两家的合作,或是让我们两家在外界声誉下降,毕竟后来我们澄清发布会都搞出来了。上回的威亚也很明显,若不是你当时过来,那东西基本上就砸我头上了。” 察觉到江敛的身体随着他的叙述紧了紧,纪眠竹又赶忙呼噜了两把,转移到下一个疑惑点。 “热搜是什么原因呢......我记得当时好像是我和顾仞被挂了上去。难道他不知道我和顾仞私底下是很好的朋友关系,想以此令顾仞生气,从而来对付我?让我多一个强有力的劲敌?” 这么一想,好像全都能解释了。 他这个堂叔似乎一直藏着心思,虽然表面上没事人似的,碰到也能说几句话,但背地里却不断朝他动手。只是就是不知道对方动手的目的何在了,是单纯瞧他不顺眼,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纪眠竹垂着眼睛,思绪缥缈起来。 想着想着,忽地,纪眠竹的脑海里突然蹦出刚才一闪而过的原著内容,并且敏锐发觉了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等等,结局最后,是他这位居心叵测的堂叔在原主倒台之后接手的已经千疮百孔的纪氏! 那么这是不是就能说明,小说里纪云川在原主倒台过程中,也跟着推了一把力?针对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早有预谋。 纪眠竹自觉发现了什么,心神正震颤着,一抬眼正想和自家男朋友好好说一下关于纪云川的事情,却在抬眼的过程里发现车窗外面有些不对劲。 外头有一辆红色的货车在和他们并驾齐驱着,但奇怪的是,两者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缩小,那货车好像在不断朝他们靠近的样子。 纪眠竹心一慌,连忙提醒司机避开,却在出口的那一瞬间觉察到身下一阵猛烈的摇晃,货车直接碰过来了! 这声提醒顿时像是卡在了嗓子眼,纪眠竹惊慌的抓紧了身边江敛的手。 仿佛是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心情似的,在驾驶座的司机猛烈打着方向盘,一片天旋地转和令人心窒的刺耳的声响间,纪眠竹只感觉到身边的江敛温柔又强势的压了过来,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护在了怀里。 耳朵里旁也有着对方低沉的声音,像是每晚临睡前的耐心诱哄。 “乖,别怕。” ...... 宋岩赶到医院的时候,抢救室门口已经结束了一阵兵荒马乱,他的纪总全须全尾的站在外面,只衣服稍稍有些凌乱,红着眼眶跟着护士将那位头上包着纱布的淬星江总推进白色的病房,手忙脚乱完全没了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 宋岩这时候就知道,他不该过去,于是便只在病房外面默默看着纪眠竹仔细听着护士的叮嘱,又在病床前呆呆坐了一会儿,最终才好像想到外面还有人一般起身走了过来。宋岩见状立马小声喊了一声纪总,斟酌了一下又问了句:“里面的江总没事吧?” 纪眠竹的一双漂亮的凤眸似是哭过了,眼尾处泛了点红,可眼神却是明亮的,泛着狠意。“没事,他车祸时伤到了脑袋,现在人还没醒,医生说需要一点时间。” 还没醒,也就是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纪眠竹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因而说到最后时嗓音都沉了下去,还带着哭过的喑哑。 宋秘书点点头,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宽慰了自家总裁两句,片刻后没忍住又问了一下:“那您可有伤到哪里吗?”他见着纪眠竹肩膀处的衣料有着一丝血迹。 纪眠竹扯了扯唇角,摇摇头。 他能伤到哪里呢,那货车刚靠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江敛护在怀里了。男人的怀抱宽广,带着暖热的温度,像是庇护所那般安全,他连一块皮肤都没伤到。 想起后头自己发现江敛的脑袋垂在自己颈窝间的感觉,纪眠竹就觉得害怕,浑身冰冷发抖,这其中还夹杂着消不下去的怒气。 纪眠竹闭了闭眼,不欲再谈,他叫宋岩过来可不是为了关心伤势的。 “说说看情况。” 宋岩立马回神,老老实实的将一路上自己得到的信息都讲了出来。“那辆红色货车是酒驾,货车司机没抢救过来当场身亡,并且我利用来时的时间查了下那司机的背景,发现他是警局正在通缉的嫌疑犯,还没落网。” 宋岩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人在这段时间收到了一笔不明进账。” 他说完就没再出声了,很聪明的等着自家总裁接下来的吩咐。 纪眠竹垂着眸子听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刚和江敛在车上聊完纪云川,后头就遭遇车祸,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再加上还在老宅时江敛拉着自己坐另一辆车的举动,恐怕那时他男朋友就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了,只是没想到对方还能这么丧心病狂的雇佣在逃嫌疑犯。 无论哪个罪名暴露出来,他这个堂叔都摆脱不了这一身脏污。 纪眠竹咬了咬牙,眼神愈发冷厉。和江敛在一起待久了,他的行事风格不可避免的也沾染上了江敛的味道,生气时哪怕还没说话,气势上的无声压制便已经出来了。 “去查打钱过去的那个账户和纪云川之间的联系,还有他手下的子公司,完完全全一丝不漏的查出来。” “查出来后直接去警局,之后该怎么做你都知道。” 他可不打算放过对方。 尤其是对方还害的江敛现在头上包着纱布躺在床上。 宋岩听了后立马点头说好,利索的转身离开去办事,也不问为什么自家总裁要出手对付和他一个姓的堂叔。 等到宋秘书走远,纪眠竹又在门框上靠了一会儿,微闭着眼睛缓着额角的抽痛,大概是神经蹦的太紧了,如今发出抗议了。 他打算再回去陪着江敛,可刚站直身体的时候,自远处便过来一个身影,转瞬间便到了眼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是风尘仆仆闻讯赶来的魏云宽。 “阿竹,阿竹你没事吧?” 魏云宽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自家好友,刚放松下来便又把心提到嗓子眼。“你这肩膀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纪眠竹把他的手拂下去。 “不是我的血,我没事,声音小点,他还没醒。”如今满颗心都在江敛身上的纪眠竹没心思去应付别人的关心,自然也没注意魏云宽淡色瞳孔里一闪而逝的落寞,他说完后便又道了声抱歉,打算回到病房内。 然而脚步还没迈出,又被魏云宽按住了。 “是谁背后动的手,你有感觉吗?” 纪眠竹顿了顿。 “纪云川,只是我手上没有太多的证据,暂时摁不死他。” 这种事情拖的越久对方准备的时间也就越长,道理纪眠竹都明白,这也是他还在抢救室外等待就已经打电话给宋岩要去调查的原因,所以当魏云宽露出要帮他的苗头时纪眠竹也没阻止,冷静旁观着。 果然,下一刻魏云宽就做出了要帮他的承诺,只又嘱咐了他几句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离开就像对方过来那样猝不及防,医院的走廊间又空空荡荡起来。 没有人再阻挠,纪眠竹终于回到了病床前,坐在那里望着床上的江敛。他像是不敢看对方头上的纱布一样,视线总是定在江敛的胸口处,观察着那处的起伏,将自己刚刚做的事情絮絮叨叨的低声又讲了一遍。 这处病房只有他们两个人,纪眠竹动用了自己的力量给江敛升了病房规格,是以周围很安静,没有一个人打扰。 说着说着,纪眠竹累了一般,趴在床前闭上了眼睛。 折腾来折腾去,再加上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对于精神而言已经十分疲惫,没多久他便彻底睡了过去。 只是睡过去的时候都没忘记缠上江敛的手指。 两枚戒指碰在一起,发出叮地一小声。 这一觉睡的极其不踏实,梦里都翻来覆去的播放着当时的景象,红色货车不长眼的靠过来,虽然司机眼疾手快的打了方向盘,但两辆车还是撞在了一起。 令人头晕目眩的感觉深入脑海,简直像是坐在了随风浪起伏的船,伴着想吐的感觉,随时都能被风浪打翻掀入海里。纪眠竹不安的皱了皱眉,手指也在不住缩紧。 就在他握紧手,指甲快要掐住自己的时候,掌心里的另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却是小幅度的动了动,令纪眠竹登时睁开了眼睛,梦境里的一切顿时远去。 盯着江敛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纪眠竹才沮丧的又重新趴下来,疑心是自己在做梦,感知出错了。 他这一觉看似不长,实际上却已经过去了好久。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晚霞爬上天际,染红了半边天,病房里的一切都变得昏暗模糊,连同江敛的那张俊脸,边缘都被染上了一点金红。 这场景莫名的想让人落泪。纪眠竹拉着江敛的手,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将那种莫名的冲动逼回去,可眼尾还是不可避免的泛了点红。 他再度看了几眼刚刚不知道究竟动没动的江敛的手,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对方脸上,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开口时嗓音多了点嘶哑。 “已经过了大半天了,你怎么还不醒。” “昨天还和我说要给我念狗血沙雕小说的,你说话不算话。” 纪眠竹捏了捏江敛形状好看的手指,垂着眸道:“难道你也要像那些狗血小说写的那样,我亲你一下你才醒?” 他盯着江敛紧闭着的眼睛,偏着脑袋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纪眠竹不抱希望的斟酌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现在醒,我立马和你补一个婚礼。” 原本纪眠竹只是嘴上随便念叨两句,填补一下现在内心的空缺,说完后也就抿抿唇打算先去吃个饭处理些事情再回来。可就当他垂着眸准备起身的时候,室内忽然响起一道极其熟悉的沉冷音调,带着抹不掉的笑意。 “这可是你说的,给我补一个婚礼。” 纪眠竹猝然抬眸,正正好好闯进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 他愣了半晌,立马扑了上去,摁下去按钮叫医生过来的同时,也没控制住情绪落下来了一滴眼泪,洇湿了床单一点。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病房时光 “病人已经没有大碍了, 昏迷也只是因为撞到了脑袋,现在醒过来之后就没有问题了。只是要注意不要碰到头上的伤口, 不要剧烈运动,饮食也要多加小心......” 纪眠竹认真听着医生的叮嘱,一字不差的全都记到心里。 他和医生说着话的时候,床上的江敛就盯着他看,看不够似的眼也不眨,黑沉的眸子像是只装的下一个纪眠竹。医生自然也能感觉的到,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打算不再在这里充当电灯泡,于是简单的又说完两句话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带上了病房的门,把空间留给里面的小情侣。 “怎么还哭了, 我看着多心疼。” 江敛望着纪眠竹一步一步走过来, 等他坐下时伸出手用手指抹了抹纪眠竹的眼尾,力道轻且柔, 带着止不住的爱怜, 却在下一秒被纪眠竹捉住了手指塞回了被窝里,凶巴巴的嘱咐。 “你别乱动, 万一扯到了伤口怎么办?” 刚才看到江敛醒过来一个激动,眼泪就掉了下来, 虽然只有两滴, 那也足够令纪眠竹害羞的了, 他可从来没在江敛面前哭过。 当然, 床上被欺负的不算。 担心自己的语气太冲, 也担心江敛又发生什么, 纪眠竹即刻间又软了下来, 勾着江敛的手抿了抿唇,声音又低又软。 “你这样,我就不心疼了吗?” 他话里的意味太过明显,简直要戳进人的心窝子里,江敛听的唇角边的笑意越扩越大,心底也越来越柔软,将纪眠竹的手完全包进掌心里。 若不是现在还有伤,他绝对将人压在床上亲。 然而就算这样,江敛也不想把实际想法仅仅是藏到脑海里。心念一动,他就盯上了病床前纪眠竹的眼睛,缓缓道:“心疼我?那我现在不太舒服怎么办?”还没等眼前人露出焦急的神色,江敛就继续说了下去,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你亲亲我就好了,亲一下我就不疼了。” 原本只是想随便说一下,转移一下自家宝贝的难过情绪,却没想到这句话说完,床前的纪眠竹认真思考了一下,当真倾身吻了过来,不偏不倚,刚刚好吻在他唇角。 轻轻软软的,带着一点点湿润和温热,小羽毛一样。 一下不够,还有第二下,第三下,好像亲吻的次数越多,他的疼痛程度就越减少一样。 江敛愣了一下,随即瞳孔深处掀起一阵暗潮,被纪眠竹塞回被窝里的手只一动,便将两只手撑在床边亲吻他的纪眠竹按到了怀里。 “你可真是,让我喜欢极了。” 似叹息又似愉悦,连同胸腔之上的温度一同传递到了纪眠竹的脸颊上。 被按在怀里的纪眠竹一惊,又不敢挣扎扯动到江敛的伤口,于是便只好老老实实的维持住了这个姿势,趴在江敛怀里小声训斥了两句。 “干嘛,万一碰到伤了怎么办,存心让我着急是吧?” 江敛笑了两下,指尖摸着怀里人的耳朵。 “放心,一点也不疼,被你亲了几下,亲好了。” 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放开了纪眠竹,让人支起身子,并不敢太过猖狂让对方担心。 “天已经黑了,吃过晚饭了吗?” 纪眠竹摇摇头。 现在江敛刚醒没多久,他不是太想离开病房,想多和对方说说话,也想看顾在对方身边,有什么问题自己也能第一时刻发现。因而纪眠竹想了想,掏出手机叫了个外卖,顾及着江敛的身体,叫的都是清淡的食物,其中还有着一道补汤。 外卖送到的时候,他就这样专心投喂着江敛,想起来了就自己再吃一口,顺便还将自己吩咐宋岩做的事情给江敛又讲了一遍,伴着外头的夜色,倒也算温馨愉快。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纪云川不对劲,会对我动手?”纪眠竹喂了江敛一口汤,问道。 “也不算早,几天前才知道。”江敛喝掉纪眠竹送过来的一勺汤,抬眼望着自家宝贝脸上的疑惑神情,不由得笑了笑。“上一次片场他对你出手,动作急了点,被我发现了异常,顺藤摸瓜查到了他身上。” “当时我没声张。一是他是你的堂叔,身份在那摆着,牵扯到许多东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二就是那时你可是提出要带我回家奉茶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被人破坏了,所以我就想着从老宅离开再和你细细说明。” 江敛的声音低缓有序,纪眠竹也听的认真,心下跟着不住思索,垂着眸子连自己正端着碗都忘了,小勺在瓷碗边缘不住倾斜,差点掉出来,还是江敛眼疾手快,从纪眠竹手里拯救出来还剩大半碗的热汤,避免了热汤倾洒一地的惨事。 手里的碗被人端走,纪眠竹也没在意,依旧垂着眼思索着。 如果将小说结尾作为一种不怎么负责任的依据,那么纪云川这些天对自己的出手目的大约就是自己手里的纪氏。他野心勃勃,处心积虑,想要自己一无所有,想要纪氏更换主人,哪怕纪氏在自己手里被搞垮,到他手里只剩一个空架子也在所不惜。 这样看来,他这个名义上的堂叔更像是一个理智的疯子,用儒雅的外表伪装自己,算计着摧毁一切。 可若是如此,对方对名利财富应当不是很看重才对,仅仅是为了一个纪氏千方百计的来针对自己,让纪眠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他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奉茶过后纪老爷子对他说的话,纪眠竹脑海深处忽地闪过什么东西,让他陡然间睁大了眼睛。 纪家家主! 要是纪云川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是纪家家主之位呢? 现在的纪家家主还是纪明堂纪老爷子,但是作为老爷子的唯一一个亲孙子,纪眠竹继承这个位置理所应当,包括纪氏,从一开始就是属于纪眠竹的东西。但若是纪云川不甘心也想要的话,纪眠竹的存在就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他活着纪云川便没有可能,所以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纪云川为了达成他那个目的而动的手段。 从开始时的精心算计,到后来的狗急跳墙危及生命,其中转变的原因大约就是纪云川察觉到自己正常了,老爷子放心了,打算正式交出家主之位了。 毕竟最开始老爷子不放心的原因是原主太过阴沉偏执,家主之位交到他手里可能会是一场灾难。但如今纪眠竹过来之后,这些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 这些东西在纪眠竹脑子里闪过,越来越清晰,让捋明白纪云川动机的纪眠竹惊喜地拍了一把床铺,转头就要与男朋友分享,却在将要说话的那一刻感到唇边被怼了个什么东西。 “我觉得......” 他低头一看,是一勺补汤,很漂亮的颜色,带着馥郁的香气,瞬间勾起了纪眠竹的食欲。他张开嘴,一口喝掉了。 “好喝吗?”江敛注视着纪眠竹喝汤的举动,敏锐察觉到了对方咽下时眯了眯眼睛的小细节,于是又给他舀了一勺送到唇边,还特别有心机的勾动对方继续说话,让对方发现不了自己这个举动。“你觉得什么?” 纪眠竹瞬间就从汤真好喝的思路中走了出来,双手撑着床铺凤眸晶晶亮的和自家男朋友分享自己刚刚想明白的东西。当然,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喝着江敛见缝插针送过来的汤,刚刚讲完的那一刻,大半碗汤也见底了。 江敛瞧着纪眠竹被润的漂亮非常的嫣红唇瓣,满意的将空碗放下了,瓷碗接触小茶几,发出了当啷一声轻响。 “你的这个堂叔还真有想法,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家主头衔忙活了这么多年。”江敛抽出一张纸巾细致的擦了擦纪眠竹的唇畔,冷着声音点评道:“蠢货。” 顶了这么多年江家私生子头衔的江敛不是很明白这类人的想法。若是他,他大概会隐忍蛰伏几年,不过并不是为了将自己头上顶着的头衔换掉,他只会一脚踩碎整个江家,就像他一早做的那样,江家早就翻不起花了,不值得他再去施予一个眼神。 所以,外人眼光和头衔这种东西,向来不是江敛所看中的,他比任何人都要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但有的东西,遇到纪眠竹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江敛想着自己醒来前自家宝贝说的话,陷入了沉思,婚礼他必须要,纪眠竹丈夫的这个头衔他也要。 最好还是高调一点的那种。 纪眠竹不知道男朋友已经暗戳戳想着他们俩之后的婚礼该在哪举行了,他在听完江敛一针见血的点评后跟着应了一声,随后一张好看的脸蛋微微严肃起来。 “就算他是我的堂叔,但是做出了这种事情之后就不必顾念情分了,我会将这件事情尽快处理好。” 江敛目光温和,捏了捏眼前人的脸颊。 “好,都交给你来做,我的手里还有一些其他的证据,应该也能发挥一些作用,等会让我的人交给你。” 纪眠竹郑重的点点头,目光一垂,忽地看见了小茶几上的空碗,顿时一愣。 补汤是想给江敛补补身体的,但谁知他们俩刚刚说起正事,自己就忘了这件事,一碗汤江敛只喝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那一大半全被江敛接手,不知不觉间进了他的肚子里。 纪眠竹有些懊恼,但所幸叫的汤分量足够大,够他们俩喝的,哪怕再来两碗都足够。于是他又赶忙再盛了一碗,抛开那些烦心事专心投喂着眼前人。 “来,张嘴~” 江敛很听话,顺着纪眠竹的话张开唇瓣。他把自家宝贝喂饱了,现在反过来被投喂就更加开心,于是半躺在床上,享受着纪眠竹难得的乖软。 “晚上你要回去吗?” 饭后,江敛看着纪眠竹把东西收拾好拎到一旁,忽地冒出一句疑问。依旧是沉冷冷的声线,听不出来什么,但纪眠竹却敏锐感觉到了对方语气之下的意味。明明是不想他离开的,偏偏不说出来,非要问他晚上回不回去。 别扭的可爱。 他转回头,盯着江敛看了看,半弯了凤眼。 “你想我回去?”还没等江敛回复,他就先一步扑到了床上,小心避开了江敛的身体,钻进了被窝里,微微仰着脸看向男人虽然包了一圈纱布,但却丝毫无损帅气的面容。“不过我才不要,我要留下来陪床。” “我不想离开你半步,我要和你黏在一块。” 这场事故大概激发出来了纪眠竹平时不多的黏人属性,甜蜜的话语想也不想的冒出来,把半躺在床上暗暗想着如何将自家宝贝留下来的江敛砸了个猝不及防。 江敛看着白色被子间只露出小半张脸的纪眠竹,不自觉吞咽了一下,揉了揉对方在被角间露出来的半只耳朵,却更加震惊的看到纪眠竹眯着眼睛朝自己掌心蹭了蹭。黑色的发丝和白皙细腻的皮肤在掌心里构成一股奇妙的触感。令江敛的心尖愈加滚烫,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 这一刻的江敛由衷的觉得,受伤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要完结啦 第103章 他永远是我弟弟,你永远是我老公 接下来的几天纪眠竹果然如他说的那样, 黏在了江敛身边,一日三餐都不曾离开, 连处理工作,都要宋秘书送东西过来他陪在江敛身边处理,把江敛高兴的身后无形尾巴都摇了起来,就差到处炫耀自家宝贝的黏人了。 不过也没法炫耀。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让亲人担心,纪眠竹第一时间就把两人出过车祸的消息封锁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数寥寥无几。 他开始出手对付纪云川。 因为有充足的准备,还有从自家男朋友手里得到的证据,以及魏云宽这段时间无私的场外援助,所以没花多少时间,纪云川便落了网, 连那家子公司都被查封了。江敛伤愈出院那天, 刚好是纪云川被逮到警局,警方派人通知纪眠竹的日子。 “纪先生, 您要来警局一趟吗?”电话里负责这件案子的张警官提议道, 他看了一眼审讯室里交代完谋害亲侄子动机和思路的儒雅男人,只觉得心间发凉。 因为这个中年男人在交代过程中全程没有歇斯底里, 也没有过激举动,问什么说什么, 平静到不可思议。就连自己出去, 通知那位被他谋害未遂的纪总, 这个男人也没有多余的话, 只在他按下号码时朝这边看了一眼, 复又收回目光。纪云川坐在暗处, 一只手搭在桌边, 姿势舒服又赏心悦目,兀自垂着眼看不出面上的表情,好像最终落到这般田地也在他的预料之内,没必要太过动怒似的。 这让张警官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嘴巴瓮动了两下,想了想,又朝电话里道:“纪云川先生已经交代完毕了。” “嗯,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纪眠竹挂断电话,手里将桌上散乱的文件收拾了一下,让宋秘书把这些都送回家,而后拿着外套朝江敛走去。 今天是江敛出院的日子,老天很给面子,阳光明媚到令人心生欢喜。 说实话,江敛头上的伤其实并没有十分严重,只是看着唬人而已,但在最开始江敛昏迷那阵把纪眠竹吓到了,硬是摁着江敛住院了一个多星期观察后续情况。江敛无法,只好老实听从自家宝贝的安排,所幸在这段时间里他也享受到了纪眠竹无时无刻的细微关怀,乐在其中。 纪眠竹一边走过去一边仔细打量着自家男朋友那张看不够的俊脸,轮廓依旧深邃,眼眸依旧黑沉,一眼望进去像是坠入了深潭。即便额头一角有一小块白色纱布也无损对方的俊美,反而还增添了些若有若无的病气,让人打心底的想把他推倒,甚至卧床了这么久身材也没走过样,因为他昨晚才领教过对方的厉害。 想到昨天晚上的胡闹,纪眠竹都没眼去看那张白色病床,他一边赶紧打散脑子里的回忆,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给江敛穿上外套,嘴里还赶紧岔开话题,以防江敛发现蛛丝马迹:“我要去警局一趟,你呢?” “当然是和你一起了。” 江敛想也不想。 纪眠竹唇角弯了弯,牵上了江敛的手。 “好,我们一块过去。” 两人上了车,一路驶向警局,到地方的时候,打电话给纪眠竹的那位张警官还出来接了一下。 “人在哪里?” “这边,”张警官在前面带路,刻意不去回头看后面手牵着手的场面,以防自己吃到一嘴狗粮。“您可以和他说几句话。” 纪眠竹点点头,牵着江敛跟着张警官一路直行,最终在审讯室见到了纪云川。 看了眼里面端正坐着的人,纪眠竹回头拍了拍江敛的肩膀。“我进去,你在外面等着。”怕江敛担心,他又放软了声音解释了一下。“我不关门,这边还有警察呢,他身上都被搜过了,没有东西的,你就在这里看着我,好不好?” 江敛捏了捏他的耳朵,目光沉沉,最终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别在里面待太久。” 纪眠竹朝自家男朋友眨了眨眼睛,就进去了。 门外门内似乎是两个世界。外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依稀还能听到院子里清越的鸟鸣和几个警察的闲谈,里面却好似陡然被切掉了一块,不仅光线暗淡空气沉闷,似乎还有着一点奇怪的味道,静的出奇。 纪眠竹找了张椅子坐下,视线落在了前头那个没怎么见过几面的堂叔身上,半晌轻轻开了口。 “堂叔,我不问其他的。我就想知道,你做这些,朝乐他知道吗?” 纪眠竹清清润润的嗓音响在审讯室内,带着一点回音,令这处沉闷的空间也像是活了一般,不像是来问罪的,倒像是亲戚之间的闲谈。他微微蹙着眉,盯着对方的反应看。 这些日子纪眠竹联系过纪朝乐,但对方好像后知后觉知晓自己父亲干过什么,心里有愧一般,一直不愿意接电话。他那时忙于各种事情和江敛的条理,也没剩余工夫去过多关心对方,只是派人确保了纪朝乐的安全,如今见到了纪云川,他心里忽然升起了这个念头,忍不住问了出来。 纪朝乐作为纪云川的儿子,又是自己的弟弟,估计在此之前丝毫不知道自家父亲所为,骤然知晓亲生父亲一直针对最喜欢的哥哥,还险些弄出人命,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十分大的打击,不然也不能拒接电话,还把自己锁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不出来。 纪眠竹觉得自己呼吸重了一些,他稍稍调整了一下,逐渐垂下了眼睛,抿了抿唇。 就在纪眠竹以为纪云川要一直保持缄默,拒绝回答的时候,对方忽然出了声。 “我这儿子,也不知道你是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纪云川哼了一声,终于多了点情绪,看着纪眠竹的眼神十分复杂。 “我的目的,估计你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说来说去都是一个不甘心。”他缓缓絮说着,眼神落在别处,好像在回忆那时的场景一般。“你父亲出事后,我本以为纪家终于该由我来把控了,毕竟那时你还是个小孩,小孩能有什么魄力呢,整个纪家放眼望去只有我最合适。可我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要等你长大。” 纪眠竹默默听着,根据对方的话语,反应过来那时候恰好是老爷子忽略原主,决心弥补原主的时间段。 “在此之前我一直安分着,是你父亲的死让我看到了希望,也让我陷入了绝望。我不甘心,在那一天我忽然看到了我的儿子。” “他比你小一点,正是最活泼最有朝气的时候,没人会对那样的小孩子起戒心,于是我让朝乐接近你。本意是想找到机会查探敌情,制造意外,但我没料到的是我那个蠢儿子竟然那么喜欢你,喜欢到不允许别人说你一句坏话,天天都往你那边跑。” 纪云川凝视着纪眠竹,一张儒雅的面容因为情绪的复杂,都变得扭曲了几分。 “再加上老爷子对你看的严,我的计划暂时搁浅了,一直容你到现在。你长大后,越来越阴沉,越来越偏执,老爷子顾及着这一点一直不敢把纪家交给你,这也就一直吊着我,不上不下。” “我本以为要一直这样下去,如果纪家一直在老爷子手里,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察觉你好像变了,那身消不下去的阴沉气息似乎少了一点,就如同老爷子一直期望的那样。一想到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我就彻底坐不下去,我心里发堵,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对你动手。” 纪眠竹搭在腿上的手指忽地动了动。 看来对方突然改变,还和自己脱不了干系,纪眠竹想。若是他没有穿过来,纪云川大概会是按兵不动,看着原主一步一步把自己作向死亡,他好捡纪家的漏子。但自己穿过来后,因为一系列举动导致剧情出了偏差,纪云川也不得不动了起来,渐渐朝自己出手,主动谋求一切。 就像是蝴蝶效应,没人能逃的了。 作为那只蝴蝶,他也不能。 纪云川一字一句的说着,到最后面色又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像是在说着别人家的故事。 “我不后悔,毕竟待在原地就永远看不到希望,假如能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这样。” “或许还会更果断一点,不顾朝乐的意愿在你小时候就动手。” 这番内心刨析终于到了结尾。期间内纪眠竹一直垂着眸子,让别人看不出他的心绪,只在听到个别词语时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最后抬起眼时那双凤眸泛着一丝冷意。既然纪云川毫无悔过之意,那他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纪眠竹没看对面纪云川的表情,修长的腿踩实地面后便即刻起身,朝门外走去。 快要出门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纪眠竹还是顿了顿,回过头丢下了一句话,也没管纪云川听没听清。 “你真不是个负责任的父亲。” 说完他就一脚迈出去了。 出了这扇门,碎金的阳光见缝插针的漫过来,停留在他的眼角眉梢,连带着心情似乎都跟着好了许多,因为听了纪云川的话而有些发堵的心胸也似乎敞亮了起来。纪眠竹深呼吸了一下,扬起笑容走向一直在等他的江敛,越走越快,最后直接扑到了对方怀里,埋首在对方颈窝处蹭了蹭。 江敛也没问自家宝贝究竟说了什么,他揽上纪眠竹的腰,轻轻笑道:“我们回去?” 纪眠竹“嗯”了一声,跟着江敛的步伐往外走,“不过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去的这个地方是纪朝乐在外租房住的居所。 在审讯室里和纪云川说了一通后,纪眠竹心里越来越不放心纪朝乐的事情,他想起自己之前给对方打的电话,全无例外的被挂掉了,虽然从自己人口中知晓对方并无大碍,但纪眠竹依旧不放心。 纪朝乐应该很难过的吧。 纪眠竹和江敛到了那个小区找到具体的楼号时,便一路上去,最后停在了那扇门前。 门是很普通的木门,表面有些斑驳了,还有点掉漆,看的出来上了年头。纪朝乐这个富二代公子哥一点也没有二世祖草包挥霍成性的样子,既懂事又听话,说出来历练就是出来历练,连租的房子也是普普通通的。 纪眠竹不由得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按了下门铃,同时开口扬声说道:“朝乐,我是你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快过来开门。” 门铃只按了一下,两个人在外面安安静静的等着。 虽然这话说完后门内并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过来开门,但纪眠竹就是知道,纪朝乐就在里面,只是不愿意开门,或是说不敢面对他罢了。他没有气馁,耐心在外面等着,江敛同样的也没说话,揽着纪眠竹的腰身盯着门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门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眼眶泛红发梢微卷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好好打理过自己的纪朝乐的半张脸。小奶狗已经失了原本朝气活泼的样子,变得既丧气又软趴趴的,卫衣都皱着边,只在透过门缝见到纪眠竹还没走时瞪圆了眼睛,依稀可见以往蹦蹦跳跳活力十足的模样。 门开大了一点,站在门口的纪朝乐低垂着头,像是不敢看眼前人。 “不让我进去吗,站着好久了,腿都酸了。”纪眠竹假装抱怨了两句,果然见着纪朝乐手足无措了一下,侧开身子让自己进去。 纪眠竹心里微微有点疼,迈开脚步一把提溜起来纪朝乐往里走。 “出息了,都知道躲在家里不见人了。” 纪朝乐像是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似的,脚下步伐乱了点,脱口而出一句哥,却在下一秒又闭上了嘴,垂着眼睛不说话,半弯着身体让个头比自己矮一点的纪眠竹提溜着。 “怎么不叫了?”纪眠竹把人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站在一旁。“害羞了?以前不是哥来哥去挺自在的吗?” 纪朝乐不说话,垂着头,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节微微动着,像是他那纠结痛苦了许久的内心。屋子里一时没了声音,好半天纪眠竹才听见对方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纪眠竹抿抿唇,暗骂纪云川不是个东西,手上却是无比温柔的覆上自家弟弟的脑袋,使劲揉搓了几下。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纪朝乐猛然抬起头,眼眶又红了一圈,嗓音低哑的吓人。“我知道我爸做的事了,我......”他咬着牙,想说什么又不敢,也不敢看纪眠竹的表情,挣扎了好长时间,最后又垂了头,字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股颓然的味道。“我不配喊你哥。” 纪眠竹暗暗叹了口气,声音却是坚定无比,手上也不容置疑的迫使对方抬起头,和自己对视。他严肃道:“没有什么配不配,你就是我纪眠竹的弟弟,我也永远是你哥哥。” “懂了吗,我根本就没怪过你。” 纪朝乐愣愣的听着,眼眶越来越红,最终忍不住从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像是受委屈不敢回家的小狗那样,突然扑了过来,挂在纪眠竹的身上埋在纪眠竹的颈窝间,一声声喊着哥。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单纯喊着哥,仿佛要把这些天缺失掉的一股脑补回来一般。 纪眠竹按着他的后脑,拍着他的后背,把人从地上拉扯到沙发上坐下,感受着自己颈窝间的潮热,觉得那个黏人的弟弟又回来了。他笑了笑,耐心安抚着说开了终于恢复正常了的纪朝乐。 纪朝乐抱着自家哥哥哭了一下午,纪眠竹也就坐在那里安慰了他一下午,兄弟俩说着话,气氛渐渐由感伤转到了愉快,就是苦了在一旁等着的江敛。 起初江敛并没跟进去,就在外面等着,想给他们俩一个说话的空间。 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江敛逐渐由站在外面,变成了自己走进去,再到随便找个地方坐下,默默的看着纪眠竹拍着纪朝乐的后背,弯着凤眼说话。 他这一连番动作,竟一点也没引起纪眠竹的注意。 在太阳都快要下山,周围温度慢慢转凉的时候,江敛终于忍不住了,望着霸占了自家宝贝整整一下午的纪朝乐,露出了幽幽的目光。 然而纪朝乐浑然不觉,被纪眠竹亲口承认唯一弟弟的他活力更甚以往,叽叽喳喳着,在纪眠竹离开前还朝哥哥撒了个娇,依依不舍。 随后纪朝乐就突然觉得背后一凉,阴风阵阵,他纳闷的寻了一圈,最终对上了大嫂森然无比的视线。 那一刻,纪朝乐终于回想起了以前被小白莲支配的恐惧。 “还醋着呢?” 从弟弟居所离开,直到小区门口,江敛都是抿着唇的一副模样,绷着一张俊脸,冷冰冰的,任凭纪眠竹如何逗弄,也绝不开口说半句话,充分表示了他被忽略一下午的气愤。 纪眠竹挠了挠生闷气的男朋友的下巴,心里觉得十分好笑。 他脚步一转,从江敛身侧变为挡在江敛面前,正正好拦住对方往前走的步伐,迫使那双大长腿停了下来。 纪眠竹打量了一下江敛的表情,想了想,忽地伸出双手捧住了那张帅气逼人的脸,看着江敛黑沉沉的眸子认真道:“他永远是我弟弟,你永远是我老公。” “老公别生气了好不好~” 为了讨江敛欢心,纪眠竹还特地换了称呼,压着内心的害羞放柔声音软绵绵的喊他。果然,撒娇有奇效,江敛那双黑沉的眸子动了动。 然后纪眠竹就被效果过头的江敛揽着腰按着来了个深吻。 在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前,在橘红漫天的天幕底下,借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丝暑气,他被吻了个结结实实。 结束的时候,趴在江敛胸口小口喘着气的纪眠竹,一抬头忽地注意到了周围人的视线,那是被狗粮塞满嘴的幽怨,甚至还有脚下踩着滑板的青年人挑了挑眉,不甘于就这么被塞狗粮,起哄道再来一个。 纪眠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连忙拉着江敛远离,一边走一边气哼哼的小声数落:“都怪你,干嘛突然亲过来,亲就亲了,还亲这么久......” 江敛弯着唇角,一下午憋闷的心情似乎都被这个吻治愈,他目光落向纪眠竹牵着自己往前走的手,宠溺应声着。 “嗯,怪我。” 两个人的影子落在后面,被夕阳拉的很长,长到最后,渐渐融合在了一起,就像地面上江敛突然使了个巧劲,把气哼哼的纪眠竹拉回到了怀里一样。 此后,那两道影子再没分开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 谢谢大家陪我讲完江江和纪总他们俩的故事,么么么~接下来还有一点番外,不过因为我申请了完结榜,要等完结榜过后再写了